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年年有兽 作者:壹小糖 时间旅行社员工登记表 姓名:夕 性别:雄 出生年月:忘了 身高:不确定 体重:不清楚 本人照片:见封面 户口所在地:妖界 种族:年兽 婚姻状况:单恋妖王 家庭住址:深山老林 联系方式:基本靠吼 爱好:过年 薪资要求:包吃包住 除夕,一年之中,年兽唯一正面登场的日子。除此以外的三百多天,他勤劳地披着外袍四处奔波,努力赚小钱钱。 因为每年,妖王只发给他除夕那天的生活费。 内容标签:强强 种田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霄峥,年夕 ┃ 配角:九洛,玄女,易定 ┃ 其它:妖王,年兽,小钱钱 ================== 编辑评价: 年夕原名年兽,居于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生活拮据,算得上是妖界远近闻名的贫困户。然而这样一只霸道不足呆萌有余的妖怪却暗恋着妖王霄峥,那个在妖界足矣颠倒众生的俊美王者。为向单恋的对象表达自己的爱慕,年夕四处打工赚钱,从踏进今古镇,接手第一个坑爹任务开始,主角彻底明白,即使是妖族,浪漫也是需要本钱的。 本文将主角设定为古代神话中鲜有人关注的年兽,作者用巧妙的构思将原本读者记忆中那个除夕之夜横行人世的凶狠妖兽塑造成一个暗恋高帅富的穷屌丝。通过自然清新的文笔展现出一个别具一格的绮丽世界,出场的精灵鬼怪性格灵动丰满,角色间的情感处理细腻深刻。 ☆、第 1 章   凌晨,一头勤劳的年兽正在排长队,他迎着风雨,啃着馒头。   年兽单名一个夕字,不论是字还是音,时常与其他妖怪有些重叠。有时他听到有人在叫喊,都不确定自己到底该应一声呢,还是不应声。   思前想后,年兽果断地提出了改名申请,他把自己的本名添加了一个符合自身特点的字,改成了年夕。   一份优质的差事对年夕而言,相当重要。得到好的差事,他才能赚到非常多的银子,攒够了沉甸甸的银子,他才能购买稀少又有趣的礼物送给现任妖王,霄峥。   不明真相的左邻右舍曾向年夕提出疑惑。   “年夕,你知不知道,他们说霄峥绝非贪慕虚荣的妖怪。”   “年夕,你听说了吗,妖王相当富有。”   若是霄峥对钱财的兴趣不高,年夕即使存了再多的银子也未必能够得到妖王的青睐。   年夕当然明白这一点。   然而,年夕也有自己的无奈。放眼当今世间,吃住行均免不了金钱开销,他口袋空空,简直不敢邀约霄峥出门。   很早很早以前,年夕的兽生目标是成为妖王,雄赳赳气昂昂的登上妖界最高的宝座。偏偏他的外出时间极度受限,严重缺乏展露身手的机会,群妖无法真正见识他的力量。   每年,年夕仅有一天时间踏入人世间,他的任务是装作被世人欢天喜地的爆竹吓得仓皇逃窜。他不仅要表现出畏惧爆竹,还得躲避张灯结彩的喜庆,害怕人们身穿红红的新衣。   年夕为此常在除夕雪夜里悲痛咆哮:“这些规定究竟是谁定的,不是坑年兽么?”   年夕非常喜欢热闹,他每回都偷偷地躲在屋外,看人们欢聚一堂,大人们轻松的聊天,小孩们开心的玩耍。奈何限于年兽的职责所在,年夕无法以本来面目和世人一道和睦过年。   偶尔他会幻化为小孩模样,靠近世间的其他孩子,他身穿红袄子,手拿爆竹,发出真挚的邀请:“要不要一起点爆竹?”   小孩们总会欢乐的和他一起玩。   世上最期待每天过年的莫过于年兽,假如天天过年,年夕就可以每天合理凑热闹,生活也将宽裕不少。   妖界推崇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原则,导致年夕每年的固定收入仅有可怜巴巴的一丁点。   世人在吃丰盛的年夜饭,年夕只能在简陋的家中嚼菜根。   年夕坚信自己属于肉食类猛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过着过着贫苦日子居然变成了素食妖兽。这使得年夕身心受挫,他鼓足勇气去找妖王理论,发誓要为自己争取多一些的出场时间。   那会儿,霄峥刚登基,妖王的板凳尚未坐热,时不时有叛党出没,刺杀霄峥,妖王殿的守卫异常森严。纵是困难重重,无所畏惧的年兽依旧成功地冲进了妖王殿,去和妖王谈兽生。   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口。   年夕与新任的妖王相遇了,他的目光迎上霄峥视线的一瞬间,他的心骤然倒戈。从没有妖告诉年夕,新妖王是美貌青年,哪怕对方看起来冷冰冰的。   霄峥挑眉,静静地问了一句:“谁?”   年夕配合地回答了简单的一个字:“我。”   年兽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终极目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萌发了今生新的兽生念头。   他此生的前进方向不再是仅仅为了登上镶满珠宝的座椅,好东西需要分享,他愿意与霄峥肩并肩排排坐在妖王的宝座。   之后,年兽奋力地向对方表达出了自己的友好,三天两头往妖王殿跑。   从那以后,妖界有名的贫困户年兽,升级为一个拼命赚钱存钱的贫困户。   如何拉近与霄峥之间的关系,对年夕来说,是一个大难题。   蝴蝶小妖向年夕传授经验:“表达好感舍花其谁,花朵足够浪漫。”   白玉小妖却告诉年夕:“一切需与自身意义紧密关联,让对方看见物品的同时就能立刻想起你。”   年夕权衡再三,他亲手送给了霄峥红艳艳的……窗花……   年兽相当有诚意的每天给霄峥送去不同花纹的窗花,长年累月,从未有两张窗花样式重复。可惜,年夕送花送了三百年,霄峥始终未给他任何回应。   残酷的事实证明,窗花之路走不通。   这份融合了浪漫与意义的礼物对霄峥无效,年夕必须另寻出路。   吃完最后一个馒头,年夕摸了摸仍在抗议的肚子,倘若这次他还接不到好的差事,这个月他估计又得饿肚子。天知道他多不情愿啃草根树皮,当然,草和树比年兽更不情愿。   通往今古镇的队伍远的看不见尾巴,为了赢得一个赚钱多的机会,大家卯足了劲儿争取靠前的位置。这种情况下,插队无疑是让众妖鄙视的争斗行径,好在霄峥早早地制定了排号制度,解决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排号制度来源于来世的习惯,并非霄峥独创。   年夕排号三零三,接到任务的希望持续渺茫中。   今古镇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存在,说它是镇,其实它内含整个完整的世界,由霄峥与一位不知名的神秘人共同搭建。   神秘人来自来世,根据年夕的理解,神秘人生活的世界,在年夕如今生活的世界的下辈子的下辈子,或者再多几个下辈子。由于生活的时间差异极大,所以,神秘人的存在相当稀罕。   霄峥和神秘人合力建成繁荣的今古镇后,开启了小镇繁忙生意的大门。   小镇的生意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这里的客人较为特殊。   这些客人都是生活在来世,神秘人将他们定义为游客,将前世的世间即今古镇定义为观光地。游客们自来世返回前世,即从之后的时间来到年夕当前的时间,进行观光旅游。   神秘人与霄峥联手开通了一段通往来世与前世之间的道路,方便游客的出行。   霄峥签订了一份契约,神秘人把这个叫做合同。至于神秘人和游客商定何种交易价格,霄峥并不那么在意,霄峥只关心他和神秘人的交易形式为真金白银。   这样方能确保合作的顺利进行。   今古镇的职位分为两种,一种是拥有固定职位的差事,作为全职,一种是临时赶来接点活儿,随便赚点小钱的差事,作为兼职。   年夕长久处于兼职的状态,他的心愿是尽快争取到全职,全职不但收入稳定,且拥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接近妖王。   跟随长队朝着今古镇缓慢地挪动,年夕满心期盼奇迹的发生,他的三零三号,简直太难熬。   年夕以往去过诸多地方,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差事,后来他发现,今古镇的活儿出价最高。来世的人对前世倍感新鲜,源源不断的涌来,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前世妖怪,对那些来世的人同样充满了好奇。   游客们总有说不完的稀奇古怪的要求,他们有时组队来,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选择单人自助游,为自己创造相对自由的环境。   在年夕眼中,来世的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们有不一样的发型,不一样的穿着。他们的头发剪短了,不挽发髻,不戴簪子,甚至于在脖子上连接一根线,称为数据线。   他们穿着各色的衬衫搭配蓝色的牛仔裤,偏偏不穿里衫和外袍。   除却穿衣打扮,游客们还经常带一些来世的物品过来。   曾有一次,年夕完成了自己当天的差事,他走出今古镇领取奖赏之前,碰见一位焦急的游客。他向年夕打听:“哪有电?急求,我的手机没电了。”   “电?”年兽默默望天。   年夕记忆中的电仅是雷电,于是,他托关系找熟人,热情的为游客引来了声势浩大的电闪雷鸣。谁知结果相当的惨烈,充电没充成,手机彻底烧了,要不是游客动作敏捷的丢掉手机,游客本人恐怕也会被雷电烤焦。   事后,怨念的游客哭得歇斯底里,他要的二百二十伏的电,并非引雷劈自己。他的手机存了大量照片,拍了不少视频打算带回家炫耀,谁知花费高价的一趟旅游,一个雷落下来,全部数据清空。   热心帮忙的年夕终究遭到了游客投诉,原本完成差事能够得到的银子被扣除了大半,唯一令年夕高兴的是,他因此见到了霄峥。   霄峥找年夕谈话,语气分外平淡:“来世人的要求,不必全听。契约有明文规定,我们不需要满足游客提出的全部条件。”   尤其是,不属于自己差事范围内的来世人,应当少接触。   霄峥说了些什么,年兽几乎没怎么听,但在霄峥问他明不明白时,年夕立即提高声音应了一句:“我明白。”   妖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往下说,多说无益。   游客在今古镇享受的待遇由选定的旅游项目而定,分为金银铜以及一般,总共四等。   普通游客大都只为了过来走一走转一转,拍拍照,看看新奇即可。铜游客则拥有一项特别待遇,银游客享有三项特殊待遇,最高的是金游客,共有五项特殊待遇。   踏入今古镇前,引路的丫鬟会预先告之妖怪们一些注意事项。假如引路的丫鬟对差事难度一字不提,意味着仅需保证游客在今古镇游玩的基本安全即可。   年夕排队排得苦闷,眼看排到了二九九,不免有点小激动。   从前,他每天数数,算着除夕那天何时到来,如今,他还在数数,数自己前面剩了多少只妖怪与自己争夺差事。   进镇的速度越来越慢,年夕倍感焦虑,从二九九到三百,一个人而已,年夕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年夕相当担心自己这次又排不到了。   好在上天眷顾年兽的勤劳致富,留给了年夕一份差事。   队伍徐徐地挪到了三零三。   引路的丫鬟发髻上有两片嫩绿色的小叶子,丝裙同为浅绿色,看起来格外清新。她查看了年夕的号牌,微微笑了笑:“随我来。”   听到这话,年夕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欢天喜地的跟随丫鬟往前走。   丫鬟径直领着年夕来到门边,双手递给年夕一封信,年夕打开信封认真看了看,纸上简单记有游客的姓名身份以及喜好等等内容。   为了方便年兽理解自己的差事,丫鬟介绍道:“游客王蚺,男。此行主要安排,结婚,今古镇居住时长为一个月。他申请了铜级游客待遇,需要一位身手矫健,爆发力强,杀伤力高的影卫,暗中保护他和他未来夫君的安全。”   闻言,年夕偏了偏脑袋,保护王蚺和他的夫君么?   年兽有信心,自己在妖界也算是具备相当战斗力的妖兽,只是平日缺少表现机会罢了。他当影卫,绝对是找对妖了,安全妥妥的。   丫鬟轻松察觉到年夕眼底的欣喜。   “此份差事的完成金额,一百两金子。”丫鬟问道,“你接这份差事吗?”   金子对年夕的诱惑是不容置疑的,他咽了咽口水,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赚钱,年夕坚决回道:“接。”   如此珍贵的差事有什么理由不接,年兽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金灿灿的一百两金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保护夫夫的重要影卫年兽,当前身价一百两金子 ☆、第 2 章   推开通往今古镇的大门,年兽眼前出现了一个风景如画,鸟语花香的神奇世界。在这儿,有金碧辉煌的皇宫大院,也有宁静舒适的山野田园。   游客们可以享受朝堂间的争权夺利,也能快意江湖,更能够妖魔神仙一家亲。   引路丫鬟的任务到此为此,她们不会随意踏入今古镇,明确的把旅游区域和真实的妖界区分开来,方便诸多差事的安排。   丫鬟递给年兽一本厚厚的书,美其名曰,差事专项注解,内有关于此次差事的详尽介绍。她叮嘱年兽仔细阅读,小心保管。   书上写了醒目的四个大字,结婚安排,旁边跟有红红的两个字补充夫夫。书的内容不但覆盖了成婚步骤的各种介绍,并记录有王蚺的一些额外计划。   握着厚书,年夕涌起无尽的感慨,这事充分证明读书识字的重要性。倘若不是年兽有远见,认为没有文化的年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妖王,那么年夕也不会挑灯夜读,刻苦学习。   那这会儿,他恐怕也接不了一百两金子的差事,只能眼看着金子跑了。   迈入今古镇,大门在身后徐徐合拢,年夕慢步朝前走去。   王蚺已从来世出发,抵达今古镇约莫半个时辰,年夕可以趁机了解一番必备常识。   然而,现在年夕没心情立刻看书,他好一阵子未曾进入今古镇,他想先四处走走。   路过一间雅致的小屋,屋外两三株桃花开得正艳,年夕稍稍缓了缓脚步,惊觉屋门冷不丁打开了。一名青年悠闲地走了出来,他掸了掸自己的素色衣衫,随手关上门,神情透出些许愉悦。   年兽认得对方,这只狐妖叫做九洛,是一只相当有魅力的狐族美人,拜倒在狐狸尾巴下的爱慕者数不胜数。   白狐抬眼见到了不远处的年兽,他径直走上前,扬起一抹笑:“年夕,这次又接了什么活儿?办事可得多小心。”   年夕对九洛的话没怎么在意,他好奇地往小屋内看了一眼,假如他怀疑的没错,屋内有一件事兴许发生了。   房间不大,从打开的窗户足以看到床内。此刻床里正躺着一个年轻男子昏昏欲睡,衣服乱七八糟的丢在地面,短短的黑发表明了年轻男子的身份。   年夕抹了一把冷汗,压低声音:“你吸取了来世人的精气?这样不太好吧。”   出了茬子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九洛淡然地理了理衣袖,笑得妖媚,毫不在意年兽的担忧。白狐路过附近,本是在这儿稍作休息,这名来世人擅自跑来勾搭他,百般示好求滚床单。   九洛见这人身体强壮,长相尚佳,加之他许久没尝过来世人的滋味了,于是凑合着试了试。   滚床单的结果与这个昏睡中的来世人预计的截然不同。   贪图美色,妄想压九洛,门都没有。妖界谁人不知,妖狐九洛骁勇善战,且,出的战场,下的厨房,堪称众妖心中的优质伴侣。   被九洛占便宜那是桃花运好,企图占九洛的便宜,可得练就一身真本事,远比九洛厉害方能让九洛心服口服。   显然,这位不知轻重的游客小看了这只漂亮的狐狸。   白狐与年兽并肩,背对小屋走远,话语里有一丝不爽快:“这些所谓的来世人,没安好心。他们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寻花问柳,迟早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九洛声音不大,却听得年兽瀑布汗,干笑两声没应话。白狐若是给出教训,今古镇估计要掀起腥风血雨。   所幸九洛平时留在今古镇的时间不多,均是一些小狐狸交替留守镇内,他们对于陪同游客玩耍,顺道吸取一些精力倒是乐在其中。   没走几步,九洛瞄了眼年夕手中那本厚厚的书:“这次的新差事?”   “是啊,一位铜级游客结婚,我负责保护他和他夫君的安全。”年夕声音上扬,显得有点得意。   听到这话,九洛不禁微微挑眉:“王蚺?”   年兽对此相当意外:“你怎么知道?”   九洛随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多缺钱,这种坑妖的差事也接?”   很快九洛又淡然补了一句:“这种活儿,确实也只有兼职才会接。”   年兽顿时一头雾水。   九洛叹了口气,告诉了年兽一个不太乐观的情况。   这位王蚺算得上是今古镇的熟客,相貌堂堂,身材上乘,又博学多才。他每年的今天均会到今古镇等陈轩宇来结婚,可每次都没能结成婚。   加上年夕接的这份差事,已是第十个年头了。   人生在世,短短的几十年,不比妖怪的漫长生命。王蚺的一生耗不住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偏偏除了等待,他别无他法。   王蚺的时间与陈轩宇的时间不同,两者相差了一百年。幸运的是,在今古镇,年轻的王蚺遇到了年轻的陈轩宇,不幸的是,唯有在今古镇,他们才能如此相处。   今古镇的妖怪们免不了偷偷议论,王蚺的未婚夫君很可能在一百年后的世间和别人山盟海誓,早忘却了与王蚺的约定。   得知差事的相关情况,年夕一脸血地盯着白狐,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差事非常有可能无法达成。   年兽向来极度缺钱,全妖界都知道。尽管自己的生活长期艰苦,年夕仍然不忘勒紧裤腰带奋力攒钱,他满心期待送给霄峥一份能让霄峥高兴的礼物。   烦恼地挠挠头,年夕自我安慰地笑了笑:“说不定,那个人今年会来呢。”   年夕与九洛不同,他没有选择。年兽仅是兼职,不能挑剔差事。   九洛属于传说中的全职,还是那种无需每天出现的全职,九洛偶尔来逛一逛,查看小狐狸们的情况。   狐妖拥有全职待遇的原因再简单不过,古往今来,大多数与妖怪相关的故事里,少不了妖艳美丽的狐狸,白色的狐狸尤其多。单从来世人的要求里也能明显看出来这一点。   游客们期待观光旅游地能有魅惑狐妖时常出没。   当前的妖界处于平稳时期,九洛无需战场厮杀,但他在狐族依然颇具威名,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妖力深厚,思维灵活,适合留在今古镇。   所以,挑选狐妖时,霄峥直接指名九洛,并顺势把挑选其他狐妖的任务交给九洛负责。九洛拥有进出今古镇的通行令牌,随时随地出入自由。   这般好运气年兽无福享受,他在世间的故事出没的次数太少,人们不常看见他的存在,过年那会儿的年兽大都属于凶巴巴的形象,导致世人对年兽的爱太少。   由于世人对年兽木有特别的要求,所以年夕每回提出全职的请求均以失败告终。   年夕十分苦闷,为何世人不懂年兽的好。每年那么喜庆的日子,他外出供大家高兴,用爆竹炸的满地窜,要多尽责,有多尽责。有一次,爆竹的火苗还烧到了他的尾巴。   除却出现概率极高的狐妖,年兽愤愤不平,作为凶猛又诱人的生灵,蛇妖与蝎子精全职了,毛茸茸的可爱猫妖和忠诚著称的狗妖也全职了。   花妖树妖,就连草妖都得到全职资格,偏偏霄峥始终不答应年兽的要求。   与九洛道别之后,年夕赶至游客选择的宅院,这儿的日常所需应有尽有。王蚺把这里定为居住的家,生活起居的主要地点。   年夕坐在门口的石阶,翻开书开始看,他一边看,一边等待王蚺到达。   王蚺旅游的时间长达一个月,所见所闻大部分为幻象,不过年夕是实打实的,真家伙。   在妖王的生意地盘,今古镇的妖普遍是真妖怪,而神魔之类,则是幻象居多。当然,假如高级游客提出特殊的要求,条件又在霄峥能满足的范围内,那么将有实实在在的神和魔前来做客。   游客们不清楚自己始终停留在一个限定区域内,并非完整的妖界。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游客的安全考虑,留在今古镇易于照顾,倘若身处真实的妖界,情况会棘手许多。   年夕此次充当的是暗地里的影卫,一身常备黑衣,一袭黑色的斗篷,整个就是帅酷。担心描述不够详细,书内特意附了一张图,画出影卫的模样。   这是王蚺和自己的恋人当初想象中的影卫。   年兽内心有点小纠结,为什么不给他一个优秀护卫的身份,他千辛万苦排到一份差事,到头来不给露脸。   幸好,这只影卫属于长得帅的影卫。   年夕苦痛望天:“啊,今年一定要结婚啊。”   看在他能赚到一百两金子的份上,王蚺就结婚了吧。   年兽抱着书一目十行,书里逐一介绍了王蚺的过往,以及和陈轩宇的感情经历。年夕感慨铜级游客的要求就是麻烦之余,不忘快速浏览,当他翻到王蚺终极目标的那一页,年夕神经抽搐。   纸上写了一句,今年,要么和陈轩宇结婚,要么死。   年夕瀑布汗,此话杀伤力甚大。   以往,年兽见识过的强大杀伤力莫过于霄峥。妖王貌美,却不能随意定为目标,遭遇叛徒偷袭的时候,年兽紧张霄峥之际,更为叛徒默哀。   一击毙命,死的不要太难看,哼都不带哼一声的。   妖界的美貌生灵大都极度危险,霄峥比起九洛有过之无不及。   而王蚺的话,从某种意义上,同样一击重创了年兽。   倘若王蚺无法达成结婚愿望,年夕的一百两金子多半要落空。假如在年夕眼皮底下,沮丧的王蚺跳湖跳崖或者服毒死了,别说向王蚺恳求好评用来申请全职,年兽担心今古镇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安排差事给他。   想不到对策的年夕极度苦恼。   可惜,能给年夕烦恼的时间并不多。他合上书,站起身,反复对比画像里的影卫,年兽摇身一变,成为王蚺和陈轩宇的保护者。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将留在王蚺附近,守护王蚺与夫君四处谈情说爱,恩爱甜蜜。   年夕刚准备就绪,王蚺到达了。年夕忽见宅院内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听到有人自言自语。   稳了稳情绪,年兽悄悄地一跃跳上高墙,伏在屋顶观察。   庭院内站着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既有期待,也有失落。   王蚺抵达今古镇的前一刻,装束已根据他的要求进行了调整。大红色的束发捆起黑色长发,一套红底金边的喜袍,他腰际挂有玉坠,喜庆中不失温文尔雅。   年兽并未立即上前,按照自己的差事,暗中守着王蚺。   王蚺前脚刚到,又有一道光落在了宅院中,光中显现出一名男子的身影。男子看见王蚺,猛地伸手抱紧王蚺,格外激动:“我就知道,今年你也会来这儿。”   那一刻,年夕激动了,莫非传说中的未婚夫君也来了,他的财运要不要这么好。然而,年夕很快嗅到一丝不详的气息,他在王蚺眼底看到的并非喜悦,而是熊熊怒火。   王蚺大力推开男子,露出厌恶的表情:“易定,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男子无法压抑见到王蚺的兴奋心情。   年夕摸了摸下巴,身为约好了来保护王蚺和陈轩宇的影卫小伙伴。面对此刻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他貌似应当立刻下手清除。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有话要说:发现骚扰游客的坏人一枚 ☆、第 3 章   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一百两金子,年兽不再犹豫,立刻充当起一位爆发力强,杀伤力高的影卫。   谁知,男子的战斗力指数极度堪忧,年兽仅是轻轻地推了男子一下,男子居然被打飞了。   呆呆地看着男子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草地,年夕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刚才易定好像是从来世的道路过来的,这说明易定的身份非常可能也是游客,对一个凡人,年夕这轻轻一推貌似稍微重了一点。   今古镇入镇规定的其中一条,游客生命脆弱,不比妖怪,若是与他们动手必须尽可能的小心。   所以,年兽所谓的重了一点肯定不是一点点,他的攻击对易定来说简直是一场灭顶之灾。易定骤感胸口猛地一道重击,他吐出一口鲜血,人顺势往后跌落草地,无法动弹了。   如同王蚺每年来今古镇等陈轩宇,易定每年都兴致盎然地来今古镇找王蚺。这么多年了,易定再清楚不过,每次王蚺过来,必定申请特殊待遇,雇佣一位凶悍的影卫时刻守护左右,不许易定靠近王蚺分毫。   所幸易定同为游客,影卫不会对易定下狠手。   每回易定死缠着王蚺不放,影卫就会象征意义的警告他一番,给他一点小教训,提醒他不要随意靠近王蚺。   易定万万没料到,王蚺这次雇佣的影卫如此干脆,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动手,还打的这么重。   他强烈抗议,他非得投诉这次的影卫,太狠了。   可惜易定没机会向年兽提出抗议,他倒在草地,意识一淡,晕了过去。   易定突然出现,又突然飞落到草地不动弹,面对这样的状况,王蚺稍稍愣了愣。他收起了些许担忧,朝前走了两步,喊道:“易定,这儿是我的家,你家在隔壁。装死换个地方装,不要在这儿添晦气。”   丢下不友善的话,王蚺瞄了眼地面的易定,绝大多数情况下,易定会自己老实爬起来回家去。然而,这一次易定的反应微弱,躺在原地一动不动,毫无动静。   易定双目紧闭,脸色不太好,鲜血染在易定的白袍上,看起来比王蚺的喜袍还鲜艳几分。   王蚺为难地皱皱眉,易定年年都来这儿缠着他,各种花招数之不尽,绝非一次两次。一会儿摘花摔倒腿,贴着王蚺寻求照顾,一会儿家里遭贼,偷的床板都不剩,来王蚺家蹭地方睡觉。   总之就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留在王蚺身边。   王蚺猜想这次估计也差不多。   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家,他即将和陈轩宇成婚的地方,王蚺不乐意易定躺在这儿耍花招。   他上前尝试地踹了易定一脚:“快起来,要睡回隔壁再睡。”   易定依然没反应。   王蚺眼底流露出一丝焦虑,他蹲在易定身旁,正打算探一探易定的呼吸,敲门声冷不丁响了。王蚺想了想,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并非王蚺等待的陈轩宇,而是一位肩背药箱的年迈药师,药师身边跟有两个年轻人。   “我们不请自来,突然登门,实在抱歉。”药师顿了顿,道明了来意,“我来接易公子离开。”   说着,药师的视线转向了庭院内。   有人要带易定走,王蚺自然不会反对,他正愁如何让易定老实回家去,药师此举帮了大忙。王蚺稍微侧过身,年迈的药师立即进了院子。   药师目标明确,大步走向躺在草地里的人。他扬手探了探易定的呼吸,相当的微弱。此次的影卫太尽职尽责,若是下手再重分毫,若是易定没穿金丝护甲,恐怕真会要了易定的小命。   杀害前来今古镇旅游的客人,这对今古镇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自从易定倒地开始,年兽愈发不了解当前的形势,他乖乖地趴在屋顶留意宅院的情况。今古镇的安全保障完善,游客的消息传得很快,上一刻游客受伤,下一刻药师就到了。   所以说,住在今古镇内,而非整个妖界,有利于游客安危在第一时间确定。   药师拿出药瓶,取了一粒丹药塞到易定口中,暂时护住心脉。   随后,他示意自己身侧的两个人立刻抬易定走,易定不适合再留在王蚺家。   药师神色自若,仿佛无事一般,淡淡对王蚺道了一句:“打扰了。”   踏出宅院之前,药师捋了捋白色的胡须,他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屋顶,似乎非常清楚年兽此刻身在何处,他对着迷茫的年兽露出了一个十分没奈何的表情。   年夕以为药师会对他说什么,可药师随即收回视线,迈出了院门。   门外的药师和易定转瞬消失不见,年兽下巴枕在瓦片上,满心纳闷。莫非他不该动手么,以易定的能力程度,似乎不会伤害王蚺的样子。   相反,在王蚺面前的易定显得特别激动,如果说王蚺遭遇危险,易定会奋不顾身的保护王蚺,年夕都相信。   既然如此,王蚺雇佣影卫是提防谁呢?   年夕想不明白。   送走了药师和易定,缺少人气又毫无欢声笑语的宅院顿时陷入了深沉的寂静之中。   这儿是王蚺期待的新房,哪怕宅院内已然精心布置,挂着大红的灯笼,贴了红色的喜字,可这些无法驱散宅院的冷清。   他十八岁时送给了自己一份礼物,来到前世旅游。岂料那一次的外出,对他的一生造成了太大的影响。从十九岁等到二十八岁,每一年,他都来这里等陈轩宇,他相信对方肯定会赴约,两人在此共度一生。   一次次从来世抱着满怀希望而来,一次次在前世苦苦等待耗尽了期待,他不懂,为什么陈轩宇始终不出现。   所有的幸福仿佛还在昨天,可一觉醒来,一切又已经截然不同。   王蚺默默地坐在庭院的石凳,望着宅院的大门,漫无目的地等着,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不知道自己最终要面对的是什么。   一般情况下,影卫不会轻易现身。守着一个始终在庭院坐着不动的人,导致年兽也只能一直呆在原地,趴在屋顶打盹。   没多久,一只小云雀飞到他的肩头,尖尖的嘴壳啄了啄年夕,带来消息:“年夕,马上去癸堂,堂主找你。”   今古镇的管理区域按照天干排列,划分为十个部分。王蚺的家位于癸堂的范围内,易定方才出了点状况,此刻堂主找年兽,年兽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易定该不会那么记仇吧。   年兽瞅了瞅院内发呆的王蚺,看情形,王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出门的打算,他不妨先跟随小云雀去一趟癸堂,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急着找他。   进入癸堂,年兽忽感压抑感迎面而来。癸堂的堂主是一位中年女子,微胖,她端坐在大堂正中,见到年兽的那一刻不屑地扬了扬下巴。   年夕环顾四周,他认得堂主身旁的人,是之前去王蚺家的年迈药师。   癸堂主冷冷地给出了结论:“年夕,你闯祸了。”   年兽应了声,接受了癸堂主的说法。他知道错了,他已经在认真反省,不该下重手打游客,他迟疑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癸堂主摇摇头:“情况非常糟糕,他撞到了头。”   闻言,年兽僵化,他记得自己的一击明明打在易定身上,撞头与他有关么。   见年兽困惑,药师接过话,给了年夕解释。年兽当时推了易定一把,易定后仰落地,不幸地撞到草地里一块小石头。易定现在的情况之所以很糟糕,是因为药师发现,刚苏醒过来的易定失忆了。   年兽悲痛泪流,他承认,自己打了易定,他有过错。可撞了易定的脑袋,小石头同样有责任,单单惩罚他一个人不公平。   然而,事情远比年夕想象中的复杂。   癸堂主抬手丢了一本书给年兽,这本书记载了易定的出行安排,易定的终极心愿是与王蚺两情相悦,洞房花烛。   如今易定忘记了自己是谁,心愿多半无力完成了,原本癸堂主打算结束易定的差事,尽快护送易定返回原本的世界治疗。哪知道,失去记忆的易定无法通过返回来世的道路。   易定恢复记忆之前,恐怕都将住在今古镇,假如易定此生无法恢复记忆,那么他这辈子兴许都得在这边的世间度过了。   放眼今古镇,与易定相处时间最多的人是王蚺,即使是易定单恋王蚺不放手。药师有理由认为,王蚺对易定恢复记忆非常有帮助。   但是,如年兽所见,王蚺对易定一直没想法,一门心思等陈轩宇。加上易定装死装傻不止一次,哪怕这次易定真傻了,王蚺兴许也不会伸出援手,只会觉得这是易定又一次的伎俩而已。   今古镇要永远养着一个来世人,癸堂主倍感苦恼,叹道:“此事,我已上书妖王,你做好准备。”   她的话没继续再往下说。   年兽对此惊悚不已,做好准备的意思,是做好准备扣除金子还是做好准备见霄峥,前者是灾难,后者是大喜事,典型的悲喜交加。   为了让易定与王蚺接触的时间多一些,癸堂主命人将苏醒的易定送回了宅院,安排了几只小妖伺候身侧。   易定回家了,年兽也回到了王蚺的家,王蚺仍坐在石凳望着门,不曾移动丝毫。   年夕盯着王蚺,万分纠结自己的差事奖赏。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赚一百两金子,结果出师不利,进今古镇的第一天,金子已面临极度危机。   事实证明,年兽的金子确实危机了。   收到癸堂主禀告的消息,霄峥当即给出了指示。年兽接了王蚺的差事,尚未到手的一百两金子,预先支付易定的药材费用和营养补贴。   霄峥的决定恰如晴天霹雳,年兽顷刻间泪奔了,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妖王殿,面见霄峥。   可惜年兽的运气不太好,他冲到霄峥跟前时,霄峥正在修炼,年兽毫无悬念的被霄峥一抬手打的飞出了好远。待年兽一瘸一拐再度奔至妖王殿时,霄峥已经睡着了。   年兽郁闷地站在床边,他不甘心走,又不忍心吵醒霄峥。这些年,年兽送窗花获得的唯一特别待遇,就是他蹦到霄峥眼前时,霄峥不会秒杀他。   盯着熟睡的霄峥,年兽犹豫了小会儿,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红色的小窗花。   前阵子,年夕路过一个偏远的村落,无意间在一户家人的窗户上见到了这个窗花。他觉得样式十分好看,于是他贴在别人家的窗户上研究了许久,愣是折腾了一个花纹一模一样的窗花。   这些年来,年夕愈发迟疑,自己是否应该继续送窗花给妖王,因为霄峥并不喜欢。可每次看见漂亮的窗花,年兽总忍不住捞一个相同的回来送给霄峥。   年兽不敢距离霄峥太近,太近有生命危险,他悄悄地把窗花放在床边的木柜。   他转身要走,偏偏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年兽赶紧尴尬地回头打量,幸好霄峥没醒。接着,年兽左右看了看,惊喜地发现桌上有一大盘肉和一大盘馒头,月光照耀下的肉透出一番别样的吸引力。   咽了咽口水,年兽极力制止了自己的爪子。   他想吃肉,好想吃肉,可是肉很贵,今天吃了,迟早一天要还肉钱。年兽担心银子累计太多,他还起来吃力。于是,年夕的视线投向了一大盘馒头。   还是馒头好了,比肉便宜,他得攒钱,吃肉太奢侈了。   年兽飞快地记下一笔账,欠妖王的馒头再增加了一大盘。他拉近盘子,把馒头一个接一个小心地揣进衣兜,之后念念不舍地望了一眼那盘肉。   他心如擂鼓。   年夕劝说自己,他不吃,闻一闻就好。   凑近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忍不住张口吃肉之前,年兽飞一般的奔出了妖王殿。   妖王殿有一个诡异的传说,年兽天生是吃素的。 ☆、第 4 章   尽管自己尚未到手的一百两金子跑了,身为做事有始有终的年兽,年夕依然返回了今古镇王蚺的家,完成自己为期一个月的影卫职责。   尚未踏入院门,年夕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夜色中的整座宅院弥漫着一股妖气,浓烈瘆人的妖气。年夕瞬间神经紧绷,他相当担心,在自己外出的时间里,王蚺遭遇了某些不幸的事情。   他分明记得,自己白天见到王蚺时大致确认过,王蚺仅是一个平凡人,院子周围也没有危险的妖怪出没。   年兽嘴角抽搐,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莫非王蚺被凶恶的妖怪附身了?   一跃跳上屋顶,年夕开始寻找王蚺的踪影。   此刻,王蚺已不在院内的石凳,而是来到了屋后的小片温泉池子。热气缭缭,池边静躺着王蚺脱下来的大红喜袍和白色的里衫,王蚺坐在温水中闭目养神。   年夕对王蚺的沐浴画面毫无兴趣,附近环绕的彪悍妖气足够年夕忽视除了危险以外的其他问题。他隐去身影,收起气息,近距离围观王蚺。   王蚺遇到了何种妖怪,他必须弄清楚。   然而,事情出乎年夕的预料。   他对着这些妖气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纳闷,这些妖气看起来分外凶残,但是它们没有年龄,比尚未出生的小孩更年轻。   某次,年夕给霄峥送窗花时,霄峥不经意间提及过。妖气环绕在妖魔身旁,如影随形,可以通过妖气的年龄简单快速的判断妖魔自身的修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由此衍生出一种伪装,通过制造出强大的妖气迷惑敌人,迫使对方不敢轻易靠近,为自己争取珍贵的逃脱时间。   妖气的强弱同时也隐含有另一层警示,觉察不到丝毫妖气的妖怪,千万不要草率靠近,因为它们绝大多数情况下极度致命。   年夕想不明白,王蚺附近的妖气说不上是强是弱,只是与他以往见过的不同,他得留心观察,无年龄的妖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蚺泡在池子里纹丝不动,年夕默默返回屋顶,他望着天空的明月,缅怀他逝去的苦命金子。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赚钱的机会,金子消失的速度比居然比翻书还快。   兽生的心酸莫过于此。   盯着月亮伤感了小会儿,年兽很快回归了现实。   长夜漫漫,与其对过往感伤,不如啃馒头,他肚子好饿。   年夕摸出一个馒头,开心地闻了闻,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他趴在屋顶啃馒头时,对面宅院并不安宁。   小睡片刻的易定醒了,他在自家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院子角落种了一棵桃树。   桃树有些年头了,树干长得比较高,枝繁叶茂。此刻,恰逢春暖花开的时节,一树的粉色桃花甚是好看,片片花瓣随着夜风飘落了一地。   其中一些枝叶伸到了隔壁的院内。   失忆的易定忘却了王蚺的存在,他不记得隔壁住的人是谁,于是好奇地询问跟随身侧的小妖,一个机灵可爱的小丫头。   “旁边的院子有人住吗?”易定问道,若是没人住,他有打算将这堵院墙推掉,让院子更宽敞些。   小丫头收起情绪,微笑告诉易定:“公子,你忘啦。对面是王蚺王公子的家啊。”   “王蚺?”易定不自觉地重复了一次,莫名感到这人的名字颇为熟悉。   他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白布,他隐约记得自己今天摔了一跤,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不起来了。   他和王蚺很熟吗,有多熟?   思考中的易定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决定,他自顾自地爬上桃树,与每年的举动一样。   随后,易定沿着树枝翻到了王蚺的院墙,好奇地往内望。小丫头哭笑不得,易定果然是易定,失忆了也不忘这些坏习惯,夜夜顺着桃树爬到院墙上,偷偷溜去王蚺家中。   对于某些游客的特殊嗜好,小妖们向来不过问。   易定不知道自己为何爬上院墙,又为什么对自己的邻居满怀期待。仿佛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射,一个无声的声音在提醒他,入夜后,身处此地,就需要做这么一件事。   年兽挪了挪位置,在屋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他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瞄了眼偷偷摸摸伏在院墙的易定。这家伙的脑袋至今仍裹着厚厚的布条,却死性不改,又来王蚺家。   目测易定当前的战斗指数,年夕量他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挺多偷窥王蚺洗澡,王蚺完全能够自行解决易定。   况且,王蚺哪怕被易定看一看,也没啥可吃亏的,大家不都长那样么。易定不比王蚺多出啥,王蚺也不比易定少了啥。   年兽向来在大水塘里打滚洗澡,从无顾忌。而小猪妖的挚爱是滚泥塘,滚得无比开怀。当然,不排除这些来世人的生活讲究,他们不习惯这些随意的生活方式。   判定无战斗指数的易定,被守在屋顶的年兽,顺利放进了王蚺的庭院。   易定顺势一跳,落在草地上。幸好王蚺没在墙边养一条狗,不然易定这会儿铁定又光荣了好几道咬痕。   瞅着易定进入别家院内,留在院墙上的小丫头低声喊道:“易公子,王公子晚上不喜欢会客。你四下转一转就快回来,千万别进屋打扰他啊。”   小丫头不说还好,这一说立刻提醒了易定。他看了看王蚺的房间,屋内灯火通明,但无人影,王蚺不在屋里。于是,易定顺着屋外的小路往后绕,他的身体行动比他的记忆可靠,找到王蚺十分容易。   温泉四周的烛光猛地跳闪了一下,年兽骤感妖气陡增,他咬了一口馒头,探头望向池子,提高了警惕。   王蚺睁开眼,迈出了水池。   他四周的妖气渐渐聚集成了形态,那些黑色的妖气牢牢的附在他身上,露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年兽疑惑半瞬,小心地收起手中的馒头,难能可贵的食物,需要分外珍稀。随即,他站起身,缓缓靠近池子,盯着王蚺的一举一动。   这次,他总算看清了妖气的实质。   年兽见过来世的凡人,不感到稀奇,可这从来世过来的妖怪,确实不怎么常见。今古镇的不受欢迎游客,其中一类就是大妖怪,妖王出于妖界的安危考虑,同时也为了妖王的宝座着想,断然不答应存在巨大隐患的妖怪来到前世。   难怪宅院的妖气无年龄,在年夕生活的世间,这个妖怪尚未出世,它是附身王蚺而来。   眼前的王蚺与他的名字如出一辙,当真是一条蚺。可与寻常的蚺略有不同,他的身体透出冰一样的色泽,浑身泛着淡蓝色的光。   年兽不害怕蚺,但他绝不喜欢蚺。   他终于理解陈轩宇为什么不来,得知真相,是个人恐怕都不肯和王蚺结婚。   想到这个问题,年兽的目光不禁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易定。易定已然彻底僵在原地,他的双眼在发光,就差没淌下口水来。   与年兽能看出真实情况不一样,易定无法看见王蚺的尾巴,他也看不见那些古怪的光芒。他只看到了光溜溜的王蚺正对自己,水珠渗出发丝,沿着胸口流过小腹,顺着长腿落到地面。   无声的吸引深深迷惑了易定,易定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年兽无奈地耸耸肩,生命攸关之际,为何易定的关注点和自己的关注点截然不同。他非常很想要劝劝易定,别看了,易定这一刻已成为了蚺的盘中餐。   可惜易定无缘听见年兽的劝告,满眼全是这位似曾相似的王公子。   年兽这会儿大概明白了,影卫的作用兴许不是提防易定这类世人,世人的战斗力要多低有多低。   爆发力强与杀伤力高的影卫,多半是用于困住王蚺自己,免得他伤害别人。   年兽认为这个理解或许接近了真相。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认为易定具有威胁,易定明明是其中杀伤力最弱的一个有木有。   这般弱爆了的程度,白天追不到王蚺,夜晚更追不到王蚺,情路充满了艰辛。可年夕不会劝易定放弃,某种意义而言,他理解易定,年夕深知守护自己心上人的心情,哪怕是暗中默默守着,只要见对方一面就会特别高兴。   易定坚持往返今古镇这么多年,每年的这一个月都死皮赖脸的跟在王蚺左右,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境界。   对易定的出现毫不意外,王蚺平静地弯腰拾起地面的里衫。里衫被皮肤的水润湿了,轻轻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曲线。   易定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尽管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叹气。大致原因,源于王蚺裹了一件里衫,哪怕里衫轻薄,引人联想,可易定也无法看见之前的美好画面了。   他明明第一次见王蚺,却诡异的异常期待这些画面,易定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奇怪。   易定缓过怅然若失的情绪,他初次造访王蚺家,一边后悔自己冒失,一边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叫易定,我家住在隔壁。”   说着,易定顺手指了指那棵桃树的方向,可他立刻意识到,这将证明自己翻墙而来,于是他又赶快收回手。   王蚺走上前,眸子透出丝丝血气,他含笑凝视易定,抬手碰了碰易定头上的布:“怎么受伤了?伤得重吗?”   “不碍事。”易定随即应道,“只是稍微有点头晕。”   王蚺略感失望的叹了口气:“本想让易公子陪我喝两杯,可惜你的伤……”   他的话没说完,易定果断扯下头上的布:“丁点小伤,不要紧的。”   王蚺眼底的笑意增加了,牵着乐呵呵的易定进了屋内。   年兽长长叹了一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易定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才看不见王蚺四周的妖气透出强烈的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木有吃饭的钱钱了   馒头:不是还有我么……   年兽:可你木有肉   馒头:有肉的那是包子   包子:……   包子:请叫我菜包子 ☆、第 5 章   年夕并没有和他俩一道进屋,既然已经发觉了王蚺的异样,接下来,年夕自然要加倍小心。万一蚺妖在屋内施了某些妖法,把年夕困在阵法之中,易定又丁点靠不住,那事情可就变得非常麻烦了。   为了安全起见,年夕避免与蚺妖近距离接触,他选择了跳回屋顶保持一定距离围观。他揭开一片瓦,默默地往里打探情况。   房间内的布置格外喜庆,明显是一间喜房。   窗户和柜子均贴了红色喜字,木桌上备有一桌酒菜。醒目的一张大床,大红薄纱金色花纹的床帷,床内摆放有折叠整齐的红色锦被,静待新人的到来。   易定看了看四周,面对眼前的这一切,他的疑惑不禁增加了些许,他刚才进入院子时就在考虑,为何这儿挂了大红灯笼和红色的绸布,莫不是有人成婚。   可他来到池边,仅见王蚺一人,家中再不见其他人。   易定心有几许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王蚺。纠结片瞬,他偏向了闭口不问。王蚺邀他进屋喝酒,他陪对方喝酒好了,另外的话题能不提就不提,别问了不适合的问题破坏了当前的气氛。   一张红木的方桌,摆满美酒佳肴,还有两个红色的小酒杯。入座时,王蚺特意与易定坐在同一侧,他眼底含笑贴在易定身旁,易定骤然自己脸颊升温,心跳加速。   一对龙凤蜡烛,烛火跳闪,王蚺拿起酒壶为易定斟酒,易定看王蚺看的入了迷。露在里衫外的手腕,展开的领口能够看尽胸口一大片皮肤,腰际松松地系了腰带,再往下的两条腿,该给易定看的,都给易定看了,不该给易定看的,也都给易定看了。   易定情绪相当兴奋,看得着迷,端杯时一不留神碰到了王蚺的手,沿着指尖传来了一股凉意。   方才王蚺牵着易定进屋,易定就已清楚感觉到了这道凉意。王蚺刚从温水里出来,体温却莫名的偏低。   “你的手好冷。”易定略感心疼地看着王蚺。   听到这话,王蚺扬起笑,他仰头喝掉杯中的酒:“喝了酒就不冷了,身体会热起来,热到燃烧。”   王蚺一边说,一边拉过易定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易定的手忍不住抖了两下,从他进屋坐到王蚺身边的那一刻起,易定的视线早就偷瞄了王蚺露在薄衫下的腿无数次,可惜总缺了那么一点胆子。   王蚺给的如此直接,易定倍感心跳太快,快的要蹦出来了。   壮着胆子,细细摩挲,易定心底闪过一丝疑虑,王蚺的大腿温度并不高,同样冰冰的。不过易定知道,自己的体温很高,濒临冒烟,他激动地舌头打结,一时都不懂怎么说话了。   他赶紧喝掉酒,压了压躁动的情绪。   死命瞅着一桌的酒菜,屋顶的年夕深深的感觉到了世间的恶意,他的肚子这么饿,这些人却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把占便宜。   幸好还有馒头与他相依为命,无视诱人的酒菜,年夕别过头,斜躺在瓦片上欣赏夜景,他一手托腮,一手握着馒头,奋力地啃啊啃。   屋内的形势在慢慢的改变。   起初,王蚺的妖气并不太稳定,时浓时淡,可随着夜色逐渐深沉,那股透着杀机的妖气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散开,带着几分张狂。   年夕不满意地皱了皱眉,王蚺的眸子彻底转为了血红色,中间竖着细细一条缝,是蚺的眼睛。   直觉告诉年夕,这一刻仍对着王蚺痴痴笑的易定即将遭遇大麻烦,恐怕小命堪忧。   可年夕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并非如此。此次是年夕第一回来今古镇当王蚺的影卫,在此之前,易定早来今古镇溜达了多次,倘若易定不具备某些自我保护的能力,铁定早就送命,年夕今天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易定。   兴许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是拯救易定小命的关键,要不然,易定哪儿能在王蚺身上占便宜,不被蚺吃掉就是奇迹了。   年兽计划暂时不出手,静观其变。   妖化的王蚺与白天截然不同,思维情绪不由自己控制,所以此时的他不会像白天那般强烈抵制王蚺,替他做出决定的是蚺妖。   仅裹着单薄里衫的王蚺倚在了易定的怀中。   失忆的易定欣喜不已地搂着王蚺,幸好他今晚爬树爬墙了,错过王蚺简直是人生一大憾事。对方的身体那么冰冷,眼神那么寂寞,易定看着心疼,恨不得马上用自己来温暖王蚺的所有。   王蚺轻松看懂了易定的心思,他扬手揽住易定的脖子,再度贴近易定。易定顺势抱起王蚺,他稍微抬起对方的腿,让王蚺正对他,跪坐在自己腿上。   后背抵着木桌,王蚺微微站起身。   下一刻,王蚺牵起易定的手,轻轻咬了咬易定的手指,露出一丝魅惑的表情,低低唤道:“易公子……”   易定听得连人带心都要融化了,他猛地撩起王蚺的里衫,双手大肆抚摸王蚺的身体。王蚺探过头,与易定亲吻。   屋内气氛正浓,年兽显得格外镇定,唯一让他纠结的唯有桌上的肉和菜,它们会不会因此被浪费掉。   论及相貌,这条要蚺不蚺,散发出诡异光芒的家伙根本吸引不了年夕的目光。纵观各方面条件,霄峥远优秀无数倍,王蚺的魅力比起妖王差远了。   所以,年夕不会被王蚺魅惑。   他趴在屋顶,琢磨着,假如王蚺有打算一口吞掉易定,年夕可以出手救易定一把。假如王蚺有心继续与易定亲亲我我,年夕全当同情易定,可以让易定在夜晚风流快活小会儿。   易定的手自从挪到王蚺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王蚺的体温始终很低,不过,低也好,高也罢,易定都不在乎,摸起来同样都非常的舒服,易定恍惚间意识到,貌似自己有成为变态的倾向。   对此,年夕叹了口气,易定死到临头却毫不察觉。   年夕不懂,为何易定看不见,蚺尾缠住易定缠的紧紧地。蚺的攻击不依靠毒牙,它凭借自己的巨大身躯,足以将猎物的身体勒紧勒碎,直至咽气。   易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美梦,认为天上掉一夜风流下来砸中了自己,却浑然不知一夜风流的同时,也伴随着一宿毙命。   易定搂着王蚺,两人亲昵之际,年兽忽感一股疾风逼近,他正欲抬手抵挡,就瞅到了白白的狐狸尾巴。   一头身形庞大的妖狐敏捷地跃至年兽跟前,随即转为人形。   年夕无奈地看了看来访的狐妖,纳闷不已:“九洛,你怎么来了?”   他的任务够糟糕了,可千万别再来添乱。   “睡不着,四处散散步而已。”九洛仿佛明白年夕的苦恼,丢出了一句无害的回答。他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这抹笑诱惑了很多人,其中不包括年夕。年夕心里有人了,不接受诱惑。   九洛的回答轻描淡写,这恰恰是年夕真正担心的问题。放眼妖界,没有多少事情能够吸引九洛的注意,范围缩小到今古镇,这儿均是些来世的游客,更没有什么能提起九洛的兴致。   半夜不睡觉,所谓的出门散步,九洛却是来到了王蚺的宅院,本身就是在提醒年夕这事绝对有蹊跷。   莫非这条蚺相当棘手?难不成九洛对王蚺有兴趣,亦或看中了易定?   年夕默默地猜测。   他尚未得出答案,又是一道疾风到来。与九洛的出现有差别,这位完全不属于会来今古镇散步的生灵。年夕的忧虑陡增,他居然在今古镇见到了某些几乎不可能在这儿出没的存在。   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女孩站在屋顶,她身穿黑色的铠甲,铠甲刻有金色鸟纹,她的右肩,肩饰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小女孩年纪虽小,可气势不输给任何人,她默不吭声地立在那儿,生生的逼得其他人不敢靠近分毫。   年夕一头冷汗,以往他跟在霄峥身边,与这个小女孩勉强算是有一面之缘。   战斗指数飙升上天的神仙,九天玄女。   年夕不知道玄女真正的名字,只知霄峥会称呼她的一个昵称,小玄。   那会儿,年夕胆大心痒,恨不得与这位神仙打一架,试一试自己的本事。奈何霄峥劝住了他,告诉年夕现在还不到时候,以后会有与对方切磋的机会。   小女孩的目光朝屋顶稍微一瞄,几块瓦片顷刻化为了虚无,她淡然地瞅了眼屋内,脚下的易定抱着王蚺吻得热火朝天。   见状,小女孩露出了一副极度不屑的表情:“那个人找来的人也不过如此而已,好色之徒,一无是处。”   “此刻就下结论兴许太早了。”九洛微笑望了望房间里的情况,仅一眼,九洛得出的结论与玄女几乎一致,可这毕竟是在妖王的生意地盘,九洛要顾及妖王的生意与面子。   “这么多年,一点小事都办不成,还能指望他成大事?”小女孩收回视线,对屋内的浓情蜜意并不关心。她顿了顿,面对九洛说道,“霄峥也该提醒那个人了,办不了的事情,就别逞能,免得让其他人看笑话。”   年夕听得一头雾水,对方说到霄峥时,年夕立刻竖起了耳朵,他不许谁说霄峥的坏话。   玄女的话,他听不明白,于是静静听着。都是些什么没头没尾的话,年夕根本联系不起来。   小女孩不高兴地埋怨了两句,这一次,九洛没再应话。所幸小云雀适时飞来打破了沉默:“玄女,癸堂主备了好酒,邀你癸堂一叙。”   “也罢,”小女孩没奈何地叹道,“反正这儿年年如此,毫无改变,我也懒得看了,省的烦心。”   丢下话,玄女与小云雀转眼消失在宅院半空。   小女孩前脚刚走,九洛也转身要离开,年夕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九洛的衣服,喊道:“狐狸,你别走,等我问件事。”   九洛平静地看了看年夕,问道:“什么事?”   “你们来这儿到底在看什么?”年夕问,仅是围观易定与王蚺亲热的话,年夕信都不信。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不但吸引来了九洛,更是吸引来了玄女。   玄女多次提及那个人,究竟是哪个人?   年夕不懂。   “想知道?”九洛轻轻地挑了挑眉。   年夕立刻诚实地连连点头。   九洛淡然耸耸肩:“此为妖界重要机密,不可说。你非要打听,不妨问一问王,看他乐不乐意告诉你这个秘密。”   说完这些,九洛果断地跑了。   四周顷刻恢复宁静,年夕一脸血,不待这么欺负他的,他好歹也是王蚺的影卫,大家夜里跑来围观王蚺,却死活不告诉他原因,严重不公平。   谁来告诉他,两个人热情如火的亲来吻去,暗藏了怎样不可说的秘密?   没人回答年夕的问题,年夕的注意力投向脚下的两人。   易定吻王蚺吻到不能自已,他不顾自己头上有伤,也不管这里是谁的新房,他抱起王蚺,快步走向大床,把王蚺压在床里狠狠的吻,狠狠地抚摸。   他急切的分开王蚺的双腿,挤入王蚺腿间,试图进入王蚺的身体之前,王蚺出手拦住了他:“等一下。”   兴头上被打断,易定有点不痛快,他困惑地盯着身下的人,停下了动作。他并未为难王蚺,大家你情我愿才能做的尽兴。   “怎么了?”易定低头吻了吻王蚺,爱不释手地轻抚对方的身体。   王蚺抬手轻触易定的脸:“你还记得一个人吗?”   易定十分迷茫:“谁?”   王蚺稍稍撑起身,贴近易定,一字一顿:“陈轩宇。”   闻言,易定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并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也不懂为什么王蚺此时突然提起这个人。   “不。”王蚺环住易定,他一个用力,顿时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将易定压在床上,“你认识他,你见过他。”   易定迷茫加倍:“可是,我不记得这个人。”   瞬息间,一条长长的蛇尾扬起来掀掉了整个屋顶,蚺妖显露了形态。年夕正要冲下去救易定,却发现,王蚺双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王蚺恶狠狠地瞪着易定:“易定,少耍花样。你再给我装傻,我就杀了这个人,让你永远失去他。是交出陈轩宇,还是救你的心上人,你自己决定。”   一时间,四下无声。   年夕苦闷挠墙,这是什么状况,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年夕的预估。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发现了一桌被浪费的酒菜,好可惜T^T ☆、第 6 章   易定完全不清楚状况,他愣愣地抬头往上看,屋顶眨眼没了,碎瓦落了一地。   在他的头顶有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如梦似幻,如此惬意的夜晚,怀拥佳人的良辰美景,易定不理解,为何自己怀中的王蚺突然多出了一条长尾巴。   看起来似乎攻击力不凡。   易定感到压力很大。   与此同时,易定也非常的困惑,王蚺的威胁方式太与众不同了,让他一头雾水。   通常情况下,突然遭遇恐怖的威胁,此时此刻被掐住脖子的人理应是他才对,可是为什么当前的情形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王蚺掐着王蚺自己的脖子要挟易定。   易定异常犹豫,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和王蚺非常熟悉吗,两人的关系好到威胁的时候,仅是掐着王蚺的脖子就足以威胁他了。他与王蚺认识多久了,易定回忆不起分毫。   尽管记不起从前的种种,但易定依然做出了退步的决定,他一把抓住王蚺的胳膊,劝道:“有事好商量。”   别伤及其他。   他有许多话需要说,可偏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才不会刺激到眼前的人。   王蚺和易定僵持期间,年夕已悄然无声地溜到了床边,他随时准备降伏蚺妖,保住易定的小命。   照此情况看来,王蚺身边确实非常需要一位十分优秀的影卫,要不然,谁都不敢保证王蚺在今古镇的这一个月,将会闹出多少麻烦事来。   按理说,面对这般情形,年夕理应下手敲晕王蚺。然而,年夕稍稍思索片刻,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听到蚺妖提及了一个重要的名字,陈轩宇。   年夕对陈轩宇此人的存在带着几分好奇心,反正他的差事金子都没有了,不妨借此机会打听一番,陈轩宇到底去了哪儿,为何始终不出现。   他反复琢磨着蚺妖话语隐含的意思,易定或许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假如易定不失忆的话,可能现在已道出只言片语。   年夕确定,易定的失忆不能完全怪自己,此为年夕与草地里的小石头共同努力的结果,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让易定恰如其分的到达失忆状态。   “说,陈轩宇在哪儿?”见易定有妥协的意思,蚺妖提高声音问道。   易定对此一脸苦闷,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的名字,怎么可能知道陈轩宇在哪儿。他都回答过两次了,可惜自己给出的答案无法让对方满意。   默默地瞅了瞅坐在自己腰际的王蚺,佳人姿色依旧,偏偏美好的一夜冷不丁就转到了意料之外的境况。   事到如今,他该如何劝说王蚺才适合,易定权衡再三,迎上王蚺的视线,诚实应道:“我今天有点头痛,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你要找的这个人。改天我若是记起来了,马上告诉你,成不?”   闻言,蚺妖眉宇间的烦躁增加了,相当不高兴易定的回答。   他手上一用力,指尖深陷皮肉,大有一把捏断自己脖子的打算。   赶在蚺妖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年夕不再迟疑,他一击袭向失控的王蚺。   打蛇打七寸,年夕此前沿着王蚺光溜溜的后背以及伸出来的尾巴,仔细地算了算位置,他相信自己没打偏。   这一次,年夕特别留意了攻击的力度,免得把王蚺也打的与易定一样不正常了。   身上遭到猛然重击,正中要害,蚺妖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后他浑身无力,虚弱地倒在易定怀里不动了。   身为优质影卫,年夕保持了影卫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优良传统,一门心思关注王蚺的易定更不可能发觉年夕的存在。   形势紧张的关键时刻,易定焦急的思考着如何劝阻王蚺伤害自身的举动,哪知道,王蚺如同方才突然变的不正常一样,王蚺突然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王蚺晕过去了。   易定略微呆滞,他搂着王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犹豫再三,易定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侧过身,撩起王蚺的里衫,打量王蚺的后背。   没有尾巴了。   进入眼帘的是引人遐想的窄臀。   易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才他只差一步就能尽情的享受一番,奈何时机不佳,什么时候谈条件不好,偏偏要在床上亲热的时候谈。   他凝视王蚺小会儿,低声说道:“我们以前认识吗?我好喜欢你。”   环过王蚺的腰,易定探过头吻了吻王蚺的唇。如今王蚺失去意识,易定一个人继续做下去,貌似不太好,况且没有王蚺给出反应,易定也兴奋不起来。   他恋恋不舍的亲吻王蚺小会儿,牵过锦被抱着王蚺睡觉。虽说内心诸多不甘,但他也不忍为难昏迷的人。   所幸,仍有一个方式拯救自己,易定大胆的脑补了自己与王蚺这样那样的场景,自己送给了自己一个美梦。   蚺妖失去意识后,四周的妖气瞬间消散了许多,分外稀薄,那一种深深的威胁感已经感觉不到了。   年夕内心满满的全是疑问,却又苦于找不到适合的人询问,王蚺的过往使得年夕十分在意。   无意间,他惊喜的记起了一个特殊的线索。当他进入今古镇时,引路的丫鬟曾交给年夕的一本书。   书上附带介绍了王蚺和陈轩宇相遇的故事,那会儿年夕对这段内容不感兴趣,直接跳过去没看,现在或许该仔细的研究研究了。   玄女和九洛不告诉年夕,他们为何而来,那么年夕就自己动手查,他不信,自己努力找线索还查不出来真相。   屋顶没了,年夕无法落脚,他坐在庭院内的石凳,点燃了一团妖火。他翻出那本与王蚺紧密相关的书,这次,他放缓了速度,慢慢地看。   这书的前面部分,基本上是王蚺期待的与陈轩宇的结婚流程,比如什么拜天地,喝合卺酒之类的,年夕细细看了看,没有发现特别有用的消息。   于是,他打了一个哈欠,继续往下翻。   王蚺的出生是在来世,他生活的环境是年夕所陌生的,其中不少记录,在年夕看来,除了不理解还是不理解。好在,年夕看明白了一点儿,王蚺自幼生活富裕,可也充满了坎坷。   小时候的王蚺,日子过的非常幸福,然而有一天,他的父母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们不见了。父母失踪后,亲戚们对王蚺家中的钱财开始虎视眈眈,各种压力扑面而来。   幸好,年迈的奶奶一直守护着王蚺。   王蚺十七岁时,遇到了一个人,此人与王蚺年龄相仿,他的名字叫做易定。易定见到王蚺的第一句话:“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内容转至易定出场,年夕顿时睡意全无,他激动地翻向下一页,提起兴趣接着读,结果却发现没了。   易定的故事没了。   之后一页的第一句话,王蚺已在今古镇和陈轩宇相遇,两人约定厮守终生。   年夕死盯着那页纸,他大力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睡糊涂,这内容是怎么跳过去的。   可惜,纸不能回答年夕。   年夕纠结的一脸血,这简直要了他的命,刚看到关键部分,说没就没,这本解释大全一点儿也不详尽。易定被省略掉了,他要如何才能还原王蚺的书中省去的这部分,将故事重新组合起来。   他抬眼望了望墙边的桃花,粉粉的花朵随着夜风轻摇。年夕灵光一闪,开心的跳了起来。   隔壁是易定居住的宅院,易定不但每年来今古镇,他还带着自己心愿前来。   年夕清楚记得,小云雀领他去见癸堂主,堂主扬手丢了一本书给年夕看,上面有关于易定的各种出行安排。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书内同时记录有易定的过去。   易定喜欢王蚺,与王蚺相遇的故事,没理由不提及。   毕竟这是属于易定和王蚺值得纪念的时刻。   年夕寻得新的出路,格外得意。他立刻合上手中的书,起身奔去癸堂主那儿。   癸堂主正在与玄女喝酒闲聊,没时间见年夕。年夕对此并不在意,反正他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见癸堂主一面,而是为了拿到介绍易定的那本书。   他向小云雀道明了此行来意,小云雀随即把年夕的话转达给了癸堂主,癸堂主也没拒绝年夕的要求,命小云雀托着一本书来到年夕跟前。   得到自己期待的物品,年夕转身返回王蚺的宅院。   他觉得,九洛评价的非常正确,他接的这份差事相当的坑妖。年夕不太适合远离宅院,免得宅院内再生事端。   踏入院门,年夕的表情随之僵了僵。   断墙上站着一个人,一个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来了多久的黑衣人。对方不仅黑布蒙面还身披长长的斗篷,他不远不近观察屋内的情况,注视着床里的易定和王蚺。   觉察到年夕的靠近,黑衣人平静地别过视线看了年夕一眼。仅一眼,年夕立即打了好几个寒战,直觉告诉年夕,这个人极具威胁力。   他的眼神平静到看不出丝毫情感起伏,年夕完全捕捉不到对方的气息,没有妖气,没有灵力,什么都没有。   判断不了对手的气息尤为致命,因为无法揣测对方实力的强弱。   说不出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年夕明明该深感畏惧,可他没有,他的心底没有害怕,莫名的急切促使他上前一探究竟。   偏偏年夕刚往前迈了小步,黑衣人静然消失了。年夕根本没有觉察到空气中的丝毫变化,那么的安静,那么的迅捷。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副本怪刷了一个又一个,不掉落金子,木动力…… ☆、第 7 章   眼前的人眨眼就不见了,年夕对此大为感叹。   年夕没有迟疑,迅速来到黑衣人方才站立的位置,查找蛛丝马迹。一堵寻常的断墙,年夕在靠近的那一刻,莫名的打了几个寒战。这儿太静太可怕了,黑衣人不仅没有残留丝毫气息,就连附近的全数存在均被抹杀殆尽。   不起眼的一小方区域内,里面没有声音,没有夜风,没有桃花的香味,什么都没有,让人忍不住恐惧。   年夕在那儿立了半瞬,压制一切的空旷感觉才渐渐消失,仿若一个幻境悄然消散了一般。   压力令年夕产生了无比的动力,他不停的反省自己,他急需一位强大的师父认真的拜师学艺。他深感自己如此下去完全不行,能够秒杀他的人这么多,他要怎么才能保护霄峥不受伤害。   年夕握拳表决心,他兽生的奋斗目标将修炼这一项提前了。修炼,他必须刻苦的修炼,妖力更上一层楼。   看来在他辛苦存银子的岁月里,加倍努力的修行也必不可少。从前,年夕仅觉得,霄峥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妖怪,威风八面,可现在年兽的认知刷新了。不但妖界存在着大量的厉害妖怪,年夕面对他们毫无胜算,而且在妖界之外,其余各界,还拥有更多更多的可怕生灵。   其中有一部分生灵,连霄峥对付起来均有难度。   缺乏闪耀夺目的光芒,年夕忧虑这样的自己,恐怕不足以吸引霄峥的注意。   小小的感慨了一番,年夕收起了感伤,他现在的顺序应该是先看易定的那本书。   呼了一口气,年夕翻开书,一字一句的细细看。易定在今古镇的各种安排全是围着王蚺转,比如说,他想摘几枝桃花放在王蚺的书房,再比如说,他想与王蚺策马扬鞭,游山玩水,再再比如说,他想夜里和王蚺这样这样了,又那样那样。   年夕盯着描述的文字,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幸好王蚺不看易定的旅游计划,要不然非得再雇佣几个打手狠狠揍易定一顿。   尽管王蚺没看过易定脑补了些什么,不过年夕相信,王蚺从易定的具体行动中早就一清二楚了。   看了好一会儿,年夕终于翻到了易定与王蚺相遇的那一天。   这段回忆在易定的记录中充满了各种美好。   早上,易定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换上新买的衣服,他脖子上戴着半块古玉,这是他与王蚺相认的重要信物。他与王蚺的奶奶商量了时间,今天,易定将与王蚺见面。   在此之前,其实易定早就见过王蚺无数次,他不远不近的悄悄看着王蚺,或者半夜偷偷的爬上王蚺的窗户,但是两人正式的见面尚属首次。   易定的心情格外兴奋,王蚺的奶奶告诉易定,时机已经成熟了,易定可以见王蚺。至于他能不能和王蚺在一起,全看易定自己的表现。   那天,奶奶让王蚺陪自己出门散步,易定早早地在商量好的地点等他们。当王蚺和奶奶出现时,易定拼命压住自己狂喜的情绪,他走到王蚺的面前。   想到以后自己就能和这个人相处,易定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他极力控制住激动的声音,让对方觉得自己值得信任,他正视王蚺的双眼,说道:“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王蚺盯着他,没有应话,困惑中带着些许不高兴。但易定感觉得到,王蚺在打量他,尤其是他脖子上戴的半块玉。王蚺认得这个古玉,王蚺的传家宝同样有这么半块玉,此刻正贴身佩戴。   事情进展到此,年夕和易定一样特别兴奋,兴致极高,年夕迫不及待的要了解之后的内容。   然而,年夕翻往下一页,顿时一脸血,内容断掉了,居然又一次木有了。他反反复复的揉搓那张纸无数次,偏偏再也无法从里面冒出几页出来。   哭笑不得的捏着书,年夕有种即将狂化的冲动。   要不是仍一丝理性在阻止年兽,年夕早已把这本书撕成了碎块,这不是耍他么,看了第一本没有,看了第二本也没有,分明在吊他的胃口。   他的兴趣倒是提起来了,可是真相在何方。   究竟是谁写的这些书,年兽必须去和他谈谈兽生,懂不懂什么是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要么一句不写,年夕懒得惦记,要么完整记录,年夕能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说了一半又止住,年夕濒临抓狂。   他辛苦跑一趟癸堂,哪知拿回来的书依旧没有丝毫有用线索。   年夕幽怨地合上书,气愤容易导致气的肚子饿,所以年夕不会做这么耗费力气的笨事。   夜已深沉,之后的陈轩宇相关部分,年夕暂时没了心情看。他在院内找了一处平坦的位置,索性将两本书垫在一块当枕头,睡觉了。   这晚,年夕的运气不错,他做了一个美梦。   他拥有豪华的大宅院,高如山的金银珠宝,家里满满的全是有肉的馒头。他与霄峥肩并肩坐在屋顶,一边吃馒头,一边赏夜景。   梦境美的让他心旷神怡。   年夕的好梦在清晨的一声咆哮中结束。   “易定,你这个混球,你又脱我的衣服。”   毫无悬念,首先传来的必定是王蚺充满愤怒的声音。   紧接着轮到易定半醒不醒的哀求。   “好痛……别打头……”   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均无异常,年夕安心地继续打盹。   与年夕的淡然不同,屋内的形势紧张多了。   王蚺睡意全无,他大力握紧拳头,却依旧止不住气愤颤抖,他非常的生气,气的很想死命揣易定几脚。   他警告过易定无数次,不许随便跑到他的院子来,不许随便跑到他的房间来,更不许随便跑到他的床上来,绝对不许钻到他的被窝里。   易定从来就不听,这一次更是仗着头上有伤,双倍的装失忆装无辜。   王蚺醒来的情况糟透了,易定自后方搂着他,两人毫无阻隔的亲密贴在一起不说,易定身下竟有反应,抵在他腿间。王蚺一脸的不爽,易定非但看不懂,还傻兮兮地凑过来吻他,手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尽往不该摸的地方摸。   “早上好。”易定声音低低的,迷糊笑道。   王蚺当场跳了起来。   易定此刻仍是一脸迷茫,他可怜兮兮地抱着脑袋坐在床内,他护着头免得被王蚺打到。他的头在痛,被王蚺打了,如今更痛了。   他分外委屈,他发誓自己昨晚当真没有做。王蚺失去意识之后,易定并未对昏迷中的王蚺有多余的行为,他挺多自己想了想而已,想一想对王蚺没实质损失。   哪知清早依然挨打,易定无限同情自己。   这会儿,他没与王蚺争辩,小心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等王蚺消气。   没多久,王蚺停下了动作,他打也打累了,打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把易定推出了自家的宅院,关上了大门。   期间,年夕一直在悠闲的睡觉,听屋内的状况,王蚺与易定都精神不错,那年夕也无需担忧两人再惹出其他的麻烦。   上午的时候,王蚺联系了癸堂的相关负责人,安排小妖重建宅院。修葺宅院的小妖们十分给力,一会儿功夫就把房子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年夕抬起眼皮,瞄了眼新崭崭的喜房,默默想着,有特殊待遇的游客就是不一样,有人专门负责修房子,各种照顾。   院子里重新挂上红灯笼,贴上大红喜字,王蚺身穿喜袍,他简单吃了些饭菜,又和昨天一样,坐在院子内发呆,盯着院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夕权衡再三,留王蚺一人白天独自在家,按理说没啥大问题。蚺妖貌似不会出现,天亮后,年夕再没有嗅到妖气。   他计划出门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王蚺过往的消息。王蚺往返今古镇这么多年,无论如何,总该留有千丝万缕的线索才对。   迈出院门,沿着碎石小道往前走出不远,年夕瞅见了一位熟人,确切说来应该是熟妖。   一只蝴蝶小妖扇着彩色的翅膀自年夕身边飘然飞过,然后,小蝴蝶微微停了停,回过头来。   年夕盯着小蝴蝶,小蝴蝶也盯着年夕。   片刻,年夕开心地问道:“阿彩,你也接了差事吗?”   蝴蝶小妖轻轻地摇摇头:“不是差事。今古镇有庆宴,我过来帮忙。”   “庆宴?什么庆宴?”年夕闻言纳闷不已,他怎么都没听大伙儿说起这事。   小蝴蝶拍了拍翅膀,落在年兽的肩头:“初五是端午节,今古镇要举办庆宴,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会儿,同时也能让来世的游客们感受一番前世的妖界气氛。”   年兽一听这话,瞬间激动了,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距离初五,岂不是只剩几天了。   年夕兴高采烈地问道:“所有妖怪都能参加庆宴吗?”   对此,小蝴蝶阿彩扬笑点点头:“据说,今古镇内的妖怪均可参加,而且庆宴有小活动,另附丰厚奖励。”   “有粽子吗?”这是年兽当前最关心的话题。   阿彩相当确定:“端午怎么能少了粽子,我这会儿就是去拿菰叶,菰叶不够用了。”   年夕的双眼在放光,他觉得自己的美梦要成真了,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粽子里面有肉吗?”   阿彩顿了顿,没奈何地晃了晃触角,似乎早就料到年夕会这么问:“有啊,但也有水果馅儿,你拿的时候可得瞅准了。”   年夕对水果馅儿的粽子无感,他脑海中不停循环着同一个声音,肉馅的粽子,肉馅的粽子……   年兽暗暗决定,一定要参加端午的庆宴,他要吃有肉的粽子。   小蝴蝶还得去找菰叶,庆宴的琐事繁多,他们不仅要准备足够多的粽子,还有过节悬挂的艾叶菖蒲之类。阿彩他们一群小妖收到召唤前来帮忙,近期肯定清闲不了。   年夕不再耽误小蝴蝶的时间,他挥了挥手,目送小蝴蝶飞远了。   得知庆宴将至,年夕心情大好,步子也不由轻松起来,一想到热气腾腾的肉粽子,年夕简直不能更幸福。   他步履轻快的走进知村,去拜访一位智者,知村里的一根葱。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粽子,有肉的~ ☆、第 8 章   很久以前,年夕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知村的智者会是一根葱,直到有一天,年夕得知这根葱的名字叫做葱明,年夕深深地感到世间充满了恶意。   葱妖身为智者,与满头白发搭配的年龄必不可少,尽管葱妖年纪大了,但是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子清醒转的飞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   年夕没见过葱妖,但他听过说,向葱妖提问有两条注意事项。第一条是一次仅能问一个问题,下一个提问需等到来年。第二条则是,老葱妖心情好才会回答问题,若是心情不好,根本不会理会提问的人。   年夕踏入知村,向善良的路人们打听了老葱妖的下落。站在老葱妖居住的小屋外,年夕相当怀疑,老葱妖的脑袋到底还清不清醒。   先传来的是歌声,小屋外的平地,一根葱正在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每天,老葱妖都会按时活动筋骨,勤于锻炼。   年夕走近了几步,愈发确定这是一根非常老的葱,老葱妖已与寻常的葱长的不一样。它不仅有皱巴巴的厚厚的皮,头顶的叶子也长的比一般的葱多出许多,其间立有白色的葱花无数,茂盛的恰如一大团的花菜。   难得的机会,年夕首次近距离围观了在下腰的葱妖,年夕格外担忧,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咔嚓一声,这根葱会把自己拦腰折断。   除此以外,年兽也颇感意外,传说中的老葱妖不是一位老爷爷,而是一位老婆婆,此刻这根葱身穿白色的上衫和绿油油的裙子,载歌载舞甚是欢乐。   年兽并未打扰对方,静静地在旁边守着。   老葱妖异常嗨皮地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回过头,看了看安静守在一侧的年夕。她抹了一把汗,与此同时,年夕闻到了一股葱特有的辣味。   为了以示对老人家的尊重,他忍住没有咳嗽。   老葱妖盯着年夕反复看了两眼,叹道:“原来是年兽啊,你比小时候瘦了不少,是不是吃的不好啊?”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直接戳到了年夕的痛楚,年夕泪眼汪汪。他本就钱不多,还要攒银子,生活不易,确实吃的不怎么好。所幸他身体底子刚刚的,草根树皮一样能让他长的结结实实。年兽真心认为自己仍是一头皮厚肉粗,身强体壮的好年兽。   葱妖的话令年兽有些在意。   “你见过我小时候?”年兽倍感好奇。   闻言,老葱妖眼底多了几分得意:“那是当然,放眼整个妖界,很多妖怪可都是我看着他们出生,看着他们长大的。”   女子的年龄是秘密,所以年夕在心底暗自算了算,猜测这根葱得有多少岁。她的年龄是按照叶子的数量计算,还是根据葱花的多少来衡量,年夕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不透老葱妖的妖气,只感到了一股葱的辣味。   老葱妖隐藏自己的妖气,无疑就是隐藏自己的年龄,作为一类需要隐藏的真实数据,年夕没有刨根究底葱妖的妖气年龄。   万一他一不留神猜出了某些秘密惹得葱妖不高兴了,兴许会得不偿失。   年兽关心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但他更在乎另一个人,年夕急切问道:“葱婆婆,那你见过王的出生吗?现任妖王霄峥,他小时候可爱吗?”   有几个脑袋,几条胳膊,几条腿。   霄峥小时候是胖是瘦,眼睛大不大,头发多不多,走路会不会也摇摇晃晃的。   年夕兴致盎然的问题难住了老葱妖,老葱妖不慌不忙地咳了咳,妖王何等尊贵,哪怕她当真见过,这等秘密岂能随便说,除非她的葱脑袋不想要了。   对于一些不便回答的问题,老葱妖有聪明的应对方式,她平静地看着年兽:“你确定,你来我这儿,就为了问这个问题?我这儿的规矩,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要等到明年。”   依照老葱妖的习惯,心情好才回答,心情不好就不答,难得年夕今天运气不错,老葱妖心情尚佳,她不相信年夕会舍得浪费这次的机会。   她的话适时的堵住了年兽的好奇心。   年夕此行为了揭开困扰他的谜团,他不得不暂时先放开霄峥小时候可爱不可爱的话题。他的话题立即转到了重点:“葱婆婆,其实我这次过来,是向你打听王蚺的事,就是每年来今古镇等着和陈轩宇结婚的那个王蚺。”   “他呀。”老葱妖低低地叹了声,说道:“他可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我听说,你这次的差事好像是他的影卫。”   年夕苦闷地点点头,不用好像了,是千真万确。   接下来,老葱妖无奈地耸耸肩:“多缺钱,这种差事宁可不接啊,反正最后根本赚不到银子。”   闻言,年夕顷刻间泪奔了。他排队之前忘了挑选黄道吉日,他接差事的那天没看黄历,不知道自己运势大凶,乐呵呵的想着自己即将获得一百两金子,何其幸运。   如今细细想来,引路丫鬟的笑容如此的发人深思,尤其是她询问年夕接不接差事的时候,似乎在暗示什么。可惜年夕没能早点觉悟,金子不好赚的道理。   假如他早些了解真相,他绝对不会接这份赚不了金子的苦逼差事,如今,后悔肯定是晚了。   本着办事有始有终的原则,年夕当前的心愿仅剩下弄清楚王蚺的过往经历。他纳闷,为何九洛与玄女夜里来访,为何九洛对王蚺的话题有些避讳。   年夕一股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葱婆婆,我看了王蚺和易定的旅游安排,里面有部分内容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内容会从易定的出现径直跳到王蚺和陈轩宇在一起。   老葱妖沉思片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烧水去。我要泡澡,一身汗,难受死了。”   年夕默默望天。   为了打听更多的消息,年夕果断奔去烧水了。   老葱妖舒舒服服地在木桶内泡澡,一层布帘之隔,年夕背对水桶蹲坐地面,等待老葱妖给出准确的答案。   被热水泡过,年夕深感葱的味道更明显了,他苦恼地揉了揉鼻子。   半晌,老葱妖伸了伸自己的胳膊,呼了一口气:“王蚺来今古镇好多年了,是这儿的常客。”   年夕应了声,他竖着耳朵继续听。有些话,九洛见到年兽的时候,已经给他说过了。   “昔日,王蚺来到今古镇旅游,易定也跟了过来。易定就是住在王蚺隔壁的那个年轻人。”老葱妖补充道。   易定本人非常的喜欢王蚺,他一天到晚围着王蚺转悠,想方设法的讨王蚺欢心,不过,他的付出没能得到王蚺的回应。   因为王蚺不喜欢易定,确切说来,他非常讨厌易定。由于要联姻稳固两家人之间的感情,王蚺面临了所谓的指腹为婚。作为一个来世人,王蚺不接受这种擅自决定他一生的安排。   他无法答应,为了两家的和睦相处,或者另外的原因和另外的利益,就要求他与易定生活,让他接受一个陌生人作为自己的伴侣。   王蚺的不高兴,易定全都理解,他并不气馁,一直陪伴王蚺左右。他相信只要他们多一些交流,多一些了解,王蚺会慢慢认可他。   “可是,葱婆婆,为什么易定非要和王蚺在一起?我看书里记载,他们各有半块古玉,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年夕忍不住打断了老葱妖的话。   老葱妖微微闭了闭眼睛,她把自己浸在热水中,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易定堪称今古镇内,不可说,不可讨论的人。他的秘密,你若是泄露出去,王找你算账,你可千万别拖着我。”   缓了缓情绪,老葱妖说:“耳朵凑过来。”   出于对老长辈的尊重,同时也因为年兽对老葱妖皱巴巴的皮毫无兴趣,他用布蒙住自己的双眼,挪到木桶边。   老葱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玄武。”   年夕猛地一愣,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老葱妖为难地笑了笑,如此让妖界头痛的人物,除了妖王本人的许可,没有谁敢同意让易定出现在今古镇。   在来世,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战,玄武身受重伤,他不仅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也失去了他心爱的蛇。他们在世间一次次轮回,一次次错过。   王蚺的出生对易定而言,弥足珍贵,这一世,他们终于能够相见了。与蛇在一起的玄武,才是完整的玄武,才有机会重拾昔日的灵力。   错过这一次,王蚺与易定又得继续转世轮回等待再次见面的时机。   残留了些许的记忆,对易定是一种优势,但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记得王蚺,偏偏王蚺不记得他。   他不断地努力,想尽办法向王蚺示好,可王蚺始终无动于衷。   王蚺与易定关系的彻底破裂,源于陈轩宇的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发现一根跳舞的老葱   葱妖:咳咳   年兽:⊙o⊙我神马都木有说 ☆、第 9 章   陈轩宇是一个游客,从来世到今古镇旅游。   那天清晨,与平时一样,王蚺早起去散步,他在前面走,易定在后面跟着。小径的另一端,陈轩宇迎面而来,王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微微一颤,和陈轩宇看对眼了。   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夜深,待王蚺目送陈轩宇的马车走远,易定才对王蚺说道:“别再和这个人见面,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的不对劲。”   王蚺直视易定,心里不爽快:“说到奇怪,谁能比你更奇怪。某天突然就一声不吭的冒出来,整天跟着我,还口口声声说要和我过一辈子。”   无论易定怎么劝,王蚺都听不进去。王蚺和陈轩宇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越来越亲密,易定备受打击。   明知道陈轩宇与自己的时间相差了一百年,王蚺仍旧决定和陈轩宇在一起。   易定相当生气:“我反对。”   “易定,你没资格反对,这是我自己的事。”王蚺态度坚定。   气愤的易定找陈轩宇打了一架,可惜他打输了。   失去了力量的玄武,只是一个寻常的青年。易定揉了揉脸上的淤青,无奈苦笑,他的处境何其尴尬。   短短十天的相处,王蚺告诉易定,他要和陈轩宇在这儿结婚,在这儿生活,在这里,他们之间没有一百年的距离。他选择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的未来不需要易定。   易定僵了好一会儿,喃喃道:“结婚?一起生活?你才认识他,你都不了解他。”   一直以来,王蚺再三拒绝易定的理由,是他们才认识,他们相互不了解,可如今王蚺却明显偏向了另一个刚认识的人。   “他和你不同,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王蚺回道。   易定顿了顿,声音莫名的平静了:“这一年来,你不信任我,也从没打算了解我。我以为,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其实,你对一个人的一生一世的约定只需要十天而已。我不是你的选择,所以,我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你都会用那句不了解彼此拒绝我,对吧?”   王蚺沉默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是的。你接受半块古玉给出的命运,可我不接受。”   “既然,你不记得,你不在乎,我又何必记得,何必在乎。”易定静静地看了王蚺一眼,无比淡然。   他取下自己佩戴的半块古玉,大力砸碎了。他用力极大,他的话语却万分平静:“我从没想过用它束缚你,它是你送给我的信物。”   易定话音刚落,王蚺骤感脖子上一轻,系住古玉的绳子断了,玉在落到地面之前碎成了几块。   之后,易定面对王蚺,道出了祝福:“祝你和陈轩宇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前往今古镇,是王蚺送给自己的一份礼物,然而他却因此失去了易定。   年夕听了之后愣了好一会儿,怎么想都不对劲:“葱婆婆,这结局不对啊。”   如果第一次来今古镇时,易定和王蚺由于陈轩宇闹翻了,两人分道扬镳,那么为何易定现在每年还会来今古镇,开心的和王蚺见面,留在王蚺身边。   老葱妖缓了口气,静静地抛出一句话:“你接这种破差事,难道都不知道,易定他失忆了,他失忆很多年了。”   年夕险些一口气呛到自己。什么易定失忆了?居然早就失忆了?这些年,易定到底是往返来世和前世之间,还是一直在今古镇生活,这个问题关乎他的一百两金子。   他的话尚未出口。   老葱妖淡定地补了一刀:“你不知轻重的推游客倒地受伤,那一百两金子是别想拿回来了。”   年夕跪地不起。   现在,年兽面临一个相当残酷的事实,他觉得自己从接王蚺的差事开始,就注定与金子无缘,要不然九洛也不会把这个任务评价为坑妖的差事。   年夕不甘心地问道:“葱婆婆,你知道易定这些年来住在哪儿吗?是今古镇,还是来世?”   老葱妖从容地清了清嗓子,止住了话题:“你提出的问题是王蚺,与王蚺相关的部分,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易定这些年的生活情况,你可以考虑,明年找一个我心情不错的日子再来问。”   得到这样的回答,年夕一脸血。不待这么欺负他,反正大部分该说的都说了,剩余一点易定的下落,何必再等到下次。   除非里面暗藏了另外的不可说的玄机。   尽管结束了易定的去向之谜,但葱妖清楚的告诉年夕一个现况。从前,在王蚺的日常生活中,他能够轻而易举的见到易定,而他需要来到今古镇才有望与陈轩宇见面。   如今情况有所改变,王蚺依然要来到今古镇才有望与陈轩宇见面,不过,寻常的生活中,王蚺见不到易定了,他只有在今古镇才能看见这个曾经缠着他的人。   年兽默默地想了会儿,这般情况或许王蚺会感到高兴,他再也烦恼易定在他眼前时时刻刻晃来晃去了。   直至老葱妖泡澡结束,年兽都没能再问出其他相关的资料。虽说有些沮丧,但年夕仔细想一想认为此行的收回也十分可观,至少他比之前翻看书籍有用数倍。他大致明白了王蚺与易定的相遇,两人的相处情况,以及最终因为陈轩宇产生矛盾。   由此一来,年兽不禁纳闷,这个陈轩宇到底是何方神圣,神秘出现捕获了王蚺的心,使得王蚺和易定关系僵化,偏偏又静静的消失了十年不现身。   年夕挺同情易定,明明赠送古玉给易定的人是王蚺,古玉代替王蚺在无形之中长久的束缚着易定的选择,偏偏,王蚺自己毫不知情,坚决不认可易定作为自己的伴侣。   世间的情到头来终逃不过一个劫字。   年兽有打算,近期内好好的把两本书看一遍,琢磨一番陈轩宇的去向,假如书里当真有详细记载的话。   老葱妖泡澡结束,年夕替老葱妖倒掉水,又顺便修了修破损的屋顶,之后才慢悠悠地晃出了知村。   年夕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暖暖的太阳,如此大好的天气,返回宅院守着发呆的王蚺简直太浪费青春。于是年夕当即做出了决定,他计划去一趟妖王殿,至少得告诉霄峥一声,他拿走了桌上的一盘馒头。   免得霄峥清早醒来,发觉屋内失窃,一盘馒头不翼而飞了。   见霄峥是一件高兴事,可是年夕两手空空,他不好意思如此拜访妖王。他思来想去,自小布袋里摸出了一张红纸。红纸属于年兽身边的常备物品,方便他看见精美窗户时,能立刻依葫芦画瓢带回一张来。   然而,年夕刚送了窗花给霄峥,马上又送窗花过去,害怕显得诚意不足。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端午将至,若是不送端午花纹的窗花,不妨用红纸折成粽子的样子送给霄峥。   手工艺活儿并非年兽的长处,好在他认识某只拥有巧手的妖。   年夕急匆匆奔至妖界的能工巧匠,白玉小妖的家。白玉小妖,妖如其名,是一块干净漂亮的白玉,他钟爱制作创新,今古镇出售的高级纪念品,不少出自他的双手。   不过,白玉小妖讨厌在自己的身上尝试雕刻花纹,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形态。   此刻,白玉小妖正手拎着锤子在打铁,铁花四溅。附近温度很高,年夕不远不近地喊道:“玉兄,忙不?”   白玉小妖闻声别过头看了年兽一眼,回道:“忙。”   一个字,简单又干脆的回绝了年夕。   年兽抹汗,他厚着脸皮坚持不懈地又问道:“玉兄,你会折纸粽子吗?”   闻言,白玉小妖稍稍缓了缓动作,挑眉:“你该不会打算折一个纸粽子送妖王吧?你的审美和嗜好为什么一次比一次堪忧。”   “折纸不好吗?”年兽一脸苦恼,“端午不送粽子送什么?”   “不是端午不能送粽子,而是你折一个纸粽子送去,又不能吃,还不能贴窗户,比窗花的前景更渺茫。”哪怕妖王殿向来不贴窗花。白玉小妖无力地摆摆头,他放下大铁锤,随手抹了一把汗,走向了年夕。   年夕见白玉小妖靠近,道出了前因:“我昨晚才送了一张窗花。”   他希望白玉能给他一些更适合的建议,白玉的想法多,动手能力又强,年夕急需小伙伴的支援。   白玉思索片刻,他保留了年夕最初的想法,既然年夕有心送折纸,偶尔送一次也行。   白玉拿出一大张纸,很快折出了年兽的模样,紧接着,他对着纸年兽头顶的角吹入一口气,扁扁的年兽随即成为了圆鼓鼓的年兽。之后他又折了一串粽子,系在纸年兽的脖子上。   一头送粽子的年兽折纸递给了年夕手中。   年夕欣喜地盯着这只年兽,他研究片刻大声的说了一句:“能不能再折一次。”   白玉小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失算了,忽略了年兽的挑战精神,要亲手折纸送给妖王。根据年夕不乐观的动手能力,白玉深感自己今天恐怕无望继续铸造匕首了。   年夕学得很刻苦,意料之中的成绩不理想,他捣鼓了许久,好不容易折出一头稍微能吹气的纸年兽。   白玉小妖死命地盯着年夕的劳动成果,说像猪妖简直太委屈猪了,分明是个瘪西瓜。迎上年夕满心期待的眼神,白玉小妖心情复杂,再让年夕重新做,绝不是在考验年夕,而是在挑战白玉小妖自己的承受力。   纠结小会儿,白玉小妖违心地点点头,告诉年夕:“差不多,可以了。”   他相信妖王能够理解年兽的创作水平。   得到白玉小妖的认可,年夕欢呼雀跃,他捧着自己的新礼物视如珍宝,乐颠乐颠地奔向妖王殿。   妖王殿内,霄峥有客到访。   一张大木桌,霄峥坐在一边,蒙面的黑衣人坐在另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前往妖王殿送礼中o(∩_∩)o ☆、第 10 章   一壶清茶,两个茶杯,一抹暖阳,书房内的氛围格外惬意。   霄峥端起茶杯,他喝了一口茶,瞄了眼桌对面的人。茶杯里的茶水冒着阵阵热气,蒙面人没有伸手端杯子,更没有要喝茶的打算。   他蒙着脸喝茶诸多不方便。   霄峥淡然地收回视线,问道:“这庐山云雾的味道不错,当真不试一试?”   蒙面人稍稍静了静,随即摇头谢绝了:“不了,我对喝茶兴趣不大。”   他说的确实是真话。   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蒙面人的话题转回了重点,他对霄峥说道:“那边已经起疑心了,不能再这么耗着,今年必须把这件事情彻底处理掉。”   “当前的情形不怎么乐观,立即动手,恐怕会过于匆促。”霄峥凝视着茶杯中徐徐升起的热气。   与此同时,年兽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妖王殿,他避开殿内的护卫,尽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朝前挪。   年夕并不知道,护卫们早已发现年兽的尾巴在地面扫灰,但是他们没有吭声,也懒得理睬他。妖王发了话,这头年兽不必理会。所以,年夕享受到了与蚂蚁蚂蚱之类的被无视待遇,可以在妖王殿轻松通行。   自以为不被察觉的年夕顺利地来到了霄峥的书房外,他刚走近,立即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有些陌生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一种怪怪的感觉,年夕听见那人说道:“情况只会愈发的糟糕,陈轩宇开始怀疑我派过去的人。”   一个声音是年兽再清楚不过的妖王霄峥:“既然如此,此事你来解决,还是由我动手?”   另一人应道:“我不适合出面,这事交给你了。”   霄峥思考片刻,答应了:“也罢,反正迟早得处理。”   年夕深感自己到来的时机不太适合,霄峥貌似在谈要紧事,于是他赶紧躲在窗户下,把自己偷偷的藏起来。   他老老实实地蹲在窗户外等待,却忘记了自己头顶的角,一只独角醒目地立在打开的窗户那儿,标明来者的身份。   霄峥一眼就看见了年兽的角,他没奈何地喝了一口茶,视线转向蒙面人,蒙面人恰好盯着窗外的独角低声叹气。   对此,霄峥不由笑道:“有何感想?”   面对妖王的提问,蒙面人沉默了小会儿,十分感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听到这话,霄峥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立在窗外的那只角,结束了与蒙面人的交谈。   霄峥冲着窗户的方向喊了一句:“年夕,进屋。”   听闻霄峥叫了自己的名字,年夕深知自己的躲藏失败,他尽量装作刚刚才到的样子,笑呵呵地站起身。   他站在窗边冲屋内的妖王笑了笑,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除了妖王,还有黑衣蒙面人一枚。   迎上蒙面人的目光,年夕顿时呆了片瞬,眼前的黑衣人甚是眼熟,对方气息和感觉与年夕在王蚺家断墙遇见的黑衣人应当是同一个人。   年夕颇为关心,这个人因何来找霄峥,此行为了什么事?年夕方才隐约听到蒙面人提起了陈轩宇的名字。   可惜,蒙面人没有丝毫的想法,要告诉年夕他与霄峥的谈话内容。   年夕正对蒙面人连看了好几眼,蒙面人的穿着打扮与年夕当影卫时的样子非常相似,他们的特色均是一身黑。失去了丰富的色彩和款式,导致随便与某个身穿黑斗篷的人都会撞衫。   身为影卫的悲哀,常年不露面,还和大把大把的黑衣人穿着雷同。   年夕迈着步子踱进屋,霄峥放下茶杯,问:“怎么了?”   年兽手中拎着折纸,他犹豫地看了看蒙面人,低头不说话。见状,蒙面人从容地站起来:“我另有要事,改日再叙。”   他话音刚落,眨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年夕好奇地凑到蒙面人方才所在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他确定蒙面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捧着折纸满脸笑容地递到霄峥面前。马上就要过端午节了,他准备了一份端午节礼物送给霄峥。   霄峥接过折纸仔细看了看,单纯按照外观描述,这是一个奇怪的物体上面挂有一串奇怪的物体。妖王明显感觉到了年夕充满期待的目光,他稍稍琢磨,根据目前的日子算来,一串奇怪的物体不排除是粽子的可能。   至于那个外观无特点且好像长了一只角的物体。   想到这儿,霄峥下意识看了年夕一眼,又看了看年夕头顶的角。   不出意外的话,他相信自己已经猜出这是什么了。相比之下,还是窗花看起来比较一目了然。   霄峥抬眼看着年夕:“你这两天找我所为何事?”   年夕昨天往妖王殿跑,第一趟运气不佳,霄峥修炼中,待第二趟年夕赶到妖王殿,霄峥睡觉了,随后殿内还失踪了一盘馒头。一转身,年夕今天又一次出现了。   提到为什么来见霄峥的这个问题,无疑是年夕的心头痛,他倍感迟疑:“就是……差事的……金子……”   能不能别一下全部扣光了,好歹给他留一个。他难得遇见一百两金子的差事,尚未到手就全没了,兽生木有丁点乐趣了。他眼巴巴的盼着金子,金子却迟迟不肯到他的口袋里来。   年兽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攒钱大计,霄峥给他指了一条出路:“我这儿刚接到一份新的差事,尚未安排由谁担任。”   听到这话,年兽立刻竖起了耳朵,他要求不高,大小差事都可以,霄峥交代的事情他绝对办妥。   “陈轩宇明天将会到达今古镇。”霄峥平静地说道。   年夕闻言微微一愣。咦,陈轩宇要来了?王蚺的心愿,和陈轩宇结婚是不是即将达成了?影卫保护王蚺和他的夫君属于最初的任务,现在要新添加陈轩宇的旅游计划吗?   然而,霄峥给出了差事与年夕预料的有差距。   妖王叮嘱年兽:“陈轩宇在今古镇期间,你的任务是竭力阻止易定与陈轩宇见面。不管你采用何种办法,绝不能让陈轩宇见到易定。”   年夕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懂,不撮合王蚺的婚事,应当是避免王蚺和陈轩宇见面。易定和陈轩宇不见面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两人相遇要打架?易定貌似当初找陈轩宇打架打输了来着。   他目前身为王蚺的影卫,就算易定与王蚺的家仅隔一道院墙,可毕竟易定没时时刻刻与王蚺相处,若两人各自出门,他跟着谁走。   年夕问道:“我还得当影卫,王蚺的差事……”   “其余琐事,九洛会协助你,你不用担心。”妖王说道。   得到霄峥的回答,年夕表示自己相当的担心。九洛是怎么样的存在,妖界谁会不知道,派九洛协助年夕的差事,摆明这份差事是一个大麻烦,极度棘手的大问题。   回忆九洛和玄女夜访王蚺家的情形,年夕对霄峥口中的新差事忧心忡忡。偏偏这是霄峥亲自交给年夕的任务,比任何排队接到的差事都难能可贵。   哪怕霄峥都没有告诉年夕完成差事有多少金子,但霄峥的事就是年夕的事,谈金子伤感情。   年夕苦恼地挠挠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如果易定与陈轩宇见面了会出什么事?”   妖王盯着年兽,一字一顿:“会扣金子。”   话语飘过耳畔,年夕顷刻间一脸血。这绝对是可怕的大事,比各种恶劣的后果还严重无数倍,居然还要扣金子……扣金子……扣金子……   年夕仅存的一丝理智在挣扎,偏偏他的身心早已偏向了妖王,妖王交代的任务,他不可能不接。   眼巴巴地瞅了瞅躺在霄峥手心,那个或许只有年夕自己看得出是一头年兽的折纸。端午将至,作为一头优秀的年兽,他怎能不为妖王分忧,必须立刻清除掉霄峥过节期间的烦恼。   果断的应下了新差事,年夕开心地在霄峥那儿蹭了一杯茶喝。茶的味道分外清香,年夕一边喝,一边默默鄙视蒙面人。蒙面人不喝茶,不给妖王面子,不尊重妖王,更不懂得享受生活。   尽管年夕也对喝茶无感,可是这是霄峥泡的茶,茶都能喝出诱人的肉味来有木有。   捧着小茶杯,品味温暖的茶,身边坐着妖王,附近全是霄峥的气息,年夕由衷感慨,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霄峥别过头时,正好看到一头年兽端着茶杯在傻笑。   他暗暗思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斯人的选择选的够偏。霄峥仅能想象出一头正在啃馒头的年兽,或者是趴在别人窗户上拼命研究窗花图案的年兽。   没多久,美艳的女妖前来禀报,道是庆宴的粽子准备就绪,今年的口味比起去年有所增加,先行送来给王挑选味道。王中意的口味就多筹备些,妖王设宴时,用于款待宾客。   霄峥向来对这些没多少兴趣,可年夕的反应与霄峥完全不同。还没看见粽子,年夕的双眼已经直了,妖王的待遇太好了,能早早的品尝粽子的味道,无比幸福,好的东西果然全都是先往妖王这儿送。   年夕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霄峥,似乎在说,试一试吧,就试一下味道吧,不吃的话,看一眼也好啊。   看透了年夕简单直白的目的,妖王站起身。年兽狂喜不已,跟着妖王去了大堂。   大堂的长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粽子,热气腾腾的粽子,五花八门的馅儿应有尽有。年夕单是听女妖的介绍就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赶在年兽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之前,妖王扬扬手,止住了女妖的话,命道:“你先退下吧。”   挑选粽子的这种小事,交由年兽处理完全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跟着妖王有粽子吃(^-^) ☆、第 11 章   长长的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香喷喷的粽子,年夕极少在节日来临之前就见到粽子,况且还有如此多的选择。   年兽从小到大没见过如此多的粽子品种,阿彩说的今古镇庆宴的粽子,无论是口味还是外形创意,与妖王这儿的相比,绝对都弱爆了。   他满心欢喜地从长桌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一个一个看。每个粽子前面都放着一张小纸条,标明粽子里的馅儿。   排在前面的是常见蔬菜们,蔬菜馅儿有土豆、有萝卜,有竹笋,有蘑菇,有莲藕,有白菜,有韭菜,有芹菜。名字里面带着瓜字的不少,苦瓜、丝瓜、黄瓜、冬瓜、南瓜,以及让年夕频频抹汗的西瓜,他笑容僵化,瓜类蔬菜的西瓜馅儿,不知道是啥口感。   豆类的馅儿非常丰富,不仅有红豆、绿豆、黄豆,还有豇豆、豌豆、扁豆。年兽一边看一边琢磨,究竟会是什么味道,太好奇了。   年夕一一看去,花生、核桃、莲子、葡萄、青梅,一个不少,红枣与桂圆也是常见的粽子好伙伴。   当然其中肯定也少不了鸡蛋、鸭蛋、鹅蛋以及各种某某蛋……   然而,这些都不是年夕的挚爱。   年夕的脚步精准的停在了大肉粽的跟前,霄峥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头年兽正在极度渴望的盯着大肉粽,拼命地摇尾巴。   无论是猪肉、牛肉、羊肉,或者鸡肉、鸭肉,只要是与肉沾边的粽子,年夕都喜闻乐见。   年夕兴奋不已地伸出自己的爪子逼近热气缭绕的粽子,可他很快又停了下来,一脸苦闷地回望妖王。可怜兮兮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吃粽子要银子不?   霄峥长久以来表示不理解,为什么年夕每次对吃肉如同面临大敌一般,吃个肉当真需要如此艰难。真的这么难以下口,难以下咽?   妖王的困扰等不到年兽的回答。   妖王不明白年夕在苦恼什么,他没应声,导致年兽也不敢擅自动手去拿肉粽。年夕万分纠结地瞅了瞅那堆口味众多的肉粽,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到了其他粽子的面前。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加红豆的粽子是不是会比加猪肉的粽子便宜丁点。   年夕开始迅速回顾各种食物的价格,越对比越是感到相当沮丧,他不管怎么算,都深深的觉得粽子好贵,一点儿也不便宜。   他回过头又望了霄峥一眼。   霄峥叹了口气,装作没在看年兽选粽子。   他瞄到年夕从长桌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走来走去,却迟迟不碰桌上的粽子,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年兽绕着粽子左转转右转转,最终他停在了一个白米粽子跟前。他压了压对大肉粽的无限向往,不停对自己说,就快要端午节了,庆宴有免费的粽子吃,到时候他可以去啃大粽子。   现在暂时先找一个便宜的粽子填填肚子即可。   他劝说自己,之前吃馒头吃了许久,偶尔换一换口味,吃一个白米粽子也非常不错。口袋里的银子少,吃东西不能太随心所欲。   于是年兽开心地拿起白米粽子,他拨开叶子,也不顾温度烫,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年夕吃的特别香。   白米入口的感觉虽然不及肉,却也是无比的幸福,他好久不曾没吃到这么香的粽子,满足感直线飙升。   看年兽吃得津津有味,霄峥心底的疑惑有增无减。莫非年兽天生当真吃素,他记得应该不是这样。可是既然并非吃素,为什么年夕总是不吃肉,吃肉跟要他命似的。   妖王百思不得其解。   在年夕看来,这大概就是有钱吃肉的妖怪,不能理解没钱吃肉的妖怪的艰辛。   年夕啃白米粽子啃得异常欢乐,这使得对粽子不怎么感兴趣的霄峥也不由看了看桌上的粽子们,他慢悠悠地挑选了一个被年夕无视掉的百果粽子。   百果粽子内有几种豆类,味道比较清淡,却又不单调。   妖王深感,年夕居然可以把白米粽子吃得那么香,恐怕年夕是无法给其他的粽子做出公正的评价了。兴许每一种,年夕都会觉得好吃。兴许,年夕吃大部分食物都能够吃的这么香,包括馒头。   霄峥不理解,年夕每次有免费的肉不吃,回回揣一盘馒头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年夕吃完粽子,心情非常好。他今天不但在妖王这儿喝了一杯茶,还吃了一个白米粽子。   由此可见,向妖王时时靠拢相当有必要。以后,他每到逢年过节前就来妖王殿踩点,等待被选择的美食端上桌,他吃不起,看一看也总是好的。   茶足粽子饱,年兽兴高采烈的挥别妖王,起身返回王蚺的家。与霄峥见了一面,年夕连新差事的赏金都没问,就一路哼着小调走了。   大堂内,女妖盯着桌面的粽子反复研究,她认为自己已经看明白了某些事。如此多的粽子,单单少了一个白米粽子和一个百果粽子,可见妖王近来的口味比较清淡。   端午宴请众妖时,饭菜得尽量清淡些,免得口味油腻了惹得妖王不高兴。   此后,女妖认真思考,那么端午的时候还需不需要准备肉粽呢?   这或许是一个难题。   蹲坐在王蚺宅院的屋顶,年夕盯着庭院内发呆的王蚺。   见过老葱妖之后,他纳闷不已,王蚺到底是被陈轩宇的何种气息吸引了,为什么王蚺重视陈轩宇,却不看看身边的易定呢。   年夕好歹作为懂得读书识字的妖怪,他知道,很久很久以前,玄武仅是单一的灵兽。后来的某一天,玄武与蛇相遇,陷入爱恋,龟与蛇从此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存在。   在世间,一旦提及玄武的故事,免不了龟和蛇一起出场,蛇缠绕着龟,而龟驮着自己心爱的蛇。可谓是,玄武龟蛇,纠盘相扶。   易定对王蚺付出了多少感情,又经历多少沮丧,年夕不是易定,他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自己的恋人忘记自己,要和别人一生一世,换作年夕,年夕同样会难过。从易定砸了王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这一点,年夕相信易定那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   然而,易定为什么会失忆呢?   这个重要的秘密,老葱妖不肯告诉年夕。年夕本来盘算着,如果易定的失忆不是因为自己,他是不是仍有希望把损失的一百两金子,拯救一点儿回来。   可惜,老葱妖敲碎了年夕的期待。易定倒下去的时候撞了头,伤害加重,年夕丢不掉这份责任。   年夕沮丧地蜷在屋顶,下巴枕在手臂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赚点钱怎么就这么艰难。   他在意的问题仍有许多,比如说,易定失忆的原因,这些年易定的居住地址,陈轩宇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来今古镇,陈轩宇和易定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矛盾,为什么两人不能见面。   诸如此类的问题,年夕有太多太多想要问清楚。   不过当前最关键的问题,应该是陈轩宇要来了。   年夕抬眼看了看隔壁的庭院,不禁犯愁。陈轩宇到来之后,若是陈轩宇与王蚺成婚,是否意味着易定要黯然退出。   易定以后该怎么办,不与王蚺两情相悦的在一起,易定无法恢复灵力,那么他将始终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一次次轮回。   与此同时,年夕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在来世,到底发生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变故,以至于玄武遭到这么大的伤。能够让玄武重创的来世,这样的来世岂不是非常非常的恐怖。而且,失去了玄武的来世,将会变成什么样。   玄武负责镇守北方,长久居住在北海之中。由于龟长寿,玄武是长生不老的象征,又因为蛇体现了种族的繁衍,于是玄武也代表了阴阳融合和万物的生息传承。   如今,玄武没有了蛇,阴阳的融合断开了。   易定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才会走到这一步。年夕不敢细想,越想得多越觉得来世好恐怖。   年夕对来世心有不安,但身为经历者的易定却并没有多少的困扰,因为他失忆了。易定当前关心的仅是,再一次爬上院墙,爬到王蚺家的院子,早早的与王蚺见面。   蹲在屋顶的年夕,轻松地发现了墙角的桃树爬上来一个人。看了看满树的桃花,年兽又想了想自己刚下肚不久的粽子。端午将至,院子里的桃花竟然还在开,今古镇的幻景是随着游客的喜好走,不顾及节气的变化了么。   不过,易定中意桃花就桃花,年兽只关心自己的差事。   此时,易定趴在院墙探出头,他左看右看,见到王蚺在院子里,他满心欢喜,随后他又小心地打量了一番王蚺的身后。   易定大力地揉了揉眼睛,他确定王蚺身后没尾巴,这才稍稍安心。   年兽瞅着易定,怎么看都看不懂,这个家伙居然是玄武。   在年兽印象之中,玄武怎么也该高大威武一点儿,再不济也该体现出玄武了不起的身份。   偏偏,失去了灵气又失去了记忆,目对自己的过往基本上一无所知的易定,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爬墙的采草贼,而且还是壮着胆子来采隔壁大蚺妖的草。   完全就是活腻了。   幸好白天的王蚺属于正常的状态,不要非得一尾巴把易定打出去好远。   易定这次来见王蚺,他带了礼物。   昨夜贸然跑到王蚺家中,与王蚺一道过夜,易定认为自己确实少了一份见面礼。被王蚺赶出家门之后,易定立刻叫来自己身边的小妖打探情况。   比如说王蚺偏爱何种颜色,口味如何,喜欢怎样的衣物饰品。   易定的问题提了一大堆,小妖们纷纷表示无力。他们没有特意留意过王蚺,对王蚺的喜好不太清楚,加之王蚺整天坐在院子里发呆,天知道,王蚺的喜好。   易定不知道王蚺在等谁,但他相信王蚺等了很久,等的很累。他渴望自己能替代那个住在王蚺心里的人,哪怕现在貌似还有一大段距离。   但他愿意试一试。   易定怀抱罐子,自院墙上跳下来,踩到一块石头滑了一跤。   年兽对石头的存在不发表任何意见。   王蚺听闻声响,别过头一看,意料之中,果然是易定来了。有时候,他很犹豫,是不是需要抗议易定家的桃树,枝叶年年伸到他的院子里来,易定年年顺着桃树爬到他家。   只是王蚺感到,没有桃树,易定也会爬梯子。桃树是无辜的,而且花开漂亮,王蚺也就淡了砍掉桃树的心思。   王蚺挑眉:“你又来做什么?”   见到易定的脸,他就不自觉的记得早上的场景,顿时一肚子气。易定将他搂在怀里又亲又摸,王蚺简直不敢细想夜里发生了多少事。易定是不是觉得挨了打就没事,转身又过来惹他生气。   这次易定过来,不是要给王蚺添堵,他对王蚺一见难忘,真心实意来给王蚺送礼。假如王蚺心情好了,愿意跟他继续亲热,易定当然是求之不得。   易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幸好他抱得紧,罐子没事。他听小妖们说快要端午了,大家均在忙着过节庆宴,甚是开心。易定思前想后,给王蚺送了一罐雄黄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和妖王一起喝茶吃粽子,好幸福~ ☆、第 12 章   出于对食物与生俱来的敏锐判断力,年夕远远的就嗅到了酒中的雄黄味道。   易定抱来的这坛雄黄酒与普通的雄黄酒有很大的不同,不但酒非常的烈,杀伤力相当的高,而且酒里除了添加雄黄之外,还混入了其他的东西。   年夕猜不出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但是这些不一样的气息足以让年夕有所顾虑。   意识到易定正在将一坛非常特别的雄黄酒送到王蚺跟前,年兽对此严重接受不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易定这次撞头到底撞得有多惨烈,才会如此夸张的带雄黄酒给王蚺。   难道易定的记忆消失的这般迅速,转眼就忘记了王蚺夜里的长尾巴不成。天知道,蛇族向来是极度讨厌雄黄的存在,易定就这么送礼讨好王蚺,年夕已然猜到了悲凉的结局。   他用独角尖尖想都知道,易定这次肯定又要被王蚺嫌弃无数次。   “怎么会送雄黄呢?”年兽喃喃说道。即使现在即将过端午节了,易定也该认真考虑一番实际的情况。送几个美味的粽子,或者送一个香囊表情意,再不济送一把艾叶菖蒲都成,这些绝对比雄黄酒的效果来得好。   为了避免王蚺喝了雄黄酒出事,年夕打算上前阻拦。他刚站起身,忽然感到耳边若有似无的一道微风拂过,随即,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去吧,去制止了立马扣差事金子,扣光光,没商量。”   听到具有威胁力的话语,年夕的动作顿了顿。   他偏过头循声望去,屋顶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美艳的妖狐。九洛随意地掸了掸锦袍上的灰,他抬眼瞄了眼年夕,似乎在研究,年夕在得知要扣金子的致命恐吓之后会出现怎样的反应。   显而易见,年夕对一切与金子有关的问题都非常的在乎,他微微皱了皱眉,并未着急上前拦住易定,显得有点郁闷:“你走路怎么都没半点声音,突然冒出来很吓人好不好。”   “我又不是你,走路那么大的响动。远远的就提醒别人你来了,快些让敌人发现并趁早消灭你么。”九洛看着年兽,笑的淡然,“我前脚刚到,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立刻提醒你,免得你犯错误。一番善意竟被当作吓人,天理何在。”   况且,吓年夕顶多算是吓妖吓兽,才不是吓人。   年夕闻言一头黑线。哪怕是好心提醒他,可冷不丁丢一句话出来也非常惊悚的好不。   年夕收起自己的小怨念,现在不是和九洛争执这些无聊问题的时候。他看了看怀抱酒坛走向王蚺的易定,又扭头看了看九洛,不免担忧:“毕竟是送给蛇,就这么送一坛雄黄酒恐怕不太适合。这酒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奇怪,易定怎么会送这个?”   万一喝出蛇命了怎么办。   九洛神情自若,他的笑里透出丝丝得意:“刚才我亲手将这坛酒交到易定手中。我告诉他,端午送一坛美酒给王蚺,两人开怀畅饮,把酒言欢,感情势必更进一步。”   听到这席话,年夕死命地盯着九洛。他以前只觉得这只狐狸长相异常俊美,打架相当威风,妖力特别强大,但他从没意识到,原来这只狐狸的心这么坏。   仿佛看透了年兽的想法,九洛轻轻挑眉,为自己辩护:“别这么看着我。这主意是王出的,这酒也是王酿制的,我仅仅是按照王的吩咐在办事而已。”   “这不可能。”年夕想都不想立即大力地摇了摇头,妖王才不会这么坏,明知王蚺会抵制雄黄,还偏偏特地酿了一坛古怪的雄黄酒给王蚺喝。   霄峥十分清楚王蚺的身份与易定的身份,以及两人的关系,霄峥怎么可能让易定送蛇讨厌的礼物给王蚺,做出这些让王蚺不愉快的事情来。   似乎又一次看透了年兽的想法,九洛淡定地拍了拍年兽的肩膀,徐徐道:“不用怀疑,王他当真就是这么坏。”   年夕当场一口鲜血。   为什么九洛会知道他在想什么?莫非他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了吗?没这个道理啊。   难不成是九洛的读心术增强了,那他以后岂不是不能偷偷地想霄峥了,会被九洛轻松看出来。   然而,年夕忘了一点,众妖都知道年兽喜欢妖王,这在妖界根本不是秘密。   年夕烦恼地瞅了一眼庭院,易定正抱着酒坛凑到王蚺的身边。尽管王蚺此刻并没有妖化,可是他闻到酒味之后,依然露出了相当厌恶的表情。   他伸手挥了挥四周的气味:“这是什么东西,好难闻。”   易定一时间有些迷茫,他低头努力闻了闻酒坛子,反复确定酒里没有明显的怪味道。之后,他自顾自地坐在石凳上,冲王蚺笑:“我听这儿的人说,马上是端午节了,所以,我专门抱了一坛雄黄酒过来给你一起喝。”   “雄黄酒?”王蚺不乐意地扬起声音,“你傻啦,前世人推荐的酒也敢喝,你知不知道雄黄酒是有毒的?”   听到这话,年兽也随之点了点头。确实,对蛇来说,雄黄酒是毒药。不过,年夕也好奇,这事王蚺怎么会知晓,按理说,当前的王蚺还并未被蚺妖控制。   紧接着,王蚺又抛出了一段话:“书上说过好多次,喝雄黄酒的古俗对身体有害。雄黄含有砷,加热之后形成砒霜,砒霜这种毒药的名字你不会没听过吧。”   不管易定有没有听说过,年兽确定自己没听过什么砷不砷的,他听得云里雾里。一直以来,年夕和来世人均有沟通障碍,来世人说的话,他时常有点理解不了。但这次,他好歹听懂了一个词,砒霜。   年夕苦闷地挠挠头,询问九洛:“雄黄里有砒霜吗?我怎么第一次听说。”   九洛若有所思:“是来世人发现的。自从来世人到今古镇旅游,带来一些他们的文化传统,有些东西我就再也无法直视了。”   比如说,来世人总喜欢玩黄瓜这种生物,以至于九洛为黄瓜妖默哀了很久。   年夕伤心了,无言望天。他原本打算挤出一点银子购买一坛上好的雄黄酒与霄峥一道过端午节,岂料雄黄酒居然有毒,不仅仅是对蛇而言有毒。   一方面,年兽自我反省,读的书不够多,以后必须加强学习。另一方面,年兽暗暗琢磨,妖王那么厉害,一点点砒霜应当不碍事。年兽自己皮厚肉粗,喝多了大不了肚子疼两天。   端午时,大伙或多或少都会喝一些雄黄酒,他尚未听说过雄黄酒毒死了多少妖怪的传闻。   年兽对砒霜没多少顾虑,奈何王蚺打死也不肯喝雄黄酒。   易定顿时苦恼不已。他害怕是王蚺不愿意喝他送的酒,才一口咬定酒有毒。为了证明自己和自己的酒的清白,易定果断抱起酒坛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他动作太快,王蚺来不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易定一口气喝了好多。   随后,易定放下酒坛子,他擦了擦嘴上的酒,对王蚺说道:“你放心好了,这酒没毒。”   王蚺倍感无奈,他和易定的沟通太过困难,他该如何解释这不是谁先喝谁后喝的问题。   年夕僵了半瞬,扯了扯九洛的衣角:“不是说雄黄含有砒霜么,怎么还喝?”   如今的易定和王蚺属于再寻常不过的世人,砒霜对他们而言,恐怕具有安全隐患。   “这坛酒,王早已处理过了,他们死不了。”九洛的语气分外平静,从容自若地补充了两句,“反正我给易定说了,向王蚺示好,表明诚意相当重要。只要易定先喝,王蚺肯定能够感受到易定的真心实意,会答应尝一口。”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口,就会喝第二口,直到喝尽整坛酒。   年夕呆滞,他有且仅有一个念头。九洛,你这只坏狐狸,王蚺感受到的不是诚意,而是压力吧。   这会儿,王蚺仍旧有几分抵制雄黄酒,可易定已把酒喝下肚,他摸出一个小酒杯,倒了半杯,直视王蚺:“我喝了,没事。”   他的话让王蚺更加纠结,王蚺不懂自己该如何与易定说这件事。王蚺瞅了瞅小酒杯里仅有的小半杯酒,心想少喝一点儿估计死不了。   王蚺压了压对雄黄酒的厌恶,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没有奇怪的味道,酒中反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诱惑气息。   那种感觉滑过舌尖,滑下喉咙,一路滑进肚子里,王蚺莫名的兴奋了起来,对坛中酒平添些许渴望。   他放下小杯,抱起酒坛,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见王蚺终于放下了对自己的警惕,易定心里无限欢乐。他不劝王蚺喝,也不劝王蚺不喝,只在王蚺放下酒坛稍作休息之际,伸出手擦了擦王蚺唇边的酒:“好喝吗?”   王蚺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中已多了一丝迷离。   年夕紧紧地盯着庭院,他十分紧张,王蚺的气息在快速改变,身后的尾巴再次若隐若现。此前王蚺差事的金子随着易定的倒地扣没了,假如这回再出事,霄峥岂不是要切了他的角来抵债。   他只有一个角,角代表了年兽的荣誉,木有角没自尊。   “酒里加了什么?”年夕问道。天还没黑,蚺妖尚未显身,急着将蚺妖逼出来有何意义。   九洛微微扬起嘴角,他耸耸肩:“不是我酿的酒,我不知道。你要试酒的味道,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年夕无声抗议,不许往妖王身上推责任。   面对年兽一副摆明了不相信他的神情,九洛叹了口气:“王蚺喝了酒,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一会儿,他们去相思谷,你守着他们,别闹出人命就可以了。”   年兽瞪眼,干了坏事就跑,要不要这么过分:“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到相思谷去?”   “秘密。”   九洛的话语还在年兽耳边回荡,九洛已消失不见。   年夕默默地握拳。妖王明明说,让九洛来协助他,结果却是狐狸转身就跑。坏狐狸,简直坏透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痴迷九洛,沉迷于精美皮囊的迷惑的妖生是可悲的。   酒一口接着一口,王蚺渐渐有了些醉意,他没能留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此时的王蚺仍是凡人的状态。   他望了望身边的易定,愈发恍惚,他站起身却没能站稳,身体斜向一侧,易定及时扶住了他。   王蚺不爽地看了易定一眼,别以为一坛酒就能收买他,不许对他动手动脚。王蚺尚未说话,搂着他的易定抢先了一步。   “要不要去相思谷?听说相思谷的景色非常美。”易定看着王蚺,“不管你在等谁,别把自己一直关在院子里,好吗?出门走一走,说不定走着走着,你等的那个人就出现了。”   王蚺默默地看着易定,现在的易定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第一次,易定忘记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第二次,易定忘记了他是谁。   这般陌生的易定,王蚺不懂能说些什么。   易定提醒他他才想起来,自己太久不曾走出这个庭院,每次来,他都在院内等着。   作为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或许,他该出去透透气,没准当真能遇到某些人。   思索小会儿,王蚺点点头,答应了易定的邀约。   与此同时,年兽站起身,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易定和王蚺竟然真去相思谷。年夕想了想,无论出门遇到谁,反正不会是陈轩宇,陈轩宇还没到达今古镇。   这么想着,年兽稍微安心的丁点。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妖王才没有那么坏 ☆、第 13 章   易定推开院门的时候,王蚺跟在他身侧。   年夕站在屋顶,他已经能清晰感觉到王蚺气息的改变,妖化的非常明显。   在妖的眼中,王蚺的尾巴早已不是秘密,然而此时此刻,王蚺的尾巴仍出于虚幻状态,凡人的肉眼无法辨别,更何况易定完全没往这方面考虑。   易定不知危险,但马已然嗅到了危险的临近。   当王蚺迈向院外拴住的那匹白马时,白马顿时惊慌不已,它晃了晃头,连连往后退,仿佛王蚺的靠近将带给它致命的伤害。   白马相当担心自己被王蚺一口吃掉,这种对大蚺的天生恐惧导致白马直接拒绝了与王蚺近距离接触。偏偏牢固的缰绳还拴在大树上,它唯有盯着王蚺,静待时机。   王蚺不理解白马的心思,他解开绳子,准备踏上马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白马没有迟疑,誓死争取先机。它激动地扬起了前蹄嘶鸣,逼的王蚺退后了小步。这一次,它无需乞求,无需求放过,它只需要果断的一溜烟的逃跑。   一匹白马飞一般的消失在路的尽头   年兽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白马尚且拥有危险意识,哪像易定这么粗神经,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灾难。假如年夕猜的没错,易定和王蚺行至半路,易定就有机会见识王蚺的长尾巴。   随之而来的兴许还有蚺妖的暴躁。   白马逃命般的跑了,头也不回。王蚺望着没有了白马的小道不由疑惑,他院门外一直备有一匹白马,难得今天打算出行一次,马居然丢下他自顾自跑了。   游客待遇有待提升。   他今天喝了酒,马又如此抵制他,难不成去相思谷还得步行,天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王蚺不太高兴,易定倒是暗自乐呵。   既然王蚺家的白马不听话跑了,不如王蚺与他共骑一匹马好了,他家的小黑向来又乖巧又听话,温顺至极。   他非常不介意把王蚺搂在怀中,两人亲亲密密的一同前往相思谷。稍稍盘算一番,易定笑着牵住缰绳走向了王蚺。他的邀约尚未出口,黑马瞬间也激动不已,它同样高高地扬起前蹄表示强烈的抗议。   易定对此一头雾水,他十分迷茫,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些马讨厌雄黄,但是,他之前照样也喝了雄黄酒,小黑对他却并未产生抵制。   可惜黑马没有白马的运势,逃脱宣告失败。它万分委屈,沮丧地低着脑袋,不停的用马蹄刨地上的泥巴,反正就是不肯好好的合作。   易定偷偷瞅了眼王蚺,随后拍了拍马鬃,他难得约王蚺出门一次,他的马怎么可以这么不给主人面子,他低声对黑马说道:“小黑,听话,跑一趟相思谷。以后想吃什么好的,随你挑。”   黑马不愿意地摇了摇头。   易定劝了无数次,马始终不肯退让一分。   折腾一通,易定拿黑马没辙,他悄悄看了看王蚺。王蚺本就有点醉意,现在白马跑了,王蚺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样,易定生怕王蚺取消了去相思谷的打算。   纠结小会儿,易定想出了一个主意。马不合作不要紧,他可以去找轿子,人不可能不做生意。   易定让王蚺稍等片刻,他马上去找八抬大轿。   年夕隐了身,静静的在旁边等着。当影卫不容易,王蚺留在院子里他还算轻松,一旦出门,年夕必须跟着到处跑,他没有马骑,更没有轿子坐。   没多久,易定成功的找来了轿子,王蚺坐轿子,易定则骑马在前面带路。王蚺对轿子的造型不怎么看好,这顶轿子太过花哨,挂了红绸,绣了大量的花,八位轿夫也是高矮胖瘦,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醉意过后,王蚺开始隐约感到有些不舒服,于是,他也懒得与易定多说话,正好可以坐在轿子里打盹。估计他一觉睡醒就到了相思谷。   年夕反复盯着出行的队伍看了又看,如果易定再找几人敲锣打鼓,应当就更像迎娶媳妇进门的迎亲队了。   出行前,易定弯下腰掀起布帘,关心王蚺的情况。他见王蚺脸色微微发白,忍不住伸手探了探额头,王蚺看似在出汗,但体温偏低。易定又摸了摸脸颊和颈项的问题。   王蚺睁开眼瞄了一眼易定:“别乱碰。”   对于易定,他简直一刻都无法省心,只要他稍不注意,易定立刻贴到他身边,丝毫不安分。   “是不是很不舒服?”易定略微担忧。   “没事。你要走就赶快带路,不然我回屋睡觉了。”王蚺抛下话,也不知道是谁没心没肺送来雄黄酒,涌起的丝丝醉意,伴随着体内躁动的异样感觉,王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毒。   易定最怕王蚺反悔,他赶紧应道:“那你先休息小会儿,到了相思谷我再叫醒你。”   说着,易定急忙放下布帘,他迅速翻身上马,一行人朝着相思谷前行。   路程行至一半,年夕深深的感觉到情况的反常。   路上太安静,安静得令年夕毛骨悚然,没有虫鸣鸟叫的树林,不但听不到小妖怪们的欢笑声,更是不见他们的踪影,连风似乎都停止不动了。   年夕从来不认为前往相思谷的道理可以如此清静。   相思谷堪称今古镇的幽会胜地,幻景美妙绝伦。一条清澈的相思河围绕山谷,谷中有一棵巨大的相思树,上面时常挂满了许愿的小红绸。祈祷健康的极少,祈祷平安的也极少,来到相思树的人们几乎是在为自己的爱情祈愿。   每天均有游客奔至相思谷观光合影,通往相思谷的沿途布满了奇花异草,千奇百怪的小妖四处嬉戏。他们常常与来世人做点小买卖,出售花环香囊发簪之类的小物件。   这一路生意兴隆,没有冷清至此的道理。   年夕一跃跳上树顶,往四周望去,易定带路的方面没有问题,前方确实是相思谷。尽管与相思谷仍有很长一段距离,可是年夕已经能够看到远处泛起的柔和光芒。   数不清的光团徐徐地飘上天空。   既然方向没有出错,那么这么安静是何原因。   年夕倍感苦恼,方才九洛溜的那么快,交代什么别闹出人命,该不会是丢了一堆麻烦事给他吧。   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年夕加快速度靠近轿子,以王蚺的体重,让八个轿夫累得满头大汗,貌似有点太夸张。   轿夫们看起来相当的疲惫,步速不断减慢。   难道王蚺已经改变了形态?   年夕心有疑虑,可偏偏他距离轿子这么近,却未能感觉到十分浓烈的妖气。倘若是蚺妖显身了,不可能仍是当前的气息。出门后不久,王蚺散发出来的气息就不曾再加重,理应没有发生过多的变化。   年兽忍不住默默揣测,妖王到底给王蚺喝了什么雄黄酒,不对,应该是九洛到底给王蚺喝了什么雄黄酒。妖王才不可能做这些让蛇相当讨厌的事情。   稳了稳情绪,年夕轻轻地揭开轿子侧面的布帘往里看。   轿子内,王蚺呼吸平缓,他在睡觉,可是好像睡的不太自在,睡梦中他微微皱着眉头。兴许是烈酒让王蚺感到了热意,他不知何时松开了腰带,大红色的喜袍松散地挂在身上,里衫也解开了,露出了肩膀。   蛇尾的影子仍然存在,但是并不醒目,至少易定看不见。   王蚺的气息没有加强也没有减淡,年夕十分纳闷,如果说沿路的小妖因为躲避蚺妖而早早地逃走了,这样的理由为免太过夸张。   那小妖们因何不见踪影呢?   年兽挠挠头,他的直觉告诉他,九洛丢给他的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又往前走了小会儿,轿夫们着实累得走不动,纷纷要求停下来小憩。易定本是急于赶路,可见到轿夫们气喘吁吁,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轿夫们在林间的小道稳稳地放下轿子,几个人坐在路旁喝水。   与此同时,易定也走向了轿子,看看王蚺怎么样了。   年夕则挑选了一棵极高的古树,一来方便留意脚下的情况,二来有利于观察附近的动静。   掀开布帘,易定望着松开了衣衫的王蚺,目光闪烁着兴奋。他压了压心底的狂喜,这才走入轿内,放下布帘。   易定内心的兴奋难以言喻,酒后可以做许多这样那样的事情,简直太美好。当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有的是时间一步一步来。   端着水坐在王蚺的身旁,易定关切询问:“要不要喝点水?”   闻言,王蚺微微撑起眼皮:“到了?”   “还有一会儿,路上走的慢。”易定把水递到王蚺唇边,王蚺喝了小口,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很热吗?怎么满头是汗?”易定为他擦了擦脸。   王蚺沉默片刻,他不仅热,还异常的累,他缓缓道:“我的腿,不知道为什么,酸软无力,怎么抬不起来,没有多少知觉。”   得知王蚺身体不适,易定慌忙伸出手要为王蚺揉一揉腿,他的手刚放在王蚺腿上,王蚺立即瞪了他一眼:“谁许你乱摸了。”   易定分外委屈,他不用手,该如何给王蚺揉腿。   他权衡再三,不许摸腿,摸脚总没问题吧。同处一方小小的空间,易定蹲在王蚺脚边:“那我替你揉揉脚。”   一边说话,易定一边脱下了王蚺的锦履。   手的温度自脚底传来,王蚺不自觉的缩了缩脚,易定抓住了他的脚踝:“放心,不会弄疼你。”   王蚺欲言又止,他担心的才不是痛,是痒。   轿子外,一阵风吹过树林,树顶的年兽顷刻间提高了警惕。一股随风而来的压抑感眨眼增强,力量强大到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年兽死命地盯着树林深处,林中的阴影似乎暗藏着某些凶猛的生灵,它声声低吼,阴风阵阵。觉察恐惧逼近的轿夫们,一时间全数化为原形,惊恐的夹着尾巴一溜烟逃走了。   作为肩负着神圣而光荣的职责的影卫,年夕的脑海里不会有临阵脱逃的打算,他怎么能够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窜。他每年仅有除夕夜,才会刻意上演在世间逃窜的一幕有木有。   这一刻的易定全然不知外面的凶险,他的一颗心牢牢地系在王蚺身上。他给王蚺揉脚,揉着揉着,冷不丁,一条白色的丝质长裤滑了下来。   易定心底猛地一震,虽然说轿子里只有他和王蚺两个人,可毕竟轿子外还有八个轿夫。他们才行至半路,王蚺一声不吭脱了裤子,这般诱惑的邀约方式,易定认为自己绝对抵抗不了,冲动容易犯错误。   他抬眼从低往上看,美景尽收眼底。他咽了咽口水,正欲捞点甜头,眼前的景象骤然改变。   诱得易定淌口水的长腿没了,仅剩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尖不偏不倚躺在易定手中。   易定当场表情僵化,他在王蚺房内就是被这条尾巴破坏了一夜的美好时光,现在这条尾巴又来了,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么。   他抬起头,恰好迎上王蚺的目光。王蚺的眼中满是惶恐,他的身体在不断颤抖,他的手僵在半空,几乎不敢触碰自己曾经的双腿,如今的尾巴。   他上身仍保持人形,腿却成为了一条长尾巴。   易定不由在意,王蚺本人好像对自己的这条尾巴迷茫又害怕。   尚未没来得及说话,易定忽感眼前一道寒光,轿子顶一下子没了。   与削掉的轿子顶一并飞出去的是年夕,他错估了对方的下手力度,抵抗轻了些许,结果连人带轿子顶飞了,接连撞断两棵大树。   万分苦闷的从断树里爬起来,年夕恶狠狠地怒视树林深处,一双幽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轿子里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半路掉落大boss ☆、第 14 章   年夕怨念至极,究竟是谁这么讨厌,放出这般危险的妖怪到处晃悠,完全在影响妖王的生意有木有。   万一伤到周围的游客可如何是好?游客受伤,不知道多少全职和兼职的妖怪的银子要遭遇不幸,对此,年兽相当有体会。   就算没有伤到游客,伤及附近的小妖怪们也相当不道德。   下一刻,年夕反应过来为什么附近的小妖们早早地就不见了踪影,猛兽出没中,逃命是必须的。   年夕判断不准确,他不知道如今的这个妖怪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家伙。平日里,今古镇幻象颇多,但是妖怪们这一类大部分是真的。   他必须提高警惕,避免受伤。年夕紧盯树林深处,很快,沉重的脚步声逼近了。   一抹影子踏出树林的掩盖,一个大大的脑袋凑了过来。   年夕无言,他郁闷地揉了揉眼睛。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他的面前会出现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狐狸。   黑狐立着耳朵,其中一只耳朵上有一个缺口,它双眼泛着凶狠的光芒,对着轿子呲牙咧嘴。年兽仔细地瞅了瞅,黑狐身上覆盖有黑亮黑亮的铠甲,它的皮毛大部分是黑色的,不过尾巴尖却是白色的。   就是这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黑狐狸,刚才它的利爪一扬,卷起的寒光眨眼削掉了轿子顶。   默默琢磨着该怎么对付黑狐狸的同时,年夕脑中莫名响起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今古镇与外界的妖界截然不同,这儿的一切均有严格的控制。放入今古镇的妖怪基本上都经过了筛选,哪些生灵负责扮演温顺的小怪物,哪些生灵负责扮演凶神恶煞的大坏蛋全都有明确的规定。   为了今古镇的平稳,也为了游客们的安全,妖王的规矩向来不容违抗。   假如年兽没有记错的话,九洛担任今古镇的狐狸总管,意味着镇内的狐狸全归九洛管。这只凶巴巴的黑狐狸绝对是九洛的手下,听从九洛的派遣。   想到这儿,年夕顿时神经抽搐,喃喃道:“九洛,你这只黑心狐狸,我跟你没完。”   一边让年夕守护易定他们前往相思谷,一边安排一只黑狐作为拦路妖,给他添麻烦。最最可恨的是,这只黑狐居然还揍他,象征意义的吼几声证明黑狐是可怕的大妖怪不就可以了么。   年兽一定要向妖王告状,九洛不仅不帮忙,还专门帮倒忙,送了雄黄酒,又派来黑狐狸。   年夕满心的愤愤不平,他抗议地低吼着,一跃跳到大黑狐狸的跟前。他狠狠地瞪着对方,气势上毫不示弱,绝不许黑狐狸靠近轿子半步。   既然大黑狐是九洛派来的狐狸,看在大家熟人一场的份上,怎么说都不应该再对他下手了吧,彼此意思一下就是了。   然而,年夕又猜错了。   巨大的黑狐狸又一爪子把这位隐身的影卫丢出去好远。   坐在断树上的年夕持续郁闷中。   他气愤地瞪着黑狐狸,他可是看九洛的面子才不动手打这只狐狸,再逼他,信不信他当真出手了。   年夕在尽职尽责地扮演他的影卫,此时,轿子里同样不平静。易定在郁闷王蚺的尾巴为什么又出现了,王蚺则是实实在在的震惊于自己的变化,他的腿没了,成为了一条长尾巴。   尾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尾巴转到了黑狐狸的身上。   自从这只暴戾的黑狐狸踏出树林深处开始,它始终冲着王蚺和易定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爪子以及锋利的牙齿。   一开始王蚺比较庆幸,自己平时雇有影卫在身旁暗暗守护,然而他的乐观没多久就成为了不乐观。   四周的树总莫名其妙的被看不见的物体打断,王蚺心底隐隐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莫非这就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继他的腿出事之后,又轮到影卫打不赢大狐狸么。   易定仍旧牵着王蚺的尾巴尖,他困惑地打量周围的断树:“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人在哪儿。”   对此,王蚺无奈地点点头,应道:“或许是影卫。”   易定思索小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有影卫对付妖怪,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趁机逃走?”   易定给的建议与王蚺的打算相同,可惜他力不从心。王蚺刚站起来,身体立刻不稳的朝前倒,那会儿易定仍蹲在他脚边,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都倒在地上。   面对突发事件,仰面朝天的易定有且仅有一个想法,蛇尾巴好重,直直地压在了他脸上,脸都要压扁了。如果这一刻是王蚺的腿贴在他的脸上,情况就完全不同,这样的遭遇堪称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易定深感王蚺变重了,长尾巴沉得惊人。   现在不是考虑各种繁琐小事的时候。   王蚺困难地侧过身,易定立刻翻身坐起,他扶着王蚺,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他的话语换来了王蚺充满怨恨的目光:“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闻言,易定一脸的委屈:“我没有啊,那坛酒我也喝了不少。”   易定和王蚺都不由低头朝易定的腿看了看,易定没有变出长尾巴来。王蚺叹了口气,他不懂自己的遭遇算不算飞来横祸,尾巴活动起来十分费劲,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新增的负担让他动弹不得。   王蚺对易定相当生气,但是又觉得如今没必要争执这些。他清楚自己站不起来了,他适应不了自己此刻的改变,他没办法走路就没办法逃走。   影卫对抗大狐狸似乎有些费劲,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好在易定还有两条能走能跑的腿。   拿定了主意,王蚺稳了稳情绪,他看着易定,静静说道:“你快走,赶紧离开这儿。”   听到王蚺的话,易定微微愣了愣,随即他牵住王蚺的手:“我们一起走。”   王蚺表情沉了沉,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下,他无法控制这种怪怪的尾巴,他没有腿,站不起来。   与此同时,易定意识到王蚺对尾巴的苦恼,他转过身背对王蚺,语气坚决:“我背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王蚺看着易定的后背,心情十分复杂,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本来他是要出言拒绝,偏偏话没说出口,身体已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   他的双臂自后方环过易定的颈项,身体贴着易定的身体。顷刻间,异样的感觉袭来,他不但能够清楚感觉到易定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而且他发现它们以相同的速度在跳动着。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勾起了王蚺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似曾相识,偏偏又想不起来何时发生过。   后背一沉,易定收获了王蚺贴在自己的后背的信息,他相当高兴对方愿意接受他的邀请。他着急地伸手打算挽住王蚺的腿,却没摸到腿,仅摸到了一条长尾巴。   易定表情顿了顿,急忙收起自己的情绪。之前是他给王蚺喝了酒,导致王蚺病了,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他必须负责,他一定要想出办法,让王蚺恢复原状。   但这些事需要等到他们安全之后再说。   易定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站起身,意外发觉王蚺特别沉,重量根本不是易定能够想象,他摇晃了两下竟没能站起来。   他没吭声,王蚺也不说话,彼此都明白事情不乐观。易定咬紧牙关,尝试了多次总算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后背简直像是驮着一座大山。   此时的易定终于深刻理解为什么八位轿夫会那么累,与他商量停下来休息小会儿。   易定瞅着王蚺并不胖,但适度的稍微减减肥也不错,易定担心自己往后抱不动王蚺,这岂不是太尴尬。   当然,这些全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先逃离打斗的危险区。   年夕欣慰地看到轿子内的两人在缓速挪动,易定弯着腰,吃力地背着王蚺,王蚺趴在易定的后背,身后的尾巴很长很长。   见状,年夕对易定无限同情。谁让易定轻信九洛的话,给王蚺喝雄黄酒,幸好王蚺仍留有几分人的气息,并未彻底妖化。王蚺没撕碎易定,易定已是非常的幸运。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概就是这样了。   然而,年夕自己也在反省,轻信九洛的话是有风险的,年夕也面临类似窘境。早知道外出会上演这么一出,他就敲晕易定和王蚺不让他们出门,辛苦来什么相思谷欣赏风景,半路还得应付九洛安排的干坏事的黑狐狸。   易定一步三喘气地背着王蚺逃离,年夕随之从暗处显现了身影。他扬手扯掉披在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他不习惯影卫的衣服,盖的脸都没了,果然还是当自己最舒服。   他迅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馒头,嚼了嚼吞下,随后他挽起袖子,伏地,这才改变了体型。   体积大了,馒头不够塞牙缝,吃饭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把自己变得小小的,那么食物就会显得大大的。   吃了馒头的年夕越变越大,他化作妖兽的原形,大力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又骄傲地扬了扬自己头顶的角。他的角长得可威风了,耳朵也完好无损,比缺耳朵穿铠甲的狐狸霸气数倍。   自信满满地年兽怒吼一声,用力踏地,震得地面摇晃,他卯足力气冲向大黑狐狸。易定背着王蚺逐步远离,黑狐存心要打架,年夕也不给它客气了。   他微微低着头,势必用自己的独角将黑狐抛到天上去。   偏偏黑狐没有与年夕一决生死的念头,它偏过头,转身去追易定他们。   所幸年兽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狐狸的尾巴,大喊:“不许逃。”   黑狐往前冲的力气极大,一时间止不住动作,连同拽住黑狐的年夕,两只妖怪都朝前跌倒。   之后,易定听到了巨响传来,只见两个如同小山般大小的妖怪,咕咚咕咚地滚向了相思谷。   易定瞬间后悔了,早知道刚才搭一只顺风妖,现在就可以轻松前行好长一段距离。   奈何错过了绝佳时机,易定只能继续龟速地驮着王蚺缓慢前进。   王蚺有心劝说易定,奈何话说不出口。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诡异的恋上了趴在易定后背的感觉,这般姿势让他非常非常的舒服,哪怕身后拖着一条讨厌的长尾巴。   他身体稍稍前倾,与易定贴得更紧了些。王蚺不由担心这样的自己,往返今古镇十年,他害怕他把自己关出毛病来了,得了恋背的怪异嗜好。   与王蚺和易定的缓速前行不同,年夕与黑狐狸滚动的速度非常快,他们转眼滚进了相思谷,滚到了相思树跟前。   年夕猛地一头撞到相思树上,独角在树干戳出了一个大窟窿。沉默片刻,他为难地挪了挪头。   不好,扭到脖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九洛,放学不许走,跟我去见霄峥谈谈妖生~ ☆、第 15 章   活动极度不方便的年夕僵着身体望着自己旁边的大黑狐。如果这个时候,大黑狐给他的脖子来一口,结果恐怕是相当致命的。   凶神恶煞的黑狐狸看了看年夕,随后一步一步走近。   年兽紧张得冷汗直冒,心如擂鼓。他的兽生还有那么多的理想没有达成,他没存够金子给霄峥买礼物,他没有饱饱的吃好多顿好多顿肉,怎么能够憋屈的牺牲在这种地方。   他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大黑狐走到年夕跟前停下了脚步。   它盯着年夕反复地看了看,并没有一口咬断年兽的脖子。   黑狐依旧保持着巨型狐狸的形态,它轻轻拂了拂粘在身上的枯叶枯枝。之后,黑狐坐在相思树下,它没再打量年兽,而是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有缺口的耳朵,仿佛在清闲地挠痒痒。   一时间,年兽表情僵化,他在认真思考一个小命攸关的问题,狐狸刚才装凶狠,现在装无害,到底是真无害还是假无害。如果黑狐当真不打算杀了他的话,敢不敢过来搭把爪子,方便他抽出卡在了树干里面的独角。   此刻的这般姿势让扭到了脖子的年夕非常的不爽。   年夕直勾勾地望着黑狐,奈何黑狐既不上前,也没立刻离开,乌溜溜的黑眼珠瞄了眼不幸被年夕戳中的古树,淡淡地抛下了一句话:“相思树很贵的。”   短短的几个字而已,年兽深感仿若天雷袭来。他晃了晃尾巴,压抑心底的不安。这算是哪门子意思,他才不需要这头可恶的狐狸提醒他价格相关的问题,一切与破坏赔偿沾边的话题,年兽都不喜欢。尽管刚才,年夕自己已经在心里默默地盘算过相思树的毁坏问题。   “就你这么悠悠闲闲的当影卫,简直不合格啊。”黑狐狸无奈地摇摇脑袋,撞一棵树就无法动弹的影卫不是好影卫,“以你现在这个样子,等明天陈轩宇来了,你哪里能拦得住他。”   虽说年夕对黑狐的评价相当的不认可,可他的关注重点还是飞快的从自己的问题上转到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陈轩宇很厉害吗?”   闻言,黑狐稍稍顿了顿,不自在地又用爪子挠了挠自己不够完整的耳朵,叹道:“当然,他相当厉害。”   “可是,他不是来世的人吗?”年夕表示十分不理解。既然陈轩宇是从来世返回前世的游客,那么他在自己原本的世界应当与普通的世人类似。世人大都生命短暂,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宿命,他们再厉害又能有多厉害。   年夕费解。   对此,黑狐若有所思:“他确实来自来世,以世人的形态,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人。”   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年夕好奇地问道。   这一次,黑狐没再答话,而是站了起来,它舒展了一下身体,语气肯定:“反正不是你现在可以对付的存在。”   丢下这些话,黑狐转身打算走了。   年夕心急,下意识伸出手要再次拽住狐狸尾巴。可惜那尾巴与他之间距离,超出了他前腿的长度。年兽伸出爪子够不着,爪子幽怨地在半空胡乱地刨了几下,毫无所获。   眼看唯一的帮手要没了,年夕当即采用了最传统的方式:“别走,先帮我一把。”   他的角还卡在树干呢。   “不要。”黑狐果断回答了一句,不忘再一次提醒年兽,“相思树那么贵,我才不过去。”   年夕顿时一脸血。   黑狐狸飞快地跑了,年兽思考如何正确的拔出独角的同时,耳尖地听到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声悲嚎:“啊,妖怪居然打我的脸。”   年夕霎时瀑布汗,这声音听起来貌似是易定的声音,偏偏年夕一时半会走不开,易定恐怕要自求多福了。   他在心底为易定默哀。   然而,残存的一丝飘忽的理智告诉年兽,大事不好了。他当前还肩负王蚺的影卫一职,而易定则是他新任务的保护对象,要是王蚺和易定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金子……铁定又要跑光光了……   或许,还得赔偿相思树的损坏金子。   年夕焦虑不已,恨不得立刻拔出独角,歪脖子影卫的自尊不容伤害。他用力一拔,谁知角没挪动分毫,倒是听到树根的附近发出了不太美好的声响。   面对突发的困难,他忧心忡忡,严重怀疑自己会把树连根拔起,他不确定被连根拔起的树会不会很快死掉。   年兽万分纠结中。   树林中的情况与年兽脑补的凶残画面有不小的区别。   年兽别扭地斜着身体往沿路的方向瞄,惊见树林内猛地腾起了一道亮光。亮光绽放的同时,黑狐狸顺势一跃而起,一条长长的蛇尾巴霸气地扬上天空,险些卷住黑狐的后爪。   黑狐在半空转了个圈,继而又附身冲了下去。   打斗在继续,年夕机警地竖着耳朵听。   周围的小妖们早就遁了,冷清的小道上,易定的声音非常容易辨别:“啊,不许伤害我的人,有本事冲我来。”   当然,王蚺的声音也非常容易辨别:“你给我闭嘴,一边玩去。”   年夕嘴角抽搐,对易定深表同情。   暂时陷入困境的年夕开始研究自己当前的状况,他的脖子扭伤了,独角死活戳在树干不出来,苦逼的是偏偏还戳中了一棵据说很贵的树。   年夕想了想,他用后爪压住树根,前爪抱紧树干,然后咬咬牙努力地晃动自己吃痛的脖子,拼命拯救自己。   他格外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劲,生怕夺走了相思树的命。他郁闷地挣扎的小会儿,几乎没有多少效果,郁闷之际,年夕冷不丁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肉的香味。   从头顶飘来的美妙味道。   年夕特别激动,他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地扭过身体往上看,意料之中,他见到了一根细绳,绳子的末端捆着一个烤羊腿,香喷喷的味道诱得年兽口水直流。   细绳的另一端没入了相思树茂密的枝叶之中,看不清哪儿有什么。   年夕知道对方是谁,也可以说他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称呼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为换馒头,方便又好记,因为对方总会没有规律的悄无声息的出没,用一块肉与年夕换一个白面馒头。   除了年夕最时时刻刻希望见面的妖王,年夕第二乐意看见的人绝对就是换馒头。   年夕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贪图他人便宜的妖兽,他仅仅是做了一个双方都高兴的交易而已。   年兽第一次遇见换馒头是在除夕,天很冷,年兽怀揣着有且仅有的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坐在树下打盹。待他睡醒,他就得去世间吓唬人了。   睡着睡着,年夕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他睁开眼,只见一大块肉在自己面前晃。肉上捆了一根细绳,伸到了树上,一抹身影立在树的阴影处,看不真切。   年夕简直抵不住肉的诱惑,可长久训练的忍耐力让他懂得陷阱的危险,他仰头冲着树上大喊:“谁在上面?别妄图用一块肉迷惑我,我才不吃肉。”   “不是不吃,而是肉太贵,舍不得吃。”一个声音在树上响起。   年夕大为吃惊,他猜不出这人是谁,为何知道他担心肉贵的真相。他平时从不敢给别人说,难不成他的隐藏终究被看出来了,好糟糕。   “不用猜测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你吃馒头,不吃肉的原因。”对方说道。   年夕郁闷加倍,他守护的小秘密泄露了。要不趁着此时四下无人,偷偷把这个人给灭了,免得小秘密传出去。   “不用妄想灭了我,你还没这个能耐。”头顶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年兽滴汗,此人的读心术这般强大,他想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对此,年夕苦闷退步:“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天是除夕,年夕会很忙的。   “不必这么警惕,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来这儿只是与你做一个交易。”说着,细绳微微动了动,捆住的肉径直凑到了年夕的鼻尖。年夕只要一张嘴就能咬一口。   好在意志力坚强的年夕又一次忍住了。交易有风险,不过看在这块肉的份上,年夕可以考虑听一听对方的交易条件合理与否。   年夕盯着眼前的肉,喃喃道:“说吧。”   “我用这块肉与你交换,换一个馒头。”对方静静说道,“决定权在你。假如你答应交易,就取下肉,捆一个馒头在绳子上即可。”   年夕想了又想,闻了又闻。年夕的鼻子很灵,这块肉并未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没有加入古怪的东西,确定食物安全。可偏偏,他嗅不到树上的人的气息。   内心挣扎了小会儿,年夕琢磨着,对方拿走一个馒头也干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于是他摸出了兜里的硬馒头,用妖火捂暖和。他先取下肉,再用细绳轻轻地捆住馒头。   对方收回了绳子,带走了馒头,交易成功。   树下,年兽欣喜地抓住肉爱不释手,他用馒头换一块肉纯属正当交易,双方各取所需。   而树上,一个人坐在树枝的阴影里啃馒头,嚼着嚼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呃,好寡淡的味道。   年兽舍不得马上吃肉,他把肉揣在怀里,准备除夕夜的任务完成之后,再美美地吃上一顿。当他抬眼往看时,树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不定时,不定地点,这个人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久而久之,年夕为对方添加了一个好记的名字,换馒头。   年兽没料到,自己歪着脖子抵着相思树的时候,换馒头会出现。他伸手取下烤羊腿,又从兜里摸出白面馒头捆好。   他高兴地闻了闻烤肉,心情满值,不用记账的肉真幸福。哪怕现在年兽活动不方便,依旧歪着身体咬了一口烤羊腿,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藏起来,回家慢慢吃。   树上的人吃了馒头,站起身。与以往一样,年夕看不见他,但与以往不同,换馒头压低声音,徐徐道:“馒头吃多了果然脑子不好使,只会大不会小。”   年夕正纳闷,忽感树上的人又不见了,走的一如既往的迅速。   他费力地瞅了又瞅,树上的动静确实没有了,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   咬了肉的年兽细细琢磨着换馒头的话,他在大和小之间思考片刻,成功解决了自己行动受限的问题,以缩小的方式。   变小的年兽闷闷地趴在相思树干的大窟窿中,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早点想到变小就不用费力抽独角那么辛苦了。   难道他真该少吃点馒头了?   独角自由了,可歪脖子的情况仍然未得到解决,年兽偏着脑袋对着相思树小会儿,做出了一个极具挑战的决定。他又在树干戳了几个洞,连成了一个心形。   长期破坏运势的年夕曾听白玉小妖介绍了一个秘诀,当年夕面对突如其来的破坏无从下手时,不如放手一搏,将损坏改成有意义的新形态。   位处相思谷的相思树,众多情侣们许愿的地方,年夕相信,心形窟窿总比一般的大窟窿来得有价值。   相思树的树干莫名地多出了一个心形的窟窿,相思谷从此新添了一抹小风景。   歪着脖子的年夕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易定和王蚺仍在前往相思谷的半路,而黑狐狸找他们的麻烦去了。   年夕抹汗,不好,这种事怎么可以忘。   肉果然是危险的物品,咬了一口肉而已,稍不留神就将其它的重要事全抛到了脑后。   事不宜迟,年夕赶紧迈开四条腿飞一般地往树林冲去。   他冲到附近记起自己的影卫身份,一个紧急止步,年兽隐去了身影,可冲力依然导致他撞翻了一大片高树。   易定与王蚺正在树下休息,身旁的树忽然接二连三地倒了,幸好王蚺反应敏捷,尾巴卷起断树丢到一旁。   与此同时,易定对着王蚺再度露出了极度崇拜的表情。好厉害,真的好厉害有没有,尾巴一卷一扔,危机一眨眼解决。这种时候易定非常后悔自己木有尾巴了。   易定并不知道,他也可以长出尾巴,不过是一条比王蚺的尾巴短很多细很多,作用少很多的小尾巴。   此外还将附带一个沉甸甸的龟壳,以及慢悠悠的速度。   撞击停下来的时候,年夕忧喜参半,喜的是自己的脖子终于不向左歪了,忧的是又变成向右歪了。   始终不是正的。   兽生总是世事难料,苦恼总在层出不穷。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有肉了~ ☆、第 16 章   在不太适应的歪斜的视线中,年夕奋力地打量当前的情况。他望了望四周,意外发现,黑狐狸已然离开,消失的一丁点气息都不剩。   不知道是黑狐已顺利达成此行的任务,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所以无声撤离,还是黑狐敌不过王蚺的尾巴,被活活的吓跑了。   年兽摸了摸下巴,他个人认为,第二个的可能比较低。   不管怎么说,反正目前拥有一个不错的结果,易定和王蚺仍然活着,而黑狐狸不见了踪影。   年夕目睹了王蚺用尾巴卷起断树,快速丢到一旁的全过程,他不由暗自佩服,不知道九洛给王蚺喝的是加了什么料的雄黄酒,使得王蚺的变化如此良好。   哪怕上一刻王蚺有些不太适应自己的新造型,但这一刻他已将新武器运用得十分的熟练。   王蚺不愧为天生的蚺,与玄武组合的搭档,骨子里从始至终带着蚺的优秀特质。   可惜,年夕不是王蚺,他不懂王蚺的烦恼。   虽说王蚺的尾巴能够分外灵活的对付敌人,偏偏王蚺此刻依旧站不起来,他可以努力挥动长尾巴,却无法使用这么长长的尾巴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根据王蚺平时的习惯,他长期用脚走路,他的尾巴尖对应的是他的脚,难不成现在要他临时改成用尾巴尖立着走路不成。   别说王蚺,就连年兽,也无缘见识直立身体用尾巴尖走路的蛇。当然,假如王蚺愿意来一次的创新尝试,年兽非常不介意近距离围观,外带热烈鼓掌。   王蚺当前的状态,还轮不到实施行走的这种难度计划,他丢开断树之后,立刻又显现出了极度疲惫的姿态。重重的尾巴任由他如此挥来挥去,短时间内,使得身体的负担明显增大。   若不是凶巴巴的大狐狸猛地扑向他们,伸出爪子要撕碎易定,王蚺不会下意识还击。   经由王蚺保护了的易定,此刻他对王蚺尾巴的态度全然改观。他不再幽幽埋怨蛇尾巴没有长腿摸着舒服,虽说摸起来手感软绵绵的,但是打架相当的给力。   他见王蚺累了,赶紧抱起王蚺的尾巴,小心地放在自己腿上,不轻不重地为对方揉尾巴。他一边揉一边关切询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儿?”   王蚺闭着双眼依靠树干,微微地点了点头。易定的力度轻了,再重些按摩会更好,可这话他懒得给易定说。王蚺的心情略微复杂,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他的尾巴成为了武器,偏偏他的尾巴现在也是他的负担,特别吃力的负担。   王蚺休息中,易定卖力地给王蚺揉尾巴,隐去身影的年夕悄悄地走到了他们的附近。   见到易定捏蛇尾巴,年夕也忍不住爪子痒,他盯着王蚺的尾巴,好奇心陡增。他纠结小会儿也凑上前,打算戳一戳王蚺的尾巴,看看到底是强大还是虚弱。   这时,王蚺突然睁开眼,警惕地打探四周。   “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王蚺微微皱眉。   易定的双手仍放在长尾巴上,讨好地左揉揉右揉揉,他听到王蚺说话,立即抬起头,望着王蚺:“你放心吧,我仔细摸过了,骨头全连着,没有断裂。”   王蚺一阵无言,深感与易定沟通困难,他没奈何地说了一句:“难道你没有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王蚺的话说完,易定这才四下张望,他认真闻了闻:“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烤肉味,挺香的。不知道是谁在附近烤肉。”   听到这样的对话,年夕立刻不淡定了。   他忽略了一点,此刻的王蚺与平时的王蚺不一样,蛇的嗅觉可是相当得可怕,好在,乌龟没有蛇那么强大的嗅觉。   揣紧了兜里的烤羊腿,年夕急忙轻手轻脚的往后退。这个烤羊腿是他刚刚才和换馒头交易的珍贵食物,来之不易,绝不给轻易让给其它人。   除非是与霄峥分享。   格外珍视烤羊腿的年夕迅速后退了一段距离,与对方远远相望,让自己的烤羊腿处于安全的范围内。   食物的气味偏飘远,站不起来的王蚺抛弃了烤肉这件事。   如今,黑狐走了,林间小道霎时恢复至起初的冷冷清清,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留给了王蚺和易定充足的机会享受二人世界。   年兽深信自己不在影响二人世界的因素内,首先他是妖兽,担得起无人打扰,其次,他退得远远的,哪怕主要目的是保护烤羊腿。   他取出自己的烤羊肉再次欣喜地闻了闻,随后他把烤羊腿分成了几大块,装入干净的小布袋。他拿起其中一块,将其余的烤肉细心的收藏起来。   他必须珍惜着吃,他不知道换馒头下一次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年兽简直不懂这个人的想法。   偏偏年夕不愿勉强换馒头做交易,他深刻懂得,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所以,年兽唯有等待,期待换馒头下次出现的时间能够稍微早一点点。   歪脖子的年兽在开心啃肉,易定揉了蛇尾巴小会儿,惊觉天色已暗。如今他们停留在林间小道,前有小村,后不着店,除了继续往前,硬着头皮赶往相思谷,当前没有其它更适合的选择。   易定不怎么熟悉周围的环境,给不出好的建议。他侧过头正打算与王蚺商量,发现王蚺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   反复地盯着睡梦中的王蚺,易定的目光很快落在王蚺的嘴唇。易定吻过王蚺的双唇,对此怀念不已,看起来那么的诱人,仿佛在邀请易定与之亲昵一般。   稍稍挣扎了片瞬,易定倾过身,贴上前。他刚凑到王蚺面前,王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直盯易定,他似乎看透了易定的不良想法,挑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易定心虚,好在他飞速地抓到了借口拯救了自己:“天黑了,我们要不要去相思谷过夜?”   如果他们现在往回走,以当前的速度,返回住宅恐怕将会花费更长的时间,没准到达宅院前,天就亮了。他们不妨先到相思谷稍作休息。   据悉,相思谷内繁荣昌盛,兴许他们能寻得帮忙,雇佣一辆马车赶路。   王蚺权衡再三,他走路不利索,方圆又不见人影,不见妖影,仅有依靠易定背他,易定这家伙半靠谱半不靠谱,往回走和往前走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王蚺偏向往前走,说好了要去相思谷,没见到相思树就折返,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路也白折腾了。   “去相思谷吧。”王蚺应道。   得到王蚺的赞成,易定满脸笑容地站起身。他又将与王蚺长时间的紧密接触,代价是必须扛着沉甸甸的半人半蛇状态的王蚺拼死挪向相思谷。   易定背着王蚺徐徐地往前走,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入夜后,王蚺貌似比之前又重了些,易定累得两行血泪。   王蚺为何会越来越重,僵着脖子偏着脑袋仍不忘嚼肉的年兽看出了端倪。夜色中,王蚺四周的妖气增加了,或许是此前的突发状况,逼的王蚺不得不保护自己,奋力晃动尾巴还击。   这番举动势必引发蚺妖对王蚺的主导,一旦蚺妖彻底睁开眼,那么王蚺将转为被支配的状态。   所幸,王蚺仍保持着一丝清醒,并未彻底被妖气笼罩。某种意义而言,王蚺的承受力可观,他没有惧怕改变,他没有迷失自己,没让蚺妖成为主导。   王蚺一直在忍耐,不让自己出现更诡异的变化。   年夕倍感欣慰,如此一来,他可以稍微悠闲片刻,不用犯愁蚺妖又找易定的麻烦   一路平平稳稳,安安静静,仅有易定在辛苦地大口喘着气。   事实证明,即使是失去力量的玄武,易定坚强不屈的意志力和长期磨练的负重能力均是惊人的,他硬是将一条超负荷的大蚺送入相思谷中。   从始至终,王蚺都没询问易定辛不辛苦,累不累,因为王蚺清楚,背着他肯定很累,他问了也无法解决问题,还会分散易定的注意力。王蚺选择了静静地贴在易定的后背,感受这一次特别的出行。   他相当中意易定的背,倘若易定的后背有出售的话,他当真很想买一个回来铺床。他躺过那么多的大床,竟然都没易定的后背舒服。   思绪飘远了的王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的嗜好为什么会越来越奇怪。莫非与易定相处久了,自己也会变得奇怪起来。   他不能如此堕落。   踏入相思谷,即见路边修建的一间休憩专用的小屋。这类小屋在今古镇十分常见,分布众多,专供游客们出行的时候居住。门口通常有一个小机关,放入银子就给开门。   小妖们平时不住这儿,哪怕他们可以缩小身体从门缝钻进去。大多数时候,小妖们认为没这个必要,他们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能栖身。   这些小屋,专门为来世的人准备,赚钱用的。   易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王蚺也不好让易定再前行,他们就近选择在小屋过夜。   小屋内的配备供给应有尽有。   王蚺原本打算买一条裤子,后来放弃了,他的尾巴只能伸进一条裤腿,穿着比不穿难受。   起初,王蚺对小床心有忧虑,害怕小床承不住自己的重量,之后他惊喜发现小床异常结实,早就考虑到了游客方方面面的情况。   易定不停地喝水,恨不得将一大缸水全部喝完。   喝了水的易定抱着水缸坐在地面喘气,王蚺则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们不知道,但是年兽知道,这样难得的和睦相处即将被打破,陈轩宇天亮之后就会来到今古镇了。   那个在黑狐狸口中的厉害陈轩宇究竟是何方神圣,年夕充满了好奇。   夜色越来越凝重,年夕打了个哈欠,他在小屋外寻了一处舒适的草地,趴在草地里开始打盹。   这个夜晚并不安宁。   时不时会有这样的声音。   “易定,谁允许你到床上来的?”   “我以为这是桌子。”   “……”   或者那样的声音。   “易定,你在往哪儿摸?给我放手。”   “我以为这是蜡烛。”   “……”   最终,一抹黑影被一条尾巴气愤地丢出了小屋。   蛇在夜间依旧能准确的判断附近的生灵,乌龟眼力虽不及蛇,但也不算夜瞎子,装傻占王蚺的便宜,绝对会上演一出悲剧。   年兽低着脑袋,默默想着,摸到桌上的蜡烛什么的,一点儿都不好笑嘛。   一夜过去,黑着眼圈的易定打了一个哈欠替王蚺端来了洗脸水。   昨晚沿途的宁静仿佛是一场梦,清晨中的相思谷热闹非常。这儿百花盛开,美不胜收,小妖们蹲在路边出售小花环。   路上,不时有与王蚺他们类似的游客询问价格。   然而这些游客不会把王蚺当作自己的同类,他们不认为一个身穿大红喜袍,身下一条长尾巴的人与他们相同。   这种时候他们只会立刻合影留念,并书写感想两句。   相思谷,路遇背蛇妖前往相思树下成亲的青年。青年,加油哦,我们看好你。   易定若是得知大家的想法,多半会感动的落泪。   易定辛劳地背着王蚺奋力朝前走,忽然,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他是相思谷的谷主。   作为对易定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嘉奖,谷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颁给了易定一个由相思树的枝叶编织而成的帽子。   美其名曰,长途负重的有为青年。   年夕歪着脑袋费力地打量帽子,如此多的绿叶,这帽子戴得真绿啊。   一时间,年夕在围观,众多的小妖在围观,路过的游客也在围观这番稀有的场景。   随风而来,轻轻的,一只小云雀落在年夕的肩头,它低声带来一个消息:“陈轩宇已从来世出发,半个时辰后抵挡今古镇。今古镇方圆内进入戒备状态。”   瞬间,年夕感觉到相思谷的风吹得呼啦呼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刮风了,这次真要掉落boss了,幸好我吃了肉(貌似有什么不对…… ☆、第 17 章   耳边轻轻的飘过戒备这个词,年夕不由愣了半瞬。他挠挠头,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作为旅游地点,今古镇绝大多数时候均处于休闲惬意的状态,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而此刻,小云雀却转达了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   小镇方圆内进入了戒备状态,言下之意莫不是来的这个人非常非常的凶险,以至于必须提醒大家都格外小心。   细细琢磨着小云雀带来的讯息,年夕心底的疑惑顿时加深了。他隐隐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关于陈轩宇,恐怕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存在。   这会儿,沉浸在开心之中的易定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即将朝他迅速逼近。他乐呵呵地戴着自己的绿叶帽子,与周围的人挥手示意,哪怕那些咔嚓咔嚓的光已然闪花了他的眼睛。   王蚺简直受不了这般众人关注的场景,那些人盯着他的尾巴指指点点算什么。要不是考虑到这些人不具备威胁力,王蚺早已丢翻一大片。   他恨不得立刻走得远远的,偏偏他的尾巴不争气,自己没办法走路,唯有被动的等待易定。他不自在地挪了挪尾巴,尾巴尖在易定的脚上戳了两下,怨念道:“愣着干嘛,还不走。”   易定闻言顿了顿,被王蚺需要的感觉远比被众人注视的感觉来得好,他不再停留原地,告别了周围的小妖和游客,兴奋地背着王蚺继续往前走。   他们的目的地是相思树。   打量众多的沿路小妖,年夕眼尖地瞅到了好几只小狐妖,它们隐藏了气息混在妖群中,尽量不引人注意。它们与别的小妖略有不同,视线始终紧紧地跟随易定他们的一举一动。   易定走几步,它们就朝前方挪几步,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反复研究这几只狐妖,年夕再度眼尖地捕获了一只黑色皮毛,尾巴尖是白色的小狐狸。尽管它缩小的身体,改变了些许相貌,看起来天真可爱,但年夕依旧嗅到了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以及那个没有隐藏起来的有缺口的小耳朵。   年夕稳了稳情绪,踱步行至小黑狐的身旁,他低头瞄了眼脚边的小狐狸,语气相当肯定:“是你吧。”   小黑狐分外平静,懒得侧头看一旁的年兽,它一门心思观察易定的情况:“是又怎样。”   年夕还敢咬它不成,别以为它变小了好欺负。   对此,年夕也不含糊,直接抛出了重点:“你在这儿帮我守着易定,我去找药师捏一捏我的脖子。”   总不能一会儿陈轩宇已到跟前,他仍是歪脖子年兽,这样的话,他如何戒备得起来。   “凭什么帮你?”小黑狐不乐意接受年夕提出了要求。   年夕嘴角抽搐,要不是追赶黑狐,他也不至于撞树,但这已不是当前的关键。不管黑狐的差事是什么,如今最核心的问题是陈轩宇要来了:“我歪着脖子没法打架。”   听到这话,小黑狐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你打架也打不赢。”   年夕无语哽咽,别以为变小了他就下不了手凑黑狐。   尽管与小黑狐的沟通并不愉快,但年夕看得出来,小黑狐的职责或许与自己类似。小黑狐警惕地跟随易定他们往相思树的方向走去,年夕权衡再三,一溜烟跑了。   他相信,即使自己不说,黑狐也会守着易定和王蚺。   奔出相思谷,年夕原本打算先去一趟妖王殿,看看霄峥起床了没,精神好不好,然后再偷偷留一块烤肉给霄峥。   烤羊腿的味道不错,年夕希望霄峥也吃一口。   跑到今古镇边界附近,年兽意外地撞上了一堵透亮的灵力光壁。今古镇的出口就在不远处,偏偏年兽无法靠近分毫。   他暗自思索,看来今古镇外出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从此刻开始,大家不能再进出小镇,今古镇与妖界的相关联系就此阻隔。   单凭这一点,年兽琢磨着当前的情况恐怕有点严重,早知道他应该问一问霄峥,守护易定不被陈轩宇看见的这份差事,值多少两金子,估计开价不菲。   出不了今古镇,年兽只能在小镇内寻找药师。他记得癸堂的地址,还记得癸堂有一位年迈的药师,他到癸堂去或许能得到帮助。   心中有了新想法,年夕即刻付诸于行动。他推开癸堂的门,却苦闷的发现癸堂内空空荡荡,癸堂主在门口留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癸堂全体赏花活动,火热进行中,有事请留言。   年夕一头黑线,这种时候居然出门赏花,早不外出,晚不外出,偏偏选择年夕求助的时刻。他找癸堂药师的希望顷刻间幻灭了,今天的运气依旧不太好了。   闷闷地在附近转了一大圈,年夕苦于找不到赏花地点,癸堂上下那么多妖,竟然集体遁了。   年夕无奈地跳到王蚺宅院的屋顶,他偏着头四处张望,期待能突然冒出一个给力的药师。谁知药师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一只让他怨念不已的大白狐狸,九洛。   他一见九洛就来气,果断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爽:“狐狸,你站住。昨天居然派手下在半路伏击,太坏了。”   九洛闻言,缓了缓步速,含笑瞅了眼年夕,对这只歪脖子的年兽笑道:“这是王的安排。”   年夕狠狠地瞪着他,推吧,都往妖王身上推吧,看王不教训他。   “怎么,还歪着脖子?要不要我好心地替你掰正?”九洛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察觉到危险的笑容,年夕下意识往后退了小步,连连摆手。他才不需要九洛帮忙,不必九洛出手。九洛绝逼不是掰正脖子,而是掰断他的脖子。   见状,九洛摊手:“算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坚持不要九洛帮忙,年夕与对方保持距离,切换了话题:“易定他们到达相思谷了。”   “我知道。”九洛点头应了声。此时,大大小小的狐妖全都出动了,这一刻的今古镇很少有九洛不清楚的风吹草动。   易定与王蚺留在相思谷再好不过,那儿适合他们藏身,能够大幅降低应对陈轩宇的危机。   年夕对陈轩宇的存在有太多的不理解,之前他接影卫的差事,九洛告诉他,陈轩宇仅是王蚺在等待结婚的来世人,也没有小妖提及陈轩宇多么的与众不同。   怎么会眨眼之间,陈轩宇的身份就扑朔迷离起来。到底有多少人了解详情,又有多少人能告诉年夕真相。   他思前想后,问道:“昨晚,我见到一只黑狐狸,他说陈轩宇是个厉害角色。”   对此,九洛很快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异常棘手的家伙,是一个大麻烦。”   能够让九洛给出如此评价的家伙,年夕确信,陈轩宇绝非寻常小角色。所以说,他是不是应该感到无比的光荣和自豪,霄峥肯定是器重他,才会交给他如此了不起的任务。   差事的金子垒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一座山那么高。   年夕满心欢喜。   瞄到歪脖子年兽的诡异笑容,九洛相当的费解。这都什么时候,这头年兽居然还有心情想一些奇怪的事情,笑得这么令人无语。   同为妖兽一族,九洛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不在状态的年夕一句。   “不要靠近陈轩宇。”九洛说。   年夕纳闷加倍:“他有这么可怕?”   九洛越是这么说,年夕越是期待见识一番。   年夕心无担忧,九洛却微微皱了皱眉。年夕没见过陈轩宇,所以无法深刻体会到,真正可怕的敌人,它们往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可怕,甚至易于亲近。   他们往往把自己伪装得极好,不易察觉,无法防备。恰如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掉躯体和魂魄,当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早已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十年前的今古镇,险些酿成悲剧。   幸好那会儿他们拥有并未失去记忆的易定,哪怕是一个没有恢复灵力的来世玄武。   要不是陈轩宇与王蚺走得那么近,易定不会如此介意陈轩宇。要不是易定万分纠结陈轩宇的出现,那么易定也不会发现陈轩宇的真面目。   十年了,阻隔陈轩宇足足十年,九洛相信,来世的妖界为此做出了不懈的努力。   然而,有些灾难躲不了,唯有面对。   九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忆让他心情不爽。他别过视线,只见年兽睁大眼打量他,仿佛在他脸上找秘密。   年兽坚持不懈地问道:“黑狐说陈轩宇不是人,那他到底是什么?”   他好歹也是任务的一分子,始终无视他是不道德的。   “你真的想知道?”九洛问。   年夕连忙点头,盼着九洛松口。殊不知,若不是霄峥交代,有些秘密,九洛埋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   好一会儿,九洛收起了笑意,眼底闪烁着愤怒:“邪灵,来世人的邪念聚集而成的邪灵。”   历经了千万年的繁衍,来世的邪灵愈发狡猾,他伪装的极度完美。他熟识前世的种种,深知每一次失败的原由。他了解自己曾经的诸多不足,他清楚怎样的力量将会消灭他。   他不断地改变自己,去除自身的弱点,使得自己无懈可击。   在来世,陈轩宇会遭遇一个不可战胜的强敌,来世的玄武。   陈轩宇形成的时间在易定与王蚺相遇的一百年之后,所以他再清楚不过,拯救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绝不能让玄武恢复灵力。   他有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易定与王蚺初遇时,感情并不好,他完全能够在此下手,切断一切。   陈轩宇对付不了清楚自己玄武身份的易定,但陈轩宇可以对付不懂得自己人生意义的王蚺。   伪装成普通游客的陈轩宇来到了今古镇,计划不动声色的去除自己的心腹大患。   被陈轩宇迷惑的王蚺遭到了邪念的侵蚀,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易定满心焦虑,急于拯救王蚺,可惜他力不从心。易定残存的灵力碎片被陈轩宇击碎了,忘却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的前一刻,易定动用破碎的碎片打伤了陈轩宇。   陈轩宇负伤,被迫退回来世,他并不知道自己对易定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只清楚易定的伤势不致命。   这件事发生之后,神秘人向霄峥表达了深深的歉意,他为了追查某些真相,故意放了伪装游客的邪灵前往今古镇。这才使得邪灵有机可趁,差点颠覆了来世的命运。   此后,神秘人将失忆的易定交给霄峥照顾,他则装作不了解陈轩宇是邪灵,告诉了陈轩宇两个不幸的消息。   一个是陈轩宇在前世受伤,伤情导致他暂时无法通过道路,前往前世旅游,一个是攻击陈轩宇的妖怪造成了道路损坏,为了大家的安全,道路会关闭一段时间进行修复,不能对外开放。   了解此事始末的有六个人。   妖王霄峥,神秘人,易定,陈轩宇,九洛,以及大黑狐。   说到这儿,九洛的声音不由低了些许。当王蚺的影卫,是九洛接过的最坑妖的差事。   陈轩宇踏入今古镇之前,神秘人对霄峥说:“派一名优秀的手下保护王蚺。”   霄峥将这个重责交给了九洛。九洛以为,神秘人让霄峥派人守着王蚺,是出于玄武的考虑,完全没料到是因为陈轩宇的危险。要不是大黑狐替九洛抵挡了侵蚀,那么如今只剩尾巴尖是白色皮毛的狐狸,或许就是九洛了。   九洛选了一些该说的部分说了,另一些没告诉年兽,但这已经足够让年兽听得心情忐忑。   年兽不懂,既然来世的坏蛋进入今古镇那么危险,为何霄峥不直接彻底封闭这条道路,如此一来,邪灵也好,邪妖邪魔也好,都不能过来了。生意赚的金子,绝对没有这些隐患多。   年夕的疑惑,九洛也曾问过王。   霄峥的回答是:“道路不能关。关了的话,来世妖界会消亡。”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糟糕了,有坏蛋   妖王:关门,放年兽   年兽:⊙o⊙ ☆、第 18 章   消亡这样的重量级词,杀伤力度太大。一时间,年夕盯着九洛默不吭声,他看了眼前这只妖狐好几眼,愣愣地没有说话。   年夕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假如说,一旦关闭了来世和前世的道路,来世的妖界将不复存在,岂不是太可怕了。   没有妖界存在的来世,这样的悲惨画面,年夕完全不敢想象。   年夕担忧,倘若来世的妖界没有了,那么还有自己吗?还有霄峥吗?   若是没了霄峥,年夕的窗花该怎么办,他还想送给霄峥好多好多的窗花,各种各样的花纹,贴满整个妖界。   他要攒钱给霄峥买礼物,他的心愿都还没有达成,来世的妖界绝不可以轻易的就没了。   于是,年夕斗志满满,他握拳,下定决心。既然这条通道如此重要,他势必誓死守候,他一边与霄峥一起保护这条珍贵的道路,一边打跑那些搞破坏的坏蛋。   不过,话说,邪灵该怎么打?   年夕还没尝试过,这估计是一个问题。   天空微微亮起光,九洛顿时提高了警惕,亮光传达给九洛一个信息。陈轩宇到了。   九洛偏过头看着年兽,再次交代:“好奇心别太重,贸然接近陈轩宇,你会被邪念侵蚀的一点不剩。”   一而再,再而三被劝的年兽闷闷地挠头,他又没耳背,不用重复念叨。年夕不懂,被邪念彻底侵蚀会发生什么变化,他是不是会成为一个坏心眼的大坏蛋?   身为妖王的霄峥是否会讨厌坏年兽,霄峥的厌恶会比没有肉吃更让年兽倍感五雷轰顶。邪灵出行,安全第一,冒险与否视情况而定,这么想着的年兽默默往后退了小步。   九洛往前走了两步,化身为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他一身粗布衣衫,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篮内放有许多鲜花,站在通往王蚺家的必经之路上卖花。   年兽连瞅九洛的新造型两眼,无言抹汗,卖花不是应该幻化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么,看起来会更单纯无威胁。当然,九洛愿意怎么变化是他的自由。   之后,九洛拿出花篮里一朵红色花朵,他对着花吹了一口气,花瓣随即泛起淡淡的光芒,散发出一股清香。九洛将这朵花放在其它鲜花的上面。   年夕仔细地闻了闻,花香之中交杂着一丝不明显的气味,但年夕仍旧判断出那道味道的本质,追魂香。   “要用追魂香记忆陈轩宇吗?”年夕问。   九洛低头看了一眼红花,没有回答,似乎有点犹豫。   陈轩宇如此聪明,他不会轻易触碰今古镇内有丝毫可疑的物品,他极少留下气息,难于追踪。九洛需要在陈轩宇的身上留下一抹味道,用追魂香来判别陈轩宇的位置。   但,这很有难度。   年夕不敢耽误九洛办正事,跳到路边的大树。他趴在树枝上,小心的将自己隐在树叶后方,耐心地等着陈轩宇的出现。   他要求不高,只希望看一看来世的邪灵长什么样。待他满足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愿,确定陈轩宇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他立刻返回相思谷,步步紧盯易定,确保他的新任务对象的安全。   保护玄武,职责重大,年夕绝不辜负霄峥对自己的信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年夕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正从路的尽头一步一步的走来。   很快,一抹人影清晰起来。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身姿挺拔,相貌可圈可点,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性情温和。他身穿一袭水蓝色的长袍,手拿一把折扇,束发的带子镶了一块白玉,腰间的坠饰亦是白玉。   青年步履轻快,心情极佳。   年兽摸了摸下巴,深深感叹,青年看起来平易近人,若这就是来世邪灵,伪装程度极度恐怖,浑身上下几乎感觉不到妖气邪气。   这样的邪灵混入人群之中,不但不易察觉危险,没准还十分讨众人欢喜。   见青年走近,路边的小男孩立即站起身,他拿出篮子里的花,冲对方说道:“这位公子,买一朵花吧,送给你心仪的姑娘。”   小男孩的上前,证实了青年的身份,年夕相信,这应当就是陈轩宇无误了。单从外表和气息判断,确实是无法辨别凶险的家伙。   要不是提早得知青年是邪灵,更是聪明狡猾的邪灵,年兽兴许在见到陈轩宇时,也不会对这样的青年持有警戒心。   听到小男孩的话,陈轩宇的步速一缓,他微笑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花篮里的花。   小男孩伸出手,手里握着开得最艳丽的那一朵红色花。花递到陈轩宇的跟前,等待陈轩宇收下,与此同时,年夕也不由伸长了僵着的脖子观察陈轩宇,琢磨陈轩宇是否会买花。   结果出乎年夕的意料。   陈轩宇买花了,但他并没伸手去拿那朵花,而是微微笑了笑,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小男孩:“今天风大,怕是要变天了。早些回家去吧,免得家人担心。”   说着,陈轩宇转身要走。   见状,小男孩拎起整个花篮,喊道:“这位公子,你买的花。”   陈轩宇笑容不变:“不用了,她不爱红花。”   小男孩的表情僵了僵,淡淡说了一句:“谢公子的赏赐。你心仪的姑娘,她一定会过得非常的幸福。”   听到这话,陈轩宇笑而不语,走了。   年夕疑惑地盯着路上的情况,如此温柔大方的公子哥,杀伤力加倍。   等到陈轩宇走出一段距离,年夕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树上滑下来。他挪到九洛身旁,尚未开口,只见九洛微微颦眉,九洛摊开了手心,露出了手中紧握的一锭银子。   银子的外观并无任何异样,仅在九洛的掌心腾起妖力,强制驱散邪气之际,年夕才清楚的看见银子腾起了一股黑烟。   黑烟的味道特别难闻,年夕连忙伸手扇了扇。   年夕痛心道:“不会吧,邪气侵蚀了银子?”   “不仅是银子被侵蚀,大凡他碰过的人和物都免不了被侵蚀,区别只是看不看得见,程度严重不严重而已。”九洛说道。   当天,减少今古镇内的妖怪数量,即能降低大家被侵蚀的可能。见过陈轩宇,需马上祛除邪气,越早越好。   紧接着,九洛扬了扬手,顷刻间,整个小道全泛起了光芒,一些原本看不见的印记变得清晰起来。   陈轩宇沿途留下了一连串黑色的脚印,别提有多诡异。那些黑色脚印被光芒逼出道路,化为一缕缕黑烟,飘散了。   年夕此刻大概有点懂了,今古镇方圆内进入戒备状态的意思。   这种侵蚀悄无声息,防不胜防。   可惜,九洛没能给陈轩宇撒下追魂香,下一步如何走,依旧不明朗。   九洛对此并没太失望,陈轩宇不碰花在预料之中,陈轩宇这般谨慎,不会轻易中计。九洛卖花,不过是试试陈轩宇当前的邪气程度罢了。   这次尝试告诉九洛,情况很糟糕。   修养了十年,陈轩宇的身体康复了,兴许比十年前更厉害了几分。偏偏,易定没有恢复记忆,没有恢复灵力。假如陈轩宇发现了当前的易定,玄武或许真会被邪灵抹杀。   这些年来,他们不停地净化蚺妖,王蚺的情况比易定乐观不少。若是王蚺可以对抗陈轩宇,保护易定的话,说不定玄武仍有机会逃过一劫,来世也能随之逃过一劫。   可王蚺目前还不会这么做。   没有了强大的玄武镇守来世,邪灵从此作恶世间,那样的来世难以想象。   年兽认真觉得,他渴望停留在当前的妖界,给霄峥送送窗花,在妖王殿揣走一盘馒头,偶尔和换馒头交换一块肉改善生活。   平淡平静的日子,远比来世过得安心。   葱婆婆说,来世的玄武经历了一场大战,导致龟和蛇分离,陷入了轮回。如今,轮回的易定与王蚺尚未重新在一起,邪灵畏惧恢复力量后的玄武,出手侵蚀王蚺,打伤易定。   来世怎么会如此凶险。   年夕面对九洛,仔细闻了闻,若有所思:“你说,陈轩宇不肯碰这些花,会不会是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九洛瞪着年夕,怀疑他身上有怪味,年夕简直是歪脖子歪得恨不得脖子早点断掉。   年夕依旧一本正经:“狐狸的味道,是香味,还是臭味?”   闻言,九洛不淡定了。狐狸才没有臭味,狐臭什么的,明明是来世人创造的新词,与狐狸木有半毛线关系。   九洛的表情极度不和善,年夕有压力,难不成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九洛不满意。九洛这副要咬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年夕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有种脖子好危险的感觉。   九洛压了压情绪,他还有事要办,打发年兽赶紧回相思谷。   年夕走出几步,猛地想起有话忘了说,他转过身正欲叫住九洛,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九洛的后背竟飘着一抹黑影。   黑影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蜷成一团在睡觉的狐狸。   出乎意料的画面惊得年兽轻轻哆嗦了一下,他见过九洛多次,却从没见过这般古怪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兽:来世的坏蛋好可怕…… ☆、第 19 章   年夕踌躇着应当如何正确的处理这件怪事,他思索之际,九洛却冷不丁地转过身,他看着发呆的年兽,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九洛的话,年夕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略感苦闷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感到脖子有点不自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这种时候,年夕不能有太多的迟疑,需要掉头就走,他莫名奇妙停留的时间越长,越是容易引起九洛的怀疑。   年夕目前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刻的九洛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他尽量放慢速度地走着,心里数不清的疑问。事情变化的太快,他对邪灵相关的一切不怎么熟悉,他该如此解决这件麻烦。   仅凭九洛后背的诡异影子,年夕心底已经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琢磨着九洛没有再留意自己了,年兽这才悄悄地回过头往后看。九洛已走出了一段距离,年兽仔细望了望九洛的后背,黑影仍在那儿,年夕能够感觉到,蜷成一团的狐狸并没醒来。   刚才果然不是他眼花了。   年兽有几分疑惑,几分担心,既然确定他看见的景象真实存在,那么这般古怪的迹象是否就是邪灵的侵蚀。   年夕刚才明明看见九洛驱除了邪气,若这些是邪气的残留,是不是意味着邪气无法彻底清除。假如这一切与邪气无关,那么狐狸的影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苦恼时刻,年夕完全找不到人问,找不到人商量,他只能自己苦苦思考。   此时此刻,按理说,年兽应当尽快去执行自己的差事,好好地守着易定。偏偏,年兽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九洛的状态有问题,恐怕会出事。   年夕思来想去,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能够与之讨论的人,大黑狐。   九洛此前曾提及,大黑狐同样了解十年前的详情,说不定年夕可以找大黑狐聊一聊,看能不能够收获一些有用的消息,如果大黑狐乐意合作的话。   主要是此刻年夕出不了今古镇,要不然他绝对直奔妖王殿,与霄峥商讨这些诡异现象。   身为貌美妖王,妖界当前最最厉害的角色,年夕深信霄峥肯定知道怎么做最正确。   略微考虑了小会儿,年兽立即加速朝相思谷前行。此去相思谷任务有二,一则是肩负霄峥交代的重任,守着易定,不让陈轩宇与易定见面,二则年夕认为有必要与大黑狐认真地谈一谈。   毕竟是为了九洛的安危,大黑狐或许愿意开口。   年夕边走边想,他没留意自己走了多远,耳边猛地响起温和的声音:“请问,这是前往相思谷的路吗?”   闻言,年兽不由一愣,他循声望去,张嘴正欲回答,动作霎时僵了僵。   问路的不是别人,身旁的青年正是陈轩宇。   年夕之前只顾着低头想事情,完全没觉察到陈轩宇何时靠近了自己。年夕暗暗提醒自己,这个家伙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见年夕愣愣地没有回答,陈轩宇全然当作年夕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他又微笑着问了一句:“请问,这是前往相思谷的路吗?”   年夕维持着面无表情,但心如擂鼓。   他果断地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与相思谷相反的方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真诚:“这位公子,你走错方向了,那边才是相思谷。”   年夕不知道去王蚺家的陈轩宇发生了什么,下一刻马上出发前往相思谷。但是,有一点,年夕十分确定,易定和王蚺如今在相思谷内,年夕不能够让陈轩宇过去。   能延缓一时是一时。   听到年兽的话,陈轩宇看了看新的方向,轻轻点点头,叹道:“这样啊,想不到居然错了方向,幸好发现得早。”   年夕露出充满诚意的笑容,他时刻提醒自己,这是邪灵,不能大意。不可以轻易靠近,不可以轻易触碰,一旦接触到与陈轩宇相关的任何物品,必须尽快净化。年夕清晰记得,那一锭会冒黑烟的银子,那一串道路上的黑脚印,以及九洛后背说不出道不明的黑影。   为了让陈轩宇相信,年夕决定多解释一句。   “相思谷的位置不容易找,”年夕笑容满面,“平时总是有人记错位置,跑了冤枉路。”   陈轩宇仿佛相信了年夕的话,但他并没立刻出发,而是向年夕提出了求助:“这位小哥,我赶往相思谷有急事,奈何我不识路,这相思谷的位置又难找。如若方便的话,你能否送我一程?”   对方的求助,年夕想也不想,下意识蹦出了一句话拒绝了:“我娘让我去割猪草,家里的猪还饿着肚子,我不能去其它的地方。”   对此,陈轩宇并不介意:“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后会有期。”   陈轩宇再次与年夕确定一番相思谷的方向,朝着年夕指路的方向动身了。   邪灵走了,年夕随之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机智,半路顺利地拦截了陈轩宇,可惜他的法子估计也只管用一时半会。到时候,陈轩宇找不到相思谷,多半还会再次问路,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那会儿,陈轩宇碰到年夕,肯定得找年夕算总账。   不过,当前应该还不会。   年夕尚未到达相思谷,他走着走着,莫名地感到口渴,他左右望了望,寻找附近哪儿有小溪河流。   很快,口渴的年兽欣喜地找到了一条小溪。   年兽行至溪边,刚把脑袋探过去,他的表情顷刻间变了。他激动的猛然往后一扭头,只听得咔嚓一声,扭到一侧的脖子,意外地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这是好事,可是随之而来的也有不好的事。   年夕深吸了一口气,他稳了稳情绪,再度探出脑袋。这一次,他压住自己的不安,认认真真以及仔仔细细地多看了水中的自己两眼。   画面很惨烈,使得年夕纠结不已。   他的身后竟然飘着一团黑烟。   与九洛的情况何其相似。   年夕稍稍侧着身,努力用溪水映出自己的身影。不管他怎么看,都无法改变一个令他讨厌的画面,他身后有一团黑烟,黑烟的模样是一头年兽,蜷成一团在睡觉。   满心全是不爽,年夕闷闷地想着,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邪气侵蚀。   可是,他记得自己并未与陈轩宇有所接触,他没收问路的银子,也没与陈轩宇距离多近。   头发微微发麻,年兽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在陈轩宇出现之前,年夕在低头赶路,速度虽不快,但也不慢。然而,就是这样的非常人的速度,他恍惚间感觉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他听到了对方的问话。   回忆起重要的细节,年夕当场抓狂了。   年夕愤愤地咬紧牙关,将妖力聚集到肩头,惊见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手印。他瞬间神经抽搐,这简直会成为一段恐怖的记忆。   迅速逼出了邪气,待黑气飘散了好一会儿,年夕的心情依旧没能平静。   他深感自己整头兽都不好了。   肩头的手印虽然消失了,可是身后飘着的黑影仍在,年夕不能接受自己后背始终有一头诡异的睡觉年兽出没。   这下该如何是好?   继九洛之后,年夕认为自己麻烦大了。   他犹豫不决,此般状况的自己或许不适合踏入相思谷,他都能明显感觉自己不对劲了,多半要出问题。   相思谷此刻除了易定和王蚺之外,还有许多的小妖和一些旅客。万一黑影里的年兽突然醒了或者自己突然不对劲了,惹下大麻烦,那可就糟糕了。   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个讨厌的影子解决掉。   年夕使用了不少办法,比如说,跳进小溪洗澡,可惜黑影洗不掉。再比如说,升一堆火,用火烤,可直至年夕后背滚烫,黑影还在,方法再度失败。   他在泥土奋力地滚了又滚,毫无效果。他用锋利的短刀在后背小心地刮了刮,依然无效。他在小溪边的树林挑选了一棵大树,他后背抵着大树,拼命地蹭啊蹭啊蹭,希望能将黑影给蹭没了。   谁知黑影没消失,倒是蹭出来了一头黑熊。   黑熊路过树林,见年兽玩得十分嗨皮,于是它也找了一棵大树给自己挠背。   一左一右两棵树,年夕偏头瞅见黑熊时,一头冷汗。   但凡年夕能够想到的办法,他都试了一下,可全部以失败告终。年夕闷闷不乐地坐在溪边,盯着溪水犯愁。   他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自己呢?   邪灵由世间众人的邪念聚集而成,这些邪念有妒忌,有贪婪,有仇恨等等。人有七情六欲,邪念与之相随,偏颇导致扭曲,从而形成强烈的吞噬力量。   年夕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假如他的心平静一点,情绪平缓一些,丢开杂念,心怀善意仁慈,那么邪念的侵蚀是不是会降低些许。   一边想着,年夕一边抬头望天,他摸出了一个馒头,大大地咬了一口。他要攒钱,长期填不饱肚子,肉太贵,舍不得吃,看着别人吃好吃的,他的双眼都要放光。   年夕泪流,他本就心有杂念,心情怎会平静得下来,这不是欺骗自己吗。   远远地望了一眼相思谷的方向,年夕心里默默地祈祷,相思谷可千万别出问题,那边的情况关乎不少人的小命。   烦闷地挠了挠脑袋,年夕寂寞地坐在溪边画圈圈。眼前的今古镇,年夕不知道自己该去找谁,而且他现在也不敢贸然去找谁,免得自己遭遇的侵蚀进而影响到别人。   犯愁中,年夕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在这儿做什么?”   闻言,年夕心里一喜,扭头回道:“啃馒头。”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半路遭到坏人偷袭⊙o⊙ 第20章 手里紧紧抓着没啃完的馒头,年夕十分开心地望着刚刚现身的救星,他完全没料到霄峥此时会在相思谷附近出没。 霄峥表情极淡,他看了看年兽,慢步走上前来。 原本,年夕有打算去妖王殿找霄峥,他难得拥有一个烤羊腿,心急的要与霄峥分享烤肉,可惜出不了今古镇。既然霄峥出现了,年夕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珍贵的机会。 他赶紧把馒头塞进嘴里,随意嚼了嚼,迅速咽下。 年兽仔细用溪水洗了洗手,这才取出自己极其珍视的干净小布袋。他挑选了一块最大的烤羊肉,用妖火捂热,乐呵呵地递到霄峥跟前:“要不要尝一尝?我才换回来的烤羊腿,味道可香了。” 霄峥瞅了瞅年夕,又瞅了瞅年夕手中的烤肉,没有应话。年夕把霄峥的不吭声当作默认,他自动自觉地将烤肉塞到了霄峥的手里。 烤肉加热之后,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年夕咽了咽口水,满怀期待的看着对方。 他的双眼仿佛在说话。尝一口吧,一口就好,换馒头每次拿来的食物都特别好吃。 当然,这不排除是年夕饿久了的原因。 犹豫了小会儿,霄峥在年兽格外关切的目光中,张嘴咬了一口烤肉,顿时唇齿留香,肉质鲜嫩,口味极佳。于是,霄峥吃掉了那块烤肉。 年夕直直地盯着霄峥,从第一口咬下去到最后一口结束,他的眼睛在放光,肉,好香啊。 吃了烤肉,霄峥满意地点了点头,给出年夕想要的答案:“味道确实非常不错。” 得到对方的评价,年兽满心欢喜。 霄峥很快收起了对食物的兴趣,他与年夕不同,他没有年夕对肉的深深执念。他其实并没打算吃烤肉,只因入口的味道着实可口,不知不觉,一块肉就下肚了。 妖王赞赏了烤肉的味道,年夕觉得和自己吃了烤肉一样高兴。 话题转眼从烤肉移到正事,霄峥问道:“你不去相思谷当差,在这儿做什么?” 猛地记起自己的差事,年夕立刻郁闷了。 他偏过脑袋,纠结地盯着溪水映出了自己,随后他转身侧对霄峥,苦恼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有一个奇怪的黑影跟着我。” 闻言,霄峥的神情微微一变,平添一抹年夕看不懂的情绪。霄峥打量了年兽的背小会儿,摇了摇头:“我并未看见什么黑影,怕是你眼花看错了吧。” “真的有黑影,它就在这儿。”年夕心急,忙着解释。 他绝不能让霄峥有所误会,霄峥亲自交给他如此重要的大差事,年夕怎能让霄峥认为,自己故意不去相思谷办正事,而是在这儿偷懒玩耍。 年夕急切地再次解释,这次指的位置十分精准:“真的有黑影。模样是一头年兽,长得和我很像。你看,这里是它的脑袋,这里是它的爪子,还有这里,有一只独角。”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地指给霄峥看,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话。 年夕说话之际,无意间瞄到了霄峥微微颦眉。这样的表情清楚地告诉年夕,年夕告诉霄峥的这件事,不是霄峥乐意听到的事情。 他迟疑片刻,没再坚持。年兽不懂,霄峥沉默的意思是要他继续说,还是不要再说。权衡再三,年夕放下了胳膊,不禁有些沮丧。 好奇怪,他后背明明有一个影子,为什么霄峥却看不见呢?影子始终漂浮在年夕的身后,年夕生怕这抹古怪的黑影影响到相思谷的安全,他才没有马上进入相思谷。 霄峥一言不发,莫非是不相信他的话? 可,貌似平时的妖王话也不多。 年夕苦恼中。 他本以为,幸运的遇见了霄峥,他可以与对方商量商量如何消灭黑影这个问题,况且九洛与年夕的情况非常相似。倘若霄峥无法处理年夕后背的黑影,那么恐怕也不会了解九洛的状况。 当真是自己没睡醒,眼花看错了?年夕闷闷地叹了口气。 霄峥没打算多停留,他用溪水洗了洗拿过烤肉的双手,他对年夕说道:“走吧,去相思谷。我和你一道过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如何。” 年夕快快地应了一声,哪怕他不开心,霄峥居然对去相思谷比对他身后的黑影更关心。 偏偏,年夕又理解霄峥的决定。玄武的安危是大事,相对来说更加重要,妖王每天待解决的大小事堆成了山,年夕总不能要求对方时刻优先管着自己的小事。 年夕劝了自己两句,不愉快的心情减淡了许多。 他正欲起身离开,不知为何莫名的一脚踩到溪边的小石子,诡异地感到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就跌入溪水。他脑袋一低,立刻呛了水。 在庭院,小石子滑倒了易定导致失忆,在小溪边,年兽可不愿自己一滑摔成了平脸。 霄峥无奈地走近两步,伸手准备拉起年夕。 年夕难受地呛了几口水,撑着要起来的瞬间,他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他无法理解自己所见的古怪画面。 溪水映出了走上前的霄峥,霄峥与刚才初见面时大不一样。年夕确信,霄峥刚出现那会儿,年夕也见过水里的霄峥,可那时的霄峥完全正常。 然而,这一刻的霄峥彻底不正常了。 霄峥的嘴以及双手围绕着浓浓的黑气,那些黑气随着霄峥张嘴的动作不停往外冒。 “怎么了?”霄峥问。 年夕一时间有点懵,他趴在溪水里一动不动,硬着头皮应了一句:“没事,好像不小心扭到脖子了。” 这样的借口可以让年夕在水中多趴一会儿,辨别看到的真假。 难不成邪气侵蚀了烤肉? 年夕脑海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居然大意的把侵蚀过的烤肉给霄峥吃,大事不好了。 可很快,年夕意识到这种想法不对。如果邪灵可以通过他就侵蚀他怀里的食物,刚才年夕吃馒头了,为何自己的倒影中没有冒黑气的嘴,没有黑气环绕的双手。 年夕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霄峥不能看见黑影,是看不见还是装作没看见。霄峥不在乎年夕后背的影子,难道霄峥也不在乎此刻异常的自己,妖王怎会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倘若霄峥明白烤肉有问题,那他不可能不驱除邪气直接就吃。 自年夕认识霄峥以来,他从不认为霄峥是一个虚弱的妖怪,更不认为霄峥是一个不警惕的妖怪。 好像有什么气味不对? 年夕轻轻闻了闻,怪了,霄峥的气息在减弱,在快速消失。 一脸迷茫的年夕面对着溪水,依然趴着,他握紧拳头时,赫然发现,不是霄峥被侵蚀了,而是伪装被剥落了。 褪去了精心的伪装,一抹模糊的影子缠绕在瘆人的黑气内,他的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掩不住的邪气。 这个人根本不是霄峥,但他却熟知霄峥,运用了霄峥的气息加以掩盖身份。年夕纳闷,对方是否因为吃了年夕给他的烤肉,才会显出真实的形态。 想到身旁的这个人并非霄峥,年夕背脊发凉之余,顿时一团怒火涌上心头。天知道他多久才能见一次香喷喷的肉,他都舍不得吃,还专门给了对方一大块肉。 把他的烤肉还给他,不,吐出来的不要,双倍赔偿给他买烤肉的银子以及他的心情损失。 年夕表示,自己生气了。 哪怕年夕对烤肉的损失相当怨念,但他在意的关键不一会儿就转到了身边的这位“霄峥。九洛曾说,邪灵熟知前世,霄峥身为妖王,多半在邪灵的研究范围内,所以才会乔装得险些骗过了年兽。 幸好年夕及时地摔了一跤。 他暗暗思索,这个家伙是陈轩宇吗,由方才的陈轩宇幻化而成。邪灵没有固定的形态,要改变样貌气息毫不困难。 只是年夕猜不出,陈轩宇找他的原因。陈轩宇就算得知年夕故意给他指了错误的方向,他大可以找年夕直接算账,何必变成霄峥的样子和年夕去相思谷。 他记得,之前陈轩宇也提出希望年夕带路来着。 按照九洛所说,易定他们身处相思谷内会比较安全,言下之意,莫不是,陈轩宇进不去相思谷的意思? 要是陈轩宇能随意进入,他早就进去灭了易定,何必找年夕两次。 得出一个或许正确的结论,年夕下定决心,绝不会给对方领路,绝不让对方进入相思谷,绝不轻饶这个假扮霄峥的人,最最绝不放过这个吃了他的烤肉的混蛋。 年夕战斗值满值。 假霄峥想去相思谷,年夕就偏不去相思谷,他稳稳地趴在水里与之僵持,“霄峥”拿他没办法,问道:“摔得很严重?” “我动不了了,我需要药师。”年夕分外哀怨,反正他就在水里扎根了,打死不起来。 “霄峥”见状一把拎住年夕的后领,将他从小溪里拎起来:“正好,相思谷有药师。” 听到这话,年夕心里一凉,不好,借口没找对,对方仍惦记着相思谷。 作为一头得到妖王信任,势必要为妖王分忧的好年兽,年夕握拳,现在无疑是引开敌人的好时机。他欢喜应道:“那我们赶快去相思谷吧。” “霄峥”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他拽着死活不肯动的年夕朝相思谷的方向走。 毫不迟疑的,年夕叫住了对方,他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这是去哪儿?” “相思谷。”假霄峥应道。 “错了。”年夕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语气坚决:“那边才是相思谷。” “霄峥”无法理解地盯着年夕,但年夕仗着自己皮厚,自认为看不出是撒谎,他态度不变:“赶紧的,我要找药师,我的脖子痛得受不了了。” 发觉“霄峥”迟迟不肯朝另外的方向走,年夕幽怨道:“兽命关天,迟不得啊。” “霄峥”眼底闪过一丝异常的情绪,年夕心底隐隐不安。他有理由认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如果是陈轩宇的话,恐怕要炸毛了,年夕连续两次给他指了相反的错误方向。 不知道对方此时会不会特别想要咬断他的脖子,不过,年夕不怕对方。年兽照样有利牙利爪,他偏不信打起架来,他还不能拍飞这个冒黑气的家伙的脑袋。 年夕确信,陈轩宇胆敢继续装霄峥骗他,浪费珍贵的烤肉,年夕不仅要给邪灵指错误的方向,他还要揍人。 “霄峥”的眼神多了一丝不友善,年夕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对方知道变成霄峥来骗他,难道不知道,年夕最讨厌有人伪装霄峥么。 为了霄峥和肉,年兽也是会发怒的。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我的烤肉,你牺牲得好惨T^T 第21章 假霄峥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许,年夕感到了危机。 此时再不逃,更待何时。 年兽不再迟疑,他用力挣脱对方的束缚,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同时还不忘边跑边喊:“相思谷,药师,我来了。”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年夕必须为自己赌一次,赌这个假霄峥是否当真需要他引路才能进入相思谷。 如果假霄峥不需要年夕引路,那么他大可不理会年夕,自己转身进入谷中。 如果这个人无法独自进谷,那么“霄峥”现在的选择只能是紧紧跟着年夕,唯有追着年夕往相反的方向跑。不管怎么说,年夕好歹能够让这份危险远离相思谷些许。 一切能否成功的关键,取决于年夕对“霄峥”而言是否重要。 结果在年夕的预料之中,“霄峥”略微迟疑之后,跟了过来。他并未对新的方向再评价什么,仅是轻轻地念叨了一句:“刚才不能动弹,现在又跑得这么快。” “我这不是心急找药师么。”年夕无奈地干笑了两声。 情况相当糟糕,对方的速度极快,眨眼就追了上来。 年夕本是企图半路找一个地形复杂的地方,甩开“霄峥”,如今看来,概率大大的降低了。年夕边跑边琢磨,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霄峥”虽说远离了相思谷,可是他现在步步跟着年夕。 他该如何才能拯救自己一把。 年兽飞快地跑啊跑啊,道路前方的景色渐渐清晰的时候,年夕一个急刹,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惊恐地盯着眼前的画面。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在跑,为什么来到了相思谷? 难不成他不知不觉中,竟然中了对方的幻术,陷入迷阵,绕了一圈最终回到了正确的方向。可是这不对啊,他确信自己在远离相思谷,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年兽这次真的有点懵了。 瞅见年夕停止不久,“霄峥”迈过年夕的身边,说道:“走吧,到相思谷了。” 年夕极不情愿地应了声,他不能够让“霄峥”踏入相思谷,谷内的易定和小妖们均会面临危险。 盯着“霄峥”的后背,年夕相当得纠结,他猛地扬起自己的利爪,打算给“霄峥”一击。谁知爪子刚抬到半空,“霄峥”冷不丁扭过头看着他:“怎么还不走,之前不是嚷着找药师么。” 年夕抬起的爪子顺势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证明自己的脖子确实还在难受着。 苦闷地笑了笑,年夕心中闷闷地想着,这个家伙会不会太谨慎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全知道,莫非后脑门长了眼睛? 年夕疑惑地瞅了好几眼,偏偏失望地什么都没找到。 自从迈入相思谷的第一步,年夕持续高度警惕中,他不停地思考,随时随地盘算着,消灭假霄峥的正确方式。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也让他十分在意。年夕颇感不可思议,他并不记得通往相思谷的路四通八达。这儿是相思谷吗,还是与相思谷类似的幻景? 如何辨别今古镇内的幻景是一门学问。 一个今古镇融入了整个完整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不可能全是真的,幻景的存在必不可少,其中小至任何一朵不符合季节的花朵,大至霸气厉害的仙魔神。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对平日的年兽来说并不重要,然而,此刻相思谷的真假对年夕而言,至关重要。 犯愁地年夕看见了一间小屋,小屋位于相思谷入口不远处,昨夜,易定和王蚺在这儿过了夜。 年夕尚未做出反应的时候,“霄峥”已然大步走向小屋。 年夕深知此刻不适合拦住对方,他打量四周,瞄到了屋外的草地。昨夜年夕在那儿睡到天亮,倘若这个相思谷不是幻景,那么草地理应留下年夕的气息才对。 他行至草地,根据自己昨夜的姿势趴下,急忙低着脑袋仔细地闻了闻,青草上隐约残留着馒头味儿。 这使得年兽困惑加倍,难道这真是相思谷,年夕绕了一圈没逃出对手的手掌心,将假霄峥带到了谷内? 他的方向感曾几何时变得如此糟糕。 不甘心的年夕又拼命闻了闻,实实在在的馒头味儿。 可,总觉得少了什么。 年夕想了又想,忽然眼前一亮,他昨天有点小不同,怀里多了烤羊腿,这儿居然没有烤肉的味道。 缺少的气息使得年夕高兴不已,足以证明这儿并非年夕昨晚过夜的相思谷,哪怕早早地留下了他的气味和馒头的气味,可是,少了突然出现的烤肉气味。 年夕与换馒头交易的烤羊腿,特别的味道没有出现。 对此,年夕顿时感到了几分安心,他方才特别担心自己中计了,踩入“霄峥”的陷阱,领着“霄峥”进入相思谷。 所幸,这些不好的事情没能发生。 “霄峥”在小屋内稍作停留,很快出来了,屋内满是易定和王蚺残留的气息,说明他们来过这儿,或许刚离开不久。 见到“霄峥”上前,年夕果断脸朝下,趴在草地装死,再一次表演不能动的技能。 “霄峥”倍感没奈何:“这次又是怎么了?” “跑得太累,一旦停下就动不了了。”年夕应道,他面朝大地,不用费劲地努力隐藏脸上的情绪。既然这里不是真正的相思谷,那么他得尽早开溜,他才不要陪着假霄峥浪费时间,假霄峥乐意在这儿玩过久就玩多久。 偏偏,之前急着赶往相思谷的“霄峥”这一刻似乎又不着急了,好心说道:“我陪你去找药师。” 年兽心里咯噔一声。 “霄峥”伸出手正要拽住年夕的后颈,忽然身侧传来说话声:“王,原来你在这儿啊。” 闻声,年夕欣喜地抬眼偷偷望。“霄峥”身旁多了两人,一位微胖的中年女子是癸堂的堂主,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药师,年兽记得他们好像是全体赏花去了,没想到会在这儿。 年夕顿感自己不再是一头兽在战斗了。 癸堂主上前两步,行礼,显得分外恭敬:“大伙已在彩苑等待多时,恭候你的到来。没你喝第一杯酒,大家都不敢端杯子。” 年夕不懂这上演的是哪一出,所以他也不吭声,坚决装作自己不存在,偏偏老药师看了年夕一眼,喊道:“年夕,你趴在这儿干嘛?” “我扭到脖子了。”年夕依旧脸朝地,闷声回答。 老药师上前两步,弯腰大力拧了一下年夕的后颈,疼得年夕泪眼汪汪,之后老药师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病情不轻,还不进屋躺着,我替你针灸。” 年夕正欲点头,可立刻出言拒绝了:“进门要银子,我在这儿扎针就好。” 他清楚记得,进屋要交银子的。 一瞬间,年夕好像感到耳边特别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癸堂主叹了一口气,她摸出银子递给老药师:“快带他进屋去吧。” 老药师点头接受了堂主的命令,随后,癸堂主喜笑颜开地邀请“霄峥”移步彩苑赏花。 待他们走远,老药师抬手一巴掌拍在年夕后背:“好的不学,学装病。” 年夕自知这点伎俩骗不过老药师,他笑呵呵地坐起身:“昨晚确实扭到脖子了,不过已经好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老药师没奈何地叹了口气。 年夕本想向老药师打听目前的情况如何,但又限于九洛的叮嘱,不敢随意问话。 九洛提醒过年夕,十年前的过往绝不许说出去,知道陈轩宇真实身份的人不多,不可引起慌乱。今古镇的十位堂主虽然知晓陈轩宇危险,但是具体事情并不了解。 年兽切忌不能乱说话,否则,影响极度恶劣。 于是,年夕默默地收起了已到嘴边的话,他琢磨了又琢磨:“我此前扭到脖子,到癸堂找你,却见门口的小纸条,癸堂今天全都出来赏花了。” 老药师捋了捋胡须,徐徐道:“端午降至,堂主有意让大伙聚一聚,热闹一番。恰逢彩苑的牡丹,花开正艳,所以在相思谷赏花喝酒。” 对方话里的一个词引起了年夕的注意,他愣了愣:“这是相思谷?” 老药师点头,相思谷彩苑的牡丹远近闻名,不然年夕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年夕持续发呆,提高了嗓门:“这里真的是相思谷?” 老药师无奈地看着年兽,年夕是扭了脖子又不是撞了脑袋,彩苑不在相思谷还能在哪儿。 年夕滴汗,这个玩笑开大了。这里是相思谷,那么昨天易定和王蚺到达的相思谷是什么地方。 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寒战,年夕感到好像一切都不太对劲了。 年夕拜别老药师,闷不吭声地直奔相思树,他在树上戳了窟窿,他还遇到了换馒头。 事实告诉年夕,树上却有新戳出来的窟窿,心形的。可是,所有迹象又告诉年夕,无论这里是不是真的相思谷,至少不是年夕之前所在的相思谷。 易定和王蚺去的相思谷,在与这儿相反的方向。 年夕站在相思树顶,环顾整个相思谷。易定和王蚺他们情况怎么样了,依然安全吗?假霄峥出现了,那么真正的霄峥现在在哪儿呢? 数不清的谜题困扰年兽,他相信,既然陈轩宇危险,妖王不会毫无戒备,肯定对陈轩宇有所防范。可年夕始终有点在意,假霄峥有多少能耐,了解霄峥多少,竟然能够伪装霄峥的气息伪装得如此逼真。 下一次,若是假霄峥伪装了别人,年夕是不是也能有好运气判断真假。 此刻有癸堂主他们暂时留住假霄峥,年夕也该尽早赶往之前的那个相思谷。 年夕隐去了身影,他加快速度,飞一般地冲出当前的相思谷,朝着另一个相思谷狂奔。眼看着另一个相思谷即将抵达,年夕忽然脚下一滑,猝不及防,狠狠地摔了一跤。 年夕万分纠结,他怨念地低头看了看脚边,又是石头,今古镇的石头是不是和他有仇啊。一次砸得易定失忆,害年兽损失了任务金子,一次在溪边绊倒年夕,导致他在小溪呛水,这一次又半路偷袭他,摔得脸好痛。 郁闷值直线上升,年夕恨不得将这块小石头捏碎。哪知滑倒他的小石子冷不丁轻轻晃了晃,它伸出两条细细的小胳膊,揉了揉被年兽踩痛的脑袋:“你不能过去。” 惊愕地盯着小不点的石头妖,年夕快看成对眼了,满心纳闷:“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莫不是此路是小石头开的,过路要留下买路钱。 小石头抬手指了指年夕的脚,又指了指身后的道路。瞬息间,路上浮现出了一连串的黑色脚印:“你踩到了邪气,你的脚印会为那个人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今古镇…… 第22章 年兽低下头,静静地看了看自己的脚,他思考半瞬,果断地脱下了鞋子,放在一旁。既然他的脚印会给邪灵引路,那他不穿鞋子,没准就不会留下脚印了,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他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石头。 这位石头小哥,他赶时间,赶紧放他去相思谷好不好。 然而,小石头坚决地摇了摇头,伸开细细的胳膊,拦在年兽的脚边,依然不准年夕靠近相思谷。 身为今古镇神秘护卫的其中一员,它向来位于不起眼的位置,时刻默默守护着今古镇的安危。年兽的做法行不通,会带来额外的麻烦,小石头清了清嗓子:“你的脚印突然消失,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这样不太好。” 留脚印不好,脱鞋子也不好,年兽苦闷挠头,那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他理解小石头说的话,也认为小石头说的有道理。陈轩宇有意要年夕引路,脚印平白无辜的没了,太过可疑。 可是,年夕急着进相思谷,小石头中途拦路,总得给年夕另外指一条可行的路啊。 面对一脸苦恼的年兽,小石头确实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它此行的差事本就是让年夕将陈轩宇引到一个特定的方向去。所以,年夕接下来该走的路,小石头已经为他安排好了。 小石头扬手驱除了自己头顶染上的邪气,对年夕说:“穿上鞋子,随我来。” 年夕心有纠结,他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即将到达的相思谷,随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怪邪灵来今古镇,害得他现在连路都不能好好的走了,给邪灵的账,年夕又记下了一笔。 重新穿上鞋子,年夕站直了身体。他想到自己的鞋底全是邪气还不能立即清除,他就不爽,非常的不爽。 年兽不知道要去哪儿,仅能跟随小石头前进的方向。很快,年夕发现,跟着小石头是一个相当艰辛的活儿。 小石头的个头真的很小,只有指甲那么大,它往前滚很多圈,才是年夕的一小步。年夕边走边听,迈不开步子的感觉让年兽简直要崩溃。 于是,忍受不了慢速的年夕,不可奈何地将小石头抓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太慢了,你负责指路就好。” 年兽跑起来绝对快得多。 按照小石头如此小体积的慢慢滚,年夕担心,恐怕滚到天黑都滚不到了目的地。 有年夕当坐骑,小石头自然不反对,它伸手抓稳年夕的衣服,只管指方面,哪个路口往左,哪个路口往右。 根据小石头指引的方向,年夕来到了一个大水潭跟前,湛蓝色的水腾起薄薄的水雾,一棵古松斜斜地立在水潭边,几道细流跌入潭中,颇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小石头从年夕的肩头滚下来,它滚至水潭边,用水潭里的水将自己清洗干净,随后,它指向水潭下方,告诉年兽:“潭底有一扇门,你通过那道门。” “然后呢?”年夕问道,他感到这话貌似只说了一半。 闻言,小石头淡然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你就去完成自己的差事呗。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我还得处理我的差事。” 年夕眨眼,他偏着脑袋问道:“你不下去吗?” 小石头给出了肯定回答:“我才不去呢,我还有事要办。” 年夕盯着小石头反反复复看了无数眼:“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阴险地把他骗到水潭下去喂鱼。 小石头仰头望着年兽,一脸迷茫:“我骗你干嘛?” “既然这样,你敢不敢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年兽说道。 小石头持续迷茫中。 年兽问:“之前在溪边,绊我一脚的是你吗?” 小石头:“……” 年兽问:“之前在宅院,撞到易定脑袋的是你吗?” 小石头:“……” 年兽与小石头大眼瞪小眼,年夕觉得,在这样的沉默中,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小石头灵活地一翻身滚入了水潭边的石滩:“我有事,先走了。” 年兽一张脸贴近石滩,郁闷地发现,混入石滩的小石头很难找到了。对方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公然开溜,比之前更可疑了有木有。 小石头溜了,年夕站在水潭边犹豫,仅从表象看来,好像没有多少危险的样子。若是潭底没有小石头所说的门,年夕全当下水洗个澡好了。 年夕扑通一声跳下水潭,他本没抱多少希望,岂料游了一段距离后,他当真看见了一扇门。 那扇门是红色的,镶嵌有白色的花纹,看起来仿佛一张窗花。年夕欣喜地多看了几眼,他高兴地推开门,哪知门内竟满是刺眼的强光。光芒令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 莫名的,年兽的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痛得难受。 年夕伸手打算关上那道门,可惜为时已晚。 眼前明晃晃的一片,加之身后疼痛不已,年夕转眼失去了知觉。他一直一直的往下沉,沉了许多,最终落到了底儿。 年夕稍微唤回些许意识之际,他猛地蹦起来往上游,一下子从水里冒出了头。 眼前的世界并非此前的水潭,而是一条河流,河流两侧风景宜人。年夕困惑地打量着改变了的环境,他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得出了一个值得庆幸的结论,他此刻所在的这条河,正是环绕相思谷的相思河。 年夕又惊又喜,他大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好痛,不是幻觉。他居然来到相思谷了。随即他低头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后背的影子不见了。 年夕清楚记得,自己推开门之后,骤感后背剧痛,由于眼前的光线太强,他也没留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不到竟是黑影没了。 他开心地摸了摸后背,此刻背上仍留有些许痛意,可换来了黑影从他的后背剥离。年夕觉得,忍受这么一点痛苦完全不算什么。 天知道他多讨厌一个沉睡的年兽影子随时随地跟着他。 年兽浸在河水将自己洗干净,随后他欢喜地爬到河边,他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躺在草地上休息。相思谷内阳光正好,一派山明水秀的景象,这使得年夕越发确定了一件事。 两个相思谷,它们在不同的方向。 当前的这个相思谷,绝对是年夕昨晚入住的相思谷,因为年夕有铁证。他听到易定的悲喊:“啊,不能再高了,好恐怖。” 当然,随之而来的王蚺的声音分外喜悦:“高点,再高点。” 年夕顺势往上望,天空盘旋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山鹰,它一个爪子抓着易定,一个爪子抓着王蚺。年夕不知道这是不是相思谷内的收费项目,确定他们是在玩游戏,而不是山鹰成功捕获了一条蛇当作自己的食物么。 高空的王蚺玩得特别尽兴,易定则加倍的凄凉。 年夕挠头,他为何没听人提起过,玄武恐高。 看到易定和王蚺此刻均平安无事,年夕不由松了一口气。相思谷果然是一个好地方,谷外的情况已经变得诡异的不得了,这儿却一如既往的清闲轻松。 年夕不确定是怎样的阻隔抵挡住了陈轩宇让他进不来,至少相思谷的保护,使得年兽的任务难度有所降低。 趁着易定和王蚺这会儿不会到处乱跑,年夕继续处理一下其它的琐事,比如说大黑狐。 他伸长脖子四下张望,寻找黑狐的身影。他上午走出相思谷时,大黑狐与另外狐妖们正负责守护易定与王蚺,想必他们此时依然隐藏在附近。 偏偏年夕找了好一会儿,愣是没从周围瞅见狐狸们的影子。年夕纳闷地摸了摸下巴,怪了,这些狐狸转身去了哪儿,莫非与他一样,有事出了相思谷却回不来了。 一时间,找不到狐妖,年夕放弃了询问大黑狐的打算,这事暂时延到之后进行。 年夕躺在草地休息了一会儿,易定仍在天空哀嚎。王蚺飞的太兴奋,坚决不肯下来,易定泪流满面,硬着头皮舍命在半空陪着王蚺。年夕对易定深表同情,很多事,很多方面。 他俩一时半会还没有落地的想法,年夕着手研究一些有点在意的小事。 年兽首先来到相思谷入口附近的小屋,他寻得自己躺过的草地,趴在草地仔细闻了闻,不仅有馒头味儿还有烤肉味道,气息完全相符,年夕睡觉地点确定。 紧接着,年兽奔往相思树,那些戳出来的窟窿分外亲切,与他的独角完全匹配,年夕搞破坏地点确定。 最后,年夕去了彩苑。 他在另一个相思谷内,偶遇癸堂主他们,得知癸堂全体在彩苑赏花。年夕平时没有多少闲情雅致也没有多少时间赏花,可现在,他突然很想去彩苑看一看。 按照癸堂主的说法,他们在相思谷恭候妖王的到来,妖王此时理应在彩苑与癸堂的妖怪们赏花喝酒,唯一可惜的是,那是一个假霄峥。 年夕推开了彩苑的门。 宁静的小苑内,各色牡丹争奇斗艳,富贵华丽,姹紫嫣红。牡丹之中,依稀可见一张石桌,桌边坐有一个人,在独饮。 年兽微微呆了呆,然后乐颠乐颠地跑上前。 想不到,假霄峥在彩苑喝酒,真霄峥也在彩苑喝酒。 石桌上放有两个白米粽子,两个酒杯,霄峥用了一个,另一个空着。年夕轻轻闻了闻,酒是端午特有的雄黄酒,索性这儿没其它人,年夕自顾自走上前,在石凳坐下。 他乐呵呵地望着霄峥笑,如果霄峥不介意的话,他非常愿意陪霄峥赏花,喝酒,吃粽子。 年夕纠结的仅是,为什么选给妖王的端午粽会是白米粽子。也罢,与霄峥在一起,吃什么粽子年夕都觉得美味,况且白米粽子便宜,经济又实惠。 年夕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拿起一个白米粽子,啃了一口,满脸的幸福。他尚未说话,听得霄峥先问道:“背还痛吗?” 意料之外的话,却在情理之中,年夕惊讶于霄峥的神通广大,对今古镇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他诚实地回道:“扯掉黑影的时候,有点痛,现在没多少感觉了。” 年夕深信,自己皮厚肉粗,恢复力刚刚的。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发现一枚霄峥,真的~ 第23章 没有了黑影尾随,年兽倍感一身轻松,他大大地又啃了一口粽子。丢开烦人的负担之后,年兽吃粽子吃得更香了。 吃着吃着,年兽忽然想起他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霄峥,虽说霄峥或许已经知道了。 年夕指尖沾了雄黄酒,在石桌画了一只简易狐狸。此前他遇见九洛,九洛的后背同样有黑影的存在,年夕不清楚九洛自己是否知情,但是他觉得,黑影多半还没能消除掉。 既然那扇门拥有如此奇特的净化力量,何不赶紧也为九洛净化一番,将讨厌的黑影统统去除干净。 年兽把自己的担忧与打算一并告诉了霄峥,霄峥端起酒杯,静静地喝了一口酒,随之摇了摇头:“他无法过来。强行通过的话,将会性命堪忧。” 没料到还存在威胁生命的情况,年兽心底的迷茫加深了:“我通过的时候也会感到非常痛,痛得受不了,可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而且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他,净化万一出点状况会有小命危机,难道他的命不及九洛值钱么,伤自尊了。 对此,霄峥道出了年兽与九洛的不同:“他的心底埋下了太深的执念,无法走出来,他放不下过往就不能得到解脱。而你,你的思想基本上不足以构成对外界的威胁。” 听到这话,年兽呆了好一会儿,霄峥貌似在委婉提出他的某些问题。其实,他也有会偷偷的产生某些阴暗的想法,比如说,用买一斤肉的银子买两斤肉。 天知道,他的心中对肉有小执念,当然这确实不会威胁到外界其他人。 净化的结果会不会在扯掉黑影的同时,也扯掉了他对肉的情有独钟,他今天好像觉得白米粽子比之前更美味的样子,莫非这就是失去了执念的原因。倘若当真如此,那简直太可怕了。 他从此以后要是不爱吃肉了,这该如何是好。 霄峥瞅着年夕的脸色在不断的变化,最终竟露出惊恐的表情,妖王明白,这头年兽肯定又想多了。 九洛的执念和年兽的那点小心思有明显的区别,无论是妖力程度还是成长的经历,九洛均与年兽不同,九洛在腥风血雨中长大,年兽则在吃了上一顿,考虑下一顿吃什么中长大。 早些年,年兽祸害些草根树皮,这些年,年兽在妖王殿揣馒头。年兽依旧在贫困,却贫困得开开心心。 可对九洛而言,过往在这只妖狐的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黑暗始终在一点一点的侵蚀他,就算他不面对那些曾经。 当陈轩宇出现时,这个聚集了众多邪念的邪灵,他对九洛造成的侵蚀瞬间变得格外严重。附着九洛的邪气不能随意剥离,不然会对九洛自身造成非常巨大的伤害。 年兽不懂,九洛每天有多少烦心事,反正年兽的生活安排少到一目了然,他琢磨着攒点钱,吃点肉,给霄峥买点礼物。 他相信,哪怕自己被邪念侵蚀了,也不会侵蚀的太严重,很快能将自己拯救回来。他顺利剥离黑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好在他成长至今,未有多少贪念、仇恨以及其它复杂的情绪,这样想起来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挠挠头,年夕表示对九洛的情况十分担心:“如果黑影一直无法剥离,会怎么样?” 平白无辜多出一个小尾巴,总归没好事。 “邪念依附肉身,不断地长大,它的力量会越来越强。”霄峥喝了一口酒,凝望绽放的牡丹花,“一旦它成形,就会从沉睡中苏醒,夺走肉身,成为这副躯体新的主人。” 这意味着,依附九洛的邪念苏醒后,九洛将面临被夺走躯体的危机,拯救九洛变得愈发棘手。 霄峥的话使得年兽更着急了,横竖都如此危险,不如放手赌一把,立刻净化九洛。哪怕此时九洛会面临相当惨烈的煎熬,好歹拥有更多的成功可能。 待到失去肉身,再想净化,恐怕难上加难。 霄峥当然明白这一点,也有人比年夕更早地提出了类似的建议。 陈轩宇当初败退今古镇后,黑狐恳求霄峥,马上为九洛净化。事后,他们告诉九洛没事了,实情却是净化失败了。这次陈轩宇再度来到今古镇,势必加重九洛的侵蚀速度,这令黑狐焦躁不安。 再度净化只会引起九洛的怀疑,且不能保证这次是否就能成功。要解开心底的结,最关键的是九洛自己。黑狐只能在陈轩宇停留期间,加倍留意九洛的情绪。 黑狐特别担心,九洛被邪灵利用。黑狐为九洛抵挡了一次侵蚀,只要他活着,他愿意为九洛抵挡第二次,第三次…… 可若是哪天,他不在了呢。 年兽非常在意,十年前,陈轩宇来到今古镇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偏偏他也不好直接问霄峥,唯有心里默默地猜想。 他不知不觉中吃完了一个粽子,视线不禁投向了另一个白米粽子,想吃又不好意思伸手。 霄峥静静道:“我不饿,你吃吧。” 闻言,年兽一脸笑容,既然霄峥对这个粽子没想法,年夕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他剥开第二个粽子,满足地啃啊啃。 填饱了肚子的年兽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的差事,这才想起一件重要事。 他看了看彩苑里的花,又看了看霄峥,相当困惑:“为什么会有两个相思谷?有一个是幻景吗?” 癸堂主他们所在的相思谷,霄峥所在的相思谷,年兽琢磨不准,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对此,霄峥给出了年夕意想不到的回答:“两个相思谷都是真的,并非幻景。” “可是,没听说过今古镇有两个相思谷啊?”年兽环顾四周,一个相思谷足够游客们观赏了,两个岂不是有点浪费。 霄峥笑了笑:“今古镇向来只有一个相思谷。” 听到这话,年夕一头雾水,只有一个,为什么会两个都真实存在。 霄峥放下了酒杯,若有所思:“两个相思谷,既相同,又不相同,唯一的差别是它们的时间。” 时间? 年夕喃喃地重复道,他偏了偏脑袋,不理解两者之间有什么时间差别? “一个在前世,一个在来世。”霄峥说道。 “咦?”年夕顿时张大了嘴,他惊奇地指了指身边:“这相思谷是?” 霄峥应道:“来世。” 一阵沉默。 年兽狂喜不已,又惊愕不已,他一不留神居然来到了来世的相思谷,位于来世的今古镇之中。 来世有重创玄武的混战,有阴险狡猾的邪灵,怎么想都感觉好危险的样子,他不知不觉已身处危机四伏的地方。 很快,年兽抛开了来世各种不好的方面,他四下张望。这里既是来世,怎么不见那些来世人,剪短头发,身穿衬衣牛仔裤的奇怪家伙。 看透了年兽的想法,霄峥淡然道:“彩苑内人山人海,他们在这儿赏花,只是你看不见他们罢了。” 年夕呆滞半瞬,随即跳了起来,不甘心地到处跑。看不到摸不着,太不公平了,他非常期待围观许多许多的来世人聚在一起的场景,他对来世是什么样子充满了好奇。 听说来世的房子可高了,他们的车跑得比马快。 奈何,年夕心痒痒想要看到的这一切,霄峥给出的回答是,时机未到。 年兽倍感无望,时机绝对是个大考验,兴许只是老天知道,时机它是一天还是十年,或者千年才到来。 他放弃了研究附近那些看不见的来世人,老实地坐在霄峥身旁。 一杯酒下肚,年兽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差事,赏景的心情立刻受到了影响。邪灵侵蚀身边的人和物,年夕与霄峥留在来世的相思谷真的可以吗,前世的相思谷会不会出大问题? 陈轩宇找不到易定和王蚺,可能会恶劣的对前世今古镇造成巨大的伤害。 年兽讨厌发生这种事。 击退邪灵入侵,这正是霄峥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陈轩宇生活在霄峥所不熟悉的世界,他对陈轩宇不了解,但他知道一件事,邪灵惧怕来世的玄武。 昔日,易定到达今古镇,他与神秘人签订契约,在今古镇期间,铜级游客的特权一项,填的是确保王蚺的安全。易定受伤,失忆之前,他重复的话仍是,保护王蚺,不要让王蚺受到伤害。 破坏契约,在妖界只能由霄峥来办。 他当前要做的事,是毁约。 霄峥手心腾起一团妖火,将几页纸烧为了灰烬。他的表情严肃了几分,命令道:“动手。” 隐藏在花丛中的影子,微微动了动,随后,一红一白两个花妖显现出了身影。她们向妖王行礼示意,眨眼出了彩苑。 年兽一头冷汗,易定在来世相思谷的一天,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天。 盘旋在半空的山鹰,冷不丁松开了爪子,将王蚺和易定一并丢了下去。 王蚺正玩得起劲,而易定正在抱头惨叫中。易定忽然发现自己腰间一松,身体从半空迅速往下落。假如还有更可怕的事,那应该是,他发现王蚺同样也在往下掉。 易定从不认为自己和王蚺能够展开翅膀翱翔,他们木有翅膀,仅有王蚺的一条长尾巴。蛇尾巴打拦路的怪物还算给力,可蛇尾巴表示它也不会飞。 面对突发的灾难,易定收起了自己的哀嚎,在他还伸手能及的时候,奋力扑向王蚺,紧紧抓住了王蚺的手。 王蚺维持着一脸迷茫的表情,他没料到自己会莫名其妙被山鹰丢掉。说好了要转够三千六百圈,银子收了,圈数尚未转够,居然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他丢了。 王蚺相当不满意,难得他决心出门玩一次,好死不死遇到这些破事。 直至易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牢牢地抱紧他,王蚺才反应过来他们距离地面近了。 眼前的景色变化极快,重重的,王蚺和易定落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坐在来世的相思谷啃粽子(^-^) 第24章 有那么一瞬间,年兽端着酒杯,坐在彩苑内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某个人熟悉的哀嚎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 很快,这个不起眼的小疑惑被年夕抛到了脑后。与霄峥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珍贵,怎能用来考虑这些小问题。 他偷偷地抓住石凳,拎起凳子往霄峥的身边挪,虽然石凳有点沉,但对年夕而言不是难题。他尽可能的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朝霄峥近点,再近点。 直至花妖消失了好一会儿,年夕这才开始慢慢地回想霄峥刚才下达的命令。妖王这是准备要对谁动手,别说今古镇了,放眼整个妖界,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引起霄峥的注意。 况且,范围一旦缩小到相思谷的话,这里出现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了。 年夕悄悄地瞅了眼霄峥喝酒的侧脸,心底默默琢磨,莫非霄峥打算对付的人是他之前貌似听到惨叫声的人? 有这个可能吗? 不管怎么说,来世人和妖界签订了契约,无论身份高低,他们在今古镇期间,均属于被保护的游客。妖界对游客下手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太厚道,尤其是妖王下达的命令。 或许其中有所玄机? 年夕寻求答案的目光投在霄峥身上,霄峥能明显感觉到一头年兽凑到他旁边,对着他努力地看了又看,期待刨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对此,霄峥平静地放下了酒杯,他站起身,随手掸了掸锦袍,面对年夕:“要不要去看看?” 年夕不懂霄峥计划去看什么,他想都没有想,脑袋就下意识地替他做出了决定,连连点头。之后他才好奇地问了一句:“看什么?” “看花妖做坏事。” 霄峥的回答轻飘飘地拂过年夕的耳畔,年夕微微一愣,他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种异常苦逼的气息,关于易定接下来的命运。 年夕不由想起一句古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假如此次花妖针对的人当真是易定,易定估计没机会做花下鬼,易定肩负重任,得重返来世驮着他的王蚺,成为镇守一方的玄武。 要不然,来世人的日子该怎么过。 不过,对于花妖能否伤得了王蚺,年夕持保留意见。大黑狐拦路的那会儿,逼迫王蚺爆发出些许力量,这样的力量可以与大黑狐打斗。年夕相信,王蚺作为与易定密不可分的存在,蚺的能力不止这么一点点。 花妖遭遇大蚺,没准会上演大蚺吞噬花妖的一幕。 好在如今的王蚺意识比较清醒,他与被蚺妖控制时不一样,兴许不会对花妖下那么重的手,如果没有遇到让蚺暴躁的事情的话。 年夕踏入今古镇,接的首个任务是王蚺的影卫,之后,霄峥又为年夕新增了一件差事,阻止易定与陈轩宇见面。年夕在前往相思谷的途中,两次竭尽全力给坏人指出了相反的方向,勤勤恳恳的执行任务。 可年夕有一点迷惑,霄峥好像没有说,这个新差事是否包括确保易定的小命安全。 年夕不知道花妖将会做何种坏事,但年夕清楚,妖王才不会做坏事。霄峥的属下那么多,根本用不着霄峥亲自动手,坏事全由属下完成。 走出彩苑,霄峥的步速并不快,看起来分外清闲,似乎仅是赏花后散散步而已。年夕兴高采烈地跟在霄峥身侧,小心地保持着不被秒杀的距离。 大多数时候,霄峥独自出门办事,速度极快,转眼就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寻常的妖怪完全跟不上妖王的速度。重大场合的妖王出行,速度虽然放缓,但这种情况下,通常只有德高望重或战功赫赫的大妖怪才能伴随妖王左右。 年夕基本上无望。 难得遇到悠闲状态的霄峥,且仅有年夕一头兽,年夕必须得把握机会,昂头挺胸,屁颠屁颠地跟着。 年夕深信,总有一天,他也能登上妖界的顶峰,到那时,妖界会有两位妖王,他与霄峥排排坐,肩并肩共同出行,威风八面,再也不用担心其它妖怪挡住年夕看霄峥的视线了。 心中怀有梦想,年夕觉得自己的兽生时刻充满了动力。 好心情的年夕跟着妖王在前往易定他们落地位置的途中,与此同时,易定确信自己的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太残酷了,他居然不是在做梦,他居然真的从天上掉下来了。这么直直地掉下来,弯都不带拐一下的,吧唧落地。 易定泪流满面,他庆幸王蚺摔在他怀里,他没把王蚺弄丢了。可是,王蚺真的好重这种话,他怎么敢讲。 贴在地面,易定浑身上下都在喧嚣,他在濒临散架的前一刻,被王蚺压得半扁了。或许,王蚺可以适当考虑减轻一点体重,或者易定拼命吃肉拼命锻炼,增加自身体重。 以目前的两人差距,易定难以适应王蚺的重量。 唯一让易定欣慰的是,这么高的距离,他竟然没有摔死,这也是一种奇迹。 易定垂死挣扎般地撑住地面,企图抱着王蚺站起来。奈何事实太残忍,易定的努力不但没能摆脱当前的困境,反而让他骤感胸口一闷,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下一刻,呼吸不顺畅的易定终于意识不清,悲剧地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稍微回过神的王蚺睁开了眼睛,他难受地挪动自己的身体,惊觉自己身下垫着易定,于是赶紧从软绵绵的易定身上挪下来。他抬头望向天空,没死是奇迹,但摔得实在够呛。 相对而言,两人之中比较痛苦的那人应当是负责垫底的易定。 王蚺侧过头打量易定,发现易定没有多少反应,他心里有点不安,喊了一声:“易定,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易定一动不动,并未应话。这使得王蚺的担心加重了,他稳了稳情绪,伸手探了探易定的呼吸。 对方的呼吸十分的微弱,好在还活着。 王蚺此刻急需帮忙,偏偏又找不到人帮忙,外加这条讨厌的尾巴,害得他站不起来,没办法走路。以至于一路都是易定背着他,如今易定倒下来,仿佛路都从此断掉了。 祸不单行,方才突然翻脸的山鹰,又是一个俯身冲向了地面。它并没打算放过王蚺他们,而是再次将他们抓住飞向高空。王蚺绝不会认为这只山鹰在弥补操作失误,重新接他们飞上去转圈。 许多危险的信号在提醒王蚺,山鹰的爪子相当用力,紧紧地抓着王蚺他们,让王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王蚺费力地拉着易定摇晃:“快醒醒,快醒醒。” 易定依旧毫无意识,整个人始终一副瘫软无力的样子。比起现在,王蚺宁可看到易定在半空抓狂。 王蚺万分犹豫之际,山鹰的爪子冷不丁松开了些许,王蚺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山鹰要松开爪子了。 开什么玩笑,再来一次真的会摔死的。王蚺心急不已,他必须想出办法对付这只发疯的山鹰,不能任由山鹰撒野,让他和昏迷中的易定再度飞速落地。 年夕始终乐呵呵地走在霄峥的身边,他没抬头所以不会有机会发觉天空山鹰的变化。 半路时,年兽曾忍不住偷偷地瞄了一眼霄峥的后背,显而易见,妖王的身后不会有沉睡的妖王这种黑影。年夕稍稍安心了些,他在想,如果妖王遇到邪灵的话,是妖王被邪气侵蚀,还是妖王秒杀邪灵呢。 邪灵可以伪装霄峥伪装得那么像,势必对霄峥相当了解,仔细研究过前世的妖王。霄峥出手对付邪灵,不知会变成何种情形。 对此,年夕有信心,霄峥必胜。哪怕霄峥会遇到点小麻烦,年夕必当为妖王分忧。邪灵估计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研究一头年兽,不了解他,就不能击溃他,年夕觉得自己说不定能趁此机会好好的表现一番。 然而,当前的相思谷没给年夕表现的机会。 耳边轰的一声,地面微微颤了两下,仿佛有某些从天而降的重物激起了相思谷的轻振。 年夕下意识仰头望天,但天上那只一直抓着易定和王蚺转圈的山鹰,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年兽不由纳闷,难不成由于蚺的体重增加,山鹰支持不住,连人带鹰一并跌落了。 那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然,山鹰与年夕意见一致,同样认为发生了一件好可怕的事情。一条大蚺生气了,在山鹰打算第二次把王蚺和易定丢向地面的时候。 长长的尾巴死命地缠住了山鹰,尾巴越缠越紧,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山鹰痛苦不堪,呼吸乏力,翅膀扑腾不动了,它苦闷地眼前一黑,和易定王蚺一起急速下落。 身为一只展翅翱翔的山鹰,他竟然有脸向下垂直落地的一天,这绝对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更悲哀的是,此次落地由山鹰垫底儿,易定垫中间,王蚺依然在最上面。 山鹰早早地被蚺尾巴勒晕了,所以之后自己的落地姿势好不好看,落地的画面惨不惨烈,它都无缘感受了,这是难能可贵的幸运。 成功解决了山鹰的麻烦,王蚺吃力地撑起身,立即关心易定的近况。心仍在跳动,可是易定虚弱到不行。 他看了看晕迷的山鹰,用尾巴尖大力戳了戳山鹰的翅膀,确定山鹰暂时不具备威胁了,王蚺松开了山鹰。 王蚺又气又急,相思谷内,兴许与其他人联系的主要方式,只能用吼。他拽着易定贴近自己,大喊:“有没有人在啊?有人受伤了。” 按理说,别的人喊不来,王蚺觉得自己契约里的影卫总该能喊来吧,好歹他也付了雇佣费用。 谁知,王蚺连喊了好几声,影卫连一道微风都没有拂动。影卫就是影卫,隐藏在暗中守护主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现身。 这时候,王蚺挺讨厌这个设定。 王蚺艰难地往旁边爬出小段距离,他死命地拖着易定,与山鹰保持距离。易定的脸色很难看,换作平时,小云雀早已送出消息,联系相关人员过来协助。 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妖王毁约了,执意对付王蚺。 这番变化使得王蚺在今古镇之中再无人求助,除了昏迷中的易定之外。 易定在相思树下对王蚺承诺,不管遇到任何事,任何危险,他都不会放弃王蚺,他会背着王蚺,直到王蚺重新走路为止。即使哪天王蚺能走路了,只要王蚺乐意,易定仍会一直背着他。 眼下,王蚺尚不能走路,易定自己先趴下了。 王蚺叹了口气,他振作精神,又一次大喊:“有没有人在啊?有人受伤了。” 这一次,王蚺的呼喊得到了回应。 天霎时阴沉,风透着几分寒意,风中飘来古怪瘆人的冷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像听到有人在惨叫~ 第25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夹杂着一股血腥味。王蚺难受地皱紧眉头,阴森的笑声让他头皮发麻。他神经紧绷,警惕地环顾四周,他担心自己遇到了比山鹰更难对付的对手。他今天出门的运气绝对烂透了,根据当前的情况,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这是喊来了救兵的节奏。 估计招来了新的危险的可能相当大。 花瓣漫天飞舞的场景里,王蚺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情。 空中飞舞的全是染血的枯萎花瓣,它们夹杂着浓烈的腐坏气息扑面而来。王蚺连连挥手,奈何这种气味挥之不去,使得王蚺心情愈发恶劣。 王蚺深深的厌恶这股味道,打心里厌恶,偏偏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激起了他极度抵制花香的情绪。 他微微闭了闭眼,默默思考,这到底是什么花? 异常熟悉又异常难过的感觉逼得他透不过气,王蚺难受地晃了晃头,他烦躁地环顾四周,下意识戒备危机的靠近。他特别紧张,身体绷得直直的,他揽着易定,在寒风中哆嗦。 他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肯定是令人不舒服的过往。 年夕跟在妖王身侧,站在不远处围观。花妖正在制造幻景,关于牡丹的幻景,争奇斗艳的牡丹们染满了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恍惚间,年兽突然感到花妖支撑的幻景扩散开来,景色骤变,四周不再是相思谷,而是山雾缭绕的山林。 眼前的山林带给年夕一种莫名的熟悉,年夕不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般景象。他不自觉地往前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霄峥并未出言制止,任由年兽走入了幻景。 年夕行至王蚺身旁,这才恍然记起,妖王没给命令,自己再怎么也不该跑得比妖王快。他扭头正欲向霄峥解释,却意外发现自己身后,迷雾笼罩了一切。 早已看不见霄峥的身影。 年夕找了小会儿,实在是找不到霄峥,他无奈地返回王蚺与易定周围,免得把自己弄丢了。 此时的王蚺并看不见面前的年兽,他能看见的仅是花妖制造的幻景。 幽静的山林中,几条小蛇妖正在玩耍嬉戏,它们饶过巨石,攀上古树,玩得特别开心。 这个时候,山林深处,微微露出一抹冰蓝色的光芒。 见状,小蛇妖们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它们立刻朝四面八方散去,小心翼翼地躲起来。它们知道,一条具有奇特力量的小蚺妖即将出现了。 小蚺妖浑身上下散发出蓝色的光,仿若冰一般,冰蓝色的光寒冷刺骨,剧毒无比,任谁靠近均免不了受伤。所以,小蚺妖向来十分寂寞,整个山林的蛇族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 大家总在说,这条蚺是不祥的存在。 大家总在说,小蚺妖一出生,小蚺妖的父母就被他毒死了。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不仅家族的妖怪们不肯靠近他,就连山林的其余妖怪,也畏惧小蚺妖,躲着小蚺妖。 某天,山林里新来了一家三口,新到来的生灵与其它生灵不同,它们无所畏惧,不害怕这条孤单的蚺。 小蚺妖坐在大石头上,望着地面的野花发呆。这时,一棵大树后突然露出了一支小小的独角,紧接着出现了一张傻乎乎的脸。小蚺妖仔细看了看,对方是搬来山林的新妖怪之一,一头小年兽。 年兽兴高采烈地抱着刚刚得到的宝贝,几个爆竹。他冲小蚺妖喊道:“喂,喂,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闻言,小蚺妖下意识地别过头,没有回答这头小年兽。见小蚺妖不理会自己,年兽也不沮丧,乐呵呵找了一处平地,准备点爆竹。 小年兽指尖扬起妖火,身体伏地,他低低地缓缓地摇晃着尾巴,盯着爆竹,他对点燃爆竹的画面十分期待。 年兽点燃爆竹之际,小蚺妖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瞄了小年兽一眼。随后,小蚺妖稍微往后躲了躲,爆竹炸开的瞬间,声音会特别响。 然而,小年兽的爆竹点燃之后没有丝毫动静。 小年兽迟疑小会儿,他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纳闷地凑上前去看。他伸出爪子戳了戳木有响动的爆竹,谁知爆竹忽然爆了,年兽来不及闪避。 捂脸的小蚺妖从指缝间默默地往外看,视线里,炸黑了脸的小年兽,表情有点痛苦,模样十分滑稽。 小蚺妖忍不住笑了。 小蚺妖在山林的第一个朋友,是一头有点呆的小年兽。 小年兽不介意很多事,比如小蚺妖的光芒又毒又冷的刺骨,比如说,小蚺妖不怎么爱说话。小年兽不在意这些,他告诉小蚺妖,自己的出生也与族人不一样,他体内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亦正亦邪,稍不留神就会伤及他人。 别人惧怕他,不敢靠近他。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妖怪说,小年兽长大后必将走到妖界的顶端。这话惹得年迈的老妖王格外不满。 为了避开事端,小年兽的父亲辞去了肩头的重职,带着小年兽和妻子来到了偏远的山林居住。 尽管远离了妖王殿,可小年兽的理想不曾改变。他偷偷告诉小蚺妖,他以后要成为妖王,厉害的妖王,了不起的妖王。只有他在一天,他就会守护妖界一天,守护大大小小的妖怪们。 小蚺妖的心愿与小年兽不同,他渴望成仙。有朝一日,他若能成为仙,那么别人再也不会看不起他,不会认为他是不祥的存在了。 小年兽和小蚺妖心怀各自的梦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他们将会用不懈的努力来证明自己,他们并未不祥,得天独厚的力量注定他们以后势必成为有用之才。 这段相逢出人意料的短暂。 小年兽没住多久就要离开山林了。小年兽再次抱着爆竹来找小蚺妖玩时,他对小蚺妖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小蚺妖十分意外。 小年兽静静地抬起手,他指了指远方:“妖王殿。父亲说,妖王交给了他重要的任务,必须回去。” 妖王年事已高,近来愈发在乎自己的命数,妖王殿中弥漫着人人自危的气氛。许多大妖怪都认为小年兽的父亲走了不应该回来,可面对妖王的召见,违抗就将拖累整个家族。 不得不回。 小蚺妖颇感舍不得:“会走很久吗?” 小年兽偏着脑袋想了想:“父亲说,妖王交代的差事很难,或许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那,”小蚺妖略微迟疑,“还会回来吗?” 小年兽点头:“当然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妖怪了。” 小蚺妖微笑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小年兽可以办到。 然而,小蚺妖没能等到小年兽的好消息。 一年后,妖王病危,妖王坚信是他命中出现了劫在苦苦的折磨他,这个劫之中,最大的危害莫过于小年兽一家。生命垂危的老妖王下达了命令,威胁妖界的异类必须全部清除。 献上异类的项上人头将有重赏。 其中包括小年兽,也包括与众不同的小蚺妖。 小蚺妖不知道小年兽的情况如何,他没有精力去打听真相,因为那些平时早就恨不得除掉小蚺妖的蛇妖们,它们对小蚺妖已是虎视眈眈。 小蚺妖永远记得,那是一年端午即将来临的时刻,山林里的牡丹开的漂亮极了,美轮美奂的景色,小蚺妖却无暇欣赏。 他在逃命。 他的同族在追杀他。 盛开的牡丹,花香之中染尽悲凉。 厮杀,挣扎,死亡。 小蚺妖全身的冰蓝色光芒浸透了鲜血。 他忘了自己逃了多久,也忘了自己双手沾染了多少血迹。小蚺妖遍体鳞伤,他的心里特别难过,那些看着他的眼神全是仇恨,贪婪和杀戮。 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重伤的小蚺妖,他击退了追杀自己的妖怪,成功逃脱了。 渐渐的,小蚺妖累了,他再也迈不开脚步,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危机在等着他。 脚下一软,他倒在了牡丹花的花丛里。 小蚺妖泪流满面。 哭自己的出生,哭自己的孤独,哭自己陷入危险的朋友,哭自己即将结束的一生。 天色渐暗,下雨了,雨水冲淡了小蚺妖身上的血腥气味。 雨声中,有什么在靠近,慢慢的。 小蚺妖无力动弹,他疲惫地睁开眼往前看,看一眼这个在他生命结束前,出现的最后一人的模样。 与小蚺妖想象中的追杀者不同,他跟前,是一只小乌龟。小乌龟嘴里衔着一支灵芝,他见到小蚺妖的那一刻,惊愕地瞪大了乌溜溜的小眼珠。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脸红了。 小乌龟慢慢地走上前,他把灵芝放在小蚺妖嘴边,示意小蚺妖快点吃。 小蚺妖别过头,不肯接受小乌龟的帮助。 小乌龟不禁着急了,他急忙把灵芝又往小蚺妖的嘴边送。意外发现一个倒在花丛中的好看蚺妖,如此虚弱,小乌龟害怕他出事。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小蚺妖在坚决不吃灵芝的态度下无力地晕了过去。小乌龟琢磨小会儿,他左看看右看看,红着脸喂小蚺妖吃下了灵芝。 小蚺妖醒来时,已经躺在小乌龟的背上,小乌龟驮着他缓慢地往前走。小蚺妖极力反抗,他不忍心小乌龟被冰蓝色的光芒刺伤,偏偏使不出多少力气。他静静地观察了小会儿,惊讶的发现,他的光芒居然对小乌龟毫无影响。 他心里一颤,莫非他此次大难不死,是上苍在告诉他,他并非谁也不能靠近。 “这是去哪儿?”小蚺妖问道。 小乌龟声音上扬:“去我家。你放心,我家还有灵芝,肯定能治好你的伤。” 闻言,小蚺妖些许犹豫:“我这么重的伤,你都不怀疑是怎么来的吗?你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小乌龟顿了顿,摇头:“你看起来不像坏人。” 小蚺妖无言望天,他脸上又没有写他不是坏人几个字,小乌龟凭什么相信他。话说,小乌龟衔着的那支灵芝到哪儿去了,自己吃了吗,他怎么不记得。 伤痕累累的小蚺妖实在无力与小乌龟争执更多,他难得与人如此亲近,伏在小乌龟背上,让小蚺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不过,小蚺妖很快意识到,与小乌龟同行困难多多。 傍晚的时候。 “你家还有多远啊?” “别着急,我家很近的,马上就到了。” 月上枝头的时候。 “你家到底还有多远啊?” “很近了,真的很近了,相信我。” 天空露出鱼白的时候。 “我说,你速度敢稍微快一点吗?” “已经比平时快很多了,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 小蚺妖相信,自己只是太累了,要不是累得不愿动,他肯定有多快走多快,才不需要一头慢乌龟驮着自己前往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兽出没中o(∩_∩)o 第26章 身处花妖制造的幻景之中,年夕眼前也出现了虚幻的景色,他与王蚺所见的画面有几分相似,在同一个山林,但是又存在更多的不同,他的视线里没有小蚺妖和小乌龟。 山林中迷雾缭绕,很快,年夕再也找不到王蚺和易定的位置了,他不知道对方在幻景里位于何处。年夕着急地找了又找,可惜,已经嗅不到易定他们的气息。 没多久,四周的雾气淡去了些许,年夕惊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林间小屋前。小屋里住有一家三口,年夕反反复复地盯着坐在小屋门口的小男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小孩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年兽的缘故吧。 年夕望着小男孩头顶的角和对方一丝不苟的画画模样,心底突然涌起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他们感觉距离那么近,可却又那么的飘忽虚无。 年夕有些苦恼,他看了看周围,霄峥不见了,王蚺和易定也不见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到处乱跑,竟然在幻景里面把自己弄丢了。 一时半会找不到出路,年夕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行至小屋的窗边。 屋外的牡丹开花了,花团锦簇,雍容华贵。 然而,吸引年夕的并非花香,而是另一股香味。他仔细地闻了闻,除却花开的味道,更多的是蒸笼里的肉包子飘出来的诱人香味。 年夕咽了咽口水,径直往屋内瞅。 小年兽的父亲正在写信,没写两个字就停了下来。他微微地皱了皱眉,表情透出几分烦恼,显得格外犹豫,之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将信纸揉成一团。 不远处,小年兽的母亲在缝制衣服,她在为自己的儿子做新袍子。她有点心神不宁,一不留神扎到了手指,于是默默地放下针线。她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只见对方的表情格外严肃,她的心情也低了几许。 随后,她的视线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小年兽坐在门边,他手中握着一支树枝,在地上画画。年夕又上前了小步,歪着脑袋认真地看了看,小年兽居然在画年兽,虽然画得不怎么容易辨别,但年夕一眼就认出地面画的是一头年兽。 因为年夕也画过,画画技能和小年兽有的一拼。 一会儿,小年兽偏过脑袋,他望向母亲,喊道:“娘,我肚子饿了。” 闻言,母亲笑了笑,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朝小年兽招招手。小年兽立即站起身,丢开画画的树枝,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小年兽在自己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满怀期待地望着母亲。母亲自然懂得儿子的肚子在提意见了,她牵着小年兽的手,两人走向灶台,来到热气腾腾的蒸笼旁边。 母亲笑着打开了蒸笼,一时间,肉包子的香味愈发浓烈。 见到肉包子,小年兽想也不想,立刻伸出手抓起一个包子。笼内的包子非常烫,烫得小年兽顿时呲牙咧嘴,表情扭曲。他想丢包子又舍不得丢包子,于是急忙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与此同时,连连往自己的手上吹冷气。 见状,母亲眼底的笑意增加了,笑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拿手抓热包子,烫手。有什么心急的,这儿又没人和你争。” 小年兽吹气之余,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母亲。母亲确实告诉过他无数次,可他每次总是忘记。他实在是抵不住肉包子的诱惑,白胖胖的肉包子在蒸笼里面冒着热气,长了一副让小年兽忍不住咬一口的香喷喷的模样。 以至于,小年兽总会急切地伸出爪子,回回被烫。 哪怕每次烫得跳,却屡教不改。 小年兽的手抓热包子行为,年夕表示举四个爪子赞成。他溜达到蒸笼旁边,郁闷地发现幻景无法碰触,要不是他拿不到蒸笼里的肉包子,年夕也非常期待感受一下烫手的感觉。 与肉包子失之交臂,年夕唯有羡慕地围观开心啃肉包子的小年兽,有肉包子可以吃的生活真美好。 小年兽迅速吃完包子,他抹了抹嘴,跑向写信的父亲,他垫着脚尖趴在桌边:“爹,我今天也可以出去玩吗?” 听到说话声,父亲的目光从空白的纸上移到小年兽身上,他收起苦闷,微笑着应了声:“要与山林的妖怪们和睦相处,不可以打架,知道吗?” 小年兽确定般的连连点头:“嗯,我知道。” 接着,小年兽直勾勾地盯着父亲打开的柜子,父亲从柜里取出两个爆竹交给小年兽,这些是过年时剩下来的爆竹,平时作为小年兽玩耍的小玩意。 小年兽得意洋洋地拿着爆竹出门了,他跑得飞速,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年夕扭头望了一眼跑远的小年兽,又看了看屋内剩下的两人,他正在犹豫是否该跟着小年兽出去看看,可屋内的气氛影响了他的决定。小年兽出门后,小年兽父母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沉了沉。 小年兽的母亲行至桌边,小年兽的父亲则静静地牵住妻子的手。 年母的语气格外担忧:“情况非常糟糕吗?” 话音响起的同时,年父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许,他愁眉不展,声音不由低了几分:“我接到王的命令,让我们明日启程,前往妖王殿,王要见夕。” 年母的手微微一颤,眼底尽是沮丧:“王此前答应让我们离开,我以为,他已经愿意放过夕。谁知道,这么快他就改变了心意。” 年父握紧妻子的手,他努力掩饰心底的痛苦:“或许,这真的是注定的劫,躲不过。” 倚着自己的夫君,年母的眼角闪烁着泪光,“此次回去,凶多吉少。” 可,若是他们不回去,父母双亲兄弟姐妹的性命全都握在妖王的手心。更何况,他们没得选。 “我们走不了了。”年父笑得苦涩,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山林:“王派来的护卫早已暗中围住了这片山林,除了妖王殿,我们哪儿也不去了。王执意如此,我必当竭尽全力达成任务,以换回父母兄妹的平安,重拾王的信任。” 年父说着停了停,他思考小会儿,凝视妻子:“我联系了虚霍,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我此行无法改变王的心意,你不要犹豫,立刻带着夕去找虚霍,虚霍会帮助你们。” 妻子痛苦地摇摇头,顷刻间红了眼眶:“我不要离开你。” 望着面前哭泣的伴侣,年父陷入了沉默,许久,他静静道:“抱歉,没能给你平稳幸福的生活。” 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年夕下巴枕在窗边,他对面前的两个人看了又看,他始终记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他们,但是貌似又从没见过他们。 纠结地挠挠头,年夕拼命的回忆。在他的记忆中,他自幼跟随山神左右。山神好穷好穷,因为那儿的山林特别贫瘠,年夕生活在一个艰苦得大家都不愿意居住的穷乡僻壤。 那里少的连树都没有几棵。 年夕跟着山神饱一顿,饿一顿,那样的日子后来想想虽然十分清贫,可是没有任何的危机。别说妖魔神仙,连鬼影都极度罕见。 后来某天,一只路过的乌鸦渴晕了,从半空掉落,年夕好心的给乌鸦一瓦片水,乌鸦感恩地告诉了年夕一个改变年夕命运的重要消息。 在万妖城里,乌鸦看到了一则告示,道是肩负过年重责的年兽年老体衰,急需一头年轻的年兽接任这个职位。告示年年都出,可年年都没有年兽去。妖界有传闻,年兽已经绝迹了。 乌鸦也没料到,在这般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还有年兽出没。 考虑了整整两个月,年夕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兽生,他带着山神为他准备的干粮,信心满满奔向万妖城,接下了这个神圣而光荣的家族任务。 年夕至今记忆犹新,他从一头好老好老的年兽手中接过代表身份的御赐令牌,获得了此生第一份差事。老年兽紧紧地握着年夕的手,泪流不止:“太久了,我以为除了我,世间从此再无年兽。天意,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了一个幸存的孩子。” 年夕听得一头雾水,老年兽也未解释,自顾自的念叨着。年夕觉得,老年兽或许只是太寂寞了。 拥有了差事的年夕,每逢过年之际,就乐颠乐颠的前往世间执行任务。除却世人对他不太友好之外,年夕另有一个大心结,为什么每年只有一天才能领到银子,生活简直没法继续。 万妖城的日子与跟随山神穷困潦倒的日子差不多,一样的苦逼。 年复一年,年夕后知后觉的发现,世间难以找到他的同族。年夕听妖怪们说,当初年兽一族谋反,被当时的妖王灭了全族,仅有一头独眼瘸腿的老年兽半死不死的倒在尸体堆中逃过一劫。 老妖王去世,妖界动荡不已,妖王频繁更换,无人能够镇得住妖界的混乱,大大小小的妖怪们过得苦不堪言。 直至霄峥的出现。 没人相信这个年轻的妖怪居然夺下了妖界的统治大权,更没人想到,他竟然就此稳定了妖界。 新妖王即位,寻回了幸存的老年兽。 年夕的出现绝对在意料之外,大家纷纷议论年兽灭绝后,往后过年换成何种妖怪镇守的时候,年夕冷不丁冒了出来。 所幸当前的新任妖王是一位好王,年夕不用担心自己在妖界的安危。然而,对于每年只有一天的银子的这个问题,年夕长期心酸。 平时,除却水中的倒影,年夕几乎不可能在其它的环境中看到年兽,所以眼前的年兽一家,给了年夕一种相当特别的感觉。 他希望走得更近些,偏偏目前的距离已是极限,年夕无法触碰另外的年兽,只能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 不一会儿,年夕听到了雨声,山间小屋在雨声里逐渐模糊淡去。 整个山林在雨中朦胧了,唯有屋外的牡丹仍旧灿烂绽放,牡丹花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艳丽,仿佛在诉说它曾目睹的一切。 雨水落在年夕身上,凉凉的,年夕不爽地皱皱眉,他闻到了血的味道。年夕仰头望向天空,是血,天空飘落的是血雨。 忽然,一声悲鸣飘过他的耳畔。 血雨中一个人在大声呐喊,凄凉且悲痛:“夕,快跑。往前跑,不要回头。” 年夕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血雨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幻景 第27章 沐浴在血雨里的朦胧山林,无法再传达给年夕更多的信息,年夕想早些逃离幻景,偏偏他找不到方向,不得不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他低着脑袋走着走着,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年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步,停止了前进。 年夕抬头仔细一看,顿时欣喜不已,他跟前的人竟是霄峥。 他意外的找到霄峥了。 霄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年夕,说道:“幻景中,别乱跑,容易迷路。” 对此,年夕听话地频频点头,用来掩盖自己早就到处乱跑,而且当真迷路了的事实。要不是他运气好撞到了霄峥,说不准会在幻景内溜达到什么地方去。 他一边点头,一边在心底安慰自己,听霄峥的语气,霄峥可能没有留意他不见了,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弄丢了自己吧。 可惜,这样的想法只是年夕的侥幸心理。 在妖王的眼皮子底下,一头没头没脑绕圈圈的年兽,霄峥哪怕想要无视,都有点困难。霄峥观察王蚺的情况的同时,年夕如同蒙住眼睛,老牛拉磨一般,绕着霄峥转圈圈。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绕得霄峥头晕。 于是,霄峥默默地改变了年夕绕小圈的状态,让年夕到旁边去玩。 谁知道,到旁边去玩的年夕,玩着玩着就玩的不见了。 好在霄峥发现及时,善意地替年夕挡了一下,年夕这才逃过了前方的大泥潭。 霄峥一言不发地走向王蚺他们的位置,年夕一副我的秘密谁都没有发现的表情跟在霄峥后面。 自年夕见到霄峥之后,他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从围观不怎么愉快的对话内容返回到真实世间的感觉非常的好。虽说年夕没能有更多的时间与自己的同族相处,感到有一点可惜。 年夕比较关心,花妖们现在制造的幻景从何而来,是当真发生过,还是虚构的场景。如若可能,年夕想在这样的幻景里偶尔转悠一圈。距离年夕上一次见到老年兽已经过去了太久,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有多长的时间不曾遇见其它的年兽。 这个幻景为了王蚺和易定而出现,由妖王亲自下达命令,换作平时,恐怕少有类似的机会。 年夕中意幻景内有年兽出没,但他讨厌幻景里的压抑气氛,盛开的牡丹花染上了鲜血,飘雨的山林弥漫着血的气息,莫名的让人难过。 当然,更让年夕难过的问题是,倘若花妖把幻景借给年夕玩的代价是要支付银子,年夕表示他会立刻放弃这个念头。管不住自己的爪子,就攒不了银子,一切从一点一滴做起。 年夕所见的幻景解除之后,王蚺也从幻景之中回过神。小蚺妖和小乌龟上一刻还在说着话,下一刻就消失了。王蚺的四周依旧是相思谷,在他掉落的地方,附近不知何时开满了牡丹。 红艳的花瓣,仿佛会滴下鲜血来。 掩藏在花丛内,有一种让王蚺倍感不舒服的存在。有蛇,有许多的蛇,它们聚集在周围,虎视眈眈地盯着王蚺,它们吐着蛇信透出杀机,似乎要立刻将王蚺置于死地。 群蛇扑向王蚺的那一瞬,王蚺的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眼前的画面令他头皮发麻,死亡逼近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铺天盖地的蛇挡住了视线,黑压压的一大片。 求生的意识让王蚺想要逃走,偏偏他走不动,他不仅无法行走,他的身边还有不省人事的易定。 年夕同情地用手悟了捂自己的脸,不忍直视。太惨了,遭遇诸多的蛇妖围攻,不知道王蚺会不会死得格外惨烈。 很快,年夕记起一件事,他貌似还担任着影卫一职。此时此刻,好像应该是英勇神武的影卫冲上前,扛住众多蛇妖,尽显霸气的时刻。年夕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光是想想就觉得身上好痛,会新增牙印无数的感觉。 他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装作不知道被蛇妖们覆盖的是什么。 群蛇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王蚺与易定,堆积而成一座小山,年夕在心底为他们默默祈福,希望他们不要被咬得太惨。 事实证明,年夕的祈祷有点多余了。 王蚺不会被蛇咬,没蛇乐意咬伤王蚺。咬了王蚺的蛇,不但无法毒死王蚺,反而会不幸的毒死自己。这条大蚺比他们的毒牙可毒多了。 刹那间,群蛇堆里亮起一道刺眼的冰蓝色光芒,寒气四溢。 成群的蛇眨眼被冰蓝色的光芒击飞,浑身伤痕地趴在地面。年夕无言抹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上前,要不然,说不定飞起来的群蛇里面还会有一头年兽。 王蚺全身泛着蓝光,他眉头紧缩,心情随之恶劣了几分。他抹了抹脸上的尘土,直起了身体,恨恨地说道:“不要随便碰我的尾巴。” 那些讨厌的蛇竟然大力地扯他的尾巴,差点把他的身体和尾巴一分为二了。 王蚺保持清醒状态,年夕颇感意外。他望了望王蚺,他以为蚺妖会因此醒来,居然没有。 出乎年夕的意料,王蚺对蚺妖的压制力量增强了,没有被蚺妖控制。年夕想,莫不是王蚺喝的雄黄酒有特殊的作用。这个问题得问霄峥,可年夕找不到问霄峥的理由,只能继续忍着,静待时机。 王蚺环顾团团围着他的蛇妖们,他依旧维持着上身人形,下面一条蛇尾巴的模样。爆发出的神奇力量加大了身体的负担,他大口地喘着气,非常不满意现状。 他极度郁闷,遭遇群蛇攻击的场景与某些他方才看见的画面重叠了,这样的重叠糟糕透顶。他讨厌被围剿,讨厌无路可逃,讨厌对人生无限绝望的悲痛。 明明这些与他的生活毫无关系,可小蚺妖的遭遇却似乎在与他步步靠近,愈发真实起来。 王蚺从不认为小蚺妖的回忆属于自己,这不应该是他的经历。他并非出生在这个世间的人,他生活在来世,一个繁华的都市之中,那儿才是他的家。 然而,为什么群蛇带来的感受如此真实,就像对小蚺妖的残酷追杀就发生在上一刻。 朋友的安危让他担忧,同族的残杀令他愤怒,逼近的死亡让他战栗不已,数不清的情绪交织一起,王蚺忍受不了,他觉得自己耳边嗡嗡直响,头痛欲裂。 在年夕的眼中,抱头挣扎的王蚺无比危险。那些越来越耀眼的冰蓝色光芒,始终让年夕心里不踏实。光芒之中,花草树木迅速枯竭,大地冻结成冰,彻骨的冷气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 不确定当前的情况如何,年夕偏头望向至今仍一声不吭的霄峥,霄峥不远不近地打量着王蚺,一点儿不着急 年夕担心说道:“王蚺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闻言,霄峥点了点头:“愤怒和恐惧会影响他的情绪。” 年夕静了静,又问:“蚺生气会不会很可怕?” 霄峥给出了肯定的回复:“有点。” 霄峥所谓的有点,当然不是真的只有一点点的意思,完全可以用相当这个词来理解。 王蚺的情绪失控,暴躁了。瞬息间,土地枯竭死去,周围的生灵纷纷逃窜,蛇妖们惊恐地朝远处避去,远远地看着王蚺不敢轻易前进,又冷又毒的光芒让他们难以忍受。 牡丹花没长腿,跑不了,它们在濒死的寒意中凋零,枯萎的叶片打着卷,花朵无力地低着头。 面对险情,年夕的精神为之一振。在这般紧要的关头,是体现对妖王忠诚的绝佳时机,年夕认为是时候轮到自己出马了,大展身手。 他尝试地戳了戳扑面而来的蓝色光芒,一股深深的痛意随即从指尖传来。 年夕嘴角抽搐,好痛。 年兽深吸了一口气,他摩拳擦掌,正欲咬紧牙关往前冲,肩头忽感传来一道阻力,霄峥劝道:“别急,蚺尚未觉醒。” 听到这话,年夕停下了打算冲上前的脚步,他感慨妖王关心自己之余,猛地发觉,事实与他考虑的貌似有差别。 没觉醒的意思是,年夕应该等到蚺彻底觉醒了,再冲锋陷阵么,最棘手的麻烦留给年夕来解决,妖王对他果然十分的器重。 年夕顿感十分满足,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群蛇打不过王蚺,它们一边盯着王蚺,一边连连后退。 暴躁的王蚺推倒了古树,击碎了巨石,他扬起尾巴在地面用力击打,生生地震出几道长口。奈何这样的发泄无法排除他心底的难受,他又将蛇妖选作为自己的攻击目标。 眼看着蛇妖们难逃悲剧,年兽忽感自己身边微微一道风,他扭头一看,竟是霄峥不见了。待年夕反应过来时,霄峥已至王蚺跟前,抬手就给了王蚺一掌。 王蚺猛地被丢出去好远。 年夕一头黑线,王蚺不说,年夕都替王蚺感到痛。由妖王亲自下手很光荣有木有,没被秒杀很厉害有木有。 好像现在该关注的不是这些。 年兽后悔自己反应速度慢,他尚未为妖王打头阵,王就自己出手了,导致年兽再无出场的机会。年兽对此很受伤。 霄峥的攻击激怒了王蚺,他没有让王蚺一击毙命的打算,他下手的力度从轻到重,一次一次增加,年夕能明显感觉出来。 相对的,王蚺承受的伤害却在一次又一次的降低,环绕在王蚺身边的光芒明亮的不能直视,锋利无比。年夕看着王蚺都只能看见明晃晃的一道光。 蚺的力量在逐渐加强,可王蚺始终没再继续妖化,他身上出现了另一种改变,让年夕骤感相当的惊艳。 爆发的强光悄无声息的收敛了。 柔和的蓝光轻轻地缠绕在王蚺的身上,形成了一件冰蓝色的长袍,长袍上浮现出绚丽的图案。王蚺的神情随之回转,没有狂躁,没有焦虑,他格外的冷艳,淡然凝视眼前的一切。 他的眼角到额头,霎时布满了淡蓝色的妖纹,年夕看不懂具体是什么,但是打心里觉得特别好看。 身披冰蓝色长袍的王蚺直起了身体,年夕有理由相信,这个王蚺已与之前的相去甚远。 王蚺已能轻松随意的移动,他的尾巴小心地裹着易定,警惕地盯着霄峥:“为什么要杀我?” 面对王蚺的提问,霄峥徐徐回答:“我不杀你。杀了你没有意义。” 霄峥话音刚落,环绕在他手臂的白光如箭般冲向了王蚺,一支箭眨眼化作遮天蔽日的无数白箭,气势汹汹。 年夕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多箭,估计要戳成筛子。 然而,王蚺的速度远比年夕预计的快,他行动惊人的敏捷,躲避白箭之际仍不慌不忙的保持着他的高傲姿态。王蚺不屑于霄峥的攻击,直至他发现白箭全是冲着易定去的,王蚺顿时不高兴了。 王蚺出手还击,霄峥则平静地看着王蚺,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避开的打算。 霄峥不躲,年夕果断着急了。他不再犹豫,卯足力气,低着头,拼命撞向王蚺。 独角撞到大蚺的那一刻,年夕顿觉头晕目眩,头顶痛意阵阵。年夕内心大喊糟糕,难不成大蚺比他想象中的皮硬,他的角会不会因此撞断掉。 王蚺身侧冷不丁挨了一道力,撞得他郁闷加倍,他护着易定移开些许,正要发火,动作莫名的顿了顿。他看到了一个独角,以及一个似曾相识的脑袋。 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是幻景。 幻景里的年兽。 王蚺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家伙,王蚺扬起手,但终究没能下手,纳闷地又往后退了退。 这个时候年夕无法解答王蚺的迷惑,因为,年夕他头痛,准确说来是角痛。 他后悔了,他再也不用脑袋撞大蚺了。平时瞅着蛇明明全是滑溜溜软绵绵的生灵,为什么这条蚺,皮如此之厚,严重失算了。 年夕痛得打滚,意外发觉一只手探到他的头顶,摸了摸他的角。痛意顷刻减轻了不少,年兽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蚺皮好厚⊙o⊙ 第28章 意识到为自己减轻痛苦的人是霄峥的那一刹那,年夕毫无犹豫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微微缩了缩身体,脑袋径直贴到霄峥的手掌,急切的等待霄峥再多摸两下他光荣受伤的独角。 一只角抵在自己手心,霄峥没奈何地低头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年兽,如果年兽再摇摇尾巴,将会更符合求抚摸的姿态。霄峥想了想,又为这头寻求关爱的年兽揉了揉撞痛的角。 方才,霄峥原本计划等到王蚺到达跟前,随后在妖纹正中给王蚺觉醒的一击,逼迫王蚺强行冲破小部分的记忆。 一旦唤起一点点的记忆,王蚺很快就能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到那时,他会正确面对易定的存在。拥有了蚺的力量,与邪灵的对峙,易定的安全将会多一层有力的保障。 霄峥精确计算着最佳的下手时机,这个时机格外重要。毕竟这条蚺与众不同,与易定关系密切,论及蚺的力量值得注意,论及蚺的重要程度,更需要小心的对待。 偏偏,霄峥捕获到下手机会的瞬间,他明显察觉到一头年兽英勇无比,毫无畏惧地冲了过来。那一刻,霄峥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蚺的视线已然被年夕吸引了过去,霄峥错过了一次机会。 好在时间充裕,霄峥仍然握有大把的可能。 霄峥眼前的首要的安排,莫过于王蚺的强制觉醒,跳过王蚺与易定从重逢到相识相恋的过程,直奔觉醒的状态。 省去大量等待时间随之而来的麻烦在于,下手力度不容易控制,毕竟霄峥并未尝试过,也估不准,先点燃蚺的斗志,随后激发蚺的力量,要使这条大蚺恰到好处的觉醒需要运用多大的妖力形成刺激。 两道力量相互撞击的程度得足以冲破束缚。 霄峥若是下手重了,势必将未能觉醒的蚺打伤,霄峥若是下手轻了,蚺恐怕又觉醒不了。 年夕为守护妖王所做的努力无疑让霄峥失去了一次尝试。 幸好在王蚺意识深处,留有几分对年兽的幻象,使得王蚺未能对年夕产生杀意。于是此时的年夕才可以苦恼地揉揉脑袋,平安无事。 霄峥准备第二次尝试之前,年夕猛地一下蹦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天空。尽管他很享受倒在地面装角痛,获得霄峥的加倍关怀,但在有危险靠近时,年夕仍会立刻放弃与霄峥难得的亲密接触。 他仰头望着半空凭空爆发的强大气息,这是强敌靠近的信号,年夕不确定来者是谁。 看清对方的穿着打扮,确定到来的并非邪灵之后,年夕松了一口气。 半空冒出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神仙。 年夕认得她,前两天才见过面。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黑色铠甲,金色鸟纹,右肩肩饰有一只玄鸟,这般模样毫无悬念的属于九天玄女。 再三核对了对方的真假,年夕稍稍安心了些许。 九天玄女不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年夕始终在好奇,这位战斗力强悍的神仙怎么又跑到妖界来玩,不好好的完成自己神仙的差事。 王蚺与易定刚抵达今古镇不久,玄女来过王蚺的宅院一次,好像是专程前来确定易定他们当前的情况。 那会儿年夕满心纳闷,来世的平凡游客为何会引起玄女的关注,这两人的任务有霄峥安排,有九洛协助,并伴随着蒙面黑衣的奇怪家伙不时出现。 如此多人对易定深深关心的原因,年夕从葱婆婆那儿得知了答案,易定的身份是玄武,玄武关乎着来世的平稳。 正因为易定作为这般关键的存在,所以他得到了大家的重视。 年夕默默望天。 他理解,玄武十分重要,但是大家偶尔是不是也该多关心一下年兽。他们出没的时间每年仅有一天,时间虽短,可年兽的存在同样必不可少,大人小孩们都知道,年兽的现身意味着要过年了。 过年会发生许许多多的愉快事。 大家穿新衣服,换新鞋子,剪窗花,贴年画,写对联,点爆竹,富裕的人家摆上丰盛的家宴,贫穷人家也会拿出珍藏了一年的美食,男女老少合家团聚,喜笑颜开地在一起吃年饭。 年夕特别喜欢这样热闹的日子,很温暖,很幸福。 所以,年夕认为,作为围观如此温情的日子,却无法享受这般团圆日子的年兽,理应增加待遇。 世人赶走凶恶的年,满心期盼着来年的好运,可年兽被世人赶跑了,它们口袋里的银子却没能多发一点点。年夕相当愿意天天过年,天天跑差事,这不是妖王不答应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年夕将全力奋斗今古镇的全职,得到稳定的收入。 玄女此行自然不关心年夕的待遇问题,她也并不是为了来玩,她低头瞄了眼地面昏迷的易定,以及尚未觉醒的王蚺。 她冲霄峥耸了耸肩:“霄峥,你这么慢吞吞的,就不怕你的妖界被邪灵给灭了?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本来就该等他自我觉醒,强制觉醒负担特别重,再快的话,他恐怕撑不住。”霄峥平静地应道。 年夕在一旁点头附和,表示支持妖王的话,反正不管年夕听懂了多少,霄峥的话肯定不会错。 玄女颦眉,随即丢出了两句话。 她对易定的评价是:“神界的悲哀,整天驮一条蚺,笑得傻不拉唧的。” 她对王蚺的评价是:“这种傲慢的家伙给他客气什么,往死里打保准觉醒。” 年夕闻言顿时一头冷汗,都说美艳的女人不能惹,原来战斗值高的小女孩更是惹不得。 接下来,玄女用实际行动向年夕证明了一件事。年夕相信自己可以将玄女的话理解为,妹子,你其实和王蚺有仇吧,要不然怎么用大锤抽别人的脸啊。 太残暴了。 玄女下手的力度远比霄峥大得多,毫不客气,年夕眨眼就见王蚺一袭冰蓝色的长袍染上了血迹。幸亏,那道蓝色光芒懂得自我保护,迅速为王蚺掩住了伤口。 王蚺实实在在被玄女激怒了,如果说刚才的王蚺还维持着不屑与霄峥打架的心态,此刻的王蚺确实出现了还手的念头。他握紧了拳头,额上的妖纹微微跳闪,回应王蚺的情绪。 在王蚺出手前,年夕见识了什么叫做暴力觉醒方式。假如王蚺能够提前觉醒,那绝对是被玄女揍醒的。玄女办事简直太干净利落,直奔重点,丁点都不拖泥带水。 王蚺一次次遍体鳞伤,身上的淤青一次次被光芒治疗,惨不忍睹的画面,年兽都不忍心直视。 玄女连续不断的猛烈攻击下,王蚺终于不堪重负的光荣倒地了。 他痛苦地趴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好几次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从头到尾巴尖都在难受,王蚺很想狠狠教训这个趾高气扬的小丫头,偏偏自己力不从心。 王蚺看了一眼环在自己尾巴里的易定,关键时候居然持续昏迷中,此前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王蚺,结果到头来还得由王蚺护着他。 来世的日子里,王蚺非常不乐意与易定的相处,尤其是奶奶让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进了家门之后。易定每天跟在他身边,时不时的问一句,累不累,辛不辛苦,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想买,要不要出去玩。 王蚺对易定的想法是,这个人好吵,吵得他整天不得安宁。 他把自己的不满告诉了奶奶,奶奶笑着安慰王蚺:“他只是太在乎你了。他喜欢你,他用他的方式在关心你而已。” 王蚺那会儿只觉得可笑,易定对他哪来那么多的喜欢,他们又不熟,也不了解对方。 易定根本就不懂王蚺期待怎样的生活,却又开口闭口承诺守护他一生。 所谓的誓言,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谎话罢了,王蚺不相信易定说的话。不要提那些他根本不知道的从前,过去就过去了,既然忘了,说明彼此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 可易定不懂王蚺的烦恼。 依旧是王蚺去哪儿,易定就跟去哪儿,王蚺认为这不是关心,只是一种负担,一种累赘。王蚺渴望挣脱这样的束缚,恰巧陈轩宇在适合的时间出现了,而陈轩宇正是王蚺理想中那种人。 温柔体贴,温文尔雅,有素质,有修养,低调安静,他知道王蚺在想什么,也明白王蚺需要什么。 王蚺希望找一个人依靠,陈轩宇则能够给他依靠。 旅游期间的种种,出乎王蚺的预料。王蚺从没想过,易定的半块古玉竟是自己送给他的,他毫无印象。王蚺也不曾料到,易定会失忆。 王蚺只记得那天他与陈轩宇约定了见面,讨论结婚的事宜。 然而那天,陈轩宇并没出现,易定也随之失踪了。王蚺不知道陈轩宇为何不来,如同他不知道易定去了哪儿。 王蚺向神秘人提出延长在今古镇旅游的时间,神秘人不答应,一年仅提供给王蚺一次机会。王蚺无奈地结束了旅游的日子,闷闷不乐的返回自己生活的真实世界。 陈轩宇的爽约,令王蚺既失望又担心,害怕对方出了事。焦虑不已的王蚺把自己关在房内,不愿和任何说话,尤其是易定。易定非常配合,没做任何让王蚺不高兴的事。 因为,易定根本就没从今古镇回来。 那之后,王蚺身边再无易定。起初,奶奶问王蚺,是不是又对易定发脾气了。王蚺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后来,奶奶又问过王蚺,易定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不来见王蚺。王蚺也没有回答,他不知道答案。 直至第二年,王蚺赶到今古镇,他惊觉自己宅院的隔壁还住着易定,但易定已不认得他。 失忆的易定喜欢王蚺,追求王蚺,他的脖子上少了那块摔碎的古玉,再也不提从前他们如何的那些话了。 这个易定仅仅是一个初次与王蚺见面的普通人,一个只有在今古镇才会相逢的游客。 王蚺的来世生活少了易定,他不用再烦恼,自己洗澡时,易定会突然冲进来凑热闹,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睡觉时,易定会偷偷地钻进他的被窝。 这些年来,王蚺对自己说,他只是来今古镇等陈轩宇而已,不在乎能不能遇见易定。 即便这一次,易定再度失忆,连名字都忘了。王蚺心里咯噔一声,易定又忘记了一次。 十年往返今古镇,王蚺累了,他不知道,自己每年的这个时候,出了来这儿,他还能去哪儿。他的生活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叹了口气,王蚺收紧尾巴,将易定拉近了些许。 之前玄女的攻击,不但打中了王蚺,同时也打中了易定,王蚺需要确定一下,易定的伤势如何。 晃动中,易定冷不丁动了动。 随后,易定睁开了双眼,他的全身泛起浅浅的金色光芒。玄女的大锤砸得他浑身痛,灵力尚未恢复,对自己的身份却是清楚了几分。他看了看王蚺,又看了看缠住自己的蚺尾巴。 王蚺没开口,易定已轻轻皱了皱眉,仿佛不满意一条蚺妖缠着自己。迎上易定的目光,王蚺的表情不由僵了僵,易定看他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与以前不同,易定眼中没有对王蚺的情感。 易定维持着客气的态度,示意王蚺松开尾巴,他站起身,困惑地望着半空的小女孩,问道:“玄女,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而已。”玄女身影一闪,移到地面。 易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一头雾水地摆摆头,他迈过王蚺,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女,仿佛从不认识王蚺一样。 年夕瞪大眼,连自己角痛都忘记了,他牵了牵霄峥的衣角。这是怎么回事,好像不太对劲。不是说要让蚺觉醒么,为何蚺没醒来,易定却不记得王蚺了。 对此,霄峥静静说道:“三次,估计是极限了。” 来世的大战对玄武而言一场灾难,重伤之后的一次次转世轮回,对易定来说是一种考验,不仅仅是古玉寄托的相思,更是他对王蚺的感情,让他始终铭记这个人。 第一次见面时,易定记得王蚺,王蚺却不记得易定了。易定不在乎王蚺忘记了他,他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爱着王蚺。 偏偏王蚺宁可嫁陈轩宇,却不愿爱他。易定失落沮丧之际,仍然拼命从邪灵手中保护王蚺。 第二次见面时,易定忘了王蚺,但他的心对易定留有情感,他不自觉的靠近王蚺,爱着王蚺。 然而王蚺始终等待陈轩宇,不给易定任何机会。十年,易定感到了疲惫。 第三次见面时,易定再次忘了王蚺,可他的身体还记得王蚺的气息,王蚺的体温,他希望和王蚺在一起。 相思树下,易定问王蚺,如果王蚺等的人不来了,王蚺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王蚺顿了顿,他别过头,说了一句不愿意。 霄峥确信,王蚺不该对易定说这句话,筋疲力尽的易定承不住王蚺所有的任性。 易定很累。 有些话,易定不对王蚺说,不代表易定不会难过。 情感会在伤痛中渐渐耗尽,一次觉醒,类似于又一次的重获新生,易定会无意识的藏起自己曾受到的伤,牢牢的锁起来不去回忆。他对王蚺的感情不再留念,他的心也就再无牵挂。 第四次见面时,易定不认识王蚺,他也不再爱王蚺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总觉得任务难度超标啊,木有金子不幸福 第29章 易定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向玄女,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十分困惑,需要询问玄女一些事。霄峥同样有事得与玄女商量,前世的相思谷还有一个麻烦没能解决。 年夕理当跟在霄峥左右,趁着霄峥尚未走远,年兽刚要跟上前,他不自觉地看了看受伤躺在地面的王蚺。一瞬间,年夕迟疑了,不管怎么说,王蚺被玄女打的挺惨烈,也不知还能不能站起来,兴许年夕应该出手帮王蚺一把。 于是,年兽改变了前行的方向,转身走向了王蚺。 年夕小心翼翼地地与王蚺慢慢靠近,他不确定,化作冰蓝色长袍的蓝色光芒是否还会突然爆发出又冰冷又剧毒的力量,那道力量攻击力很强,极度暴躁。 然而,光芒如今没有威胁力,因为这股力量的主人王蚺这时候有点发懵。 易定给王蚺的感觉有些奇怪,而王蚺很快明白,或许易定又不记得他了。无论是假装也好,还是确实忘记了他,此刻的易定仅仅是把王蚺当作一个陌生人。 王蚺告诉自己,他不应该沮丧,这么多年了,易定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所以哪怕易定一次次不记得他了,也不要紧,忘了就忘了吧。 只是,身边或许就彻底冷清了。 年夕小步小步挪到王蚺跟前,蓝光并未出现要攻击他的征兆,年夕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还好吗?” 年夕担心王蚺的情况,他眼巴巴地盼着王蚺觉醒和易定觉醒,然后大家联手去打邪灵那个大坏蛋。邪灵太可恶了,化作霄峥的模样,骗走了他的烤肉。 他对邪灵深恶痛绝。 听到身旁有人说话,王蚺稍稍侧过身偏头望着年夕。在王蚺所看见的幻景中,山林里曾经出现了一头年兽,一头小小的年兽,这头年兽走向了孤单的小蚺妖,如同眼前的年夕走向倒地的王蚺一样。 年夕见王蚺不说话,误以为王蚺伤重的说不出话了:“需要不需要请一位药师过来?” 年兽跑腿帮忙不在话下,但是请药师的银子要王蚺自己支付,这个问题没的商量。 除此以外,兴许还得雇马车轿子之类的,年夕之前暗中跟随王蚺他们,他知道,王蚺自从喝过雄黄酒,双脚变成尾巴之后就站不起来了,一直依靠易定背着他。 如今易定不认识王蚺,自然也没人来背这条沉甸甸的蚺。 虽说遭遇霄峥和玄女的攻击,王蚺伤的很惨,但与他们的对峙中,王蚺已然发生了许多的改变。 他的妖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他快速适应了自己的尾巴。只是他历经了两轮打击之后,疲惫不堪,哪怕王蚺被迫学会用尾巴行走,以王蚺当前的伤势,估计他能走路也挪不动几步。 王蚺无力地倒在地上,回了年兽一句:“我没事。” 就算有事,嘴硬的王蚺也会说自己没事,他继续这么躺着,卷着的尾巴渐渐松开了。他的尾巴不再卷着人,易定不需要他来照顾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年夕相当犯愁,他瞅着一动不动的王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安然无事的样子。年夕感觉得到,王蚺的情绪有一丝沮丧。 这条蚺很高傲很任性,所以,年夕此时也无法对王蚺说些什么,与其说几句安慰的话,不如一声不吭的陪着。王蚺若是需要帮助了,可以立刻叫应年夕。 年兽找了一块被大蚺击碎的石头,他拂了拂石面的尘土,搬到王蚺旁边坐下,王蚺多半得休息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气。 发呆了小会儿,年夕下意识望了一眼霄峥和玄女他们交谈的地方,顷刻间,年夕僵化了。 他的眼前空空荡荡,此前还在说话的三个人,如今易定不见了,玄女不见了,就连霄峥都不见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惊悚。可怕的是,这一切就发生在年夕开心回味霄峥摸着他的独角,那一段幸福体验的时候。 想太多有风险。 大家走了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所幸王蚺没走,因为王蚺懒得动,要不然说不定连王蚺也不见了。 空荡荡的位置再也不能变出一个人来,年夕十分失落。王蚺看出自己身边年兽的低落情绪,他缓缓说道:“他们刚刚才走,你现在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听到这话,年夕不禁意外,受伤的王蚺警惕性竟如此之高,清楚霄峥他们何时离开,而且王蚺居然知道年夕在想什么,其中不排除年兽平时把心事写在脸上的可能。 年夕的失望带着担忧,霄峥走的时候都不喊他一声,果然是他刚才吃了两个白米粽子的原因么,早知道霄峥会因此不高兴,他就只吃一个白米粽子,给霄峥留一个。 事到如今,为时已晚。 但是,年夕根本不明白,妖王其实不在意是一个白米粽子还是两个白米粽子的问题。 霄峥当前关心的重点,易定比王蚺先觉醒,可灵力并未恢复。此等重要的妖界机密,霄峥一般不给年夕知道,就凭年夕的脑袋瓜多半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出发前一刻,霄峥看了一眼年兽,年夕正坐在王蚺身边,沉浸在某些回忆中乐呵。霄峥相信,年夕几乎不可能留意到他们何时离开。如此也好,留年夕陪着王蚺,免得再添事端。 年夕纠结小会儿,放弃了寻找霄峥。霄峥速度极快,年夕要追赶本就有难度,更何况年夕不知道霄峥打算去哪儿。既然他都坐在这儿了,不如继续守着王蚺。 年夕的记忆里,王蚺的身份仍停留在自己差事所需要守护的那位游客。年夕走进的幻景之中没有小蚺妖出现,他无法进一步猜测自己与对方的关系。 他此刻是不再需要隐藏身份的影卫了。 年夕打量着王蚺,对方的冰蓝色长袍仍裹在身上,年夕问:“你的伤,还很难受吗?” 他话音刚落,王蚺随即摇了摇头。尽管目睹了小蚺妖与小年兽的相遇,但王蚺不确定小蚺妖和自己的关联,也不清楚年夕与小年兽的关系,他仅知道,自己和小蚺妖一样,特别寂寞。 有时候王蚺会想,假如自己能多几个朋友说说话就好了。 他小时候,父母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再也没回来,王蚺的生活并不平静,他面临很多的困难,亲戚们紧盯他家的财产,对王蚺实际上毫无真心。 王蚺的个性注定他身边缺少朋友。 唯一守护他的是奶奶,可奶奶年纪大了,有些话,王蚺不懂该怎么和奶奶说,长久的闷在心中。有时候,他很想倾诉,但不知道说给谁听。 年夕不懂王蚺的苦恼,他挠挠头,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不怎么好,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乌云在向年夕传达一个信息,说不定很快就会下雨了。年夕琢磨着,也许自己应当找一处避雨的小屋,今古镇内有许多的游客休憩场地。他得把王蚺拖进屋,下雨有可能加重王蚺的伤势。 年兽摸了摸口袋,永远的悲剧,木有钱,进入小屋要支付开门钱。年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王蚺,他相信,王蚺口袋里绝对有银子。 可惜,王蚺没接受年夕的建议。王蚺合上眼,不说话。 王蚺不乐意躲雨,年夕也不好拽着别人的尾巴四处跑。他左右看了看,对王蚺说:“你等我一下,别乱走。” 即使年兽不说,王蚺也不会乱走。 年夕嗅到了随风而来的水的气息,以及荷叶的淡淡味道。若是附近有荷塘,那么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年夕准确地找到了位置,幸运的见到了在塘内玩耍的莲妖。 莲妖身穿绿色的丝裙,发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她见到年夕,微笑着挥挥手,招呼年夕一起玩。 年夕这会儿没时间玩,他要弥补眼看着玄女揍王蚺,他却没有出手相救的愧疚。年夕道明了来意,莲妖立即给了年兽两片大大的莲叶,并送给了年夕一份小礼物。 莲妖的小礼物令年兽欣喜若狂,一大把莲子。 年兽手握莲叶,怀揣莲子,与莲妖挥手道别,回到王蚺的身旁。 莲叶无疑是一种十分常见又非常方便的避雨物品,年夕把一片大大的莲叶顶在自己脑袋上,他拿着一片莲叶挡在王蚺的头顶。 很快,年夕发现,一只爪子握莲叶,一只爪子剥莲子不利索。他折断一根树枝,将莲叶绑在树枝上,插在王蚺的脑袋附近,这样一来,他就能双手开工了。 年夕高兴地把莲子递到口中,咯嘣咯嘣地咬碎莲子壳,他剥了几个莲子欢乐地吃起来。 王蚺看着年夕,先觉得牙疼,后来觉得嘴里苦。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头年兽如此不挑剔食物,还是他少见多怪,莲子就这么直接吃,年夕不会觉得莲子芯很苦么。 年夕当然感到了莲子芯的苦味,但无论苦不苦,毕竟莲子能够作为年夕的食物,不吃掉多可惜。 他努力咬莲子壳的时候,下雨了。雨水落在莲叶上,引得莲叶微微颤动。 年兽脑袋盖着莲叶,不担心淋雨,就算没有莲叶挡雨,他也会全神贯注地与莲子壳奋战。嘴里嚼的阵阵苦,年夕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个人。 年夕低头瞅了瞅剩余的莲子,他拿起一个,咬开壳,剥出莲子,他把新鲜出壳的莲子递到王蚺跟前:“要不要吃莲子?” 味道还不错。 看了一眼莲子,王蚺谢绝了年兽的好意。 他的生活一直在苦,用不着再吃莲子来提醒自己了。 王蚺抛弃了莲子,年夕可不会,他珍惜食物。不要随随便便抛弃莲子,莲子好歹也是可食用的。 不一会儿,年兽啃莲子壳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提起精神打量四周。雨声里,隐藏了某些古怪的声响,细细的,低低的,声音不明显,但是足以令年夕感到非常不舒服。 直觉告诉年夕,这多半不是好事。年夕凝望雨中的景色,握紧了拳头。 瞬息间,一道气息急速逼近,年夕正欲上前,躺在地面的王蚺猛地一跃而起,大喊道:“危险,快逃。” 可惜,晚了一步,年兽骤然身上一道重击,痛得难以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收到了一把莲子,好开心o(∩_∩)o 第30章 突如其来的攻击使得年兽相当的郁闷,他忍着痛往后稍稍退了小步。他站稳之后,正欲还击,哪知对方动作比他迅速,年夕甚至于没来得及抵挡对方的第二下重击,他就已经被打飞了。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年兽闷声落地,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倒在坑中淋着雨,年夕表示自己非常的怨念。 长期饿肚子的生活磨练出了年夕不轻易认输的顽强品质,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立刻翻身爬起来。 他得马上奔回去,他必须看清楚来的人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对待这种下手如此狠毒,可恶至极的家伙,年兽才不要给他客气,一定要狠狠的揍。 这类躲躲藏藏的坏蛋摆明了在欺负年夕战斗力指数不够彪悍,趁着他独自一人就偷偷下手。这样的对手绝对不是真正的强敌,因为真正的强敌敢于直面霄峥的存在。单从对方不敢在霄峥的面前出现,非得等待霄峥和玄女他们走远了再下手,已能看出能耐了。 别说攻击霄峥,他们恐怕压根不敢靠近妖王分毫。妖王确实难以对付,但年夕也要让这些人知道,年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年夕揉了揉新增的伤,痛得嘴角抽搐,他气势汹汹,恶狠狠地冲回去打架。然而,当年夕奔回起初的位置,惊觉附近哪有对手一丝一毫的影子。 暗袭年夕的人神奇的消失了,与此同时,虚弱的王蚺随之不见。 年夕犯愁,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是谁掳走了王蚺。 雨下个不停,雨水落在莲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莲叶绑在树枝上,插在地面,在风雨中摇晃。偏偏莲叶下避雨的大蚺没了,所在的位置留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年夕特别郁闷,本应觉醒的大蚺弄丢了,他该到哪儿把王蚺找回来。 此时此刻,他是不是该扭头寻找霄峥,告诉妖王这件不幸的事,可问题是,霄峥和玄女他们离开的方向,年夕丁点不清楚,他到处乱跑完全不是办法。 年夕蹲在原地一边给自己快速疗伤,一边思考,思前想后,年夕决定,自己还是应该先找王蚺。霄峥肯定是相信年夕,才会放心年夕守着王蚺,自己安心去谈事,如今王蚺遭遇不幸,年夕两手空空如何向霄峥交代。 易定身边有霄峥和玄女,寻常的小妖小怪断然不会轻易靠近,按理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假如出现了敢挑战妖王权威的家伙,多半不是小角色,也轮不到年夕担心。 反倒是王蚺,重伤未愈,又添心伤,不得不排在前面优先考虑。 痛意减轻了些许,年兽低头仔细闻了闻地面的鲜血,几下王蚺的气息。年夕对味道向来十分敏感,尤其是对食物会加倍,虽说大蚺不是食物,而且雨水也会冲淡残留的重要线索,但年夕依旧给了自己一个大致的寻找方向。 年夕头顶着莲叶四处寻找王蚺,小部分依靠血味,大部分依靠自己的直觉。 很快年夕发现,自己的直觉有点歪,尽管仍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年夕心里也不由隐隐涌起会不会找错了方向的感觉。 忧闷之际,年兽欣喜地瞅见隐藏在树丛中的一条狐狸尾巴,尾巴是黑色的,但尾巴尖是白色的。年夕正愁没有人询问,急忙跑近树丛,凑到对方身边。 大黑狐对年夕的出现显而易见的不欢迎,他压低声音,颇为不满:“你来这儿做什么?” 年夕趴低身体,他挪到黑狐狸跟前,边说边比划:“我在找人。你有没有看见这样的一条大蚺,上身是人形,他有一条长尾巴,身穿一件蓝色长袍。” “小声点儿。”黑狐狸挑眉,“不要影响我的差事,我现在没空管其它琐事。” 年夕坚持不懈,问道:“那你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你说话敢不敢小声点,我在执行机密任务。”黑狐狸无奈地摇摇头,“我没在这儿附近看见什么蚺,也不曾有厉害的妖怪路过。你确定自己没找错方向?” 年夕露出一副应该不会这样吧的表情,若是他找王蚺找错了方向,那么他接下来该去哪儿。找不尽快找到的话,雨下得久些,残存的气息将会愈发稀薄。 年兽犹豫自己的寻找新方向,同时他也不忘向大黑狐打听消息,他喊应了黑狐:“再问你一件事。” “这儿没蚺。不要继续破坏我的任务。”黑狐狸闻言怨念不已。 见状,年夕果断丢出一句话:“这事与九洛有关。” 听到九洛的名字,黑狐狸的表情顿时柔和了几分,他缓了口气,看着年兽:“有什么话,赶紧说。” 年兽苦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差别待遇,他急着打听消息,黑狐狸爱理不理,事关九洛了,黑狐狸立马态度变了。年夕不和黑狐狸计较这些小问题,差别待遇就差别待遇,九洛的情况比起这些紧要多了。 年夕将九洛后背黑影的事情告诉了大黑狐。 对此,大黑狐眉头紧锁:“九洛现在在今古镇的什么地方?” 黑狐的提问,年夕给不了答案,他实在不清楚九洛当前的位置。他在王蚺的宅院附近遇见九洛,之后回到相思谷,至于九洛见了陈轩宇,接着去了哪儿做什么,年夕统统不知道。 沉默小会儿,大黑狐忠告年夕:“不要靠近邪灵,你会被邪念侵蚀,后果很严重。” 对方的善意提醒让年夕哭笑不得,这话无需大黑狐告诉他,年夕早已领教了所谓的侵蚀。幸好他的内心强大,通过水潭底的门前往眼前的这个相思谷时,黑影被强行扯掉了。 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年夕直接省略了。 黑狐藏身的树丛,正对前方有一间小屋,屋内是黑狐负责观察的人。年夕记得起初见到黑狐他们,狐妖们悄悄跟在易定他们身边,他费解,为什么黑狐放弃了守着易定,选择来到这里。 此事并非大黑狐自己的决定。 黑狐奉九洛的命令,留守相思谷暗中保护易定和王蚺,若是相思谷出现任何可疑的动静,必须立刻告诉九洛,尽早解决隐患。 没多久,妖王霄峥到达相思谷,他召集狐妖,临时更改了狐妖们的差事。易定的安危,霄峥将亲自处理,霄峥命令黑狐观察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份,霄峥并未详说,只道此人出没今古镇令他有些介意。 黑狐狸接到新任务,立即改变了跟随目标,进而负责跟踪了妖王提及的这个人。 从表现判断,此人是一名青年,黑狐狸猜不出对方的真实形态,青年可能幻化了外貌,一切显得平淡无奇。黑狐估不准,是对方本就寻常,还是青年太过强大,完美的隐藏了自身气息。 面对黑狐狸的跟随,青年格外淡定,明知有人跟着,却故意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下雨之前,青年进入小屋避雨,至今没有出来。大黑狐不敢掉以轻心,与狐妖们围住小屋,寸步不离。年夕冷不丁冒出来,惊得大黑狐一头黑线,生怕年夕打草惊蛇。 可惜,黑狐狸的觉悟晚了些。 小屋的门猛然打开,年夕顺势望去,门边不见人影,年夕却能感觉到,有人已从屋内离开。 此人速度之快,绝对普通妖怪能够追得上,青年不打算继续陪狐妖们玩追踪游戏了。 年夕纳闷之际,耳边意外的传来一个声音:“与其浪费时间在这儿跟着我,不如好好的去办正事。告诉霄峥,没必要派人跟踪我,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他的敌人。” 闻言,黑狐狸露出一副任务失败的表情,年夕则一脸惊愕,莫名的熟悉感,这个声音,与某个人突然就重叠起来。 这不是换馒头吗? 是他吗? 年夕有这种感觉,这个人,自己认识。年夕仰头望向声音飘远的方向,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年兽急匆匆地跑进小屋,狐妖们也焦急的冲了进去,屋内已然空空荡荡,青年离开了。大黑狐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年夕出现,兴许可以多围守青年一些时间。 此刻,年夕在意的并非这些,他第一个冲进屋,一眼看见小屋的桌上有一盘馒头,根据年兽敏锐的嗅觉,毫无悬念的,他找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馒头。 这个馒头曾经揣在年夕的衣兜里,交易时,年夕将它给了另一个人,换馒头。 年兽不确定换馒头哪儿惹得霄峥不满意,霄峥下令让黑狐跟踪换馒头,可某种程度而言,换馒头是年夕必不可少的小伙伴,关系到肉的来源。 找到馒头的同时,年夕也留意到一件事,换馒头用水果的汁液在馒头上画画,感觉特奢侈。馒头画在向年夕传达信息,年夕一眼看懂了其中的深意,一棵树,树下一条弯弯曲曲,会发光的线。 年夕灵光一闪,是蛇,换馒头在给他说,王蚺在哪儿。 黑狐进屋时,年夕已手握馒头在研究,他刚走近,年夕条件反射地张大嘴,一口将馒头塞进嘴里,高兴地嚼啊嚼。 眼睁睁看着年夕毁灭了至关重要的线索,黑狐当场神经抽搐,抓狂道:“年夕,你在做什么?” 年夕嚼了几下,吞下馒头,满足地说道:“好吃。” 大黑狐被年夕彻底打败,他该多留意这头年兽,天知道让年兽靠近食物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这是一个无法挽救的错误。 年夕只是下意识的,留住了换馒头传达给自己的信息,没让其它人知道。待年夕找到王蚺,他会主动向霄峥承认错误。 抹了抹嘴,年夕快步走向门边:“如果没什么事,我得去找王蚺了。” 黑狐郁闷不已:“年夕,不准溜,破坏我的任务,和我去见王。” 年夕哪会儿乖乖地留下来,脚底抹油飞一般的逃了。他一边跑一边回忆馒头画,换馒头给出的位置,在相思谷内,年夕一看就知道,那棵树是相思树。 因为馒头画的树,树干上戳了一个心。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画了画的馒头(^-^) 第31章 确定了救援的方向,年夕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相思树下。 雨中的大树周围十分清静,没有妖怪,没有游客,关于游客的这个问题,年夕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不见那么多来世人的原因,毕竟在彩苑的时候,年夕也没能看见他们。 有一点年兽非常在意,这儿竟然没有王蚺。 年夕望着面前的相思树犯愁,他焦急地左瞅瞅右瞅瞅,快速围着相思树转了两圈,找的越久,他越是满心的纳闷。 奇了怪了,怎么就看不见王蚺呢。 难不成他理解错了换馒头传达给他的意思,换馒头所指的树不是相思树,而是其它树。假如是另外的树,年夕如何找得到位置。 抱着翻遍每个角落势必找到王蚺在哪儿的信念,年夕从树底找到树顶。他翻了附近大大小小的石头,任何可能藏身的地方,小的蚂蚁洞,大的老鼠洞统统不放过,可偏偏他到处不见王蚺的影子。 年夕挠挠头,他清楚记得馒头画上的树确实有一个心形的符号。那是由年夕的独角戳出来的窟窿组合而成的形状,年夕对自己做过的坏事,记忆深刻。但是,树在这儿,王蚺在哪儿呢? 可惜,这个时候年兽没有机会再研究馒头画第二眼,传递信息的馒头已经在年夕的肚子里。 一边坐在树下避雨,年夕一边绞尽脑汁努力回忆,怎么想怎么觉得除了相思树没有第二棵树符合要求。 退一万步说,换馒头提示的地点并非这棵相思树,那附近在哪儿会有第二颗树干有心形的树。 年兽思来想去,忽然眼前一亮,他拍了拍自己的独角,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当真还有一颗树,拥有这个相似的特征。 那棵树目前在另一个相思谷,前世的相思谷中。 两棵树唯一的区别在于,一棵树是年夕做的坏事,一棵树是为了伪装年夕出现的迹象而特意添加的符号,尚不确定是幻象还是真实。 年夕思索着,说不定换馒头所指的相思树是另一棵,他得立刻出发去寻找王蚺,耗费的时间越久,王蚺的前景越不明朗。 他边跑边思考,方才打伤自己的人会是谁?难道邪灵看出了相思谷的端倪,自前世赶到了来世吗? 倘若真是邪灵过来了,邪灵伤了王蚺,是否会马上去找易定,连同易定一并解决掉。毕竟作为玄武的支撑力量,易定的存在尤其关键。 好在易定身旁有霄峥和玄女,不容易对付,想到这儿,年夕安心了些许。或许也正是由于解决易定非常麻烦,对方才先选择了对王蚺下手,因为王蚺身边的妖怪是年夕。 感到自己被小看了,年夕相当不满,看不起他战斗力的节奏,真心讨厌。等他有朝一日登顶大妖怪的超级水准,这些人就不敢看不起他了。 年夕奔往相思谷的出口,正欲赶到前世的相思谷一探究竟。谁知道,他脑袋重重的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摸了摸面前挡路的妖力,年兽无言望天,通向前世相思谷的道路竟然堵上了。 他尝试着撞了好几次,看能不能冲出去,奈何尝试的结果就是,年夕无法在看不见的墙上开一个窟窿,放自己离开。 困在相思谷的年兽好苦恼。 与透明墙对抗失败之际,年夕庆幸自己的记忆力还不错,他猛然想起自己之前从水潭底的门到达相思河底,这是否意味着他这次可以从相思河底,找到一扇门,推开门之后到达水潭。 年夕不清楚门的具体位置,但他认为自己不妨一试。他找到自己上岸的地方,然后噗通一声跳下河,大力朝着相思河底游啊游啊游。 事实有点残酷,年夕仔细的河底找了一大圈,完全不见门的踪影。河底没有出现通往另一个相思谷的道路,年兽感觉非常不爽。 年夕憋气憋得难受,快速地往上游,冒出河面透气。他刚从河底钻出,意外地看见了一颗在等待他的小石头。 他之所以会留意到河边的这颗石头,是因为这颗石头与其它的石头区别很大。小石头伸出了自己细长的胳膊,它举着年夕的莲叶,作为雨伞挡在自己的头顶。 莲叶比小石头的体积大了太多,年夕先瞅到立在风雨中的莲叶,接着看见手握巨大莲叶的小石头。 盯着小石头,年夕一头黑线,他此前没给这颗石头说完话,小石头拔腿就溜了,也不提醒他,通过门的时候,撕扯黑影非常痛。 年兽唯一欣慰的是,这一次,小石头没有采用让年夕摔一跤的见面方式。 年夕的脑袋冒出河面,身体仍浸在河水里,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再次下河去找门的位置。在此之前,他询问面前的小石头:“找我有事?” “只是打算给你说一声,门不在河底而已。”小石头声音平静,一脸淡然。 年夕的心在流血,他不懂小石头来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小石头围观他潜水多久了,这些话难道不该在他跳下相思河前告诉他吗,哪怕是下雨天,下河耍水打湿衣服也会非常不舒服。 年夕干笑两声:“那,门在哪儿?” 小石头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年夕想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没有门?难道这儿只能来,不能回去?” 按理说不可能,年夕早些时候歪着脖子还跑出了相思谷,他在王蚺的宅院,遇到了九洛,见到了陈轩宇的样子。那会儿,相思谷进出自如,没有丁点困难。 小石头耸耸肩:“今古镇进入戒备不久,前世与来世之间的通行就进行了阻隔。现在只能通过特殊的途径过来,暂时无路返回。” “可是,”年夕不理解,“王蚺被坏蛋带走了,去了前世的相思谷。” 年夕与换馒头见面的时间不多,聊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们算不上非常熟悉,但年夕认为换馒头没有骗他的必要。让年夕到相思树下寻找王蚺,换馒头从中又得不到好处。 而且,年夕总觉得换馒头没在骗他。 与他交换香喷喷的肉的人,肯定是好人。这是年夕自己的评定标准。 小石头的意见与年夕不同:“王蚺不可能在前世,他过不去。” 年夕不吭声,疑惑地望着小石头。 见年夕不太相信,小石头进而说道:“我刚从那边过来,确定没有王蚺的消息。我此行本是禀告王,陈轩宇的近况,要不是王命我来一趟相思河,我才懒得过来。王说你出不了相思谷,多半会在河底找门,让你别找了。” 闻言,年夕心情复杂,妖王不愧是妖王,霄峥猜自己的举动居然猜得如此准确。霄峥果然了解他,知道他在河底找门返回前世,还特意派小石头来关心他。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年夕就不懂了,假如妖王阻隔了前世与来世之间的道路,王蚺去不了前世。关闭了道路,无人通过,那么是谁带走了王蚺,而他现在在哪儿。 换馒头明明画的相思树,这棵树不在前世又能在哪里,年夕纠结到头痛。 不行,他还得再去相思树找一找。 年兽从河里跳上岸,拼命朝相思树的方向跑。 根据换馒头给他的提示,一棵相思树和一条发光的蛇。年夕将所有可疑和不可疑的地点全部又找了一遍,只差没把树连根拔起来瞅两眼。 连根拔起? 一个想法冷不丁闪过,年夕猛地顿了顿。 是树下的意思吗? 换馒头所画的位置是真真正正的树根下方,并非相思树的周围。获得一丝希望,年夕顿时提起了精神,他相信换馒头给他的肉,所以他也相信换馒头。 不再迟疑,年夕沿着相思树的树根开始往下刨,小石头气喘吁吁地滚到相思树时,年夕已在树边刨出一个大坑。 见状,小石头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年夕,不要随地乱挖坑,相思树很贵的。” 听到这句话,捕捉到贵这个字,年夕的动作微微僵了僵,他抬头看了一眼树干的窟窿。一个破坏出现的同时,意味着一个伟大的创作也会随之诞生,只要不放弃自己,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年夕会尽可能的小心,别把相思树的根挖断了,根没受伤,相信相思树也不会出事。 只是根据年夕自己爪子的触感,挖坑途中,他好像挖断了什么。年夕嘴角抽搐,不是主根,按理说没什么大问题。 阻拦不了刨坑的年夕,小石头无奈地坐在坑边,它默默地围观年夕的努力奋斗。哪怕他对年夕的寻找方式不抱希望,可年夕的想法绝非小石头劝得了。 更何况,妖王发了话,不管年夕做什么,只要不是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其它的闹腾无视就好。 小石头叹了口气,他能够感觉到大地传来的晃动。年夕不知道树底的秘密,多半又要干坏事了。 年夕挖坑挖得正起劲,忽然,他察觉地底传来了一抹异样的触感。 来不及躲闪,年夕顿感爪子下方一空,连人带泥土一同往下滑。年夕掉下去之后,接连不断的泥土纷纷滚落到他身上。他赶紧站起来往旁边躲,他貌似挖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存在,树下的大坑。 等到动静停止下来,小石头也跳到了坑底。 年夕对当前的情况一头雾水,值得高兴的是,他找到了王蚺。 晕厥的王蚺被相思树的主根缠住了,不偏不倚地捆在相思树的下方。他身上的冰蓝色长袍发出微微的蓝光,仿佛在抗议大树的缠绕。 年夕走向了王蚺,而小石头警惕地打量四周。通往大坑原本有一条通道,可如今这条道路被堵住了,小石头探头往里看了看,对年夕叹道:“不行了,有人把路堵死了,没办法过去。” 按照小石头担任今古镇特殊守护者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今古镇的幻景由几道主要力量支撑。假如说今古镇类似一间房屋,那么这些支撑的力量就如同房屋的木梁,它们维持这间房屋屹立不倒。 相思树不仅仅是一道风景,更是支撑幻景的其中一根梁,相思树的珍贵也在此体现。 作为相思谷不可或缺的存在,维系幻景的相思树仅仅吸取方圆内的灵力并不足够,它时常需要额外的妖力进行补充,通过树根吸取妖力得以实现。 树下的这片区域,专程为了给相思树补充妖力而修建。 有人打算借此无声无息的抹灭王蚺,让王蚺作为一股充沛的妖力供给相思谷,默默地困在这儿,直至最终妖力衰竭而死。 小石头没料到,年夕肆意在相思树刨一个坑,破坏了树底区域的同时,竟然刨出了王蚺的所在。这么快找到并解救王蚺,十分难得。 迅速找到王蚺,年夕无比得意,他获得了换馒头的相助。俗话说的好,只要朋友多,行走六界都不怕。 年夕当前的困难从找王蚺变成了救王蚺,主根缠绕非常紧,贸然割断主根,相思树恐怕会死掉,其实年夕始终特别在意相思树很贵的这个问题。 年夕对着相思树的主根发愁,小会儿,他偏头询问小石头,有没有既救王蚺又不伤相思谷的好办法,却意外发现小石头不见了。 小石头一旦隐在附近的泥土里,很难找到。 求石头不如求己,年夕挽起袖子刚打算动手,后颈猛地一道力,年夕连糟糕都没来得及喊,就被打晕了。 与此同时,小石头小心翼翼地缩在泥土中,它极力隐藏自身的气息,拼命藏起自己。它感觉得到,对手的力量相当强大,可怕至极。正面交手,他打不过对方,他不得不先不动声色的躲好自己,待对方将年夕也捆在树根,远去之后,它再想办法偷偷地救年夕。 它若能避过对方的注意,那它和年夕,以及那条晕掉的大蚺,兴许还有逃脱的可能。 小石头屏住呼吸,盼着对方离开。 可惜,它精心的伪装没能逃过对方敏锐的观察。 它心底大喊一声不好,被对方一把从泥土里抓了出来。对方手上一用力,小石头立刻成为几小块碎石,散落地面。 雨还在下,年夕刨出来的大坑,又被重新填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糟糕,遇到大坏蛋了…… 第32章 年夕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霄峥坐在明亮的妖王殿里,和平时一样,桌上放了一大盘馒头,以及一大盘肉。年夕闻了闻味道,咽了咽口水,犹豫是吃馒头还是吃肉。 见状,霄峥善解人意的对年夕说:“这肉不要银子,放心吃吧。” 听到这话,年夕高兴坏了,他兴奋地围着桌上的肉看了又看,最后一脸幸福地抓起一块肉要往嘴里塞进。张大的嘴巴没来及的合上,年夕忽然感到自己的脸上有点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抽打他的脸,疼痛感一阵一阵的。 面对一大盘肉,年夕果断无视了脸上的疼痛,乐滋滋地继续吃肉,然而打在他脸颊的力度增加了,隐隐约约飘过来一句:“嘴张那么大干嘛,快醒醒。” 年兽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对方影响了他吃肉的兴致,他喃喃道:“好痛,别打我的脸。” 耳边细微的话语不断,好一会儿他终于感到耳边一阵咆哮:“年夕,做什么美梦呢,就要没命了。” 年兽被这个声音吵得受不了,郁闷地睁开眼。下一刻,他醒了。梦境中的妖王殿没了,霄峥没了,盘子里的肉也没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除了做梦,肉怎么可能是免费的。他闷闷地偏过头关心自己被抽打的脸,惊觉他的眼前竟有一个相当小的存在。 年夕满脸不可思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怎么感到小石头变得比之前更小了。 小石头如今仅剩一块小碎片,它用力拍了拍年夕的脸:“快点醒醒,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做美梦。” 年夕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他多半还没睡醒,要不然的话,小石头为何如此之小。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正打算舒展身体,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他被树根紧紧捆住,他的妖力正沿着树根源源不断的流失。 年夕对自己的妖力心痛万分,他的妖力本就够少了,现在竟然在被相思树吸走,力量过分虚弱,他简直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他必须立刻挣脱束缚。 年夕努力的挣扎了两下,他的反抗对树根来说不痛不痒。他一边盯着树根犯愁,一边暗自琢磨,刚才背后偷袭他的那个人跑哪儿去了。他困在这儿多长时间了,以及为什么小石头突然变小了。 反复研究了小石头一会儿,年夕问道:“小石头,你是当真变小了,还是我眼花了?” 提到这事,小石头就有气,它郁闷地摆摆手:“别提了,刚才突然被人捏成了碎块,想不小都难。” 小石头的苦痛遭遇令年夕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被捏成碎块还能活蹦乱跳,你是怎么办到的?” 此事关乎小石头的存在秘密,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别把我和你这样的妖兽相提并论,我可是拥有不死之躯。” 不死之躯是夸张的说法,小石头不容易死掉主要源自小石头的特殊身体。 小石头的本尊小至一粒尘埃,它无比微小,无比飘忽,几乎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如此小小的尘埃,它的心不遭到致命损伤它就不会死去。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特意攻击它的心,尤其是外人仅知它是小石头,并不清楚它的小到底有多小。小石头谨慎地守护自己的秘密,所以它一直安全着。 霄峥发现小尘埃时,小尘埃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它稳不住自己的身体,手忙脚乱地在空中翻滚。一阵风吹过,小尘埃意外地撞倒了霄峥的手上。 即使轻到没有多少痛感,霄峥仍然觉察到小尘埃的不同。 小尘埃难得遇到大妖怪,它拼命地抓住霄峥的手,恳求霄峥,它期待过稳定的生活,它不愿再在风中飘来飘去了。 霄峥听到了这个细小的声音,他达成了小尘埃的愿望。霄峥给了小尘埃一颗石妖心,给了它全新的生命,霄峥随手拾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将小尘埃固定在上面:“这样就不容易被风吹走了。” 得到了石妖心和新的躯体,小石头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它奋力在世间滚啊滚啊,进行艰苦的修炼。 在岁月之中,大多数石头它们被风磨平了棱角,被雨冲刷缩小了躯体,小石头已经够小了,它不能让自己更小,它必须为自己添加体重。它不停的在世间寻找与自己类似的小碎片,一点一点融入自己的身体。 小石头的目标是有朝一日成为一块大石头。 可惜,它好不容易将依附的石头增大了一圈,眨眼间又被人捏成了碎片,它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修补好自己的躯体。小石头小心地收集起掉落的碎片全部打包放好,待这一波风浪过去,它再慢慢的拼接碎片。 这是一个非常需要耐心的麻烦活儿。 小石头闭口不提自身的秘密,年夕对小石头充满了崇敬之情,碎成居然能平安无事,年夕觉得自己兴许也该进行类似的修行。殊不知他与小石头完全不一样,小石头的修行方式根本不适合他。 年夕的妖力流失速度加快,王蚺仍昏迷不醒,年夕与小石头商量:“能帮我割断树根吗?” 小石头有点苦恼。 很快年夕也发现这个办法有点难,小石头如今小成这样,而主根又十分粗壮,等它割断树根不知道得多长时间。没准小石头刚在树根割出一条口子,年夕和王蚺的妖力已然耗尽。 必须另寻快速的松绑方式。 此刻,年夕的双手绑在身后,他脑袋周围全是烦人的侧根,咬都咬不完,他提不起力气,该如何迅速有效的松开树根呢? 一个与年夕息息相关的物品带给了年夕希望,他想到了一个具有威力的好东西。 “爆竹,爆竹。”年夕欢乐地冲小石头喊道。 他的口袋里有一枚大爆竹,当前使用爆竹炸开树根解救自己貌似是一个可行的主意。 年夕珍藏的大爆竹说起来可是大有来历。白玉小妖与游客做生意,它出售手工艺品时,和对方交换的来世爆竹。白玉小妖告诉年夕,来世人管这个叫做惊雷,自己专门换了一个回来给年夕看看新鲜,感受一下来世人过年放爆竹的气氛。 小石头望着大爆竹,滴汗,年夕这是准备炸树还是准备炸了自己。 奈何,它也拿不出别的更适合的办法,于是答应年夕,不妨用来世的爆竹试一试。遗憾的是,年夕仅有一个爆竹,等于说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大爆竹若是不给力,麻烦依旧得不到解决。 小石头拽出年兽衣兜里的大爆竹,顿时感慨万千,大爆竹看起来与前世的爆竹略有差异:“你说你,平时带这些危险物品在衣兜里做什么,也不怕哪天突然爆了,在自己身上开一个血洞。” “没事,偶尔爆一个,顶多把口袋炸个窟窿,不严重。”年夕应道。 小石头顷刻瀑布汗,这玩意居然真会自己突然炸开花。 年夕兜里的小爆竹早用完了,这个大爆竹由于来历不同,所以他一直舍不得点燃。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六界仅在过年时才有爆竹出现,平时非常少见。 仅剩的大爆竹用了的话,意味着年夕要慢慢的熬到过年,才有缘与爆竹相见了。 小石头认真研究年夕的现状,一个爆竹等于一个选择,要么松开年夕的手,要么拯救年夕的脑袋。年夕可以采用爪子替自己松绑,或者用他锋利的牙齿咬断树根。 决定权交给年夕自己。 年夕迟疑,若是投奔他锋利的牙,爆竹得咬在嘴里,炸掉脑袋附近的侧根,成功的可能比较高。倘若要松开双手,那爆竹唯有抓在手中,主根牢固,炸断的概率说不准。年夕纠结再三,最终决定不炸脸,黑着爪子问题不大,但他黑着脸不好意思去见霄峥。 小石头尊重年夕的决定,它扛着大爆竹递到年夕反捆的手中。年夕握住大爆竹,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他存了这么久,始终舍不得点燃,没想到会这个时候使用。 他劝说自己,大爆竹总会再有的,小命却只有一条,先拯救自己和王蚺比较重要。 小石头取出一块碎片,偏过自己的脑袋撞了撞,碰撞出丁点火花,它问道:“准备好了吗?” 年夕应了声,他期待来世的爆竹力量强大,可以将结实的主根炸开。他深吸一口气,静待大爆竹的绽放时刻。 小石头快速打出了火花,点燃爆竹的瞬间,它迅速跳到一旁躲避,用双手捂住耳朵。 下一刻,珍藏的来世大爆竹在年夕的手中冒出了惊人光芒。 地底一声闷响,相思树方圆内随之猛烈震动,紧接着,相思树开始往下沉。 年夕手心滚烫,后背同样滚烫。亮闪闪的火花四处窜,幸运的是,捆着年夕的主根炸断了,不幸的是,年夕的衣服因此炸得黑乎乎,附带惨烈的大窟窿。 年夕没时间关心双手以及后背的惨状,相思树的主根断掉了,整棵树仿佛缺少了支撑,不断的往下沉。年夕相信,这绝对不是好事,既然主根断了,估计相思树也不会介意他再粗暴的咬断困住王蚺的那些树根。 解救了王蚺,年夕下意识化为原形,他猛地变大身体,咬牙抵在相思树下方,阻止相思树继续降低。他一个爪子护住王蚺,避免王蚺被滚落的泥土掩埋。 小石头跃至年夕肩头,哭笑不得的观察相思树的情况:“年夕,你这是什么爆竹,太危险了。” 年夕干笑两声,其实他也没料到大爆竹的威力。白玉小妖只对年夕说,这是来世的爆竹,白玉小妖可没说来世的爆竹有多危险。年兽想不明白,这般惊悚的爆竹,来世人过年怎么敢点燃,眨眼就能掀翻房顶。 事到如今,纠结大爆竹的威力已无意义,相思树的主根受损,绝非年夕能够撑得住。相思树的散发的柔光突然闪了两下,瞬息间暗淡无光。 几乎同一时刻,年夕眼前的景色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相思树的倾斜导致相思谷的幻景解除,年夕惊愕地瞪大眼睛盯着面前陌生的世界,与他从小到大所看见的景色不一样的时间,这是来世的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来世的爆竹威力好大⊙o⊙ 妖王:你确定那是爆竹而不是其它危险物品? 年兽:相思树倒了怎么办T^T 妖王:赔…… 第33章 面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来世景色,年夕充满了新奇,他欣喜不已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年夕站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镇之中,这儿没有下雨,是阴天。放眼四周,风景优美,一条小河从古色古香的小镇里流淌而过。年夕身边随处可见短发短袖的来世人,他们有说有笑的享受着凉爽的天气。 小石头站在年夕身上,它身边沿河的景色十分清楚,距离越远越模糊,它将此理解为,相思树覆盖的区域,幻景并未完全消失的缘故。 年兽开心的想给他们打招呼,却苦闷的发现这些人看不见他。 很快,他惊觉小镇与他一直以来生活的妖界截然不同。附近居然没有妖怪,年夕完全嗅不到妖怪们的气息,不知道它们去哪儿了,这事简直不可思议。 小镇房屋的建造虽然延续了传统的样式,可是,修建房屋的材料与以往已经不一样了。年兽抬脚打算跳上屋顶打探情况,谁知被小石头拽住了他的耳朵:“别乱来,万一踩踏了屋顶,影响到来世就不好了。” 年夕郁闷,尽管他此刻是妖兽的形态,但也不至于重到压块屋顶的程度,假如来世的房屋和前世的房屋承受能力一样的话。 小镇里的人在年夕眼里充满了未知的色彩,平时在今古镇,妖怪们居多,来世人的数目不大,如今恰恰相反,遍地都是来世人。 年夕仔细研究了一番,来世男子基本上不穿锦袍,头发几乎是短发到平头的长度。来世女子也不穿繁琐华丽的丝裙,她们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出门不受限制,偏爱短短的裙子,露出白白的腿,再搭配有古怪尖跟的鞋子。 据说也不用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人了。 沿河的景色相对清晰,年夕沿着河边走,他边走边看,观察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遗憾的是仅能他歪着脑袋打量这些来世人,来世人看不见年夕,他们三三两两从年夕的身边走过。 年夕一头雾水,可惜作为来世人的王蚺尚未苏醒,年夕询问的目光仅能投向唯一的伙伴小石头。对此,小石头耸耸肩,他同样解释不了眼前的情况。他以往一心负责今古镇的守卫工作,从来不过问其它问题,来世长什么样子,小石头也是第一次看见。 今古镇属于霄峥做生意的地方,提供给游客们旅游,具体交易形式霄峥和合伙的神秘人最清楚。 年兽驮着王蚺,十分同情易定,这条大蚺改变形态之后确定挺重的。由于无法与来世的人说话,年夕和小石头商量:“要不,我们继续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妖怪,问问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小石头翻了个身,趴在年兽耳朵边,它赞成的点了点头:“你问吧,我休息一会儿。” 说不出为什么,自从相思树倾斜,一部分幻景解除之后,小石头感到特别不舒服。它体内的妖力源源不断的减少,来世的幻景让它非常的难受。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它越是虚弱无力的不行,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消失了一般。 这会儿,小石头特别怀念一大群妖怪吵吵闹闹的前世,来世有点不能适应。 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年夕心底的异样感直线上升,哪怕来世人看不见他,哪怕这儿的空气不及前世清新,哪怕年夕不识路,可是为什么,他走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丁点妖怪的影子都看不见。 年夕偏了偏脑袋,满心疑惑,妖怪们在哪儿呢?难道今天的来世妖界有节日大庆宴,大家全出去玩了? 可是没道理,一个守卫都不留下吧,万一遭遇敌情可怎么办。 年夕迟疑片刻,清了清嗓子,大喊:“有没有妖怪在家啊。我是年夕,我要问路。” 闻言,小石头霎时一头汗:“别喊,攻击我们的人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你这是上赶着找死吗?” 年兽觉得小石头的话有道理,于是继续默默地寻找妖怪。 年夕沿河一路来到了小镇的入口,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了,走太远了,一会儿怕找不到回相思树的路。 他仰头往上看,小镇的牌匾写有大大的三个字,今古镇,旁边的落款是霄峥的名字。 尽管小镇的景色改变了,幸好这块匾没有变。 年夕每次到今古镇接差事排长队,累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就看了看这块匾,睹字思人,年夕瞬间就能动力满值,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能够接到好差事,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金子。 只是,现实常常是残酷的。 即便如此,困穷的年夕也存了一笔不为人知的少少的银子,重要到只能给霄峥买礼物才能用的银子。年夕相信,金子总会有的,一切都会慢慢的好起来。 来世的今古镇,缺少了幻景,立刻变小了,它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小镇。好在霄峥题字的牌匾仍在这里,足够让年夕安心,确信一切都没有问题。 年夕望着牌匾,想着妖王,傻笑中。 遥远的来世,已经不再认识的今古镇,一旦有了熟悉的字迹,年夕感到霄峥就在这儿,就像上一刻仍在他的跟前。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来世,年夕觉得,貌似也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可怕。可惜,这仅仅对年夕而言,此时此刻的小石头难受极了。 它抓稳年夕的皮毛,话语愈发虚弱:“好渴,我想喝水,浑身都舒服。” 听到这话,年夕停止了仰望牌匾。小镇有河,小石头想喝水,这个问题非常容易解决。可是,年夕沿河一路走过来,他确定河水的味道不怎么好闻,水不够清澈,隐隐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不知道口感如何。 年夕紧贴河边,他放下小石头,随后又放下了王蚺,他凑近河水反复闻了闻,又嗅了嗅四周的空气:“周围的山林里好像有溪流,听水声,地方恐怕比较远。距离我们最近的水仅有这条河,可气味不太对。你喝这个水吗?” “先喝一口得了,实在是受不了,又渴又累。”小石头低着脑袋大口喝了一口河水,之后,小石头的表情僵化了。 年夕凑上去,关切的话没说出口,小石头喷了年夕一脸水,相当暴躁:“一股怪味儿,这水根本不能喝。” 年夕郁闷地抹了抹脸上的河水,既然这么难喝,敢不敢别往他脸上喷。敏锐的嗅觉早就提醒年夕,这水有古怪,看来是真有问题。年夕十分欣慰,他的嗅觉在来世一样管用。 趴底身体,河水映出了年夕的模样,一头妖兽,头顶有角。唯有在除夕夜,年夕才会露出凶狠的样子,平时的年兽,用小石头的话形容,通常一副蠢样。 当然,年夕不太赞同小石头的评价,他相当中意自己的长相,有着年兽一族的明显特征。他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独角,对着河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河水不能喝了,年夕和小石头在迟疑,是否前往附近的山林寻找溪水,却又担心走出今古镇找不到返回的路。 年夕纳闷不已:“来世人,他们每天就喝这样的水?闻起来明明有股说不出的怪味。” 小石头给不出答案,但年夕听到了一个回答。 “来世人不会这么直接喝河里的水。” 听到这话,年夕激动地偏头一看,竟是躺在河边的王蚺醒了。 王蚺微微睁开眼,费劲地伸出手浸在河水中,他似乎在迷茫,自己身处熟悉的环境,为何他的腿还是长尾巴。 他的梦如果还没醒,他的旅游如果还没有结束,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今古镇之中。 不过,年夕和小石头关心的和王蚺不一样,他们困惑地望向王蚺:“那来世人如何喝水?” “比起你们的直接饮水,增加了几个步骤而已,先将这些水转为干净可饮用的水,然后再喝。”王蚺应道。 年夕倍感苦恼,来世喝水好像挺麻烦的样子,他刚打算向王蚺打听来世的生活,小石头忽然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年夕急忙伸出爪子挡住小石头,避免小石头滚入河内。 小石头在这儿没多久就感到了身体不舒服,年夕捧着小石头,顿感小石头的妖气微弱到诡异,年夕记得此前相思树并未吸取小石头的妖气,小石头的妖气跑哪儿去了呢。 年夕始终有点在意,明明是今古镇,却挤满了来世人,一个妖怪都看不见,导致年夕打听情况失败。 年夕双手捂着小石头,把自己的妖力传了一些给对方,小石头微微动了动,貌似舒服了丁点。 “好些了吗?”年夕略感焦急。 小石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轻松些许了。 随后,年夕偏过头问王蚺:“你知道哪儿有大妖怪吗?” 年兽急需了解当前的情况,而且他也需要有力量的同伴,拯救倾斜的相思树。 对此,王蚺愣了愣,叹道:“我怎么可能清楚这些。” 王蚺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多年生活里,他一直是一个寻常人,过着普通简单的生活。要不是他来到今古镇,要不是他好奇前世的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至于多出了一条长尾巴。 今古镇对许多游客而言是一个神奇的梦境旅程,但对王蚺来说,这却是一个持续了十年,忍受痛苦且无法醒来的梦。 找不到帮手,年夕苦恼加倍,他抬头之际,恍惚间竟看见了来世人的邪念,它们如一抹淡淡的影子时刻跟随身后。 来世人与前世人非常相似,他们拥有强烈的感情,拥有七情六欲。在历经千百年的岁月之后,人与人之间信任和关怀在降低,来世的邪念因此隐藏得更深,更不易察觉。 这些黑色的力量汇聚而成造就了邪灵。 好在,在这个全新的世间,年夕同时也看见了特别耀眼的力量,他明显感觉到单纯干净的光芒在不停闪烁,在心的深处。 来世的玄武将会保护着这样的世间,守护着心底的温暖光芒。驱散了黑暗中的恐惧与恶意,邪灵的力量将不再强大。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但是不可以让影吞噬了光,那么迎来的就是无尽的黑暗。 年夕不可以让肩负来世守护大任的玄武,在前世被邪灵奸计得逞。 小时候,山神对年夕说,不要害怕自己是一个小妖怪,从现在开始努力,他所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兴许将会成为影响将来重要的一步。 年夕也听霄峥说过类似的话,前世改变来世。 所以霄峥叮嘱道,在今古镇的差事,无论大小,必须谨慎对待,他们在前世做的每一件事,时时刻刻影响来世的变化。 是安稳还是战乱,是幸福还是不幸,兴许仅是当初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已。 年夕将和霄峥好好地守护前世,让易定和王蚺成功觉醒,让玄武顺利恢复力量,那么眼前的这个世界将免于遭受邪灵的吞噬。 觉醒玄武足以击溃陈轩宇。 虽然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间,但在前世为守护一个美好的来世而奋斗,年夕觉得这样非常的幸福。 王蚺捧着小石头,年夕则驮起王蚺,年夕琢磨半瞬,问道:“如果还能有一次机会选择和易定在一起,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闻言,王蚺别过头,没说话。 年夕沿着河边的小道往回走,既然找不到其它妖怪帮忙,年夕估计只能依靠自己将相思树扳回原位了。 他最犯愁的是,相思树的主根怎么复原,这棵树究竟值多少金子。 年夕走近相思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冷不丁变化了,明明没有离开多长时间,却莫名涌起相当怀念的情愫。 倾斜的相思树重新直立,回归原位。 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小石头缓过气一口气,倍感神清气爽,高兴的从王蚺手心跳了出来。 年夕抬头往前看,霄峥静静的站在相思树边。 年夕开心地笑了,欢乐地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开心,妖王来接我了(^-^) 妖王:我是来找你赔钱的 年兽:…… 第34章 兴高采烈地奔至霄峥的面前,年夕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微微低下自己的头,把自己的独角凑到霄峥的手边求抚摸。 霄峥没奈何地瞅了瞅年兽凑到跟前的脑袋,他理解年夕意思是恳求摸角,但实际上,霄峥认为自己应该给这个独角一巴掌。这头年兽一点儿也不省心,让他稍微守着王蚺小会儿,年夕转身就将相思树炸倒了。 不过这件事,年夕有功有过,好歹确保了王蚺的平安算是好事一件。 霄峥抬手摸了摸年兽的角,年夕一脸幸福地又贴近了霄峥些许。 王蚺受不了这头把自己当成了大型宠物的年兽,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从年夕的后背滑下来,此刻他躺在地面远比躺在年夕的后背凉快。 而且,王蚺也不忍心继续给年兽的后背增加负担。年夕后背的皮毛黑乎乎的一大片,散发出一股焦味,年夕玩大爆竹的时候,王蚺没醒,所以他不知道年夕期间到底了折腾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享受妖王关爱的同时,年兽觉察到附近出现了另外的气息,他紧张地抬起头,瞅见一个人站在相思树边。 幸好这个人对他们而言是安全的存在。 神秘人出现相思谷,年夕觉得再正常不过,毕竟神秘人是来世人,同时也是搭建今古镇的其中一人,与霄峥合作做生意。 至于神秘人现身相思树旁边的原因也非常容易猜测,年夕炸掉了相思树的主根,导致今古镇的幻景受到影响。神秘人作为今古镇的来世负责人,他怎么可能不来关心相思树的情况。 霄峥侧过身,看了一眼树边的神秘人,又看了看相思树:“相思树突然受损,恢复时间比我预料的短,看来,来世的妖力还没到达太匮乏的地步。” 神秘人淡然地牵了牵自己的黑斗篷,声音微微上扬,不由得意:“这些年的情况有所好转。只是这儿的妖少,不及前世热闹,守护来世的今古镇马虎不得,必须随时留意幻景的状态。所幸平日准备比较充分,应对突发的麻烦不成问题。” 说着,神秘人伸手扶了扶受伤的相思树:“树还不太稳固,我得找人过来强化幻景。” 闻言,霄峥微微地点了点头:“我们还另有安排,这儿就交给你了。” 霄峥低头看了看年夕背上焦糊的皮毛,身为年兽,每年以玩爆竹为乐,年夕居然能把自己炸成这样。诡异的是,这种事由年夕做出来,他居然完全能够理解。 所以年夕见到霄峥的那一刻,最乐观的想法是,好在他之前没有选择炸脸,要不然真要黑着脸见霄峥。不管怎么说,脸好歹是门面,有时候需要适当的维护一下。 于是此刻的年夕相当的自觉,他安静极了,老实的不行,绝不多说话,尤其是闭口不提相思树的价格。 年夕的沉默换来了一个理想的结果,在场的众人哪怕都看了他又看了相思树,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及相思树的赔偿是多少钱。年夕不知道是妖王宽宏大量,还是打算与年夕秋后算总账。 小石头收到妖王的命令,立刻找来了马车。它担心马害怕见到大蚺,早早地给马蒙住了眼睛,但是马仍旧觉察到蚺散发出来的危险信息,倍显抗议,迟迟不肯靠近。 最终,蒙眼的马屈服于小石头的威逼利诱之下。 之后由小石头负责驾车,王蚺乘坐马车,年兽则迈着四条腿跟随妖王身侧,一行人迅速赶至彩苑。 彩苑前院赏花,后院建有亭台楼阁。 感觉到马车停止了前进,王蚺掀开布帘,入眼的第一个画面全是盛开的牡丹花。他不乐意地皱了皱眉,某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记忆中,总是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牡丹。 察觉门外有动静,玄女快步走出阁楼,她看见霄峥,无奈地耸耸肩,丢出一句话:“不行,他的情况依然非常不好。” 听到没前没后的一句话,年夕烦恼地偏了偏脑袋,玄女提到的他不由让年夕想到了一个人,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避免出错,年夕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强制觉醒本就风险极大,自身蕴藏的力量越强,伴随的不良状况越棘手。”霄峥并不着急,仿佛对当前的进展一点儿也不意外。 玄女似乎不打算和霄峥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一声不吭地走向了王蚺,若有所思地打量对方。 被玄女左看看又右看看,王蚺当即提高了警惕,时刻提防着玄女的突袭。拜玄女所赐,王蚺此前被打得非常惨烈,现在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他猜不透,这个小丫头如今又想对他怎么样。 与之前让王蚺觉醒不同,这一次,霄峥找王蚺来,主要为了得到王蚺相助,寄希望王蚺能帮助易定。这种话玄女打死都不会说出口,她只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猛地一把抓住王蚺,突然就将王蚺往斜后方丢。 年夕瞪眼,他呆呆地看着王蚺被玄女丢上了天,紧接着王蚺在半空划过一道线又急速落下,一头撞上楼阁的屋顶,在屋顶撞了一个大窟窿之后成功掉进屋。 玄女表无表情地拍了拍手。 见状,年夕苦笑,下意识往霄峥身侧缩了缩,暴躁的小丫头无比危险。 王蚺掉进屋,摔痛了,抗议地大喊了一声:“你到底想要怎样?” 吼完这句,王蚺忽然收声了。 年夕的爪子踏了踏地面,一副即将往前冲的架势,他尚未来得到迈开自己的腿,霄峥转身走向池塘边的石亭,说道:“来敷药。” 打探楼阁内王蚺的安危与跟着霄峥去敷药,两者之间,年夕的决定是显而易见的,他毫不犹豫地摇着尾巴跟着霄峥走了。 雨水落入池塘,打破了池水的平静。 亭内,霄峥坐在石凳赏雨景,年夕仍旧保持着妖兽形态,但他已经缩小了身体,免得将小亭挤垮了。他无比温顺地伏在霄峥的脚边,他的脑袋低低地枕在前爪上,时不时地轻轻晃着尾巴,向妖王示好。 年兽表示,霄峥给他敷药一点也不痛,除了炸黑的皮毛当前满是绿色的草药,看起来不太美观之外,一切都再美好不过。 安分了一小会儿,年兽发觉霄峥在独自喝酒并未留意其它,年夕壮着胆子抬起自己的脑袋,装作不经意的把自己的下巴搭在霄峥腿上。 年夕闭着双眼,纠结自己会不会秒杀之际,意外感到对方的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伴随着一句万分平静的话:“易定的差事金子,用于支付相思树的修复费用。” 没有直接遭受妖王的毁灭攻击,年夕却觉得自己被秒杀了无数次。他僵了老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太残酷了,为什么妖王可以如此冷静地对他说如此恐怖的话。 年夕两行血泪,他的金子快回来。 他自问自己还算勉强尽职,冒险在相思树底救出王蚺,虽说炸伤了相思树,但总得来说功过相抵。霄峥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从轻发落。年夕忙于两份差事,到头来倘若一个铜板都没得到,他肯定会血泪淌成河。 可惜,年夕不敢与妖王讨价还价,唯有泪往心里流。他攒银子怎么会如此多灾多难,在今古镇,在妖界赏金最高的地方,他居然肩扛两份差事,却至今木有看到金子的影子。 悲痛的遭遇令年夕沮丧,于是他满心伤痛地在霄峥腿上蹭了蹭,金子没了,总该得到一点伤患的特有呵护。受伤的特殊待遇,与霄峥这么亲近,霄峥也不会拧了他的独角。 枕在妖王的腿上缅怀自己的金子,年夕愤愤不平地怨恨着掳走王蚺的坏人,他微微撑起眼皮,他兴许应该告诉霄峥,他们带易定离开后,年夕和王蚺遇到怪人。 那个人不仅打飞年兽带走王蚺,后来年夕在树底救王蚺,那人还打晕了他,捏碎了小石头,讨厌至极。 年夕刚要开口,冷不丁想起了换馒头,要告诉霄峥这段遭遇,少不了换馒头的部分。霄峥派黑狐狸调查换馒头,年夕该不该告诉霄峥自己和换馒头认识。 年兽隐藏的小秘密,省吃俭用不敢吃肉,换馒头知道的一清二楚,年夕若是暴露了换馒头的消息,换馒头会不会把他的秘密告诉霄峥。 挣扎小会儿,年夕把认识换馒头和攒钱不敢吃肉的秘密一起藏了起来。 只要换馒头不危害妖界,年夕认为这个问题可以先缓一缓。 此外,年夕还面临一个麻烦,他影响了黑狐狸的差事,不知道黑狐狸会不会向妖王告状。黑狐狸的跟踪差事,希望不是很多金子的任务。 再赔差事的金子,年夕只有以命抵金子了。 年夕有选择地避开换馒头的存在,让自己遗忘黑狐狸的差事,期待忙碌的霄峥不要留意这些不关紧要的琐事。 他得冷静,表现出一副自己压根没做坏事的样子。 年兽享受着惬意的疗伤过程,而王蚺现在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落到房间内之后,看到了易定,易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冰冷,气息微弱到仿佛随时要消散一般。易定的枕边,放有一支灵芝,王蚺猜想这或许是为易定准备的,但治愈易定的可能很小。 假如灵芝能救活易定,也不至于至今仍放在这儿。 王蚺坐在床边,烦恼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这个时候,他突然特别怀念那个空旷冷清的大房子,父母失踪之后,亲戚各怀心思,王蚺过得不开心,但至少,家里有等待他回家的奶奶。 他这次来今古镇之前,奶奶还问他:“十年没见到易定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王蚺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他不懂自己该怎么告诉奶奶,易定失忆了,留在前世的小镇生活着,不知以后是否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见小孙子不说话,奶奶叹道:“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我有些话想给他说。” 王蚺犯愁,如果易定死在这儿,那么奶奶再也不能见到易定了。他拿起灵芝,情绪低落,小镇险象环生,如今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不仅易定有麻烦,连他自己的处境都一塌糊涂。 他伸手探了探易定的体温,好冷。这些人救不了易定,他更救不了易定,他没这么大的本事,除非让他来是为了送易定最后一程。 别把这么残酷的结尾一幕交给他,他承受不了离别。王蚺想离开这儿,可他却迟迟没有走,在床边静静地坐了好久。 没有尝试就放弃一条命,王蚺办不到。 他盯着灵芝看了看,不如试一试好了,救不了,他再走。 不,他才不是救易定,是奶奶说很久没见到易定,想见易定一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枕着妖王大腿缅怀金子T^T 第35章 王蚺拿起灵芝,递到易定的嘴边,很快他犹豫了。 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易定怎么可能一口吃下一支灵芝,而且,灵芝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松软可口,炖汤炖几个时辰也未必嚼的动,更别提一口吞下去了。 莫非,他得先把灵芝切个片,磨个粉之类的,再给易定服用。 灵芝静静的贴在易定的唇边,王蚺正在考虑灵芝的正确食用方法,灵芝忽然一闪,眨眼消失了。 王蚺一脸迷茫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的手里空空的,灵芝居然自己长腿,凭空不见了。 他急忙瞅了瞅易定身边,却没能寻得灵芝在哪儿,王蚺犹豫着站起身,忽然意识一淡,整个人不稳地往前一倒,径直扑在易定的怀中。 王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一次进入了幻景。但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一次的视野与之前的略有不同,王蚺不再是站在一旁围观小蚺妖的经历,他成为了那只小蚺妖。 他低头往下看,驮着他的,是那只衔着灵芝出现的小乌龟。 小乌龟驮着王蚺慢慢地走啊走啊,他走了好长的时间,终于到家了。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后背的小蚺妖,向对方介绍自己生活的地方。 小乌龟的家面积不大,屋内的摆设看起来也并不贵重,唯一的特色是一个大箱子,箱子里存放了许多的灵芝。小乌龟此次外出,也是为了去寻找山林之中最优质的灵芝,收集上等灵芝是小乌龟的爱好。 岂料会在半路意外的遇见了受伤的小蚺妖。 小乌龟大方地让出了自己的床给小蚺妖休息,随后,它对着箱子里的灵芝左挑右选,找出一支最大的灵芝。小乌龟要履行自己的诺言,用灵芝治好小蚺妖的伤。 小蚺妖躺在床内,望着翻箱倒柜的小乌龟。这儿给了他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简简单单的家的暖意。最难能可贵的是,自己的光芒竟然不会伤及小乌龟,如此一来,小蚺妖放心多了。 小蚺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忍不住问道:“你的家人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小乌龟衔着精心挑选的灵芝来到床边,下一刻,小乌龟幻化成为小男孩的模样,他手握灵芝,显得十分高兴:“我爹和我娘可厉害了,族长爷爷交给了他们了不起的任务,他们外出办事了。” “他们出门多久了?”小蚺妖看了看四周。 小乌龟努力地想了想:“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地方比较远,难度又特别大,娘说让我乖乖守着家,等我收集满一箱灵芝他们就回来了。” 小蚺妖默默地算了算,以小乌龟的行进速度,小乌龟所谓的快到家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那么他爹娘离开的这一段时间恐怕有点长了,至于归期,收集满一箱灵芝的时间实在是难以估算。 不过,不管日子再久,好歹有希望,总比小蚺妖再也等不到自己的爹娘强无数倍。小蚺妖不禁沮丧,他没有家人,也等不到家人归来了。 小乌龟咬碎了大灵芝,凑过来打算喂给小蚺妖吃,小蚺妖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往后缩:“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这话,小乌龟不由红了红脸:“为你疗伤。” 小蚺妖无言以对,为他疗伤,又不是非得喂他才能疗伤,不要把这个关键问题弄错了。况且,硬邦邦的灵芝,他不高兴吃。 对此,小乌龟苦恼了,之前的灵芝他都是这么喂的,不这么喂该怎么吃。 小蚺妖稍稍晃了晃尾巴,随即幻化为人形,他四周的冰蓝色光芒转眼变成了一件长袍,轻柔地披在他的身上。 小乌龟满心新奇地摸了摸冰蓝色的长袍,小蚺妖当场甩给他一个不许碰的眼神。不准随意摸他的衣服,也不准随随便便摸他。这只小乌龟把手放在他腿上,连腿带衣服一起摸是什么意思,好可恶。 要不是自己受了伤,小蚺妖非得揍小乌龟一顿。 小蚺妖暗自琢磨,他或许得留在这儿疗伤,与小乌龟有一段相处的日子,有些话估计得问一问。 他面对小乌龟,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乌龟听到小蚺妖的话,非常开心地再度凑到小蚺妖的跟前:“我叫易定。爹娘说,易定的意思是改变天定的命运。不畏惧天命,注定一生不平凡。” 小蚺妖对小乌龟爹娘的取名嗜好不予评价,他相信,在父母的心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优秀的孩子。 小乌龟回答了小蚺妖的提问,进而问道:“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闻言,小蚺妖不禁顿了顿,他其实不太喜欢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小蚺妖垂下眼帘,淡淡道:“蚺。” 小乌龟纳闷不已,蚺貌似是小蚺妖的妖族,想不到竟也是小蚺妖的名字。 确切说来,小蚺妖并没有名字。众蛇纷纷议论,小蚺妖出生不久,他的爹娘就被他的光芒毒死了,没人告诉小蚺妖他叫做什么。大家不愿意接近他,每次他出现,大伙儿总会说: 你看,那条蚺又来了。 别靠近蚺妖。 蚺会伤到你们,不要和他一起玩。 诸如此类的话伴随着小蚺妖的成长,久而久之,没名字的小蚺妖把蚺作为了自己的姓名。他的名字即为他的妖族,一旦别人听见他的名字,立刻就知道他的身份,倒也十分的方便。 小乌龟不了解小蚺妖的伤心过往,但他能够陪伴此刻的小蚺妖,他信心百倍:“蚺,你就放心的住在这儿,我会陪着你,照顾你。” 小蚺妖没应声,翻过身合上眼,他感到有点倦了。 小乌龟不忍心打扰小蚺妖,他将灵芝放在小蚺妖的枕边:“灵芝放在这儿,你睡醒了记得吃掉。咬不动的话就告诉我,我帮你咬。” 当然,咬碎灵芝仅是附带的小事,小乌龟咬住不松口的精神主要体现在咬住小蚺妖不松口。 与小乌龟一起生活的日子,小蚺妖过得清闲舒适,他每天睁开眼,就有好吃的食物送到他的跟前,任由他挑选。小蚺妖只管关心修养,其余的一切都不用愁,凡事均有小乌龟为他处理妥当。 白天的时候,小乌龟陪着小蚺妖说话聊天,替小蚺妖疗伤,到了夜晚,小乌龟悄悄独自外出,为小蚺妖觅食,他寻找各种各样的食物,只为了清早时,看见小蚺妖欣喜的笑容。 小乌龟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进入从未有过的繁忙之中。以往,小乌龟没担心过食物问题,他平时只吃极少的食物,乌龟本身非常能忍受饥饿,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饿。 可是蚺的胃口很好,不说吞下一头象,吞掉一头牛是非常有可能的。 伴随着小蚺妖的身体康复,他的胃口越来越好,小乌龟觅食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常常整夜整夜的外出。 小蚺妖可以下地走路时,小乌龟陪着小蚺妖在屋外的平地晒太阳。小蚺妖无意间偏过头,发现小乌龟坐在旁边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吵醒小乌龟,而是合上眼,倚着小乌龟闭目养神。 从小蚺妖出生至今,难得有人对他这么好。所以,小蚺妖十分高兴,兴许是老天怜悯,让一个不会被他光芒伤到的小乌龟,陪在他的身旁。 有时候,小蚺妖会默默地望着妖王殿的方向发呆,他对老妖王的做法非常不满,他的与众不同竟然使得他的族人追杀他。而且,自从小年兽一家被召回妖王殿,小蚺妖失去了小年兽的消息。 小蚺妖对抗不了老妖王,他深知自己妖力微弱,什么都改变不了。 偶尔小蚺妖忍不住想,小年兽如今怎么样了,他过得好不好,老妖王有没有为难小年兽。 一天傍晚,小蚺妖又望向远方时,小乌龟问他:“蚺,你在看什么?” 小蚺妖迟疑片刻,应道:“我有一个朋友,他被一个坏蛋抓走了。可惜我力量太弱,救不了他。” 小乌龟歪着脑袋看着小蚺妖,红了脸:“要不要和我一起修行?我爹说,两个人一起修行,力量提升会更快。等我们变厉害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的朋友,把他救出来好不好。” 哪怕不清楚小年兽是否还活着,小蚺妖却认真考虑了小乌龟的建议,两人有个伴,没准对修行当真有所提升。只是修行就修行,小乌龟脸红什么,好奇怪。 小蚺妖答应了小乌龟的提议:“好,我与你一起修行。” 闻言,小乌龟欣喜地睁大了眼睛,非常兴奋:“真的吗?” 小蚺妖别过头,既然他都亲口应了,又怎会有假。小蚺妖的心愿是修行成仙,不知多一只小乌龟,他的愿望能不能早些实现。 王蚺通过小蚺妖的双眼,见证着满是易定的梦境中发生的点点滴滴。他挣脱不了这一切,仿佛他已是那只小蚺妖,这就是他的故事,他的过往,即使他闭上眼,画面都会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小蚺妖与小乌龟的生活一天一天过去,直至老妖王去世,小蚺妖依旧没能打听到小年兽的下落。此时的妖界动荡不安,妖王替换频繁,众妖的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小乌龟许诺,他会拼命的修炼,等他的力量能够对抗妖界的混乱,他一定会为小蚺妖寻回昔日的朋友。 不愿拖累小乌龟卷入妖界的麻烦,小蚺妖暂时放弃了在纷乱的妖界游荡,他每出门一次,小乌龟的担心就增加几分,小乌龟害怕小蚺妖出事。 小蚺妖点点头,停止了外出,专心修炼。 小乌龟和小蚺妖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他们一年年长大了。 年轻的蚺妖苦闷于自己与乌龟的不同,乌龟始终慢吞吞,天大的事情也急不起来,快不起来。 然而,有一件事令年轻的蚺妖特别着急。 蛇族的繁衍意识,强烈刺激着蚺妖的欲望,他到了如今的年龄,诸多问题急待解决。虽说他的冰蓝色光芒容易伤及其它生灵,所幸身边有一个不会伤到的家伙。 但是这个人时常惹得蚺万分郁闷。 易定每天搂着他,照顾他,呵护他,却一直没有多余的举动,似乎蚺不给他直接说明,易定就始终维持着当前的状态。 偏偏,蚺与生俱来的个性无法让他放下身段主动渴求易定。 相处的日子越久,蚺越是一肚子火。 有时候,蚺特别想甩给易定一句话,到底要不要做,直接给个痛快。可惜这种话,蚺压根说不出口。 蚺想不明白,易定整天给他准备食物,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专注他们的修行。可易定为何不懂,现在的蚺多了夜晚的需求。 蚺持续闷闷不乐,不搭理易定,易定对此焦虑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蚺心情不爽。 每次他问蚺,蚺就丢给他一个背影。 终于,有一天,蚺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悄悄的把他与易定修行的古籍换了一本,一本能达成蚺个人愿望的书。 事实证明,蚺的计划成功了,夜晚,易定偷偷摸摸地爬到蚺的床上,将蚺压在身下。 “蚺,我想和你做一件床上的事。”易定说道。 蚺别过视线,反正今晚易定想做得做,不想做也得做,易定敢中途溜了,蚺绝对和他翻脸。 除了有点不适应,为什么是自己被这只呆乌龟压了,其它经历都特别理想。 易定正处身强体壮的时期,啃了蚺愈发留念蚺的滋味,需求总会比较多。 蚺顺利的达成了成长过度,迈向了自己新的生活。 蚺性福了,可王蚺不幸福。他接受不良,自己的视野里,他在下面,易定在上面,对他做尽了各种羞耻的事情。 他奋力挣扎,然而毫无作用。 王蚺从暴躁反抗到渐渐适应,直至有点享受这样的过程,他心底愤愤不平的咆哮,做做做,做死你,简直没节制。 导致王蚺怨念爆发的根本原因在于,大多数情况,夜晚次数超标并不是易定不断的渴求蚺,而是蚺在诱惑易定。蚺只需勾勾尾巴尖,易定立刻乐颠乐颠的继续。 蚺妖的渴望,远比龟更多。 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更让王蚺沮丧的是,自从与易定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之后,蚺的修行突飞猛进,易定体内蕴藏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 恰如天赐的机缘,蚺深信,照此下去,他说不定真的可以修炼成仙。 不久后的一天,易定的灵力瞬息间爆发了,金色的光芒环绕全身,耀眼异常。蚺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不敢靠近他的身边。 易定怎会让蚺远离自己,他拉住蚺的手,将对方紧紧地搂在怀中,非常珍视地轻吻蚺。 他的话语轻轻飘过蚺的耳边:“无论将来发生怎样的变故,不管身处多么艰难的处境,我会永远守护你,永远爱你,永远陪伴你,不让你寂寞。蚺,和我在一起,好吗?” 蚺凝视着眼前浑身沐浴金色光芒的易定,他拿出自己珍爱的古玉。这块古玉自幼系在小蚺妖身上,据说是蚺父母的定情信物,传言是真是假,蚺不知道,但蚺一直把它作为对家人的思念。 他给了易定半块古玉,自己留了半块,蚺探过头,吻了吻易定的唇:“我讨厌寂寞,所以,永远不要离开我。” 易定抱紧了蚺,金色的光芒将他们笼罩其中。 楼阁爆出了一道金光,光束直冲天际,霄峥扭过头,看了看那道光。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金光的爆发无疑是好的征兆。 蚺觉醒了,觉醒的力量足以净化蚺妖身上被邪灵侵蚀的部分。不仅如此,蚺的力量对易定的康复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协助来世的玄武归位,击溃邪灵,维护来世的安稳,这是其一。其二,重拾年夕遗失的力量,蚺的相助必不可少。 霄峥摸了摸年夕的角,年夕枕着霄峥,舒服地微微晃了晃尾巴。年夕没怎么留意楼阁的动静,他目前的想法有且仅有一个,不要扣他的金子,跑差事赚金子好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小伙伴觉醒了~ 第36章 霄峥放下酒杯的时候,年夕立即支起了脑袋,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幸福的疗伤时刻结束了,霄峥即将站起来。 与年夕估算的时间恰恰好,年夕挪开自己脑袋的同时,霄峥站起身,掸了掸压皱的袍子。 年夕伸了伸懒腰,转眼化为了人形,他偏过头努力的往自己的后背瞅。他的皮肤上敷了不少药草,尽管皮肤黑黑的不美观,但也没感到多少痛意。 牺牲的比较惨烈的是他可怜的衣服,被大爆竹炸出了洞洞。年夕下次见到白玉小妖的时候,必须要问一问对方,白玉小妖与来世人交易的大爆竹威力为什么这么大,无比的凶残。 年夕偏着脑袋瞅着后背,感伤自己命苦的衣服,这时,小石头奉妖王之命给年夕带来了一套新衣服。有外袍,有里衫,还有长裤衩,年夕里里外外都能换成新崭崭的。 作为年夕不畏艰险,英勇救下王蚺的奖励,霄峥赏给了年夕这套新衣服。年夕捧着新衣服高兴的不得了,他几乎快忘记自己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衣服不仅样式好,布料也好,价格理应不便宜。 年夕一脸幸福,妖王是重视他的。 虽说失去了金子,但是有一套新衣服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 开开心心地换上新衣服,年夕洗了一把脸,顺便洗了洗同样炸黑了的双手。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齐,得意洋洋地跟着霄峥前往王蚺那儿。 此刻,王蚺已经清醒,他坐在床边,低头凝视易定。易定依然没有醒来,这使得王蚺十分忧虑。 听到开门声,王蚺淡然地看了一眼霄峥,眼底露出了几分警惕与不信任,他对妖王的存在向来没有多少好印象。 王蚺见到了年夕的那一刻,他的戒备降低了些许,哪怕年夕不记得王蚺,但这位旧友不会带给王蚺危险感。 王蚺收回了打量年夕的视线,询问的目光投向霄峥。他猜不透霄峥打算对他和易定怎样,易定当前的情况不明朗,王蚺不愿轻易动手再添敌人,但他也不会主动与霄峥说话。 年夕守在霄峥的身侧,他偷偷的研究王蚺,王蚺的变化再次令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王蚺身上起初的冰蓝色长袍,此刻增添了一抹金色,袍子上浮现出金丝绣制的花纹,精致又高雅。 除却长袍新增的花纹,王蚺额头的淡蓝妖纹也融入了金色,蓝光与金光交织在一起,恰如易定和王蚺相依相偎。 年夕在心底暗暗揣测,王蚺的新衣服究竟值多少钱。看样子,估计比年夕的新衣服价格高出不少。尽管价格上略显劣势,但年夕的新衣服有非常的意义。 霄峥赏给他的衣物是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的,妖王对他这么好,他的新衣服自然最珍贵。 王蚺明白年夕忘却了过往,也理解年夕眼底全然陌生的神情,王蚺并不在意年夕的遗忘。他偏过头看着远比年夕危险的霄峥,不耐烦的问道:“你们提前唤醒我,究竟有何目的?” 蚺妖的邪念清除,此刻的蚺对邪灵出没的这部分记忆极少,仅隐约记得一个在今古镇相遇的陈轩宇。 “妖界遇到一点儿麻烦。”霄峥徐徐道,“需要借助玄武的力量。” 对此,王蚺不屑地瞅了眼霄峥,微微扬起下巴:“我凭什么帮你?” 在蚺的记忆之中,他对老妖王相当怨恨,老妖王排除异己给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此后在妖界动荡的日子里,蚺对频繁登基的妖王们丝毫没有好印象,所以他对霄峥也客气不了几分。 霄峥仿佛早就料到王蚺的不配合,他取出一分为二的两块古玉丢给王蚺:“你和易定的古玉碎掉了,我找到碎片将它们重新组在一起,可惜,少了一块碎玉。” 王蚺握紧古玉,脸色一沉:“它如今在哪儿?” “前世的今古镇,出现了一个邪灵,他名叫陈轩宇,你与他见过面。他手里持有最后的这块碎片。”霄峥应道。 当初,失忆的王蚺与陈轩宇海誓山盟,决心厮守终生,易定又气又恼,他劝说不了王蚺,一气之下砸碎了古玉,也砸碎了自己的情感。 王蚺在易定心底划下了一道伤,如今要唤醒易定势必先抚平易定的心伤。 偏偏,缺少的那块碎石正是易定所持有的那一半古玉,补不了玉,如何重建两人之间的感情。邪灵了解易定和蚺的过往。 遗憾的是,易定的觉醒不怎么顺利,幸运的是王蚺的觉醒相对比较成功。 霄峥对王蚺的脾气略知一二,王蚺绝对不会为了妖王的命令而驱赶邪灵。因为蚺痛恨妖王,凡是坐在这个位置的人,蚺都讨厌,更别提出手相助。 然而,蚺对易定有感情,为了寻回古玉的碎片,蚺必定去见陈轩宇。 霄峥挥挥手,小石头见到暗号,果断地揣着年夕往外走,道是即刻准备返回前世今古镇的事宜。年夕虽有些不乐意,但对于妖王的安排,年夕怎会不听。 待他们走出楼阁,霄峥才方便与王蚺讨论年夕的往事,奈何在霄峥开口之前,王蚺已不爽地别过头,无心再理会这位妖王:“我不会告诉你夕的事,别费力气了。” “也罢,先解决邪灵,其它的之后再谈。”霄峥说。 王蚺闻言十分不高兴:“我说了不会告诉你,现在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不要妄想从我这儿打听到消息。” 他话音刚落,惊觉霄峥已经不见了。 王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总是如此肆意妄为,无视他的话。 这会儿王蚺懒得与霄峥计较这些,他摩挲着手中的古玉,古玉分为两块,王蚺持有的那一半是完好的,而易定持有的那一半少了一块。 他低下头吻了吻虚弱的易定,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碎片找回来,协助你再度觉醒。” 小石头牵着马车等在楼外,年夕乐呵呵的跑进房间,通知霄峥一切准备就绪,可屋里只有王蚺和易定,没有霄峥。年夕一脸苦闷,霄峥都没有他打一声招呼就又走了,怎么走的这么急。 妖王太忙了,年夕必须快点变厉害,为妖王分担烦恼。 霄峥走了,年夕还得继续执行自己的差事,既是霄峥此前叮嘱他的,也是王蚺对他的请求。王蚺信得过年夕,所以他才放心将易定的安危交由年夕负责。 “一会儿,我们返回前世,替我照顾他。我去找陈轩宇拿回那块碎片。”王蚺说。 年夕大力点点头,就算王蚺不说,年夕也不会让陈轩宇靠近易定,这是年夕的差事。年夕希望自己能好好完成霄峥交代的任务,说不定霄峥一高兴,又把任务的金子发给他了。 之后,依旧是小石头负责驾车,年夕则坐在小石头的旁边留意沿路的情况。由于小石头个子太小,看起来与年夕驾车的感觉差不多。 王蚺搂着易定坐着马车内,他四周的妖气淡了,马也没那么畏惧他,显得温顺多了。 马车不停地往前跑,眼看着到了相思谷的入口附近,年夕忍不住喊道:“那边没有出路,会撞到墙。” 闻言,小石头不但不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信心满满:“别怕,王会替我们单独开一扇门,放我们过去。” 年夕瞪眼,小石头的言下之意是门果然还是在这儿,刚才他急着冲出去,霄峥都不曾单独为他开扇门。年夕沮丧之余,也庆幸霄峥没有为他开启道路,要不然年夕冲到前世的相思树照样找不到王蚺的下落。 他想了想,问小石头:“王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小石头摇头:“王另有安排,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走。” 这边还有事? 年夕摸了摸下巴,也对,那个欺负他和王蚺的坏蛋多半还留在这儿,假如霄峥抓到了这个人,记得替他多揍几拳,害他赔偿相思树的损坏。 马车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阻隔的光墙,飞快地往前跑。 对于抵达前世的时间,年夕略微疑惑:“游客从来世出发到前世,需半个时辰。我们回去是不是也得这么长时间?” 小石头得意道:“没那么久,游客走大道,我们走小路。” 小石头刚说完,年夕顿感马车颠簸不已,他苦笑,小路果然不及大道平稳。要不是此刻时间珍贵,年夕觉得,他们慢慢悠悠的沿路欣赏风景,平稳的赶去前世比较稳当。 不一会儿,驾车的小石头突然将缰绳丢到了年夕手中:“这儿交给你了。” 年夕尚未回答,身边的小石头已然溜的干净利索。年夕下意识牵住缰绳,马嘶鸣着停止了前进。 尘土散去,年夕意外的发现,他们的马车位于道路中间,前方是熟悉又陌生的相思谷,路边不见小妖们出售花环,沿途冷清得诡异。 一阵阴风拂过,年夕隐隐感到不祥的气息。 年夕迟疑着并未再往前,王蚺掀开布帘走了出来,他的蚺尾巴重新变成了双腿,他身穿冰蓝色底色,金丝花纹的锦袍,警惕地环顾四周。 年夕特别中意王蚺的新衣服,不仅具有神奇的力量,而且看起来好值钱,卖掉的话,估计能有不少金子。 当然,年夕只是想想而已,扒别人衣服这种事,年夕万万不会做。 王蚺的关注点与年夕不同,他对当前的情况一点都不看好:“这里的生灵,被邪灵侵蚀了。” 年夕应了声。 “他们极有可能会攻击我们。”王蚺随即补充了一句。 好像是为了证明王蚺的话,道路前方的路忽然裂开了,自地底飘出了瘆人的黑气,黑气的笼罩下,路面显现出数不清的黑色脚印。 年夕神经抽搐,他讨厌邪灵的这件事,好像忘记了给霄峥说。 马受到了惊吓,变得焦躁不安,王蚺立即伸手拍了拍马,马随之安静了。马的四周顷刻间环绕着蓝色与金色交织的光芒,马蹄每落下一次,就在地面点燃一道光,如同黑夜之中的烛火,照亮前行的方向。 年夕兴奋地瞅着这些蓝金交织的光芒,王蚺可不可以也给他一些,感觉超级厉害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要打boss了,都木有好装备⊙o⊙ 第37章 年夕还没来得及向不记得的往日旧友提出光芒需求,王蚺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许,他聚集了一部分力量笼罩住马车,顷刻间他的力量改变了马车的形态。 马披上了铠甲显得威风凛凛,马车也被坚实的盾甲覆盖,车轮下腾着明亮的蓝金色光芒,仿若腾云驾雾。马车的四角挂着四个蓝色和金色相间的铃铛,一旦有强烈的妖气靠近,铃铛就是发出提醒的声响。 这些能够短时间内抵挡住突发的变故,让年夕能安心的守着马车考虑应对的办法。 与此同时,他们附近的黑烟愈发幽暗,透出阵阵寒意,似乎在抗议黑暗中这般刺眼的光。 “马车上暂时是安全的。”王蚺看了看年夕,“我去找碎片,很快回来。” 之后,年夕骤然身旁一道风轻轻地飘远了。 王蚺走得迅速,年夕僵僵地伸出手,无力挽留。好歹先给他一身亮闪闪的铠甲再走也不迟,赶着找碎片也用不着赶这么急。马都有增强保护,他却没有。 所幸年夕有霄峥给他的新衣服,幸福值满满,衣服不及铠甲坚硬,可贴心的关怀无比温暖。 黑烟蔓延,早已看不见王蚺离去的身影,年夕牵稳缰绳,他侧过身,抬手掀开布帘,首先确定易定的情况。 易定双目紧闭倚坐在马车内,此刻,他身边环绕着淡淡的金光,这些金光时隐时现,似乎在诉说易定的身体状况十分不理想。这会儿的易定没有对抗邪灵的灵力,也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但年夕有信心,他可以守护好自己的差事对象,不让邪灵靠近半步。 年夕研究了一番马车外的四个铃铛,再三确定不是金的之后,年夕对铃铛的兴趣顿时减淡了许多。除却马车外,易定身边也系了一个小铃铛,这个小铃铛是纯金色的。年夕好奇铃铛的材质,但又不忍打扰易定休息。 反正铃铛的作用是捕捉猛然爆发的强烈妖气,判断易定周围的状况。小铃铛不会自己长腿跑掉,年夕大可以对付了邪灵之后,再仔细观察小铃铛。 警惕凝望四周的黑烟,年夕开始琢磨,王蚺找陈轩宇讨回碎片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在此期间年夕得安排自己的时间,自己是留在原地等王蚺,还是到谷内转一转,看看有没有谁需要帮忙。 年夕记得自己之前离开相思谷那会儿,癸堂主他们邀约了假霄峥到彩苑喝酒,假霄峥邪力强弱如何,年夕估不准,他不知道大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决定,在王蚺寻回碎玉之前,兴许自己该去一趟彩苑。邪气的侵蚀既无声又迅速,意外遭到侵蚀并不奇怪,若是大家的侵蚀程度不太严重,年夕可以立刻送他们前往水潭下方的那扇门,净化邪气,摆脱黑影。 下定了决心,年夕驾着马车立刻往前走,行走在黑烟的笼罩之下。黑烟掩盖了谷内的气息,年夕无法好好的辨别方向,单凭丁点残留的味道猜测彩苑的位置。 附近的视野糟糕到了极致,年夕每往前一步都得异常小心,虽然他苦闷自己的妖火不足以照亮道路,好在雄赳赳的马很给力,为年夕解决了不少麻烦。马蹄一路点亮光芒,替年夕的前行照明。 年夕边走边猜,尝试着走了一段距离,黑烟深处竟隐隐传来细微的声响,年夕竖着耳朵听了又听,辨别出那是有人在呼救。 反复推断对方的呼喊,年夕得出了又惊又喜的结果,呼救的小云雀。奈何黑烟里行进速度慢,好一会儿,年夕才缓缓地挪到小云雀附近。 马车的出现,惊动了一抹黑影,它速度极快,嗖的一声就腾起身体,直逼亮光闪闪的马。 厚布挡住了马的眼睛,马面对黑影并未直接惊慌躲避。 年夕只见那黑烟半空化作一条黑蛇,黑影张大嘴,眼看着就要咬到马。说时迟,那时快,马身边的蓝金色光芒似乎突然活了一般,瞬息间勒住黑蛇的七寸。 黑蛇惊恐不已,急忙往后躲。奈何为时已晚,光芒往内一收,黑蛇当即断成了两截。 黑蛇被光芒染上了淡淡的冰蓝色,光沿着蛇身随即铺撒开来,将黑蛇团团绕住。黑蛇无力反抗,光芒刺伤了它,使得它无法复原,它倒在地面垂死挣扎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很快,黑蛇化为灰烬。 目睹了冰蓝色光芒降伏黑蛇的一幕,年夕内心无法平静,这些年来,他总是忙着攒钱,修行都不怎么刻苦。与觉醒的大蚺相比,年夕对自己的战斗力再一次堪忧了,或许,他该向大蚺讨教一番修行的秘诀。 大蚺的力量艳丽而醒目,那道光芒又毒又冷,足以让黑烟的寒冷都逊色几分。 黑蛇被灭,年夕望向呼救的小云雀。 小云雀的翅膀被一根黑绳捆住,它摇摇晃晃地挂在树枝,拼命地蹬着自己的小细腿。此前树下盘旋的这条黑蛇吓得小云雀够呛,小云雀觉得,默默被蛇吃掉和全力呼救被蛇吃掉,两者之间,后者稍微好一丁点。 黑蛇消散之际,小云雀瞅见了年夕,它第一次发现,这头年兽看起来如此的亲切,它激动地扑腾:“年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年夕偏了偏脑袋,不必这么大声的呼唤他,他已经看见小云雀的位置了。 没有了树下对自己垂涎三尺的黑蛇,小云雀长长地松一口气,年夕反复观察树旁不存在其它威胁后,他扬起自己的爪子,一道妖光闪烁,捆小云雀的黑绳断成了几截。 小云雀忽地往下一沉,赶紧拍打翅膀,歪歪斜斜地飞了起来,它的翅膀受了伤,伤势不算太严重。 小云雀飞近,它落在年夕的肩头,这才心安:“年夕,你刚才怎么不在彩苑?你跑去哪儿了?” “我执行差事。”年夕说道,其实他之前也在彩苑赏花吃粽子,身边还有霄峥,只是他所在的彩苑与小云雀他们所在的彩苑略有区别。 他迷茫地望着影响视野的黑烟:“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说到这个问题,小云雀顿时沮丧万分,它无力地拍了拍翅膀:“这事说来就郁闷。癸堂主今天安排了赏花宴,大家都来彩苑赏花喝酒,提早过节。赏花宴邀请了王,王也答应会来,可不知为何,王迟迟没有出现。” 小云雀奉癸堂主的命令,守在相思谷入口,一旦有霄峥的消息,立刻通知癸堂主。 不一会儿,小云雀远远地见到了年夕与霄峥。小云雀不清楚霄峥是假的,它激动地禀报癸堂主关于王的下落,癸堂主立即出了彩苑,亲自去迎接王的到来。 王到达,小云雀结束了自己的差事,癸堂主招呼小云雀留在彩苑吃粽子。小云雀没继续观察年夕的去向,兴高采烈地享受过节的欢乐气氛,它没发现,与癸堂主一道回来的,仅有王,年夕不知跑去了哪儿。 小云雀向来负责癸堂的安全戒备,经常传递消息,所以它并未与大家共饮雄黄酒,它吃了一些粽子,随后在院墙上打盹。 它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的喧闹声,闻到的是酒味。起初,大家并无异样,“霄峥”也静静地饮酒赏花。然而没多久,小云雀忽感不对劲,彩苑内的气息非常怪,透出说不出的危险。 可偏偏大家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危机,依然轻松自在,小云雀瞪着小眼珠看了又看,霎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大伙手中的酒杯竟腾起了薄薄的黑气,惊悚和恐惧惊醒了打盹的小云雀。 小云雀下意识猜测这些人之中多半有人出了问题,但它万万没料到这个人是“霄峥”。小云雀飞在半空,它无意间低头,惊见“霄峥”映在酒杯的影子并非妖王本人,而是一团黑烟。 它惶恐地飞向癸堂主,想提醒癸堂主留意王的反常,可惜它慢了一步。“霄峥”稍稍扬手,系粽子的绳子泛着黑气一下子缠住了小云雀的翅膀,小云雀尚未开口,已被无声无息地丢出去好远,悬挂在树枝上。 树下一抹黑影化作了黑蛇,紧盯小云雀,吓得小云雀不知所措。 小云雀不了解彩苑发生的具体变故,它只听得天空忽然响了几道闷雷,整个相思谷转眼黑了,黑烟充斥山谷。 它看不见远方,它大声呼救,哪怕知晓无人能够救它。小云雀十分害怕,大家多半出事了。 小云雀说着,沮丧地晃了晃脑袋。听到这儿,年夕心知情况不妙,极可能是邪灵迅速污染了相思谷的所有。 陈轩宇是年夕不了解的敌人,年夕不知从何下手。年夕的肩膀被陈轩宇拍了一下,他很快就在倒影中看到了飘在自己身后的黑影,惊得一愣一愣的。 他的鞋子不知何时遭到污染,延续的脚印险些为邪灵引了路,他路遇小石头出手相助,才顺利解决了邪灵带给他的麻烦。 年夕看了眼小云雀,心底默默叹息,小云雀多半还不知道它后背有个黑影的事实。年夕决定暂时不说,免得小云雀受到更多的惊吓,他庆幸的仅是自己扯掉黑影之后,目前尚未有被邪气再次侵蚀的征兆。 小云雀从伤痛中缓过一口气,它的爪子抓紧年夕的衣服:“我们快去彩苑吧,大伙说不定还在哪儿,等待我们的协助。” 年夕对今古镇不太熟,他不常接到差事所以不常来,他看不清楚路的同时,又逢黑烟掩盖气味,导致行进倍感费力。 恰好,小云雀属于找路的高手,它长时间出没今古镇,对位置十分的敏感。小云雀指路,年夕驾车,这样的搭配刚刚好。年夕认为,如果大家真的被邪气侵蚀了,趁着情况不太严重,需尽快送至水潭下方的门,早点净化,早点逃离折磨。 有了小云雀指路,年夕驾车一帆风顺,刚瞅到彩苑模糊的影子,小云雀迫不及待地飞入烟雾弥漫的彩苑。 下一刻,小云雀焦急地又飞出了,冲着年夕喊道:“不好了,大家困在苑内,情况非常糟糕,必须立即带他们出来,留得越久越有危险。” 年夕表示十分理解,救人确实是刻不容缓。 小云雀拍拍翅膀,催促道:“快来帮我。” 年夕松开缰绳,他正要下马车,动作冷不丁停住了,他面对小云雀苦恼地摇摇头:“不行,我不可以离开马车。” 他若是不在这儿,谁来守着易定,易定出了问题,他不仅无法给王蚺交代,更没法给霄峥交代。 小云雀不吭声,静静地望着年夕,显得不高兴:“你不想救他们吗?” “当然不是,我有差事走不开。”年夕连忙摆摆手,与对方商量:“要不这样吧,小云雀,你帮我牵着马车,马车里安全,你在这儿等王蚺,王蚺差不多快回来了。我去苑内将大家驮出来。” 年夕有信心,自己个头大,一次能够多背几人。他伸出手,将泛着光芒的缰绳递给小云雀。 然而,小云雀并未上前,它飞在苑门边冷冷地盯着年夕,那种眼神令年夕后背发凉。 邪气猛然窜出了小云雀的翅膀,撕碎了伪装,邪气化作一只巨大的翅膀受损的黑鸟。黑鸟面目狰狞,它的爪子上抓着一只小小的云雀,小云雀死命地挣扎。 年夕握紧缰绳,瞪着刚现身的大黑鸟。 大黑鸟极度怨念地扬了扬自己受伤的翅膀,冷冷道:“王蚺?那条大蚺折了我一只翅膀,要不是我逃得快,早就被他吃掉了。我为什么要等他回来?” 对此,年夕恨恨道:“马上放开小云雀,不然,我保证会折断你另一只翅膀。”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口水,准备烤鸟翅膀--+ 第38章 仿佛是为了显示为年兽的威胁十分不屑,黑鸟顿时加大了力气抓紧小云雀,疼得小云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年夕表示对大黑鸟的示威相当不爽,他不客气的问道:“放不放?” 大黑鸟骄傲地扬了扬头,态度坚决:“不放。” 年夕深深的感到,大黑鸟露出了一副有本事就打它的姿态,似乎确信年兽不敢对它怎么样,不过是嘴上逞能罢了。 小云雀挣扎地异常心酸,年夕听着分外难受,他知道黑鸟在故意鄙视他,因为年夕此时不适合立刻离开马车,他必须牵着缰绳,守着易定。 然而,没人规定他执行自己差事的同时不能揍大黑鸟,守马车不代表年夕就无法教训这只可恶的大黑鸟。 年夕提高了声音,愤愤吼道:“你给我等着。” 说着,年夕的胳膊绕过缰绳,他化为了原形。 面对年兽的变化,大黑鸟满不在乎,它轻蔑地看着年兽,笃定对方一时半会不敢远离马车。它等着就等着,有什么了不起。 紧接着,手挽绳子的年夕跳到马车旁,变成体型巨大的年兽。 对此,大黑鸟依旧毫不在意地围观年夕闹腾,年夕拖着一辆马车,它倒要看看年夕除了耍嘴皮,如何耍威风。 很快年夕的大小远远超过了马车,他用劲扯长缰绳,连马带马车一起扛在后背,用缰绳捆紧。起初,蒙眼的马发现蹄下的触感不对,惊愕地蹬了两下马蹄,之后,它老实地站在年兽的背上不随意乱动了。 确保马车系得稳固,年夕随即冲着大黑鸟露出了自己尖锐的獠牙。年夕准备妥当,可是安心打架了,大黑鸟看不起他,那就别怨年夕不给大黑鸟留面子。 年夕用前爪泄愤般的猛力踏了踏地面,一副即将往前冲的架势。 下一瞬间,勇猛无惧的年兽发起了进攻,直直地冲向大黑鸟。年夕今天运势不好,他被奇怪的人打晕,炸了相思树,赔了金子,已经是满心不爽。 这个时候大黑鸟偏偏要送上门来让他打,那么休怪年夕不留它的小命。 年夕猛然扬起了自己的右爪,一巴掌拍向大黑鸟。大黑鸟果断将小云雀挡在年夕的爪子前方,它偏不信,年兽的这一掌对小云雀下得了手。 答案显而易见,年兽的动作当即顿了顿。 察觉年夕的右爪子在半空一滞,大黑鸟顷刻间得意不已,它认为自己抓住了年夕的弱点,使得年夕不敢轻举妄动。 哪知,年夕的攻击不仅仅如此而已。 待大黑鸟回过神,年夕早已伸出左爪子一把拽住了大黑鸟原本受伤的翅膀。年夕抓紧大黑鸟的折翅拼命地甩,痛得大黑鸟乱蹬,它愤愤不平地吼了一句:“说好的扯另外一只翅膀。” 这会儿,轮到年夕得意了,他获胜般的扬起嘴角。霄峥对他说过,打架的其中一个技能叫做声东击西,他说他要扯完好的那只翅膀,大黑鸟愿意相信这种话,关年夕什么事。 更何况,年夕又没有答应,扯了受伤翅膀,就放过好翅膀。 年夕抓稳大黑鸟,不给对方扯断翅膀逃跑的机会,他一跃而起,随后全力重重的落地,毫不犹豫地使用大黑鸟垫底。大黑鸟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被压得陷入了泥地。 撞地的大黑鸟爪子一松,小云雀顺势飞走,小云雀惊恐地拍打翅膀,它飞至年夕耳朵边,带回消息:“苑内没有人,不知道大家去哪儿了。” 年夕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到马车里,那儿安全。” 小云雀的脑袋伸入布帘,接着整个钻进马车内。 年夕并没立即站起身,爪子分别拽住大黑鸟的一对翅膀,年夕觉得,自己此前的衰运伴随着打赢大黑鸟飘远了,之后到来的肯定是好运了。 他威逼利诱大黑鸟打听情况:“快说,你把大伙藏去了哪儿?” 大黑鸟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合作。年夕爪子上的力度陡增,痛得大黑鸟大骂:“你这个丑陋的独角蠢货,马上放开我。” 闻言,年夕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这个浑身黑的家伙居然好意思说他丑,他哪里丑了,皮毛的颜色比大黑鸟的羽毛颜色丰富得多。 年夕深信自己拥有年兽一族的标准相貌,在年兽之中估计还算长得不错的青年。毕竟年夕的记忆中,他仅见过一头年迈的年兽,怎么看,年夕都认为自己比老年兽帅气数倍。 更可恨的是,居然敢说他蠢,大黑鸟又不了解他,凭什么评价他蠢不蠢。退一万步说,哪怕他当真不聪明,好歹他能抓住大黑鸟,被他抓住的大黑鸟岂不是蠢货中的蠢货。 如此一想,年夕释然了些,他懒得和不及自己的蠢鸟计较。 当然,大黑鸟惹火了年夕,年夕将改用特殊方式逼供。年夕点燃爪子尖的妖火,既然大黑鸟如此宁死不屈,年夕绝不同情它。 大黑鸟紧盯妖火,心虚导致声音降低了丁点:“你想怎样?” 年夕耸耸肩,他有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他咽了咽口水:“烤熟,吃掉。” 顷刻间,大黑鸟一头冷汗,它没料到年兽比大蚺更凶残,大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痛苦的时间不长,可这头年兽竟然要烤熟它,慢慢折磨,无比恐怖。 清楚闻到自己的翅膀飘来一股羽毛烧焦的气味,大黑鸟惊呼:“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岂料,它的话并没使得火焰远离它的翅膀,滚烫的翅膀让大黑鸟压力山大,它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没我带路,你找不到他们。” 这一次,妖火徐徐移开了丁点。其实年夕不是在考虑带路的困难,他在暗自可惜,兴许烤熟了的大黑鸟味道挺香的。 为了防止带路的大黑鸟伺机逃跑,年夕拎起大黑鸟,打算用缰绳拴住,大黑鸟见缰绳的蓝金色光芒,奋力地挣扎:“不可以,这个光会杀了我。” 它的话提醒了年夕,这道光确实切断过黑蛇。年夕权衡再三,另寻一根结实的绳子捆着大黑鸟的翅膀。 虽说有大黑鸟带路,但年夕依旧继续扛着马车,马车随身携带比较安心,免得一会儿突然打架没时间系紧,弄丢马车就不好玩了。 顾忌大黑鸟乱带路,小云雀没留在马车内,它伏在马背,时刻紧盯前方,提醒年夕,大黑鸟正在带他们去哪儿。 大黑鸟沿着山路不停地往上走,年夕偏过头询问小云雀:“这儿是哪儿?” 小云雀瞅了瞅前方矗立在黑烟中的楼阁:“前面貌似是赏月阁,赏月阁位置高,修建在断崖边,务必留神。” 小云雀有些在意,大家为什么会在这儿,大黑鸟把他们带来这儿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大黑鸟没走进赏月阁,而是径直来到了断崖边,年夕再迟钝也能明白断崖的危险,他勒紧绳子,不许大黑鸟往前走:“前面没路了。” 前方断崖,无路可走,附近的邪气远比彩苑重,引得马车外的铃铛发出了阵阵声响。 “你自己说要找人,我这不是在带路么。”大黑鸟一脸郁闷,它本就翅膀受伤不能飞,如今更是捆得严严实实。 年夕表示怀疑,大黑鸟有心要将他推下悬崖,而不是告诉他悬崖下面藏有人。 “他们在崖壁悬着,信不信随便你。”大黑鸟不乐意合作了。 小云雀思索再三:“我飞下去看看。” 年夕叮嘱了一句小心。 断崖下方黑烟翻滚,小云雀飞下去好一会儿才返回,它带回了癸堂主的令牌给年夕看:“大家悬挂在崖壁上,全都昏迷不醒。” “有没有办法带他们上来?”年夕问,他没有翅膀,飞不了,他一旦下去了,只能在崖底另寻出路。 小云雀显得十分为难:“下面的邪气极重,我下去之后浑身疼,飞行都有点困难,驮人怕是力不从心。” 年夕郁闷地徘徊在断崖附近,这儿黑烟弥漫,完全影响了视线。 他正在思考对策,大黑鸟趁年夕不注意,一跃跳下山崖。它迅速与断崖的黑烟缠绕在一起,变得格外沉重。布满黑气的绳子一下缠住了年夕的后腿,愣是拖着他朝前挪动。 年夕站不稳,他在地面划出深深的抓痕也未能稳住自己,生生的被大黑鸟拽下了断崖。 年夕翻过身,肚子贴着断壁,免得撞到马车,他的利爪死命地抓出崖壁,奈何与黑气融合的大黑鸟太重,年夕一直在往下沉。 小云雀着急地抱住年夕的独角尖,大力扇着翅膀往上飞,可惜年夕的体积超过它太多,小云雀支撑不住这一切。 年夕咬紧牙关攀着崖壁,他怨念地别过头,绳子染上黑气变得异常牢固,年夕不愁咬绳子咬得牙疼,他愁他咬不到后腿的绳子。 如小云雀所说,山崖下的邪气相当厉害,年夕感到身体不自在的同时,马车的铃铛响得愈发刺耳。 当年夕犯愁如何是好之际,身边一道蓝光忽闪,年夕骤然后腿一轻,绳子被切断了。年夕承受的负担顿时减轻了许多,下一刻,一条蚺尾巴出现在年夕的面前。 年夕听得头顶有人在喊:“还不快上来。” 看了看蚺尾巴,年夕满心欢喜的抓住冷冰冰的尾巴,对方用力一扬,把年夕和马车全拎了起来。 待年夕顺利落地,王蚺这才收回了自己的长尾巴,他掸了掸袍子:“怎么如此不小心。” 听到这话,年夕干笑着挠挠头,大黑鸟跳崖,打算拖着年夕一起下去,年夕没事了,可大黑鸟逃走了。 年夕没说这些,问了王蚺重要事:“碎玉拿到了吗?” 王蚺取出一块碎玉,欣慰地点点头,他走向赏月阁,然后在空地画一些年夕看不懂的符文,他对年夕说道:“替我扶易定过来,我为他再次觉醒。” 年夕应了一声好,他松开缰绳,小心的放下马车,随后他缩小了身体,化为人形,为易定的再度觉醒做准备。 附近的邪气依旧很重,年夕后悔自己不该相信大黑鸟,不该来断崖,马车四角的铃铛吵得他受不了。 年夕掀开布帘,意外发觉马车内出人意料的安静,那个金色的小铃铛竟毫无动静。他好奇的伸手去摸铃铛,不碰还好,一碰铃铛,年夕双手顿时冒出一抹黑气,铃铛霎时散作粉末,掉出了一张小纸条。 他展开一看,竟是王蚺留给自己的警告。 夕,马上带着易定逃。 异常强大的邪气会吞噬金铃铛的灵力,这意味着年夕触碰了一位可怕的对手,此人极可能正在年夕周围。 这人或许是陈轩宇,或许不是,但绝对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年夕心情相当复杂,犹豫之际,他听到外面的王蚺喊了一句:“夕,快点。” 闻言,年夕一头冷汗,应了声:“来了。” 年夕所谓的来了,不是带着易定出来,而是驾着马车,快马加鞭,避开“王蚺”的身边,头也不回的狂奔。 可是年夕十分苦恼,他莫名地绕回了原地。 赏月阁在前方不远处,“王蚺”也在前方不远处,神情轻松地对着年夕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打boss装备果然不够…… 第39章 年夕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有麻烦了,估计还是棘手的大麻烦。他的驾车逃命貌似不太成功,跑着跑着又跑回来了。他牵了牵缰绳,让马停下来。 “王蚺”对年夕的飞奔而去又飞奔而回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微笑着朝前走了两步。“王蚺”的靠近使得马车的铃铛一阵狂响,年夕不安心,这动静响得别提有多诡异,简直是大灾将至的征兆。 铃铛没能坚持响动多久,它们从马车掉了下来,落入地面的薄薄黑烟之中,摔坏了。 年夕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下意识的探了探身边,他出门向来只带自己的独角和利爪当武器,没有其它得心应手的兵器,这个时候显得有点威武不足。 马在原地踏着马蹄,显得有些焦虑,小云雀趴在马车顶,警惕的盯着“王蚺”。 年夕苦恼地看着前方,心里琢磨着,自己兴许跑不了了。尽管他觉得自己与王蚺不算太熟,对王蚺不怎么了解,以往高傲的王蚺与面前的这个微笑的“王蚺”相比,年夕顿觉高傲的王蚺和蔼可亲多了。 哪怕王蚺的脾气一直很任性,但至少不及眼前这位的气息如此瘆人。 “过来吧,”假王蚺笑道,“该为易定觉醒了。” 年夕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让陈轩宇靠近易定是他的差事内容,不管陈轩宇变成什么样,也不管眼前的这人不是陈轩宇,年夕都不会让这般危险的家伙接近玄武,危害玄武。 “王蚺”方才在地面写下的符文已然腾起阵阵黑气,随后,符文围绕的空地顷刻间爆发出冰冷黑光,阴森森的感觉弥漫四周。 年夕认为,大敌当前,空着肚子容易导致战斗力降低,于是,他摸出自己小心珍藏的烤肉,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肉的口感果然就是比馒头好。 “王蚺”上前小步,直视年夕:“易定觉醒是当前的大事,延误了时辰,你不怕妖王怪罪下来,扣除金子?”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年夕的死穴,但他依旧不答应,反而问道:“你是谁?” “如你所见,王蚺。”对方静静说道,“你不过来,我如何帮助易定。缺少玄武的力量,来世的世间会十分麻烦吧。” “王蚺”神情自若,年夕深感这个人淡然的过分,语气平静到仿佛不是在说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年夕犯愁,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此人手中好像持有一片碎玉,不知道是不是王蚺寻找的那一块。 关键的时候,没有绝密的大招可放,年夕感到无比悲催。 小时候,年夕跟随山神左右,山神和年夕唯一的感慨仅是,今天有没有食物填肚子,明天有没有水喝。至于强敌,穷乡僻壤的地方压根没有大妖怪看得上眼,更别提来抢夺。 直至年夕决心离开山林去万妖城,山神才告诉年夕,外面的世界有数不清的神仙妖魔,它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年夕的修行低,直接和它们抗衡,将会十分危险。 若是发生这样的情况,年夕不必怕,也不要贸然与对方动手,只需谨记一点儿,呼救就可以了。 年夕信了山神的经验,所以,当他出门路遇危机时,年夕首先选择了大喊。 结果可想而知,前不见村,后不着店,路上不见人影的偏僻小道上,没有人跳出来支援年夕。 于是,年夕丢开了山神的劝告,立马与拦路的妖怪打了一架。 年夕获胜。 前往万妖城的途中,年夕无数次从自己的拳头顺利地守住了自己的干粮。 从那以后,年夕再也不使用山神教他的经验之谈,待到年夕认识了万妖城的小伙伴们,他更是觉得,唯有自己变得强壮一些,厉害一些,其它妖怪才不敢欺负他。他得更加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和身边的朋友。 可惜,现实是残酷了,受生活所迫,贫穷的年夕在赚钱和修行之间,优先选择了银子。 如今,当年夕不得不与“王蚺”打架时,年夕觉得自己的修行恐怕少了那么一丁点。 年夕稳稳情绪,将缰绳交给小云雀:“守着马车。” 小云雀张了张嘴壳,欲言又止,它很想劝年夕不要去,可惜它更无法打赢“王蚺”。 年夕下了马车,坦然的走向“王蚺”,“王蚺”四周的邪气相当惊人,年夕相信,地面冒出的那些黑光不但不能让易定觉醒,而是要夺走易定的性命。 他每往前走一步,就骤然邪气的聚集加重一分,邪气锋利如刃,割得他脸疼。偏偏,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年夕的身上格外温暖。 小云雀牵着缰绳,惊喜的发现,年夕的新衣服不知何时竟泛起了柔和的白光,忽隐忽现地护在年夕的身边。 年夕没留意到衣服的变化,他的心中坚定了战斗的信念,他不可以畏惧对方,畏惧将导致他退缩。 一团未来的邪念聚集而成的虚无存在,不值得可怕。他才不害怕这些,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战胜对方,他穿了一套妖王送给他的新衣服,他不能辜负妖王的重托。 年夕毫不迟疑地冲向了“王蚺”,他将击退坏蛋,夺回碎玉。 “王蚺”的动作出乎意料的灵敏,对方稍稍往旁边一避,躲开了年夕的攻击,随即,他抬手一掌打在年夕的身侧,衣服上立即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手印。 邪气将会迅速侵蚀年兽,所以“王蚺”认为自己无需和这头年兽浪费时间。 岂料,下一刻,衣服的柔光竟将黑手印驱散了。 年夕正好低下头,心疼自己的新衣服多了一个掌印,哪知见到了黑印消失的那一幕。 “王蚺”和年夕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年夕的心情是高兴,他没料到霄峥居然给了自己这般宝贝,简直如同霄峥陪伴左右,凡事无需担心,他瞬间成为抗打抗揍的年兽。 他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冲“王蚺”露出得意的笑容,有本事就继续打,他有新衣服,他才不怕“王蚺”。 此时,“王蚺”的心情很糟糕,他留意到邪气被柔光驱散的同时,也留意到年夕未被邪气污染。明明触碰了邪气,邪气却没影响年夕,就连之前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这不是一件值得“王蚺”开心的事,意味着对付年兽必须另寻办法。 “王蚺”不再与年夕耗时间,他敏捷地躲开年夕,进而攻击马车。 敌人眨眼窜到跟前,小云雀吓得瞪眼紧盯“王蚺”,年夕猛地扑向“王蚺”,奈何“王蚺”身体一侧,令年夕扑了一个空。 “王蚺”袭击马车之后,忽然隐身于四周的黑烟内,年夕没来得及逮住他,只听到对方低低的笑声,笑得年夕头皮发麻。 年夕纳闷“王蚺”的异常举动,不知是否该把对方从黑烟里找出来,他正在犹豫,脚下冷不丁一振。 平地出现了一个洞,符文打开的道路启动了,黑气骤然旋转上扬,一瞬间超过了赏月阁的高度,黑气将周围的一切卷入其中。 “王蚺”在马车上抓出的那道痕迹溢出了黑烟,化为黑绳。黑气拉住了这条绳子,牵着马车朝黑气的中心移动,年夕急忙抱住马车的轮子,希望能稳住马车。 奈何黑气的爆发力度太大,年夕控制不住。 年夕与马车一道,卷入了平地下方。符文迅速合拢覆盖,紧紧地封住了地面。 待一切恢复平静,隐于黑烟的“王蚺”慢步走了出来,他摇身一变,化作年夕的模样。他身旁的黑烟逐渐成形,变出一辆马车,车内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小云雀,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易定。 “年夕”上了马车,很快他驾着马车消失在黑烟弥漫的相思谷内。 与此同时,年夕落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肚子上压着一辆沉甸甸的马车,他咬牙抱起马车,将侧倒的马车重新放好。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马车的金蓝色光芒仍在闪烁,年夕问道:“小云雀,你还好吗?” 小云雀仍维持着翅膀紧拽缰绳的姿势,闷闷道:“爪子扭了,不碍事。” 反正它是用飞的,爪子受伤比翅膀受伤的问题轻一点。 随后,年夕掀开布帘,看了看马车内,幸好,易定还在,幸好,易定还活着。 只是难题在于,他们现在在哪儿? 年夕记得他们被卷入了地面的符咒,此刻的位置或许是赏月阁的地底,或许是其它更远更麻烦的地方,年夕单从当前情况无法判断目前的地点。 他怨念不已,“王蚺”打不过他的衣服,就用诡计将他们卷到地底,真心可恶。他非要将这些满身邪气的家伙丢去好好的净化,净化到一点儿影都不剩。 年夕倍感讽刺,之前他和小石头以及王蚺困在相思树下,如今他和小云雀又与易定困在不知道什么地底,这回年夕没有大爆竹可用了,就算有大爆竹,他也不敢轻易使用,炸毁的赔偿伤不起。 生气无法解决面临的困难,年夕让小云雀休息小会儿,自己牵着缰绳,凭借马车散发的光芒小心翼翼的前行。 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小道,他们走了好一阵子,始终未能找到任何能够判断位置的明显标识,而地面之下的陌生道路,小云雀也是第一次来,给不了年夕正确的指引。 年夕的疑问从这是哪儿,逐渐变成了为什么假王蚺让年夕他们来这儿,为了对年夕造成影响,还为了对易定形成伤害。他不断思考着对方的目的。 漫步目的地走着,年夕眼前忽然明亮了丁点,他欣喜不已,加速前行,因为他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接下来,在年夕眼前出现的是他意想不到的场景。 一间大大的房间,几张摆满食物的桌子,以及好多年兽。 年夕从小到大,从没看见过如此数量的年兽,这些年兽见到年夕立刻热情地给年夕打招呼,招呼年夕过去加入庆宴。 年夕心有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香味缭绕的美食特别丰盛,足够年夕吃到肚子撑,他完全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满满的一大桌,每一个盘子都有肉,诱得年夕口水直淌。 一头年轻的年兽领着年夕行至桌边,让年夕坐下,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年夕迅速打量桌上的菜肴,蠢蠢欲动,他尚未拿起筷子,旁边的年兽已经热心的替年夕夹了一块肉放在碗内。 对方笑眯眯地看着年夕,满心期待年夕品尝味道。 盛情难却,年夕拿起筷子夹起肉,他咽了咽口水,享受般地闻了闻,之后年夕疑惑了。 明明香味扑鼻的肉,却总感到少了点什么,他没有开吃,夹着肉发呆。 旁边的年兽迷茫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不吃。 年夕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想吃这块肉,明明是非常期待的美味,偏偏下不了口。他应该非常渴望大吃一顿才对,闻到香味肚子就饿了。 年夕努力地思考究竟是哪儿不对,大伙劝了又劝,年夕愈发不理解为何其它年兽吃得这么开心,他却迟迟不愿张嘴。 他再次闻了闻肉的气味,脸色一沉,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这些菜看着相当美味,闻着也特别香,可是,它们有香味,却没有肉味。这不是肉,伪装的再真实终究骗不了年夕的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差点被不是肉的肉骗了⊙o⊙ 第40章 伴随着年夕站起来的动作,周围的年兽一时间全都停止了享用美食,他们纷纷抬起头来望着年夕,眼神幽幽的,隐约透着一股愤恨。年夕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桌面的筷子,哪怕打起架来,这双筷子也不能当利剑用,但握着筷子,戳伤一个算一个。 年夕僵着身体,小心地打量四周,目前的气氛相当的压抑,年夕感到压力山大,他从见到一堆年兽的喜悦,变成了围在一堆年兽之中的惊悚。 他总觉得,他或许又有麻烦了。 年兽们接二连三地放下了碗筷,他们的气息在快速改变,形态也在改变,危险意识提醒年夕,他该开跑了。 当第一头年兽化作腐朽的模样时,年夕掉头飞一般的往大房间外跑,再等恐怕要把小命玩没了。 他不停的往前跑,恍惚间记起一件事。 刚才年夕见到前方有亮光,听得悉悉索索的动静,伴随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年夕打算过去看一看,但是小云雀莫名的感到危险。 于是,年夕自告奋勇的到前方探路,由小云雀守着马车,说看一眼就回来。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被食物的香味迷惑,自顾自的进了大房间,还坐下与年兽们一起吃饭,竟忘却了小云雀在等他。 当年夕想起这些,他也发觉了自己面对的困境,理应停在大房间外不远的马车不见踪影。 放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他根本找不到马车的具体位置。 年夕倍感后悔,他不该轻易被肉诱惑,幸亏他及时发觉了异常,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惜,如此漆黑的道路,彼此相距远了,黑暗将会掩盖马车的光芒,让年夕无从寻找。 前方无马车,身后却又追击的年兽们,他们张牙舞爪的,凶神恶煞,大有置年夕于死地的架势。 年夕没办法安心在周围找马车,而且此时与小云雀碰面,必定让大家都陷入危险。 年夕立刻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有霄峥的贴心新衣服陪着他,年夕在黑暗里也不孤单。 他闷不吭声地不停奔跑,一脚高一脚低,他庆幸自己体力充沛,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成功的甩开了那些古怪的年兽。他竖着耳朵细细听,确定身后不再有其它的脚步声了,年夕又继续朝前跑了一段路,这才放缓了脚步。 黑灯瞎火的陌生地点让年夕郁闷,偏偏他又不适合立刻点燃妖火,免得再被其余奇怪的生灵发现自己的行踪。 他浑浑噩噩地摸索了小会儿,意外的听到了轻微声响。年夕权衡再三,循声找过去,声音变得明显了不少,可惜年夕依旧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什么。 一边纠结前面是否危险,年夕一边步步靠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年夕见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色,目光被彻底吸引了。 一个空旷的山洞内,立着一块巨石,石面泛着冰蓝色的光芒。巨石中间隐约有一抹影子,不知困住了何物。年夕内心挣扎小会儿,上前看个究竟。 巨石内的生灵尚未看清,年夕倒是凭借巨石的光芒看清了自己手里慌忙中忘记丢掉的筷子。 不看还看,一看惊得年夕一头冷汗,他居然握着两根残留有腐肉的骨头。年夕嘴角抽搐,他完全不敢想象,倘若自己未能辨清真实,吃了那些菜,这会儿将有多少惊心动魄的食物留在他肚子里。 肚子疼是小事,要是他吃了那些食物变得和那些年兽一样腐烂掉,那就无药可救了。 年夕生气地丢掉所谓的筷子,他给邪灵又多记了一笔账。在吃的东西上动手脚,年夕绝对不能忍。 他实在是气不过,抬脚又在骨头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随后,年夕收起了自己的怨愤情绪,他反反复复研究那块巨石,他听到的声音貌似是从石内传出来的。奈何年夕冲着巨石瞧了半天没瞧出所以然,他只是莫名的感到,这一抹冰蓝色的光,和王蚺的光颇有几分类似。 年夕见识过王蚺的冰蓝色光芒,又毒又冷,好在王蚺觉醒后,冰蓝色融入了金色,霎时柔和了许多。他十分好奇,巨石内隐藏了怎样的存在。 伸出手谨慎地碰了碰石面,环绕巨石的蓝光微微颤了一下,年夕的心随之颤了一下,一个声音清晰的传入年夕的耳中。 “好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惊得年夕收回了手。 纠结小会儿,年夕再次伸出手,然后又听到了一声:“好冷。” 这一次,年夕没有立即松开手,他的另一只手也覆在巨石的表面,渐渐的,他听到巨石内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年夕深感不可思议,声音靠近的同时,巨石表面竟浮出了一个完整的轮廓。年夕连瞅几眼,呆住了。 那是一头小年兽,它双眼紧闭,蜷着身体困于巨石之中。 年夕仔细的看了又看,假如他没看错的话,他之前所见的幻景里,也有这头小年兽。年夕几乎能马上回忆起,小年兽坐在屋门口画画,小年兽用手抓热包子,幻景中的画面又清晰了起来。 年夕第一次在幻景见到小年兽时,并无明显的熟悉感,可这一次他站在巨石跟前,石内的小年兽带给年夕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 他觉得小年兽好熟悉,说不准自己小时候,是不是就长小年兽这样,也可能他比小年兽长得好看一点儿。 一切均是年夕个人的想象,也许年兽们长得比较类似,都有独角,都有尾巴,以及色彩鲜艳的皮毛,年夕才会认为自己和小年兽相似。 年夕贴近巨石,他问道:“你怎么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小年兽仍旧倦在巨石内不说话,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是年夕又听到了一声:“好冷。” 对此,年夕十分纳闷,他并未看见小年兽醒来,年夕不确定,是不是小年兽在和他说话。年夕又一次对着巨石问道:“小年兽,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闻言小年兽没有动静,可巨石却突然晃了晃,一抹影子眨眼逼至年夕跟前,大喊了一句:“好冷,放我出来。” 年夕一惊,松开了手。 一瞬间,小年兽不见了,那抹说话的影子也不见了,巨石仍在默默的泛着冰蓝色的光芒。 年夕思前想后,他稳了稳情绪,又一次将自己的手紧贴巨石表面,然而这一次,小年兽再也没有出现,就连那一声诡异的好冷也听不到了。 趴在巨石敲敲打打好一会儿,年夕毫无收获。他对着巨石大喊:“小年兽,你在哪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声音回答他。 年夕沉思片刻,下定了决心,他要带巨石走。 他伸出手攀住巨石,打算把巨石抱起来,他若能抱住石头走出这儿,说不定可以找霄峥就出小年兽。 年夕难得见到同族,哪怕上一刻见到的那些年兽相当可怕,但小年兽给年夕的感觉不错,他相信小年兽不会伤害他,更何况小年兽困在巨石内,一时半会也不可能伤害他。 有个声音在提醒年夕,他应该救小年兽出来。 可惜,年夕不管横着抱,竖着抱,倒着抱,始终抱不动巨石,他累得气喘吁吁,巨石依旧纹丝不动。年夕想不通,这块石头怎么会这么沉。 虽然他抱不动巨石,可他能找人想办法,他先找到小云雀和易定,就有希望拯救小年兽。 这么想着,年夕立刻转过身寻找附近的醒目物品作为记号,等他与小云雀碰面后,再根据记号来找小年兽。 四周比较暗,年夕点亮了妖火,角落里有一些石块,年夕打算利用石头堆积成明显的标识。实在不行,年夕愿意牺牲半个馒头,留下馒头的味道,年夕确信自己只要慢慢找,总能找到小年兽。 年夕兴高采烈地拾起石头,高高兴兴地转过身,他对巨石说:“小年兽,你放心,我很快就来救你。” 然而,他的话小年兽没机会收到,年夕面前一片昏暗,巨石已无影无踪。 年夕焦急地四处找,但哪里还有小年兽的气息,小年兽与巨石就这么无声无息消失在年夕转身之际。 年夕十分沮丧,苦于无计可施。 早知道他刚才就不转身,一直看着巨石,倒着走,拾起角落的石头。可那会儿年夕确实没料到,巨大到年夕无法搬动的巨石能长腿迅速跑了。 年夕的当前安排重新转到寻找小云雀。 他走走停停,恍惚间听到小云雀的呼喊:“年夕,年夕,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年夕欣喜地应了声。 小云雀喊道:“留在原地,我来找你。” 慢慢的,年夕耳边传来了马蹄声,他万分欣慰地看到了一抹蓝色和金色交织的光芒。黑暗之中,马车闪亮出现,年夕微微闭了闭眼睛。 年夕尚未开口,小云雀已然泪奔抢话:“年夕,你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 “出了什么事?”年夕疑惑。 小云雀叽叽喳喳说了老半天,年夕总算明白了。 年夕到前面探路,小云雀在后面等年夕。 没多久,小云雀听到年夕在叫它,赶快过去,那边有出口。小云雀听到这话高兴坏了,想也不想,快马加鞭往前冲。哪知前方等它的根本不是出口,而是恐怖的深渊。 幸好有人及时提醒小云雀,才没发生马车跌入深渊的悲剧。 说起来,小云雀一身冷汗。 年夕也认为小云雀的经历十分危险,不过年夕在乎的是,这种地方,到底是谁好心提醒了小云雀。对此,小云雀扬起翅膀指了指马车。 年夕愣了愣,露出一副不会是我想的这样吧的表情,他掀开布帘往里一看,竟然真是易定醒了。苏醒的易定格外虚弱,他记得自己玄武的身份,却未能苏醒玄武的灵力。 他抬眼看了看年夕,徐徐说道:“不要在虚幻之境到处乱跑,这儿步步暗藏危机,随时随地都可能吞噬掉你。” 年夕闻言闷闷地挠挠头:“你怎么知道这儿是虚幻之境?” 难道这里不是赏月阁的地底? 易定十分确定他们当前的处境,他对虚幻之境稍有印象,他以前和其他人来过这里,可他不记得与谁来这儿,为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又见小年兽~ 第41章 多了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易定的醒来,对年夕和小云雀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他们正愁不知道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怎么办,易定的提示说不准可以帮助他们顺利的找到虚幻之境的出口。 此时年夕的唯一遗憾在于,假如易定醒来的时候,连同玄武的灵力一并醒来的话,那么即使他们身处虚幻之境这个吞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不必担心了。 年夕以往听说过虚幻之境的存在,到虚幻之境尚属首次,当然,年夕认为,这种地方一次足矣,他可不愿意再来了。 因为大家都说虚幻之境是一个相当神秘凶险的地方,进去了,很有可能这辈子就再也出不来了。 和今古镇制造的旅游风景的幻景不同,虚幻之境的幻景无时无刻蕴藏着无尽的险情。在这儿,每走一步都必须特别小心,稍有差错就将一命呜呼,逃不掉的死亡命运是虚幻之境的特点,暗处隐藏了数不清的惊险静待猎物的误入。 一旦踏入虚幻之境意味着身边布满了数不清的危险,自救和等待他人拯救一样的遥不可及。 为了降低虚幻之境对世间的影响,很久以前,六界商议之后,封住了这一片虚无缥缈的虚幻之境,他们将开启虚幻之境的钥匙交给了幻境的守护者。 即使如此,千万年以来,始终有神仙妖魔想尽办法企图偷偷地打开虚幻之境的道路,将他们痛恨的对手,无法战胜的敌人引入虚幻之境自生自灭。 然而,被众人传说的惟恐避之不及的危险地方,虚幻之境同样出乎意料的安全。 虚幻之境的暗不但可以将人推入无限的黑暗之中,也能够利用这样的暗保护自己重视的人或者物。易定约莫记得,好像有人专程来过这儿,留下了一件相当特殊的重要物品。 具体放了什么,易定想不起来,记忆里仅残存着一抹特别冷艳的寒光,似乎格外孤单。 不过,这些内容均不是年夕和小云雀当前关心的核心,他们急切的想要知道如何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得知自己身处虚幻之境后,年夕深感自己命大,他在黑暗里到处乱蹦乱跳与危机一次次擦肩而过,幸运到了极点。要是他倒霉的踩到毒蝎毒虫之类,或者是泥潭深渊,估计真的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年夕直接的想易定打听:“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 听到这话,易定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他想了想,又没奈何地摇了摇头:“具体的出口位置,我想不起来,当时有人为我带路,我也没在意其它。” 所幸在虚幻之境中,如何确保自身的安全,易定全都知晓。 易定晃了晃头,回忆令他说不出的难受。他曾经好像认识一个人,那人告诉易定如何在虚幻之境保护自己。此人对虚幻之境非常的熟悉,令易定郁闷不已的是,他竟脑中空空,不懂告诉他的这个人是谁,为何帮他引路。 那人稍稍侧过头,对易定笑了笑:“我将虚幻之境的秘密告诉你,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这儿,也相信你不会将这些秘密告诉给会威胁虚幻之境的人。” 易定感到自己当时点了点头,眼前却没有对方的相貌。 不知出口位置让年夕沮丧,但知晓保护自己的秘诀,年兽顿时又看到了一线生机。 易定斟酌再三,说道:“虚幻之境有两个特点,首先是它的暗。说起来有些难以置信,黑暗是虚幻之境中最安全的存在,它隐藏了一切可能出现的攻击。” 年夕疑惑地挠挠头,表示自己不明白,小云雀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虚幻之境的另一个关键是光,它与暗恰恰相反,光是虚幻之境中最危险的存在。如果前方出现了光亮,毫不犹豫地冲过去,那么面临的绝对是灾难。”易定说道。 年夕频频抹冷汗,易定若是早些告诉他,他瞅见前方的亮光肯定躲得远远的,打死不过去送出自己的小命。他一直以为光相对与暗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存在,岂料在虚幻之境,一切不能按照以往的经验来。 所以,当年夕他们发现前方有亮光的时候,已经等于在告诉他们,危险到了眼前。可惜那会儿,年夕与小云雀完全不知情,被幻景迷惑了,年夕险些吃错了食物,而小云雀奔向了深渊。 大家此时平安无事,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易定的话让年夕一愣一愣的,不仅仅是幻境产生的光芒等同于切勿靠近,就连自己点燃光亮也将引起虚幻之境瞬息间的变化,招来恐怖的劫难。如果运气好,没有大祸临头,但所处的位置发生巨大改变是肯定的。 听到这儿,年夕觉得自己或许懂了。 他把巨石里的小年兽弄丢的原因不是由于他转了身,而是他当时点燃了妖火。他用妖火照亮角落,寻找适合的物品当作标识,结果却莫名其妙的导致巨石遁了。 也许在年夕使用妖火的那一刹那,他周围的幻景已发生了惊人的改变,将他和巨石分开了。 年夕越想越感到惋惜,如果易定早一刻清醒,年夕不但能避开一桌惊悚的美食,也可以帮助小年兽走出困境。 然而,对于光的问题,年夕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说在这儿理应避免光的出现,为何巨石泛光了,年夕却并未受到伤害。与之类似的还有马车,马车从始至终光芒不断,直到他们看到另外的亮光前,马车所经过的道路始终安全。 他们的运气如此逆天? 面对年夕的困扰,易定显得十分淡定:“虚幻之境源于黑暗,以至于光令人畏惧。而虚幻之境的守护者,他们与生俱来拥有特殊的光芒,这种光在虚幻之境内使用十分安全。” 虚幻之境的守护者? 年夕摸了摸下巴,他对巨石不了解,所以不评价,但马车的光芒来自王蚺,蓝色与金色交织在一起的两道光芒,其中一道光安全,那么另一道光理应危险。 给不出自己合理的解释,年夕将此理解为没准真的他们运气好到虚幻之境都能畅行无阻。 吃一堑长一智,自从得知光与暗在虚幻之境的意义,年夕再也不轻易挑战诱人的光芒与诱人的香味。 他老实收起自己的妖火,不敢胡乱使用,免得再添祸事。 三人都不清楚出路在何方,唯有耐心的慢慢找。年夕对邪灵恨得牙痒痒,邪灵此前躲得那么快,不是为了躲避年夕,而是在通往虚幻之境的道路开启的刹那间,不让自己卷入幻境而已。 年夕郁闷了。 易定醒来后身体一直特别虚弱,他坐在马车内休息。小云雀也不好打扰他,小云雀和年夕并排坐在外面驾车,这一路过来,马是最幸福的,它蒙着双眼,不用目睹这里恐怖的场景,可怕的画面。 马车在黑暗中摸索找路,远远瞅到光亮立即避开,不管是美人的诱惑还是美食的诱惑,统统无视,不闻不看。按照易定提供的办法,他们一路平稳。 年夕有理由认为,告诉易定这些秘密的人对易定十分信任,并且拥有不凡的力量。 他稍微有点在意,易定提及开启虚幻之境需要钥匙,若没有钥匙的辅佐,通天的力气也开不了虚幻之境。 既然如此,邪灵如何得到了钥匙,难不成邪灵先在来世确定前世钥匙的位置,然后再过来寻找时机夺走,年夕觉得有几分的可能。 走出幻境的希望持续渺茫,无风无浪的黑暗,一切静得有些许诡异。马停止前行时,年夕发现前面没有路了,仅剩一堵冰冷的石壁,借着马车的光,年夕好奇的研究石壁。 他没想到传说中的幻境居然有前方无路的情况,在掉头往回走之前,年夕决心先确定石壁能否打开。 年夕的不懈努力证明了一个道理,石壁就是石壁,没有暗道机关,不能通行。 令他唯一欣慰的收获是石壁的角落画了一只小乌龟,小乌龟后背还驮着一条小蛇。 “年夕走吧,这儿过不去。”小云雀唤道。 年夕偏过头,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么毫无方向的瞎找出口得找到猴年马月。” 年夕苦闷的感叹,小云雀无法回答,处于休息状态的易定也给不了年夕答案。 他俩正在琢磨着这一次该往哪儿溜达,马车前方不远忽然出现了一团蓝色的火焰,仿佛是为了提示他们一般,这一团冰蓝色的火焰一步一步的往前移。 年夕凝视火焰,问道:“小云雀,你觉得这是什么?” 小云雀盯着火焰拍了拍翅膀,对年夕说道:“要不要试一试?跟着这团火焰走,它或许可以领我们走出虚幻之境。”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满怀希望的跟随蓝色火焰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第42章 年夕与小云雀在虚幻之境跟随火焰的方向小心地往前走,同一时间,相思谷的赏月阁旁,站立着一抹身影。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青年站在封住的符文附近,他紧盯地面的符文,颦眉,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他手掌心腾起一团冰蓝色的火焰,火焰在轻轻地晃动着。 青年手中这团火焰的光芒沿着符文径直伸入虚幻之境,为找不到方向的年夕指引道路。 很快,黑衣人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他警惕地望向身边,四周的黑烟里出现了一抹人影。黑衣人仔细一看,来得不是邪灵,而是妖王霄峥。 霄峥见到黑衣人在这儿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霄峥知道,在这件黑色斗篷的掩盖下,有一件醒目的冰蓝色长袍,特殊的光芒非常能够表明黑衣人的身份。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儿。”霄峥与黑衣人保持了距离,静静地说道。 黑衣人依旧在为虚幻之境内的马车指明正确发向,他似乎不乐意见到霄峥,他扬了扬声音,彰显自己的不满:“霄峥,你为什么屡次无视我的告诫。我提醒过你,远离虚幻之境,不要妄想打这儿的主意。有我守在这里一天,就绝不许让任何人靠近夕半步。” “你关不住他,哪怕关得了一时,但你关不了他一辈子,他迟早会出来。”霄峥不同意黑衣人的说法,“你是你,他是他,不要擅自替他做决定。” 听到这一席话,黑衣人心底的不满陡增,他抬起头怒瞪霄峥,斗篷下风露出明亮的双眼,那是显而易见的蚺的眸子。 同为蚺,可黑衣人又与王蚺不同,黑衣人并非王蚺,确切说来他还没有走到陷入轮回,转世为王蚺的那一步。前世妖界没有王蚺,只有蚺,他的脖子上仍带着一根细绳,绳子上挂着半块古玉。 蚺咬牙切齿地看着霄峥,无论是前世还是来世,一旦觉醒,蚺讨厌妖王的心情始终不曾改变,不管这个妖王是当初的老妖王还是如今的现任妖王。 “回答我,得到钥匙之后,为何迟迟不打开幻境?”蚺问道。 霄峥声音平静:“我找不到必须回答你的理由。” 蚺愤然:“我警告过你多次,你根本不当一回事。我不肯开启虚幻之境,你就费尽心思找回一个来世的我,你以为这样当真有用?”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既然你不同意,我为何不另作打算。我的要求向来很简单,立刻放他出来。”霄峥冷冷说着,“况且,来世不能缺少玄武的力量,以免邪灵祸害世间。我留着易定和王蚺在今古镇,不是再帮你,仅是在为来世的世间考虑罢了。” 蚺眉间的怒意直线攀升。 一把握紧脖子上佩戴的古玉,他口念咒语聚集妖力。封住地面的黑色符咒忽地飘散开来,冰蓝色的光芒随即取而代之,蚺将重新开启虚幻之境的道路,引年夕他们顺利走出。 在此之前,蚺直视霄峥,表情严肃:“我不会感谢你帮助来世的玄武,因为这一切根本没有必要,这事不需要你的介入,龟与蚺照样能够及时觉醒。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我与他注定命中有劫,一道劫就是一道坎儿,迈过去自然就会好起来。企图前世改变来世,霄峥,你想的太简单,难道你觉得这儿发生了你认为的改变,来世就会出现一个你期待的结果,愚不可及。不要将所有改得一发不可收拾。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把你的来世游客们统统送回去,关闭道路,安分的当你的妖王,不要管太多。” 霄峥平视对方,态度坚决:“要是我不答应呢。” 作为妖王,他无法在得知来世妖界面临消亡的情况下,下手关闭道路,这条道路是来世妖界的命脉,他势必死守这一切。 蚺对霄峥的回答根本不意外,这向来就是霄峥给出的答复:“既然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面对威胁,霄峥不以为然:“好心的提醒一句,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凡事留有余地,待人和善,也不至于在神界处境如此尴尬。九天玄女此次到来,关心来世玄武的情况,完全是出于对易定的关心,对你的看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那又怎样?”蚺眉头紧锁。 “不要自己把自己逼到,来世玄武只剩下龟,无需蚺的那一步。”霄峥语气加重,“一直以来,始终放不下虚幻之境的不是我,而是你,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那一场关乎玄武生死的大战终究不可避免。” 闻言,蚺冷笑:“你以为,我有所改变,该发生的混战就能因此平息?霄峥,你可曾想过,为躲过这场混战,不再是我,那么到最后究竟会换来和平,还是得到更无法挽救的恶果。当你发现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又再次重新尝试吗?”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你又可曾考虑过,每一次改变,哪怕一丁点,少说一句任性的话。只要这一刻变得比以前好了,说不定下一刻也会随之好起来。即使最终躲不过必定发生的灾难,也不至于,重创轮回之后,不再记得易定。”霄峥结束了与蚺的交谈。 多说无益,所有的话到此为止,要是霄峥和蚺仍有沟通的可能,霄峥也不会费力走来世王蚺的这一步棋,王蚺的脾气和蚺极度相似,相当令人堪忧。但霄峥认为仍有劝说王蚺的希望,对于蚺,蚺一错再错,照此下去必当害了自己,拖累易定。 每次与霄峥见面都是不欢而散,蚺一点儿也不在意:“不要告诉我来世如何,我不感兴趣。那不过是我命中众多劫的其中之一罢了。” 说完,他猛地扬起手,封锁荡然无存,地面腾起了耀眼的冰蓝色光芒,紧接着,蚺不见了。 冰蓝色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不同于进入时,一股疾风将马车强制卷入其中,这一次,马车踏着一阵微风一跃而出。 从黑暗到光明,年夕无比兴奋,尤其是他走出虚幻之境立刻就看到了霄峥,他激动的无法言语。 马车离开幻境的同时,光芒猛地合拢,连同邪灵写下的那些古怪符咒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年夕想也不想跳下马车,直奔霄峥,他的举动吓得小云雀慌忙抓住缰绳,马还在往前跑,驾车的人甩手不管算什么事。 跑到霄峥跟前,年夕迫不及待的想要表达喜悦之情,霄峥给他的新衣服刚刚的,不被邪气侵蚀。 表达自己的欣喜之前,年夕先告诉了霄峥一件好事:“易定醒了。” 随后,年夕急匆匆地对霄峥说,他此前遇见了假的王蚺,对方化成王蚺的样子欺骗他,他成功揭开了对方的伪装,可惜驾车逃走失败,被丢入虚幻之境。 说到虚幻之境,年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内容忘记了。他偏偏脑袋冥思苦想,易定给他们说了有关虚幻之境的秘密,可为何出来前,他还记得,出来后瞬间忘了。 好奇怪。 年夕特别担心,他见过了不是霄峥的假霄峥,不是王蚺的假王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邪灵伪装,必须立即抓住邪灵,抽得他丫的满地找牙。 对此,霄峥微微地摇了摇头,他刚从来世返回,神秘人留在那边善后,来世出现了一点状况,所以当前霄峥只能得出结论:“不一定能抓住他。” “为什么?”年夕不理解,霄峥是对付不了邪灵,还是不愿对付邪灵,这个来世过来的大坏蛋必须切成渣渣。 “有人在帮他。”霄峥回答。从神秘人放邪灵进入今古镇的第一天起,神秘人就顺着邪灵的动静调查一些与他相关的人,可惜,对方太聪明,至今没有露出马脚。 霄峥与神秘人扩大了怀疑范围,大概有些猜测,但获得实据之前,不敢贸然下结论。霄峥和神秘人搭戏台,对方不来演,他们也没辙。 听到这些话,年夕惊愕地瞪大了眼,邪灵居然有同伙,这种真相糟糕透了。 冷不丁,黑烟中一抹白色身影冲上前,年夕急忙抬手抵挡,意外发现来的人竟是九洛,九洛受伤了。 年夕十分惊讶,他不知道是谁打伤了九洛,可九洛受伤后,情绪不稳定,身后的黑影愈发的明显。年夕不懂为什么大家如此冷静,是看不见黑影,还是不在乎黑影。 九洛按照妖王的吩咐,执行妖王交代的秘密任务,他约了王蚺见面,并设好陷阱等待邪灵的到来。霄峥交代,陈轩宇极可能亲自去找王蚺,九洛只需在王蚺身边等待,陈轩宇自然会出现。 精心布置了陷阱,九洛成功等到了邪灵现身,不过不是以陈轩宇的模样,而是幻化为年夕。 年夕瞪眼,邪灵居然幻化成他?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吗? 同时,年夕想不明白:“九洛,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九洛耸耸肩,一句话说的年夕一脸血:“你没他那么聪明。” 年夕滴汗,这话听起来貌似不是表扬。 当邪灵踏入陷阱,九洛暗自高兴自己成功达成差事的时候,陈轩宇神奇的逃脱了。陈轩宇对陷阱一清二楚,九洛百思不得其解,陷阱由九洛自己亲手设置,根本不让其它人知道,仅有他自己清楚陷阱的位置和威力。 一次是巧合,连续三次轻松应对九洛的陷阱,九洛绝不认为这是巧合。 最后发生的,也是最让九洛郁闷的情况,他紧追陈轩宇不放,黑烟中悄无声息地窜出一个人,对方将九洛打伤了,随即又退入黑烟内。为陈轩宇的逃走创造了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坏boss有同伙,真讨厌~ 第43章 九洛向妖王说了事情的经过,霄峥对于陈轩宇的逃走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十年前,他没有太留意邪灵的存在,导致今古镇受到了一些不良的影响。十年的时间,霄峥逐渐了解到许多事,那些以前不曾想过,也完全不敢那么去考虑的事情。 不管是为了今古镇还是为了妖界,无关前世还是来世,霄峥绝对不会让邪灵危害世间。 霄峥站在断崖边往下看了看,黑烟之下,还有癸堂的妖怪等待救援。他思考片刻,让九洛留在此刻守护,切勿让折回的邪灵有机可趁,他命令小云雀立刻联系山鹰它们,小云雀个头小,不足以拉着大伙飞起来。 妖王将拯救山崖下的妖怪的任务交给了九洛和小云雀。 年夕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听霄峥安排差事,他耐心的等待霄峥喊自己的名字,他竖着耳朵认真听,九洛有了差事,小云雀也有了差事,接下来就轮到他了。年夕暗自揣测,霄峥会交给他怎样的任务,如果留在这儿帮忙的话,年夕当苦力把大家送去安全的地点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霄峥并没给年夕驮其它妖怪的机会。 霄峥看了年夕一眼,说道:“带着易定,跟我走。” 听到这话,年夕微微一愣,随即他高兴地点点头,应道:“好。” 年夕原以为霄峥会命他守在赏月阁帮忙,想不到自己再度面临特殊的个人专享差事。可惜,年夕对自己的神秘任务仅猜对了一半,霄峥确实让年夕跟着自己另外有安排,不过这个了不起的差事真的只是驾车。 尽管如此,年夕依旧十分享受有妖王坐在自己旁边的美好时光,年夕表示自己异常激动,心扑通扑通的欢乐跳动着。 霄峥此行前往的地点,是相思谷内的竹园,亦是九洛约王蚺见面的地方,更是九洛设下陷阱伏击陈轩宇的地点。 当霄峥和年夕到达竹园时,王蚺已经不在竹园了,石桌上的茶也已经凉了。 邪灵出现的那一刻,九洛果然起身去抓陈轩宇,王蚺同样也追向了邪灵,他必须从陈轩宇那儿拿回古玉的碎片。奈何,九洛捕捉陈轩宇失败,霄峥不确定王蚺去了哪儿,目前是否寻得了陈轩宇的具体位置。 假如有人在暗中协助陈轩宇,那么取回碎片的难度直线提升。 年夕将马车停在陷阱边,霄峥围着陷阱转了一圈,低头寻找着什么。年夕不清楚是妖王遗落了何物,还是陈轩宇遗落了何物,妖王不说的秘密,年夕不好直接问,他应该做的事情是坚守自己当前的重责,确保易定的安全。 霄峥在第一个陷阱的附近仔细寻找,可惜毫无收获,紧接着,他沿着九洛设置的方向找到第二个陷阱,研究小会儿,依旧没有任何的线索。 年夕安安静静地跟着霄峥,内心默默的思考霄峥在做什么。 来到第三个陷阱周围时,霄峥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不少。霄峥停下脚步,他站在陷阱边盯着陷阱内反复看了看,随后他弯腰在陷阱中拾起了某样细细的东西。 年夕伸长了脖子,悄悄地瞅,可惜妖王动作快,他没来得及看清。有时,年夕不禁怀疑,到底是自己眼神不好,还是霄峥的速度太快。 他憋着满心的好奇,琢磨自己适合如何不动声色的打听情况,年夕需要一点儿时间慢慢考虑一个聪明的办法。 霄峥收起了自己拾到的物品。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叮嘱九洛独自负责陷阱的放置,不告诉其它的狐妖。为了安全起见,霄峥又在陷阱中悄悄地增加了一点儿特殊的存在,连九洛都不知道。霄峥认为,隐藏在暗处的人如此小心谨慎,那他唯有让对方防不胜防,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得到丁点有用线索。 正是由于霄峥做出的改变,陈轩宇幸运的逃过了前面两个陷阱,却没能逃过第三个陷阱,陈轩宇被霄峥单独施加的妖力刺伤了。 这让霄峥确定了一件事,来世的自己并不是协助邪灵逃走的那个人,如果来世的自己出了问题,陈轩宇必定知晓第三个陷阱的秘密。 但陈轩宇没能轻松逃过去,陈轩宇受伤了,邪灵的血不同于一般的血,他的血滴落地面,腾起淡淡的黑气,泛着黑红色。 留下了血迹作为线索,霄峥足以准确判断陈轩宇的逃走路线,他沿着黑血一直往前走,来到九洛被对手突然打伤的位置。附近残留有九洛的血迹,单从周围的破坏程度,霄峥深信,偷袭九洛的人,此人修为在九洛之上。 这是令九洛倍感郁闷的原因,也是霄峥在意的关键,若不是邪灵负伤,被九洛紧追不舍,又有觉醒的王蚺同时追赶,这个人恐怕也不会轻易现身。 虽说结果不太理想,但此次给邪灵设陷阱也不算完全无收获,这让霄峥与神秘人猜测的范围又缩小一些。 自从年夕发现霄峥拾了一件他没看清是什么的东西,年夕就特别想问一句话,霄峥找到什么宝贝。估计如此直接的问题,妖王不会回答他。 再往前,线索断了,霄峥再也看不到黑色的血迹,邪灵的气息消失的一干二净。 暗中出手打伤了九洛之后,帮助陈轩宇的这个人随即抹掉了地面的黑血,他已然发现邪灵的伤势,观察力非同一般,王蚺多半也会半路被此人阻拦。 来世的人知道前世的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们若守不住前世的秘密,照此下去面临的困境将会越来越麻烦。 霄峥返回马车,坐在年夕身边,他问年夕:“在虚幻之境内,你可曾见到奇怪的幻景?” 闻言,年夕连连点头,虚幻之境的一切岂止是奇怪,还异常恐怖,年夕叹道:“那里面非常凶险,遍地危机。” 一边频频感慨,年夕一边述说当时的场景,只为证明自己的话。他首先提及自己路遇许多的年兽,他们邀约年夕参加庆典,哪知最终演变成一场诡异的庆典。之后年夕也顺便告诉霄峥有关小云雀的生死经历,小云雀险些掉下深渊。除却这些内容,年夕连石壁上画的小乌龟和小蛇也全都说给霄峥听。 霄峥没发表意见,一直静静的听着,待年夕说完,霄峥才问道:“只有这些?” 年夕回忆小会,灵光一闪:“幻境中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困有一头小年兽。我本来想把巨石抱出来,可惜石头太重,抱不动。后来我打算做标识,找到小云雀再一起想办法,谁知我一转身它就不见了。” 霄峥闻言微微颦眉:“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年夕有点纳闷霄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年夕已然如实的回答:“我听他说好冷,但又感觉好像不像是他说法,里面貌似还有一抹影子,要我放他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生怕不能将事情明明白白的展现在霄峥跟前。 听到这些,霄峥心里一沉,果然困不住。蚺使用的办法行不通,不管是并未沉睡,还是提早苏醒,都不是霄峥期待的情况。 年夕将幻境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向妖王禀告了,霄峥若是再问,年夕也多说不出几句话。于是,霄峥适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给年夕说道:“回竹园。” 驾车飞速往回跑,年夕斟酌片刻,尝试问了一句:“我们去竹园是不是要见谁?” 此前在竹园,年夕记得没有谁在哪儿。不过这次,年夕还真蒙对了。 竹园门口,年夕见到了一抹人影,王蚺表情不太和善地站在那儿。年夕略感意外,他以为王蚺跑出竹园去追邪灵,不会重新回到这里。 王蚺返回是得到了易定在这儿的消息,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恶劣,他拦住了陈轩宇,却没能得到丢失的碎玉,有人暗中帮助陈轩宇。 此外令王蚺生气的原因还有一条,陈轩宇公然笑话他,王蚺对觉醒前的今古镇以及与陈轩宇的相遇,这部分记忆十分怨念,不愿多想,他想一次,就郁闷一次。 偏偏,陈轩宇愣是要勾起王蚺的记忆,告诉王蚺他打击了易定多少次,伤害了易定多少回,气得王蚺咬牙切齿。 觉醒之后的王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认得忘却了过往的年夕,他了解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易定,邪灵哪怕伪装了相似的相貌,也伪装不了一样的气息。 更何况马车的光芒由王蚺亲手点亮,其他人根本使用不了这一抹冰蓝色,这是王蚺与生俱来的光芒。邪灵化作年夕的样子,顶多骗一骗其他小妖怪,或者没觉醒的王蚺,骗不了如今的王蚺。 当前王蚺不爽的事情之一,陈轩宇逃了;之二,他又见到了妖王。 之三,易定不记得他了。 易定走出马车,他与王蚺见面,彼此相对无言,易定好奇自己又一次见到这条蚺,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王蚺则是心情相当复杂,他记起易定时,易定忘记了他,而且易定的灵力并未觉醒,此刻十分虚弱。王蚺急需陈轩宇带走的那一片碎玉,他必须将送给易定的半块古玉恢复原状。这样一来,易定或许能早一点儿想起他。 他们两人不远不近的站着,没有说话。 霄峥无意停留,他转身走了。年夕犹豫不已,这一次,霄峥没有叫他一起走,年夕到底是该留在这儿执行差事,还是跟着霄峥离开。 他苦恼之际,霄峥忽然偏过头来,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年夕,淡淡道:“还不走。” 年夕仿佛接到了当天最幸福的任务,笑呵呵地紧跟霄峥身侧。 走出一段距离,年夕一脸笑容,偏着脑袋地询问霄峥:“我们去哪儿?” “随便转转。”霄峥应道。 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年夕当场一头黑线,难道霄峥让他一起走,不是带他执行大任务吗,他上一刻还在暗暗窃喜,妖王又要单独给予他重任。年夕回望了一眼竹园的方向:“不守着易定可以吗?” 易定身体虚弱,他们走了,万一邪灵对他下毒手可如何是好? 对此,霄峥十分冷静:“我们走远了,邪灵才会来竹园再次攻击易定。不然,他多半不会现身。” 又一次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年夕瞪大了眼,也就是说,霄峥叫年夕离开竹园的真正原因,竟是为了方便邪灵残杀易定。 虽说来世的玄武对邪灵而言是不可战胜的强敌,可未恢复灵力的易定与心情不爽的蚺,他们这样的状况能战胜有备而来的陈轩宇吗? 年夕不确定。 事实证明,年夕又一次不幸的猜对了。 倘若年夕能见到此刻竹园的情景,绝对会非常感叹,对付邪灵特别棘手。 邪灵由诸多的邪念聚集而成,他没有固定的形态,擅长读出一个人的内心,利用对方的弱点,大力攻其软肋,事半功倍。 所以,这一刻的大蚺异常烦躁,暴跳如雷。 在距离竹园一段距离外的年夕,他挠挠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帮忙?” 霄峥淡定地望了一眼竹园的方向,随即走远了。 他们没必要出现,这十年来,霄峥在今古镇看着王蚺和易定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王蚺始终让霄峥有些担忧,自己与神秘人的这番安排是将促成来世玄武的彻底觉醒,还是看着王蚺重蹈前世玄武的覆辙,走向生死存亡的那一天。 既然记起了过往,来世的王蚺应当比前世的霄峥更明白,蚺和龟之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是重走自己当初的旧路,引发玄武的生死大战,还是痛定思痛,反省自己。 霄峥一直让自己相信,来世的王蚺会与前世的蚺不同。前世的蚺没有经历命悬一线的混战,没有经历重创,没有经历世间的轮回,来世的王蚺只要能想起自己的过去,他就会懂得这一路有多少苦痛,付出了多么惨烈的代价。 面对苏醒的易定,面对这个曾经深爱自己的人,即使此时不记得他了,王蚺是否会愿意为对方做出改变。 第44章 霄峥没打算返回竹园,年夕选择了跟在霄峥的身边,他自然也没办法回竹园去打探情况,唯有心里默默祈祷王蚺与易定能够顺利地躲过此番劫难。 年夕见霄峥不说话,他也不好擅自询问霄峥不出手相助的原因,老老实实紧随霄峥身侧。他边走边瞅着霄峥的背影,霄峥的袍子制作精良,自己的新衣服也制作精良,他正打算与霄峥说说话,猛地感到地面剧烈一颤。 理应不是年夕的幻觉,他深信,方圆内绝对有某些危险的生灵出没中。 似乎为了证明年夕的猜测,下一刻,地面的晃动变得愈发明显,,有点站不稳。年夕担忧地回过头,他又望了一眼竹园的方向,反复揣测王蚺他们目前的状况。 竹园的上空飘荡着醒目的冰蓝色光芒,王蚺的存在不容忽视。其次是那些瘆人的黑气,它们与周围的黑烟相互辉映,大有掩盖蓝光的架势。三种颜色,其中最微弱的莫过于金光,来自易定,金光的情况清楚的显示,三人之中,易定此刻的力量不堪一击。 年夕心急,十分想要了解易定的情况,奈何他跟着妖王走,霄峥不回头,年夕也只有悄悄的扭头看一眼。 不过,既然来世的玄武是邪灵不可战胜的强敌,那么年夕或许也应该给王蚺与易定多一点信心。当他们共同面对敌人的时候,没准会抛开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重新走到一起来。 毕竟相恋那么久,若是因此分离,年夕觉得特别可惜。 年夕关心的重点很快从王蚺怎么样了,易定怎么样了,转到另一件大事,霄峥准备去哪儿。 他一边思考,一边跟随霄峥一直往前走。 霄峥头也不回,他快步走出相思谷,来到了王蚺的住宅外。陈轩宇的到访在附近留下了显而易见的印记。尽管那些黑色的脚印淡去了颜色,浅浅的零零散散,但霄峥依旧能够看见,脚印径直延续到王蚺的屋内。 陈轩宇仿佛在寻找什么,他的脚印在屋内徘徊小会儿,随即又就走出了宅院。 紧接着,陈轩宇的黑色脚印行至隔壁的易定住宅门外。 令年夕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黑色的脚印并未进屋。年夕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秘密。 霄峥知道陈轩宇不进入宅院的原因,并不是陈轩宇不愿在易定家中一探究竟,而是陈轩宇进不了易定的家。易定的家是特别的,蕴藏着特别的力量。 陈轩宇的脚印环绕宅院的高墙一周,研究哪儿有破绽。偏偏,易定的住宅没有可让邪灵进入的道路。 霄峥抬手用力推开了宅院的大门,年夕凑过去一看,不由纳闷。他发现易定的宅院长得与之前有所差别,院子里的桃树没了,房子也变成了一间朴素的小屋,且屋内多了些年夕完全不眼熟的物品。 比如说,一张古朴的床,年夕记得易定家的床豪华得多,再比如说,一个大大的箱子,箱内放满了灵芝,年夕没见到易定家中之前有这么一个大箱子。 易定的家变得不一样了,年夕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年夕一肚子的疑惑,他呆呆地望着霄峥等待对方的解释。霄峥平静地看了看四周,徐徐道:“这些年,易定失忆,无法返回来世,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易定不是没住在今古镇吗?”年夕听得一头雾水,至少大家不常在今古镇看见易定出没。之前年夕在王蚺院中遇见易定,易定给年夕的感觉类似于从另外的地方赶往今古镇,根本不像是从隔壁过来的。 “一扇门,开启的方式不同,它可以通往幻景,也可以通往真实。”霄峥淡淡说着,“今古镇内幻景密布,真实往往隐藏在幻景背后。一步,也许会踏入今古镇的宅院,也许能到达易定真正的家。陈轩宇没能找到正确过去的道路。” 霄峥所指的易定的家,是很早很早以前小乌龟的家。为了早些唤醒易定失去的记忆,易定始终居住于此,这儿留有小蚺妖和小乌龟的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 平时,易定在这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到了每年王蚺过来的时间,他兴高采烈的前往今古镇与王蚺见面。待王蚺离开后,他再回到家中继续等王蚺的下一次出现。 年夕跟随霄峥迈入小屋后,屋内的景色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今古镇没了,四周尽是陌生的花草树木。 令他倍感不可思议的是,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他居然看到了年轻的蚺妖与同样年轻的乌龟。 年夕一脸惊喜地偏过头看着霄峥,霄峥对此这样的变化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于是年夕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窗外。 如果年夕没有认错的话,屋外的两人与王蚺易定的关系密不可分,蚺的模样与现在的王蚺类似,而那头笨笨的龟和如今的易定如出一辙。年夕竖着耳朵细细听,蚺与龟在交谈。 蚺与龟收拾好了行李,他们似乎准备出远门。蚺相当轻松,什么都不必管。所有的包袱全由龟独自负责,龟不但要肩扛包袱食物,还要背着蚺,他舍不得蚺辛苦一点点。 龟长期对蚺的宠溺,导致蚺习惯了龟的溺爱,他肚子饿了,立刻有食物递到嘴边,他口渴了,对方会马上端着清水出现,所以出远门走路这种事,蚺根本不会考虑。 他只要依赖着龟就足够了。 蚺低头看了看驮着自己的易定,问道:“你当真不在这儿等他们回来吗?” 易定思索再三,大力地摇了摇头。他望向小屋,一大箱灵芝已经装满了,可他的父母还没有回家。易定心意坚决:“我答应过你,陪你去找你的朋友。你陪我修炼了这么久,我也该履行自己的承诺。而且,我出去之后可以沿路打听爹娘的下落,说不定,他们正好被某个棘手的任务牵绊住了,一时半会脱不了身,我去了还能够帮帮忙。” 母亲和父亲离开那会儿,他们告诉易定,等他收集满一箱灵芝,他们就回来了。既然如今他们没有回来,那么就换易定去找他们,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蚺心有不安,他眺望妖王殿的方位:“此去妖王殿,前途难以预测。老妖王不在了,当今现任的妖王又无法令妖界平稳,万妖城内肯定一片混乱,你当真愿意冒这个险?” 易定果断表明心意:“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闻言,蚺扬起一抹笑。 见到蚺开心,易定当然笑得开怀:“说实话,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年兽长什么样。听说年兽是凶兽,他们长得当真很凶吗?”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蚺笑道,在小蚺妖记忆中的小年兽,一点儿也不凶。片刻,蚺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道夕如今身在何处,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老妖王当初对年兽一族痛下狠手,因为忌讳这头小年兽走向妖界的顶端,危及他的地位。蚺认为老妖王的担忧可笑至极,老妖王已年迈老去,力量早不及当年,妖王的宝座迟早要交到其它妖怪的手中。 这个妖怪是夕也不好,不是夕也罢,老妖王永远不可能阻止新的妖怪的崛起。蚺觉得,老妖王的决定相当愚昧。 老妖王的执着,严重伤害了年兽一族,让他们遭遇灭顶之灾,并且使得夕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蚺对老妖王的痛恨,除却年夕这笔账,还有自己的这一笔账。老妖王下令铲除异类,以至于蚺被同族追杀,蚺永远记得。 可惜,蚺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老妖王已经死了。 蚺清点了一番随行的物品,然后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趴在易定的后背。 易定一点也不在意负重,他心甘情愿一生一世驮着蚺,易定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蚺在一起。 他深爱的蚺送给了他半块古玉,白天一起修行,夜里经常和他做这样那样脸红红的事。易定只要想起床里的蚺的表情,蚺的声音,易定骤感热气往头顶冲。 易定相当享受这样的美好岁月,遇见蚺是他此生的幸运。哪怕蚺的决意外出,将打破他们宁静的日子,但易定依旧愿意跟着蚺共度不平静的生活。 青年的蚺平添一抹欲念,显得格外诱人,易定舍不得其它人见到他的蚺,他心仪的蚺。蚺是他的,白天是他的,晚上也是他的。蚺的身是他的,易定打心底希望,蚺的心也是他的。 易定与蚺商量道:“找到你的朋友,我们回家好吗?你的朋友也可以在我们家旁边修小屋,安心的住下来,这儿清静,不担心有人闯过来打打杀杀。” 蚺应了一声好。 易定相当期待蚺和他永远住在自己的家,但若是蚺不乐意的话,易定也可以另寻地点另外修一间小屋,建他们的新家。只要有蚺在的地方,就是易定甘心停留的地方。 他们说话期间,年夕推开屋门走出了易定的小屋。他明白自己多半进入了幻景,那儿有易定也有蚺,以及一个老妖王。 年夕努力地回想,为什么蚺要出门去找一头年兽,为什么这头年兽的名字叫做夕。年夕苦闷地挠挠头,莫非很早以前另有一头年兽与他同名,那他岂不是应该庆幸他申请了改名。他改为年夕之后,不再容易与别人的名字一样了。 迎着清晨的曙光,满脸幸福表情的易定背着有心事的蚺缓缓地朝前走去,年夕犹豫是否跟过去,他扭头询问霄峥的意见,霄峥认可地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妖王的许可,年夕乐滋滋地紧跟易定的脚步。霄峥略微迟疑,也跟了过去。 易定和蚺前往万妖城的道路遍布危险,比年夕当初远离山神身边来到万妖城凶险无数倍。 年夕出行的那会儿,霄峥已登基成为新任妖王,妖界纷乱终结,万妖城逐步趋于稳定,年夕只需要担心路上是否有拦路的妖怪抢他的干粮。 而蚺与易定出门的时刻,正是妖界动荡之际,所幸易定的修为高,不畏惧沿途的妖魔,他一身充沛的灵力更是为蚺提供了无尽的力量补充。别说易定除了蚺不会和其它人在一起,就算易定有这种打算,蚺也不会答应。 独占的想法让蚺不允许易定与别人亲昵。 有时候,蚺也会莫名忧虑。易定越来越强大,他和易定的差距将越来越明显,他仅是蚺妖,他不知道自己距离成仙有多远。 易定有很多的选择,他可以不与蚺在一起,但蚺没得选。 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为什么留在世间。天意指引他遇到小乌龟,让他存活,到底有何目的。未觉醒的蚺不懂得自己的使命所在,他此刻仅有一个想法,他要系住这头呆龟,不要对方离开自己的身边。 蚺深深的害怕寂寞。 争斗,混乱,厮杀,是当时妖界的现况,他们经过的一路随处可见尸横遍野,大地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易定天生是灵龟,如今更是修行有所成效,灵力大增的灵龟,他大部分时间脾气温和,但是当有人意图伤害蚺时,易定绝不给对方好脸色。 他温柔地守护着蚺,他情愿自己的手沾染血,却不舍杀戮的气息靠近蚺分毫。 一天傍晚,易定与蚺行走于偏僻的荒野小道,忽然下起了大雨,易定撑着伞焦急地环顾四周,寻找地点避雨,生怕雨水打湿了蚺的衣服。 易定远远地瞅见前方有一间小屋,屋内烛光跳闪,光芒看似柔和却散发出强烈的威胁气息,逼得四周的妖怪不敢随意上前,妖怪仿佛在惧怕这般强大的力量。 蚺和易定相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年夕跟随他们的步速,也快速凑上去,他相当好奇,在妖魔肆掠的荒郊野外,竟然有氛围宁静到不真切的寻常小屋。年夕猜不透这间小屋内到底住了什么人。 蚺站在屋檐下,随意掸了掸衣衫上的雨水,他抬手敲了敲房门:“请问,有人在吗?” 片刻,屋门打开了,门边站着一名青年。 青年的相貌无比俊美,表情却平淡的看不出丝毫情感。 年夕盯着青年彻底看傻了,这个人居然是年轻的霄峥,还没有成为妖王的霄峥。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口水,不是妖王的霄峥也超级好看XDDD 第45章 蚺站在门边,在没有得到青年的许可之前,以蚺的个性,他不会让自己贸然进屋避雨。他与开门的青年简单说了几句,表明来意。 在他们说话期间,年夕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小步,他反反复复地瞧,那会儿的霄峥比如今的霄峥稍微年轻那么一点点。年夕确信,真的就只是一点点而已,岁月这种存在怎么可能在妖王的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年夕才不相信。 不过,凭良心说,眼前的这位霄峥确实嫩得多,估计是尚未登上妖王宝座,没有历经守护妖界的艰辛。虽然如此,但此时霄峥的妖力已经相当明显,众妖之中出类拔萃,无时无刻不震慑着周围的一切,使得那些小妖小怪不敢轻易靠近。 年夕极度期待近距离全方位的围观青年,可惜他的心事未能达成。年夕觉得自己的歪念头被发现了,他明显感到有一道凛冽的视线戳在后脊。 他迟疑着,默默地扭过头一看,果然是威风凛凛的妖王站在不远处。妖王尚未上前,年夕自己乐颠乐颠地冲到前方来围观,貌似有点不合身份。 于是,年夕老老实实的迅速踱回妖王的身侧,坚守妖王左右,以示自己的忠诚。 尽管那会儿的霄峥十分年轻,但是现在的霄峥仍旧十分年轻,同时比以往多了几分王者的霸气,愈发令人诚服,年夕定当誓死跟随如今的霄峥左右。反正他是没机会与从前的霄峥做朋友了。 蚺和青年的意见达成一致,青年稍稍侧过身,意味着同意了蚺和易定进屋。有了屋主的认可,蚺和易定迈入小屋内。 屋内比易定想象中空旷得多,不像是常住的温馨小家,屋里仅有一张桌和一张床,满足最基本的生活要求。易定左右看了看,地方虽空,但也不能东西到处乱扔,他把沉甸甸的包袱贴墙放在房屋的角落。 随后易定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这屋内也只有一根板凳。 蚺一声不吭的站在桌边,易定打算驮着蚺休息之际,青年扬手变出了两根板凳,方便蚺和易定坐下缓了口气。 自从进屋后,蚺和青年再无任何交谈,屋内十分的安静,耳边仅有窗外的雨声。易定瞅了瞅蚺又瞅了瞅青年,笑呵呵地打破了这一份宁静,他说道:“我和蚺准备去万妖城,途经附近,没想到突然下起了大雨。” 易定的话刚说完,蚺立刻不爽地看了易定一眼。见到陌生人,不要随便向他人透露自己的出行消息,他们这一路始终不太平,易定是不是生怕他们死得不够快。 闻言,青年轻轻地应了声,他见易定四周金光闪烁,淡淡道:“当前的妖界一片混乱,万妖城尤其严重,有意争夺妖王之位的妖怪大都聚集在那儿。你既不是妖,又何必此时犯险前往万妖城。” 毫不犹豫的,易定开心地回了一句:“我们不是为了妖王之争,我陪着蚺去找他失去音讯的朋友。” 易定的目光投向蚺,意外发现自己再次收获蚺的怒视无数。蚺郁闷不已,他多次提醒易定不要随便说出他们的行程安排,可这头乌龟总会管不住他的嘴,特别是易定觉得对方或许是好人的时候。 蚺恨不得易定时刻衔着灵芝,多做事,少说话。 青年对易定的回答并不吃惊,但也不看好易定他们的计划:“此刻绝非寻人的好时机,且不说你们找的人是否还在城内,就算他在,万妖城内妖怪凶猛,进出两难,你们能平安到达万妖城,只怕也不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没事的,我和蚺修行……”这一回易定的话没能说完,他收获到蚺的桌下一脚,闷闷地收回了自己的话。 易定收声,青年自然也不会多问,屋内没了说话声,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一刻的蚺警惕极高,他一路均由易定悉心呵护,吃得饱睡得足,现在他并不困,可易定与蚺的情况不同,他一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只求晚上有点亲昵的小补偿,好不容易坐下来避雨,易定犯困了。 处于一种无人与他聊天的清静环境中,易定一脸幸福地进入了梦乡。 位于荒郊野外,蚺断然不敢如此大意,何况他们身边有一名陌生的青年。这名青年的妖力深厚,绝非寻常的小妖怪,一旦起冲突双方打起架来,他与易定不一定有占有多少优势。 好在,青年态度虽冷,却没有动手的念头。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青年和蚺都一言不发,唯有易定在安心的睡觉,或许还在做美梦。 年夕一脸新奇地趴在窗边打量屋内的情况,他其实相当意外,没料到霄峥以前曾与这两人见过面,年夕从没听霄峥提起,也不懂霄峥有哪些旧友。不过以霄峥目前的身份,妖王的私事好像也没有告诉年夕的必要。 蚺和易定停步小屋内躲雨,年夕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多久才出来。 没多久,睡梦中的易定醒了,他是直接饿醒的。 易定打了一个哈欠,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下意识站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向墙边的包袱,他取出包袱里的食物,大部分给蚺,小部分留给自己。 近来,他们路过的村落十分不景气,水的储备少的可怜,食物闻起来也丁点不香。为了让蚺吃饱喝足,耐饿的龟总是空着肚子。 这回他的肚子终于抗议了。 易定倒了一碗清水,握着食物走向桌子,见到青年,他这才惊觉,他和蚺目前在青年家中。他纠结小会儿,将自己的那小份食物给了青年,感激青年出手相助。 易定笑呵呵地看着青年,后知后觉记起一件事:“我叫易定,谢谢你让我们在这儿避雨。” 对此,青年平回道:“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青年并未接受易定给他的谢礼,他抬手又将食物推至易定跟前,易定的好意他心领了,他本不饿,即使饿了,也不会吃这头饿肚子乌龟的食物。 青年不愿收下陌生人赠与的食物,蚺并不奇怪,他知道青年的警惕非常高,比他的警惕更高。蚺对这名貌美青年有一点最介意,易定傻乎乎的与对方打招呼,还告诉对方他的姓名。 蚺不乐意易定接近其它妖怪,尤其是这类有相貌有妖力的大妖怪,他担忧易定相中其它厉害的妖怪。但易定从未考虑过这些,他的心中只有蚺。 青年不接易定提供的食物,易定当然舍不得浪费,他满怀欣喜地吃得津津有味,他向来驮得重,走得慢,体力消耗比蚺多出数倍。 易定喝完清水的同时,青年的表情沉了沉,他下了逐客令:“你们该走了。” 听到这话,易定不由迷茫,他望了一眼窗外,雨没有停,这个时候走是不是稍微早了一点。 蚺显然同意青年的建议,他的表情随之也严肃起来,他起身推开门:“我们走。” 易定满心困惑,却也不敢迟疑,立刻背起包袱,紧跟蚺出了门,急急喊道:“蚺,等等我。” 他的话音刚落,蚺猛地化出长长的蚺尾巴一下子环住易定的腰,嗖的一声往前飞奔。蚺的速度比龟快得多,这一点易定从不怀疑,可是,易定不懂,蚺走这么急是为了什么。 年夕仍呆呆地偏着脑袋枕着窗户,蚺与易定突然急匆匆地走了,但屋内的霄峥尚未离开。 按理说,他们这一路过来全在观察蚺和易定遭遇的过往。偏偏,路遇的人是霄峥时,年夕再也迈不动脚步。 他极度渴望跟在幻景里的霄峥左右,了解霄峥的生活,霄峥哪个时辰起床,哪个时辰入睡,每顿吃些什么,哪些喜欢吃,哪些不爱吃,年夕觉得,他没准能够通过幻景的霄峥知晓到对方的真实爱好。 年夕死抱着窗户不松手,直至后颈传来一道力,霄峥倍感无奈地拎着他:“还不走。” 再不跟过去,蚺和易定转眼就走没影了。 对此,年夕心不甘,他不要走,他在乎蚺和易定的过往,可是他更关心霄峥的一切。 奈何年夕的抵抗完全无效,只有被霄峥拖走的命。 他们没走出几步,年夕骤感无数杀意,浓烈的杀机瞬息间弥漫开来,压抑的感觉顷刻笼罩住小屋。年夕心急地环顾四周,附近徘徊的那些小妖怪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是雨中一双双嗜血的眸子,它们凶神恶煞地紧盯小屋,将屋内的青年困在其中。 年夕心底大呼不好,他下意识要去帮忙,但又记起,自己所见所闻均是幻景,他触碰不到幻景里的人。 大雨中几道寒光,小屋眨眼夷为平地。 年夕惊愕地瞪大了眼,不好,年轻的霄峥还在屋内,千万不要伤到脸,虽说伤到身上也非常糟糕。 要不是妖王霄峥仍拽着年夕,年夕多半已经死命地冲过去,哪怕帮不了忙。行动不自由的年夕焦急地望着小屋的方向,四下寻找青年的踪影。 很快,年夕长长地松一口气,青年平安无事,他不仅活着而且毫发无伤,青年静静地站立于废墟中,冷眼环视追杀自己的妖怪们。 青年颦眉,冷冷道:“老妖王去世已久,悬赏早就没了,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 “霄峥你天生就是异类,你的存在注定是世间的祸害。”为首的妖怪恨恨应道,“即使没有老妖王当初的命令,你也必须得死。” 听到这话,青年眉宇间的怒意增加了:“这些年,妖界始终不得安宁。正是因为有大多妖怪和你们一样,一心排除异己,连同族都不放过,趁着动荡之际大开杀戒。我念在同族之情,放过你们多次,不要逼我动手。” 为首的妖怪怒极反笑:“霄峥,少自以为是,逃了那么多次,是你运气好,别以为你今天还能够活着离开。” “既然你们不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那就休怪我无情。”青年身边的妖气陡增,蕴藏的力量刹那间全数爆发,妖力光芒强大到令年夕无法直视。 年夕万分狂喜,不愧为他心仪的妖王,登上妖王宝座之前,妖力就已如此的霸道,让人望尘莫及。年夕正欲全神贯注的观战,哪知,后颈的力道忽然加重了,霄峥毫不迟疑的拽着他走了。 年夕两行血泪,他能不能和霄峥商量商量,他们看完青年斩众妖,再追赶易定他们也不迟。再说了,就算此时找不到易定和蚺也没关系,万妖城立在那儿又跑不了,易定和蚺总会到达。 可惜,霄峥就是不肯大方的让年夕围观青年战斗的英姿,他们越走越远,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雨景中, 妖王有自己的处事想法,血肉模糊的厮杀场景,年夕不适合看太多,看了不利于身心健康。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可惜,不能欣赏霄峥打架全过程…… 第46章 不敢违背妖王的决定,年夕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屋,他再也无法欣赏从前的霄峥了。好在年夕向来乐观,他很快就想通了,围观不围观以前的霄峥没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他能围观现在的霄峥就好。 身旁有一个活生生的霄峥,幻景里的年轻霄峥少看两眼也损失不大。 年夕的心情豁然开朗,他跟上蚺和易定的前行速度,继续围观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往事。 拽着易定跑出很长一段距离,蚺才渐渐放缓了速度。易定长期背着蚺,难得又一次机会被蚺拽着跑,还跑得这么快,他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 待蚺彻底停下来,易定这才回头望了望早已看不见的小屋,青年善意地提供了小屋给他们避雨,易定都没来得及好好地答谢青年一番,甚至于连青年的名字也没有问。 想到这儿,易定不由苦恼,他觉得他和蚺果然还是不应该走得如此匆忙,好歹多与青年说几句话,没准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多一个朋友,往后总能多一个照应。 然而,蚺的想法和易定截然不同,这与蚺的个性紧密相关。 他讨厌人多,也讨厌麻烦,在如今混乱的妖界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蚺能敏锐感觉到青年的情况也不乐观,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机明显是冲着青年而来。 蚺和易定赶往万妖城的这一路,虽然尽可能小心谨慎,可也惹了不少麻烦,若是再介入青年的事情,照此下去,他们的去万妖城的这条路恐怕会越来越难走。 蚺松开了自己的尾巴,放开易定,他扬手掸了掸衣服上的雨水。此行前往万妖城,估计还得有一阵子时间,蚺心里有点不安,万妖城的情况是否确实如青年说的一样,进出两难,异常凶险。 他相信,肯定有数不清的大妖怪聚集在城内,为了争抢妖王的宝座,打的你死我活。 可是,如果他们不去万妖城,蚺也不清楚他们应该到哪儿打听小年兽的消息。毕竟小年兽与父母回到了万妖城,他们去见了老妖王,最后也是在妖王殿出了事。 蚺认为有必要从万妖城开始寻找当年的线索。一切等他们先进入万妖城,再一步一步的进行。 他太久不曾见到夕,也不知道当初的小年兽如今长得是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全然猜不出,蚺由衷希望,如今的夕还与当年一样,能够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奋斗。 来到万妖城外,蚺深刻理解到青年所说的艰难,这里的情况比蚺想象中的更加糟糕,恶劣至极。 万妖城的进入和出来的困难超乎蚺的想象。 昔日,老妖王病危,唯恐妖怪们蠢蠢欲动,抢走他的王位。因此,在大妖怪们涌入万妖城之前,老妖王早早的设置了无数的陷阱,他操控了大量的妖兵傀儡镇守城门,城墙和城墙周围遍布剧毒,稍有不慎,当场毙命。 即使如此,依旧有妖怪源源不断的涌向万妖城,妖王殿在万妖城之中,若是连万妖城都进不了,更没有希望进入妖王殿。 易定走的小心翼翼,可却无法看透隐藏的危险,要不是另外的妖怪冲在前面先踩了一脚,估计就轮到易定一脚踏入陷阱了。 出于安全考虑,蚺和易定暂时在万妖城外寻了一个住处,不再贸然进城。 他们停止了前行,年夕和霄峥却并未停下脚步,万妖城对蚺和易定不安全,但对年夕而言,仅是非常凶险的幻景罢了。 年夕直直地站在城门下,仰头望着又高有厚的城墙,哪怕老妖王不在了,这些数目惊人的妖兵傀儡仍在继续王的命令,禁止城外的妖怪进入夺王位,禁止城内的妖怪出来送消息。 这样的画面与年夕第一次来到万妖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年夕到达万妖城的那会儿,深深的感受到了万妖城的热闹气氛,城里的妖怪们面带笑意,大家开开心心的说话聊天。守城的妖兵虽然看起来很凶,却只是守护城中安宁,断然不会大开杀戒。 但眼前的这个万妖城戾气太重,满城弥漫着压抑的死亡气息。 妖怪们相互不信任,彼此带着敌意,他们来这儿只为得到妖界最至高无上的荣耀之位。 在年夕看来,此时此刻的妖王宝座一点也不好。万妖城里挥之不去的阴霾,想必王位也浸满了妖血,年夕几乎可以勾勒出妖王殿内的情形,眼前是堆积的枯骨,耳边是苍凉的哭喊。 如同城外的妖怪进不来,万妖城内的妖怪们也出不去,他们始终被困在其中,不许他们泄露里面的一切消息。 他们无心争夺王位,却不得不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心惊胆战的缩在角落里,祈祷能够多活一个时辰。 年夕难以想象,当初,霄峥是怎样踏进了万妖城的城门,又是怎样走上了妖王的宝座,这一路上,每一步或许都脚踩鲜血。 同时,年夕也十分庆幸最终是霄峥来到了这个位子,换来了如今万妖城的欣欣向荣。霄峥成为妖王是命中注定,霄峥是有能力为妖界带来安稳的那一位王者,年夕对此深信不疑。 霄峥站在城门边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从前,很快他收起自己的情绪,大步迈入了万妖城中,年夕紧紧跟随他左右。 要不是身处幻景,年夕觉得自己将与蚺和易定一样,迟迟困在高高的城墙外,想方设法才能够进城。 来到城内,年夕惊觉这儿远比外界的厮杀残酷数倍,由于能够闯入万妖城内的均是妖力深厚的大妖怪,导致这里的争斗激烈的多,更可怕的是他们早已杀红了眼。 年夕曾经听一些年迈的妖怪提起过妖界经历的恐怖岁月,那时年夕没想到老妖怪们口中的妖王之争居然如此心惊肉跳。年夕万分庆幸,自己跟随山神生活在穷得连纷争都没有的地方。 尽管有时填不饱肚子,可是比起万妖城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满满的敌意,年夕宁可自己过得与世无争,哪怕有点贫困。 霄峥一声不吭的往前走,来到妖王殿外,他停下了脚步。年夕环顾四周,惊觉前方没有路了,妖王殿的位置向上攀升,剧毒荆棘缠绕,四周的地面则全数塌陷形成绝壁,使得妖王殿看起来仿若矗立在高高的孤峰顶端一般。 这样古怪的妖王殿同样出自老妖王之手,老妖王弥留之际,生怕在自己咽气前,有人伺机抢走他的宝座,他费尽全力改变妖王殿的所处环境,将妖王殿变成一个难以进入的危险地,不许其它妖怪靠近分毫。 那些意图成为妖王的大妖怪,必须先在万妖城中争个你死我活,再考虑如何进入妖王殿登上宝座。 霄峥望着耸入云端的妖王殿,说道:“每年,仅有一天,妖王殿会沉下来,恢复如初。也只有这一天,万妖城内外的陷阱威力会减弱,有一股强大的守护力量支撑着万妖城的安宁。” 这一天的万妖城没有杀戮。 这一天的宁静幻景无法打破。 于是,大妖怪们趁此机会休养生息,静待下一轮的拼杀。 年夕偏着脑袋,好奇问道:“是哪一天?什么力量这么厉害?” 霄峥看了看年夕,又扭头看了看妖王殿。 一阵寒风刮过,万妖城中的景色静然改变,转眼来到冬天,下雪了。 年夕意外的发现,雪花飘落的时候,四周的争斗竟慢慢地停了下来。妖王殿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令年夕感到分外的温暖。紧接着,妖王殿的位置开始下沉,一点一点的从半空回归原位,绝壁被填满,通往妖王殿的道路重新出现。 万妖城内的残垣断壁重新化作完好无损的房屋,浑身血迹的大妖怪们隐去了身影,幸存的小妖怪们从角落里探出头,他们满怀欣喜地望着从天而降的雪花。 雪花顷刻间掩盖了骸骨,掩盖了污血,没有了打打杀杀,万妖城平和的不真切。 一只灰色耳朵的小兔妖开心地跑到空地里,它伸出双手接住洁白的雪花,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啊,过年了,终于又等到了这一天。” 另一只白耳朵的小兔妖随之跑到同伴的身边,仰头望着天空:“雪花真漂亮。” 年夜的万妖城拥有最坚不可摧的幻景,哪怕是短暂的幻景,可仍然让小妖怪们寻得了些许安慰。它们可以安心的出门,放心大胆的玩耍,轻轻松松的什么都不必担心。 因为年夜有力量守护着它们。 “快看,是年兽。”小灰兔扬起手指向妖王殿的方向。 闻言,年夕心底微微一颤,他顺着小兔妖指的方向望去。 围绕在妖王殿的四周,全是年兽一族的幻影,它们手牵着手围成一圈将妖王殿围在中间,压制住了老妖王的符咒。这些被老妖王封印在妖王殿的魂魄终于在年夜,年兽的力量最强大的这一天获得短暂的自由。 它们得以现身,得以与家人朋友相聚,同时它们也在这一天坚守着年夜,让万妖城都处于年夜的团聚氛围之中。哪怕妖王灭了年兽一族,以后再无年兽守护年夜,但年兽们的魂魄依旧给了万妖城没有厮杀的一天幻景。 年夕打量整座万妖城,他不知道究竟要多大的力量才可以用如此的幻景笼罩万妖城,但是他相信,这是年兽一族的心愿,在长久守护的年夜,留下最美好的幻景。 万妖城外的毒气减弱,蚺和易定也顺利进入了万妖城中。 大雪笼罩了万妖城的一切,重现万妖城的繁华,随处可见屋内的温暖烛光,空气中弥漫着香喷喷的食物味道,以及热热闹闹的爆竹声。 窗户上贴有窗花,门两侧贴着对联,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这一刻,不仅蚺和易定走进了万妖城,年轻的霄峥也走进万妖城,迈入了这个争夺妖王之位的地方。 那时霄峥也曾问过自己,成为妖王有何意义。当他见到年夜的幻景时,霄峥找到了答案。 他对自己说,他成为妖王之后,要让万妖城不再是只有年夜这一天才出现平和的幻景,他将让这些幻景再度成为真实,若是一切顺利,妖界说不定每天都能够过得如同年夜。 幸存的小妖们全数望向妖王殿的方向,它们在为年兽一族惋惜,叹息它们已经不复存在。同时小妖们也感谢年兽一族,它们即使不存在了,仍给万妖城送来了温情,让身处绝望的小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生活从此有所期盼。 年夕关注的重点和小妖们略有不同,他对幻景的重点转到了窗花。他贴着城内大大小小的窗户反复研究,好多窗花的花纹,年夕均是第一次见,他得赶紧记下来,之后送给霄峥作为礼物。 年夕琢磨窗花之余,无意间瞅见似曾相识的身影,他居然看到了又见到小年兽一家三口,年兽父亲和年兽母亲站在门边等待小年兽回家。 小年兽穿着新衣服,手里握着爆竹,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跑:“爹娘,我回来了。” 年夕正欲跟上前,忽然眼前的景色骤变,年兽父亲倒地不起,年兽母亲着急大喊:“夕,快跑,不要回来。” 可惜,她的提醒太迟,小年兽一下子被一团黑气紧紧缠绕,小年兽在黑气中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接着小年兽被黑气拖走了。 年夕满心焦虑,偏偏越急越慌越没辙,他努力地想追上去,可始终有一道力拦着他,束缚他的手脚,不准他上前。年夕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小年兽被拖进了一扇黑气四溢的大门。 黑门砰的一声关上,年夕身旁的幻景霎时全部消失了。 待年夕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站在易定宅院的门外,他和霄峥刚从王蚺的宅院出来,尚未进入易定的家。霄峥本是打算推开宅院的大门,但他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霄峥收回手,转过身,说道:“算了,还不到时候,走吧。” 年夕迷茫地看了看紧闭的宅院大门,又看了看霄峥的背影,然后追着霄峥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挠头,好像又看见了奇奇怪怪的画面 第47章 回忆着方才在万妖城的幻景,年夕倍感不可思议,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令他分外怀念,仿佛所有事都发生在昨天。 幸与不幸,年夕不懂如何对比,小年兽自幼跟随父母身边,一家人幸福快乐,谁知后来却遭遇了种种不幸。而年夕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谁,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跟在山神身边过得苦兮兮穷兮兮,但那段童年岁月却是非常的安稳。 他不知道他和小年兽到底谁比较惨,或许他俩有些过往都十分可怜,可又有太多事是幸运的。 霄峥在前面走着,年夕就在后面紧紧跟着,如今的今古镇不太平,必须步步留神,稍有不注意,黑气立刻铺天盖地而来。 年夕一边走,一边想,他心里有一个疑惑没解开,他和霄峥刚才到底是进去了易定的宅院,还是没有进去。 他明明记得他和霄峥来到院子里,霄峥告诉他,易定这些年一直住在这儿。年夕见到了易定从前的家,以及易定与蚺以往的生活。然后,当年夕见到小年兽被黑气抓走,黑门关闭,幻景消失的那一刻,年夕没站在易定的宅院内,而是站在大门外。 年夕苦恼地挠挠头,或许他应该问问霄峥,霄峥究竟是开门了,还是没开门。年夕表示一时间思考的事情太多,他有点考虑不过来,但是不管幻景也好,真实也罢,年夕由衷感叹,尚未成为妖王的霄峥也格外吸引视线,美貌无比。 年夕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仅能默默地跟着霄峥的步速,幸亏霄峥走的不快,年夕跟随无压力。可由于年夕始终保持在霄峥身侧稍后的位置,以至于年夕不能看见霄峥若有所思的表情。 霄峥不经意间轻轻地皱了皱眉,年夕的记忆依旧挣脱不开束缚,霄峥不确定,是年夕将自身的回忆尘封的密不透风,还是另外一道干扰年夕的妖力始终未曾减弱,依旧影响着年夕的思绪。 年夕的记忆没能恢复,妖力回归更是遥遥无期,偏偏霄峥与蚺多次沟通失败,无法得到蚺的相助。所以霄峥才不得以答应了神秘人的要求,同意来世的易定和王蚺前往今古镇,可惜,不如意之事比比皆是,玄武觉醒之路十分坎坷。 自从易定与王蚺前脚踏入今古镇,邪灵后脚也进入今古镇内,他意图在前世,赶在玄武觉醒之前,无声无息地抹灭自己将来的强敌。 神秘人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他放邪灵过来,计划趁此机会揪出邪灵的同伙。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打算,霄峥不是太确定哪一个能够率先达成。让霄峥暂时安心的是,年夕目前的情况比较稳定,霄峥可以走一步试一步。 现在相对麻烦的难题是邪灵。神秘人本意是调查邪灵的相关事宜,奈何陈轩宇的同伙身份至今没有着落,一切持续猜测中。 霄峥不由苦恼,他不能让神秘人再给前世的妖界增加负担,他理解来世妖界面临诸多困境,需要尽快除掉邪灵。可霄峥也希望尽快将邪灵丢回来世,别再留在前世。 陈轩宇多停留一刻,前世的危机就增加几分。 霄峥走着走着,冷不丁停下了脚步。他明显感觉到,今古镇内的气息改变了。黑色的邪灵力量在迅速减弱,冰蓝色的蚺的妖力也随之快速减弱,然而,之前那一道微弱的金光,那一股属于易定的灵力,一瞬间爆发了。 不仅是霄峥,年夕也觉察到了气息陡变,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笑了。 笼罩在今古镇上空的阴云生生被金光撕裂,云层后方透出的光芒温暖人心,阴霾在金光中消失不见。 没有了乌云,没有充满寒意的冷风,也没有遍布地面的黑色脚印,那些依附邪灵的黑气敌不过金光的暖意,顷刻间飘散无踪。 年夕再明白不过,光是能够驱散黑暗的。当光明降临的时刻,黑暗将惶恐的躲去角落。他伸出手,金光仿若阳光般,照在手心暖暖的,它扫去了年夕心底的阴沉,让他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竹园内,金光环绕,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自易定的心底涌出,眨眼遍布全身。陈轩宇被这样的夺目金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了挡,往后退了小步,咬牙切齿:“可恶,不应该是这样。” 他痛恨玄武的光芒,一直都这么深深的痛恨着,玄武的存在让他时时刻刻不得安心。 陈轩宇讨厌玄武的灵力,这种力量令他浑身难受,身体痛得似乎要崩裂而亡。邪灵均感到了压力,那些隐在黑烟中的无数细小邪念更是无处藏身,它们无法抵挡光亮的袭来,很快化为乌有。 易定站在光芒的正中,他揽着王蚺,瞪着陈轩宇。王蚺受伤了,伤势严重。 之前,陈轩宇追赶至竹园时,易定尚无灵力还手,仅有王蚺独自面对,陈轩宇免不了利用这个机会,狠狠地嘲笑觉醒的王蚺一番:“该说你可笑还是可怜,认不出自己身边的恋人,信誓旦旦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说实话,我其实非常想再听你说一次,你要嫁给我。” “你给我闭嘴。”王蚺吼道,他被陈轩宇激怒了,相当暴躁。 陈轩宇有意在竹园将王蚺和易定一并除掉,他下手很重,又快又狠。王蚺护着易定小心躲闪,有些费力。 然而,陈轩宇清楚王蚺的弱点,他明白王蚺在找什么,他拿出了碎玉,王蚺所需要的最后一块碎玉。 他在碎玉中注入了大量邪气,微笑看着王蚺:“我可以把它还给你,也可以马上把它捏碎。看在你曾经说过喜欢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陈轩宇说着,顿了顿,笑意增加了,他的笑容激起了王蚺的愤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王蚺大怒。 陈轩宇扬起笑:“我的要求很简单。反正你的前恋人忘记你了,你又成不了仙,不如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王蚺恨邪灵揭他的伤疤,他丢给陈轩宇一个凶狠的眼神,他明知有危险,却不得不拿回那块碎片,他必须为往昔犯的错承担后果。 王蚺心急,他明白等待自己的是陈轩宇的陷阱,可他只能这么走。他承受了陈轩宇的两掌,第一掌为了碎玉,陈轩宇确实将碎玉还给他了,连同碎玉和附着的邪气一起刺穿了王蚺的胸口。 陈轩宇的第二掌,王蚺护住了易定,只为易定能活下去。既然以前是他做错了,那么得到恶果的人也应当是他。来世需要玄武,而易定就是玄武,哪怕没有后背的那条蚺妖,王蚺相信,易定也能好好的镇守来世,不让邪灵祸害世间。 胸口的碎片抽走了王蚺的力量,王蚺在易定面前倒下的那一刻,微微扬起了嘴角,他的力气在飞速流失,但他已为易定设下了牢固的阵法,他只希望自己争取到的时间,足以让霄峥考虑清楚,赶回来救走易定。 蚺妖没有了就算了,至少带着玄武平安的离开。 陈轩宇一脚踏在王蚺身上,随即在他脸上大力地踩了一脚,不屑道:“给你一条生路你不走。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修不成仙的妖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王蚺懒得与他争,与陈轩宇说话就是浪费力气。陈轩宇也不愿在王蚺这儿耗时间,他转身攻击易定,岂料被冰蓝色的光芒阻隔,王蚺身上的那件冰蓝色的长袍转为了妖力,环绕易定四周。 陈轩宇心情不爽,他对倒地的王蚺产生了强烈的杀机。 王蚺平静的合上眼,谁知,陈轩宇的致命一击并未落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易定的灵力忽然爆发了。易定浑身上下泛着不容邪气侵蚀的金色光芒,温暖又透着几分强势。 刺入胸口的碎片从王蚺渗血的伤口钻出,碎片飘至易定的手心,眨眼间,邪气消散。没了碎玉邪气的影响,王蚺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 灵力觉醒的易定扶着王蚺站起来,他直瞪陈轩宇,眼底有许多不满,但也正是这样的眼神,让陈轩宇看到了一线生机。 陈轩宇明白,此时的易定绝非彻底觉醒,易定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看王蚺的眼神同样也是陌生的。 易定把碎玉交给王蚺的那一瞬,王蚺抬眼看着他,易定的眼神十分温柔,可惜,温柔之中没有爱恋,易定仍然不记得他。王蚺觉得,这也是自己应得的结果。 玄武与生俱来的灵力警示易定,陈轩宇的存在极度危险,于是,易定毫不犹豫地聚集力量要除掉邪灵。 陈轩宇灵敏地避开易定的攻击,并未直接正面迎战。他懂得,灵龟不同于蚺妖,易定的力量在王蚺之上。王蚺此前需要一边照顾虚弱的易定,一边对付陈轩宇,陈轩宇面对王蚺有胜算。 可面对易定,陈轩宇不确定。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是被霄峥另外添加的陷阱中的陷阱伤到,但毕竟他被九洛的陷阱所伤,打王蚺又耗费了气力,再遇强敌难免力不从心。 陈轩宇在琢磨撤退的方式,奈何易定步步紧逼,陈轩宇苦恼之际,面前忽地一道黑气,随后一抹影子闪现,淡淡道:“还不走。” 闻言,陈轩宇赶紧往后退,隐去了身影。易定正欲追赶,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气却再三阻扰了易定,最终让陈轩宇逃走了。 年夕远在相思谷之外,根本不了解竹园的情况,他只知道,金光爆发,黑烟消散,整个今古镇的邪气顿时荡然无存。 他满心欢心地问霄峥:“邪灵是不是被玄武消灭了?” 对此,霄峥没奈何地摇了摇头:“邪灵多半逃回来世了。” 意料之外的话使得年夕露出了万分惊愕的表情:“没能拦住他?” 年夕记得霄峥和神秘人暂时阻隔了来世和前世的通行,年夕和小石头返回时,霄峥专门开了一道门。没有道路,邪灵怎么可能逃走。 “拦不了。”霄峥的话语平静且无奈,有人在来世动了手脚,导致通往两边的道路一时半会难以关闭。原本准备在玄武彻底觉醒之际,直接在前世灭掉邪灵。 可惜,依照现在的形势看来,来世的事情注定只能在来世完成。来世的邪灵,终究得交由来世的玄武,在来世的世间彻底抹灭。 霄峥倍感忧心的是,他们迟迟揪不出陈轩宇的同伙,这样的存在始终是巨大的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讨厌的感觉,坏蛋逃走了 第48章 年夕对陈轩宇居然逃回了来世的事实有点无法接受。 十年前,陈轩宇与易定都受了伤,易定留在前世的今古镇,陈轩宇逃走了。十年后,王蚺觉醒了,易定的力量也恢复了,偏偏陈轩宇得到了同伙的协助,竟然又一次逃走了。 假如说这一切是因为邪灵注定死在来世,那么王蚺和易定返回来世的时候,年夕一定要给易定和王蚺说,到了来世之后,快速找到邪灵,往死里打,千万别客气。 要不是陈轩宇和他的同伙影响了年夕的差事,年夕也不会因此炸了相思树,赔偿损失用完了年夕所有差事的金子,这阵子他围着王蚺和易定跑前跑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口袋依旧空荡荡,年夕怨念不已。 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好消息,陈轩宇走了,年夕接的第二个差事,守护易定不与陈轩宇见面也到此结束。虽说最终金子没了,好歹差事告一段落。 至于年夕的第一份差事,同样是没了金子的差事。年夕作为王蚺的影卫,保护王蚺与心上人的安全,而王蚺此次前往今古镇的心愿,是和心上人成亲。 王蚺的这个心愿,恐怕完成不了。 毕竟王蚺目前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不可能和陈轩宇结婚,和陈轩宇成婚的心愿将不复存在。 此外,令年夕欣慰的是,易定的灵力恢复了,遗憾的是,易定只记得自己玄武的身份,却不记得他与蚺的往事。 年夕跟随霄峥去了一趟易定那儿,劝说易定暂时留下。霄峥坦言,通往来世的道路被对手动了手脚,不确定现在是否安全,易定贸然通过,或许会中了敌人的诡计。 与其冒险,不如耐心等待神秘人重新检查道路的问题,确保安全之后,易定再返回来世也不迟。 相同的意见,霄峥也对王蚺说了,希望王蚺再在今古镇小住一段日子。王蚺本就受了重伤,不便走动,加之得知易定已经答应留下,他对霄峥的建议并未反对,想了想同意了。 受损的今古镇利用幻景的覆盖,很快恢复了元气,又是一片天朗气清,百花争艳的美景。今古镇进入戒备状态时,大部分妖怪均离开了今古镇,所以镇内的死伤并不严重。 癸堂主一边抹膏药一边叹气,迎接假霄峥的这种事,妖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这次演的是够真了,但掉在悬崖也掉的够呛。她就纳闷,今古镇进入戒备,其余妖怪都不见了,她还得陪妖王在彩苑赏花,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了这件事,癸堂主向妖王禀告情况时说道,通过癸堂全体的不懈努力,事实证明,邪灵伪装霄峥伪装的非常到位,气息根本难以辨别,极度致命。所以,癸堂主十分好奇,一开始年夕是怎么误打误撞,发觉假霄峥的异样。 年夕将此解释为,他对霄峥深深的爱。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切只因为换馒头了解年夕。所以换馒头知道,邪灵要骗年夕势必采用霄峥的身份,而年夕看到霄峥绝对会乐呵呵地双手奉上自己刚刚到手的珍视收藏,肉。 换馒头只需在烤肉添加一些对年夕无害,对邪灵有害的东西即可。当邪灵发生微妙的变化时,在乎霄峥的年夕肯定会有所察觉。 此外,换馒头表示,小石头是一个尽忠职守,积极配合的好石头,值得嘉奖。 年夕深感,经历一场风波之后,最难得的是今古镇的端午节,粽子默默的等了那么久,差点失去了登场的机会。年夕摩拳擦掌,既然妖王发了话,端午节庆宴照常举行,那么年夕必当在庆宴中奋斗好多好多的大肉粽,堆在家里慢慢吃。 想到一大堆的肉粽,年夕就笑得停不下来。 赶走了邪灵,趁着易定和王蚺仍留在今古镇内,年夕赶紧拿着一页纸去找易定谈兽生。 年夕拿着的不是一般的信纸,而是关乎年夕往后生活是平稳还是颠簸的重要信件。根据今古镇的惯例,一份差事结束之后,假如游客对此次旅游十分满意,接这个任务的妖怪可以得到推荐的机会,获得的推荐越多,证明此妖表现越优异,妖王会考虑提供全职的名额。 年夕之后再无年兽,年夕认为自己既然肩扛全族的荣耀,怎么能不在今古镇占有一席之地。 与其等到易定返回来世时填写旅游满意度调查,年夕不如先下手为强,早早的找易定帮他写推荐信,易定脾气这么好,没理由拒绝年夕的请求。 年夕手握信纸,踱步进了易定的宅院,易定恰好修炼结束,躺在竹椅在院子里晒太阳。年夕满心欢喜地凑上前表明了来意,易定非常的配合,当场答应为年夕推荐。 年夕万分感动,这绝对一头好乌龟,如此善良。 不过,问题在于,易定问道:“具体需要写些什么?” 年夕偏偏脑袋:“我其实也不是太清楚,你随便写写就好。” 年夕与易定在认真讨论如何好好的将年夕表扬一番,一墙之隔,隔壁的宅院,王蚺倚坐在床内修养。 屋内光线有些暗,墙边立着一抹身影,对方一袭黑衣,一声不吭地站在暗处。 王蚺脸色发白,咳了咳,咳嗽牵扯到胸口的伤也在痛,他的情况不太乐观。王蚺被陈轩宇用碎玉打伤,尽管碎玉已被易定取出且净化了,但王蚺明白,自己胸口的伤并未真正愈合。他以为自己身为玄武的一部分,他也可以像易定那般快速的康复,奈何现实残酷,他的伤久久不愈。 这让王蚺认清了事实,玄武本就只有易定,他不过是后来添加的附属品,只因他和易定长久在一起,久到王蚺忘记了自己是妖,辨不清真实了。 王蚺稍稍坐直身,他缓缓说道:“我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你见面。” “你的伤怎么样了?”黑衣人站在原地,并未走近。其实他早与王蚺见过多次,可王蚺觉醒之前,妖力不足,感受不到黑衣人的存在。 “没事,死不了。痛着也好,痛着感觉比较实在,觉得自己还活着。”对于黑衣人的关心,王蚺淡淡笑了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蚺说着别过视线,他能够清楚看见黑色斗篷掩盖之下,对方的眸子和他一样,冰蓝色的光芒也与他一样,那是前世的自己。 蚺沉默片刻:“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顺便也看看易定的情况。你今后有何打算?” 闻言,王蚺忍不住笑了:“你不就是我吗,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至于我的打算,你问问自己,你有什么打算就可以了。” 话虽如此,可是,王蚺不懂,他们真的一样吗。经历了数不清的苦痛之后,连王蚺都不由怀疑自己与当初的蚺或许早已不一样。 两人沉默良久,从前的自己和将来的自己也会变得无话可说。 王蚺慢慢的调顺呼吸,他权衡再三,如果有机会,他也想与以前的自己说说心里话:“神界,不是妖可以长久居住的地方,妖就该开心的活在妖界。小时候,我一直在疑惑,自己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直到觉醒的那一天,我才明白,我的存在只因虚幻之境。我的路注定与易定的道路不同。” 易定身为灵龟,易定觉醒之后,等待他的职责是玄武。而蚺,他仅是蚺妖罢了,他是虚幻之境的守护者,他出生的那一刻,他一部分的魂魄就融入了虚幻之境,与幻境紧密相连。 他是残缺的,他成不了仙。 他和易定只能一个生活在神界,一个生活在没有光亮的虚幻之境。 他至今还记得,幼年时他开心地告诉小年兽,他一生的理想是成仙,可蚺长大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愿望根本无法达成。 蚺听到王蚺的话,微微侧过身望向窗外:“他们说,来世会有一场关乎玄武生死的大战。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渴望扭转命运,最终拖累了易定。” 蚺的猜测完全正确。 正因王蚺经历过,所以他明白,哪怕易定和蚺决心摧毁虚幻之境,释放出蚺在幻境内的魂魄,也改变不了蚺的一生,只会为他俩都带来灾难。 王蚺苦于自己一生太多劫难,后来他才发现,他完全可以不必面对这些,仅需一个简单的念头就足以拯救自己。 这句话也是王蚺想要对蚺说的话。 “我决定放弃成仙,一世为妖。” 蚺低下了头,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往阴影里退了退,打算离开了,他听到了院门外的动静,年夕过来找王蚺了。 “如果,”王蚺顿了顿,“你不想和我一样,受了伤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儿,那就放下对仙的执念,善待枕边人。” 王蚺的话音刚落,蚺不见了。 年夕象征意义地敲了敲院门,他知道受伤的王蚺不能来给他开门,于是自顾自的翻墙进院。 王蚺受伤之后,始终留在屋内养伤,哪儿也不去。期间,易定送了灵芝给王蚺疗伤,但没人掰碎的灵芝,王蚺没心情咬,一直放在那儿。 看望王蚺次数最多的是年夕,不论他是不是王蚺的影卫,也不论任务的结果如何,年夕觉得,王蚺身体状况不佳,旁边又没一个人说话,特别可怜。 以往王蚺还能盼着心上人回来成亲,如今好像什么都等不了了。 最后一片碎玉好不容易到手,古玉也最终完整如初,可昔日赠给易定的半块古玉,现在根本给不了。 年夕怀里揣着易定写的推荐信,拎着易定送给他的大粽子,他过来陪王蚺聊天,免得王蚺一个人在家闷。 他偏着脑袋趴在门边往里看,见王蚺醒着,他立即笑着走进屋。年夕还没来得及开口邀请王蚺吃粽子,王蚺从枕边拿起一封信递给年夕:“你的推荐信,我写好了,拿去交给霄峥吧。” 以王蚺的脾气,他不会亲自去见霄峥,妖王这样的存在,王蚺一直有所抵制。 年夕了解王蚺近期情绪低落,所以他不忍和王蚺提推荐信的事,打算待到王蚺状态好转再说。他本以为易定好说话,岂料王蚺居然比易定还关心他,推荐信提早就写好了。 接过推荐信,年夕仍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笑道:“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王蚺轻声回道,哪怕年夕不记得,但是王蚺记得,夕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 王蚺有些头晕,他难受地咳了咳,脸色苍白了些许:“快去找霄峥吧,如果他不答应你的全职,我帮你教训他。” 年夕哪舍得有人教训霄峥,不过,早点和霄峥谈全职没有坏处。既然王蚺不舒服,他也不打扰王蚺休息。他把粽子交给王蚺:“这是新鲜的粽子,可香了,你睡醒了记得吃。吃的饱,身体才好。” 王蚺应了声,目送年夕出了门。 年夕握着两封推荐信欢呼雀跃地往妖王殿跑,兴奋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我的全职,我来了~ 第49章 一路狂奔冲向妖王殿,年夕忍不住内心的狂喜,他简直想要仰天咆哮,但是为了维护年兽家族的形象,年夕竭力压住了自己的兴奋。 他激动地浑身颤抖,步速飞快,他的全职仿佛已经到了眼前。他觉得一个闪光的职位在朝他招手,似乎在对他说他,夕,你快来吧,快来吧。 每个月稳定的收入在等着他,众多的差事在等着他,还有数不清的看见霄峥和留在霄峥身边的机会。 年夕恨不得马上得到全职的任命书。 他耗尽了自己两份差事的金子,才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两份珍贵的推荐信。他的推荐信可不是一般妖怪们拿到的推荐,这是货真价实的玄武推荐信,他拥有意义重大的推荐信,按理说,霄峥应当不会拒绝给年夕全职。 这么想着,年夕更是确定自己全职已经势在必得了。 妖王殿内出乎意料的安静,经历了此前邪灵的一番折腾,现在的今古镇正处于调养期间,大伙均在小憩中,霄峥忙碌的事情均是些妖界近期的琐碎事。 年夕溜达到房间外,恰好听见霄峥在说话,屋里好像有其它人在。年夕贴在窗边,小心翼翼地往内瞅了瞅,看见了两只狐狸,一只是九洛,另一只是耳朵缺口的黑狐狸。 此番再度遭遇了邪气侵蚀,九洛身后的黑影明显加重了,那只沉睡中的狐狸不知道何时会醒来。年夕不知道霄峥与黑狐狸能不能看见九洛的变化,反正年夕每次看到都会不由担忧,生怕黑影睁开眼,把九洛带走了。 年夕同时也深深的相信,九洛在努力对抗黑影。九洛这些年一直拼命力压制邪气对自身的影响,像九洛这种程度的大妖怪没那么容易被邪灵轻易控制住。 由于年夕此行来得不是时候,霄峥碰巧在给属下谈话,年夕不得不将自己全职的请求往后延,他稳住自己亢奋的情绪,宝贝的握着他的两封信蹲在窗户下,耐心等待他能够进门的时间。 霄峥这次找九洛过来,是为了让黑狐狸与九洛出门一趟,到憩心城寻找一位脾气古怪的药师。打着为王蚺寻医的名号,实际上同时也打断让九洛好好的调养身体,研究减缓侵蚀的方法。 于是,这趟外出九洛和黑狐狸各有任务,九洛为王蚺找一位药师,而黑狐狸为九洛寻找一位药师。 九洛向来是跟随霄峥左右的得力之将,备受赞许,这使得九洛的相貌要维持,名声更要维持,被黑气侵蚀的秘密绝不能往外说。 顾及九洛的心情,关于九洛的病情,霄峥仅是单独与黑狐狸支会了一声,并未声张。黑狐狸昔日救过九洛,九洛与黑狐狸相处戒备不会太重。 黑狐狸当然明白妖王的用意,一口答应跟随九洛出门,守护左右。 霄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窗边。他再清楚不过年夕蹲在那儿,别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年夕的气息,就算他感觉不到年夕的气息,年夕立在窗户边的独角也早就暴露了年夕的身份。 年夕每次来找霄峥,如果遇到霄峥在和别人谈事情,年夕就会老实的蹲在窗边静静的等。霄峥怀疑,多半是年夕长期琢磨窗花的缘故,导致年夕习惯每次呆在窗户下。 霄峥有时其实也有点不太理解,他不知道年夕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自己发现他,还是不让自己发现他。 假如说,这一切是为了提醒霄峥年夕所在的位置,可年夕又悄悄的蜷缩起来,似乎在避开别人的注意。然而,若是年夕刻意隐藏自己不被发现,为什么偏偏每次都立一个独角在窗边。 久而久之,霄峥也懒得考虑这个问题了,他觉得或许年夕根本没意识到,他蹲在窗户下,自认为的小心隐藏,早就被独角暴露了。 霄峥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他看了看九洛,叮嘱道:“此去憩心城,切勿暴露身份,说话办事仔细些,那位药师脾气怪,很难对付。” 九洛点点头:“属下明白。” 随后,霄峥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黑狐狸:“寂炎,你跟随九洛一同前往憩心城,务必将药师平安的带回来。” “是。”黑狐狸肯定的应道。 霄峥本意是打算让九洛休整两天,但九洛不肯窝在房间,这不符合他的个性,霄峥交代了的事情,他必将竭尽全力,尽快完成。他拜别妖王,立刻叫上黑狐狸出了门。 九洛与黑狐狸的身影消失不见,霄峥这才唤了一句:“年夕,出来吧。” 千辛万苦盼到妖王叫自己的名字,年夕顿时开心地站起身,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些许。他带着重要的推荐信来到门边,他正对霄峥,笑容无比灿烂。 霄峥瞄了眼年夕手里的信,又瞅了瞅年夕摇得万分欢乐的尾巴,不用猜,他已经知道年夕的目的了。 年夕满怀着对将来的无限期待,慎重其事地双手捧着信递到霄峥的跟前:“这是我的推荐信。” 两封信,一封信是易定写的,信的内容足以显示这是易定和年夕凑一堆共同商讨的结果。信里表扬了年兽不怕艰难,邪灵期间如何如何厉害,信里还表扬了,年兽不畏强敌,一心为了今古镇,为了霄峥,如何如何的忠诚。信里特别表扬了,面对邪灵之际,英勇无比的年兽如何如何的帅气。 霄峥看了一眼封信上的易定署名,哪怕他不看信,也确定里面没有多少实质内容。 他伸手拿过了第二封信,那是王蚺所写。 这信与王蚺风格如出一辙,纸上仅留了一句话:夕得到一份好的全职之前,我任何事都不会与你谈。 霄峥面无表情地折好信纸放回封信,果然是王蚺的作风,根本没的商量。王蚺提出的要求并不难,况且霄峥早就料到王蚺会这么说,所以,年夕的职位霄峥已经考虑好了。 年夕在观察霄峥的表情,他恨不得紧紧抱住霄峥的大腿,拥抱自己命运的转机。他确信,尾巴存在的重要价值之一,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拼命的摇啊摇。 他的心在呐喊,他获得了两份推荐信,重量级的推荐信,应该足够他申请全职了吧。 如果霄峥认为两封信不足够体现年夕的能耐,年夕保证以后还会继续奋斗,得到更多的优质推荐信交给霄峥,前提是,霄峥能多交给年夕几份差事表现自己。 早在年夕到妖王殿之前,霄峥就认真想过年夕全职的相关事宜。高难度的职位,害怕年夕被人用馒头收买,泄露了风声,低难度的职位,王蚺那关绝对过不了。 于是,霄峥为年夕安排了一个不太简单又不太困难,适合年夕,且符合年夕的个性的职位。 “你以后就跟着玉珠子。”霄峥顿了顿,“买东西。” 年夕呆呆地偏了偏脑袋:“玉珠子?” 他记得玉珠子是一个伶牙俐齿的算盘妖,长得很柔弱,脾气很霸道,年夕不懂,自己跟着她买东西算是什么差事,当苦力么。 见年夕一脸茫然,霄峥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交给年夕的差事是当之无愧的肥差,年夕居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玉珠子身为管理今古镇大大小小开销的妖怪,俗称金子总管。今古镇之中全部的花销,玉珠子均有详细记录。不仅如此,玉珠子那儿统一安排今古镇的各种采买的妖怪。 有买屋瓦的,有买桌椅板凳的,有买布料的,当然也有买碗筷瓷器的,其中不可或缺的是购买食材,大部分都是游客们的生活所需。 此前,玉珠子向霄峥禀报,负责购买食物的妖怪申请离开今古镇,返回家乡陪妻儿。玉珠子新寻的妖怪不是力气小,扛不了米,就是数数差,买多买少不知道,甚至于有新鲜食材和腐坏食材分不清的。 玉珠子郁闷的够呛。 霄峥当时听到这事,莫名想到了年夕。 年夕特别擅长数日子,算年夜从来不会数错,数目大小根本难不倒年夕,加之年夕皮厚肉粗,别说扛几袋米,扛几头牛都轻而易举,而且,年夕鼻子非常灵,食材的新鲜有保障。 最最重要的是,身为采购,食材可提供试吃。 年夕的关注点很快也转到了买东西,他期待地问:“买什么?” 霄峥淡然应道:“买食材。玉珠子每个月会给你一笔购买食材的银两,你按照她给你的数目买新鲜食物回来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年夕的内心无法平静。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往后可以见到好多好多的银两,这些银子,给看给摸,却不给放进自己口袋,太残酷了。 年夕默默泪流的同时,也在琢磨,固定的银两买固定数量的食材,万一他和肉铺老板交谈顺利,买够了今古镇需要的肉,老板善良的送给他一块肉,这块肉是不是可以偷偷的留给自己,不需要上交。 年夕在奋力盘算自己的差事如何多出一块免费的肉,他难得有钱买肉,虽然是别人的钱,也是买给别人的肉。 同时,霄峥也在盘算,他交给了年夕一份固定的差事,管吃管住,每个月发放银两。他达成了王蚺的要求,那待到王蚺的身体状况稍稍好转,他也该和王蚺商量虚幻之境的事情了。 霄峥收起年夕带来的两封推荐信,他另外写了一封信让年夕交给玉珠子,作为年夕的任职书。年夕欢天喜地地守在霄峥身边看着对方写信,一笔一划无不在书写年夕美好的将来。 把信递给年夕,霄峥说道:“明天,你带着这封信去找玉珠子,她会告诉你,你每个月的具体差事。” 年夕连连点头,憧憬着自己在今古镇的幸福日子。 得到任职书之后,年夕继续勤勤恳恳地围绕在霄峥身边,随时等待妖王的命令,俨然把自己当做妖王的护卫。 他这个小护卫仅有丁点小心愿,能够从霄峥那儿得到一杯茶或者得到一个馒头就足够了。 妖王大方的达成了年夕的愿望,年夕捧着茶杯,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不一会儿,天黑了。 夜色降临,宅院内的王蚺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每逢入夜后,他胸口的伤就会急速恶化,伤口表面看似愈合了,但实际上并未好转,痛苦整夜整夜折磨着王蚺。 王蚺本就体温低,如今他浑身难受,冷汗直冒,体温更是一降再将。他身体的变化相当不稳定,他维持不稳自己的形态,双腿时不时就会变成蚺尾巴。 他在床内挣扎,拼命压住胸口的疼痛。他不愿显露出自己的痛苦,这样会让别人觉得他虚弱不堪。 王蚺出生注定他必当镇守虚幻之境,古玉是开启幻境的钥匙,与王蚺自身紧密相连。他相信邪灵知情,所以才会利用碎玉打伤他,因为古玉伤及王蚺后,将会影响王蚺的自我治疗。 这是一种避免守护者逃离虚幻之境的惩罚方式。 口渴的难受,王蚺想喝水,他费力的伸出手,却发觉自己手边没有水杯。 换作以往,此时此刻他的身边肯定有一头焦急万分的乌龟,小心呵护他,对方会为他咬碎灵芝,为他递来清水,还会为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可惜现在王蚺身边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其它什么都没有。 他的嗓子干得几乎冒烟,他握紧枕边的灵芝,这是易定之前送过来的。王蚺拿到嘴边咬了一下,灵芝真的很硬。自他认识易定以来,这头呆呆的乌龟总是为他咬灵芝,明明那么硬,却始终咬得格外开心。 王蚺笑了笑,抬起胳膊掩住自己的眼睛。 隔壁,易定抱出一坛酒,倒满了两碗。 桌子对面,坐着玄女。 玄女端起碗,一口喝尽,她随意抹了抹嘴:“怎么,打算回来世了,找我喝临行酒?” 听到这话,易定为难地摇了摇头,他望了一眼天空的明月:“返回的道路出了点状况,我过段日子再走。” “这样啊。”玄女理解地应了声,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今天突然找我来为了何事?” 易定有点犹豫,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宅院:“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欢呼,我的全职有肉吃XDDD 第50章 待到年夕茶足馒头饱,夜已深沉,他瞅着霄峥露出些倦意,打算休息了,年夕也不好继续留在妖王殿,他乐呵呵地怀揣着自己的任职书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想,回去之后他得好好的感谢易定和王蚺一番,正是因为得到他们给年夕的两份重要推荐信,年夕才有机会从霄峥那儿换回一份长期稳定的差事。 他从今往后就是有全职差事的妖怪了,不再犯愁有了上一份任务,没有下一份任务,也不用愁每个月没有稳定的收入。 年夕将负责今古镇内的食材采买,这是一份与银子和肉相关的固定任务。 游客们旅游一天,小妖怪劳作一天,今古镇就得为他们安排一天的饭菜,年夕根本不用担心食材没处使用。 他对自己往后的表现充满信心,他认为自己完全有实力胜任这么一个采买职位。 一路欢乐地行至宅院外,年夕略微缓了缓步速,他琢磨着自己到底应该先找易定,还是先告诉王蚺这个好消息。 他记得自己临走之前给王蚺留了粽子,也不知王蚺吃了没,王蚺如今状态不佳,理应多留意。于是,年夕的决定偏向了王蚺,优先看望病人,再去寻易定聊天。 年兽一跃跳上院墙,站在墙头悄悄地往里瞅。王蚺房内的烛光映出了两抹人影,除了王蚺外,房间里另外一名男子。 他仔细地瞅了瞅,又惊又喜,此刻在王蚺屋内的人竟是易定。 年夕并未立刻上前,现在的王蚺与易定都已恢复了往日的力量,再也不是普通的游客,不似从前,年夕可以轻松靠近而不被他们发现。 这会儿,年夕任何的动作均可能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暴露年夕具体的位置。他目前只适合不远不近的看了两眼,竖着耳朵细细听,能获得多少消息算多少消息。 年夕认真的听了会儿,听得一脸血,这两人居然不说话,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年夕简直不理解他们要沉默到什么时候,他苦恼地挠挠头,最终老实的伏在院墙上休息。 他偏不信,这两人整夜不说话,好歹简单聊两句让年夕确定玄武当前的情况。 一墙之隔,此时此刻的易定宅院中仅剩下了玄女喝空的几个大酒坛。 此前易定邀约玄女喝酒,只为打听消息,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不记得王蚺,完全不认识王蚺,可偶尔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他们或许在哪儿见过。 易定想了很久一直无法解开自己的疑惑,于是他找来玄女打算问个清楚。 可惜,玄女属于典型的难收买类型,要她陪易定开开心心地喝酒,丁点没问题,但是要她回答易定询问的王蚺相关话题,她恕不奉陪,王蚺的一切统统无视掉。 玄女不懂,易定已经选择忘记这个人,又必须再问这些。 面对不配合的玄女,易定哭笑不得。 待玄女喝完酒离开后,易定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到隔壁探望王蚺,易定不可能对王蚺置之不理。这个人救了他,在已经受伤的情况下,王蚺还在尽力保护他,易定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易定犹豫着来到王蚺的宅院门外,他先是轻轻地敲了门等了小会儿,奈何始终无人回应。易定心里踌躇,自己是否应该改天再来,尚未转身,就听到院内传来一阵响动。 他喊了两声,依旧没听到王蚺的回话,这才硬着头皮直接进了王蚺家。 穿过庭院,进入房间,眼前的景象吓了易定一跳。 王蚺倒在地面,他有些意识不清,眼神略显呆滞,兴许是身体不太舒服,王蚺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听到开门声,王蚺的尾巴猛地缠住易定拉至跟前,他抬起手准备攻击擅自踏入他家门的闯入者。 然而,在他看清易定的那一瞬间,蚺尾的力度顿时减轻,尾巴尖不自觉的微微勾了勾易定的脚踝,透出几分亲密。 易定一脸困惑地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王蚺,王蚺里衫的腰带松开了,他上身维持着人形,下面则是蚺尾。易定能清楚看见王蚺胸口随着呼吸的微弱起伏,以及胸口伤痕正在往外渗出的污血。 易定着实意外,他以为王蚺的伤口早已愈合,殊不知实情竟是如此。他给王蚺送灵芝来时,王蚺并未提及身体不适,王蚺见到他,表情很淡,话也很少,让易定有种王蚺不欢迎他来的幻觉。 他觉得或许只是王蚺不乐意见到他,并没多想,认为只要王蚺没事了就好,岂料王蚺的情况这么不乐观。 令易定欣慰的是,王蚺对他的出现十分安心,王蚺放松了警惕,闭上眼躺着不动了。 易定内心挣扎小会儿,他弯腰抱起王蚺,将王蚺抱回床内。 放下王蚺时,易定不经意间瞄到枕边,他送给王蚺的灵芝仍完好无损地放在那儿,王蚺根本没有吃灵芝。哪怕生病也不老实吃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易定叹息的同时,心诡异的一颤,他总觉得自己貌似认识某个人,脾气任性,又不会照顾自己,需要易定时刻为他担忧。 易定坐在床边,凝视着闭目养神的王蚺,他伸手碰了碰王蚺的脸颊,对方的脸颊十分冰冷,易定抱起王蚺时也发现了,王蚺的身体非常冰。易定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知道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易定盯着灵芝犹豫不决,他自顾自的进了王蚺的家,怎么可以放着生病的王蚺不闻不问。至于灵芝,易定犯愁,他吃灵芝向来是直接咬碎,他若是咬碎灵芝喂王蚺服用,王蚺会不会不高兴,王蚺好像不太喜欢与人接触。 尽管提醒自己不应该如此,动作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他咬下小块灵芝凑到了王蚺唇边,他的嘴唇触碰王蚺嘴唇的霎那,王蚺徐徐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仍带着几分呆滞,他微微张开嘴咬住易定喂他的灵芝,他下意识贴近易定,吻了吻易定,这才又合上眼。 一时间,易定脑中一片空白,直至王蚺彻底吃完灵芝,喝了清水,蜷在易定身边睡觉,易定始终有点不在状态。王蚺的身体很冷,所以他特别喜欢倚着易定,因为易定的身体是温暖的。 不放心让王蚺独自一人在家,易定留下来陪着入睡的王蚺。 易定的陪伴延续了整夜,起初他坐在床沿,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了床内。他一直抱着冷冰冰的王蚺,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吻了王蚺,像是梦境又不像是梦境。 所有的感触是那么的真实。 年夕趴在院墙,他原意是等着易定出来之后再作打算,哪知易定久久不出来。年夕思前想后,得出一个结论,易定今夜多半在王蚺这儿过夜了。 他挠挠头,只是,易定目前不记得王蚺,两人的相处会不会有点小困难。当然,易定与王蚺多些时间相处是好事,没准情到浓时,忽然就记起对方了。 所以,年夕不会贸然进屋打扰他们。 年夕不挑剔住宿条件,他趴在院墙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伴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年夕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他望着天空呆了小会儿,瞬间睡意全无。 今天是年夕一生之中值得庆贺的大日子之一,他要到玉珠子那里任职,这个好消息暂时没能告诉给易定和王蚺知道,这两人至今尚未起床,仍在睡梦中,年夕不愿打扰他们。 年夕站在院墙,他活动了一番身体,随即仔细打量自己。他幻化人形一切正常,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霄峥给他的衣服,干干净净,而他的任职书平平安安地躺在他怀里。 万事俱备,只差就职。 年夕心情愉快,与初生的太阳一样满怀希望。 玉珠子长居的地点名为玉盘,玉盘面积很大,分为三个部分,无错阁,采买院和宜院。 无错阁是存放卷宗的地方,今古镇的各种花销分门别类的全有记录。采买院则是存放采买物品的地方,负责全部的采买事宜,年夕所属的食坊也在其中。 相对轻松的是宜院,为玉盘就任的妖怪们提供吃住。 据玉盘就职的妖怪们反映,每个月发放银两的前夜,总能听到无错阁里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到了逢年过节,庆宴多了,开销增加,算盘声更是持久。 妖怪们纷纷堪忧,玉珠子别拖着一群算盘妖把自身敲坏了,差事很重要,身体也同样重要。 年夕手握任职书一路畅通无阻,他顺利迈进玉盘大门,得意洋洋的到达玉珠子的跟前。玉珠子正在无错阁内,她特别忙,妖王安排的端午宴到了,账目却出了差错,玉珠子心烦。 除却玉珠子,无错阁内另有大大小小的算盘妖无数,它们指尖飞快地拨动着算盘,埋头记账,全然不曾留意门边站着一头年兽。 年夕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他倍感全职不易,算盘们每天好辛苦的样子。年夕听白玉小妖说,来世人不用算盘了,他们用先进的计算工具取缔了算盘的存在,年夕实在想象不出,来世没有算盘妖,该是怎样一番模样。 他尽可能不打扰算盘们记账,轻手轻脚的避开它们。 行至玉珠子桌前,年夕清了清嗓子,他扬起满满的自豪感,把任职书递给正在核对数额的玉珠子:“我是年夕,王命我今日到玉盘就职。” 听到这话,玉珠子稍稍抬眼,她不高兴地看了年夕一眼,对年夕打断她清理账目有点不满。她看完霄峥写的任命书,问道:“你会数数吗?” 年夕连连点头,他负责买食材,点清数量是必须的。 随即,玉珠子扬手抽出纸放在桌面:“告诉我有多少?” 年夕反复看了看,一共只有两张,五个手指头都用不完,年夕确信玉珠子不是在考验他数数,而是在考验他是不是傻子。年夕珍视自己的全职,他平静回答:“两张。” 紧接着玉珠子又摸出了三张纸,与之前的两张叠一起。见状,年夕一头黑线,他真的没有傻,不需要这样考验他。 从几到几十到几百,年夕数起来轻轻松松,他在万妖城的几百年都这么数年夜数过来了,玉珠子给出的小数字压根难不倒年夕。 事实证明,年夕的数数能力十分优秀。 考完了数数,接着考验负重,这对年夕而言更不在话下。年夕毫无悬念的展示出自己肩能挑,手能提的好本事,扛柴米油盐酱醋茶,统统无压力。 此后,年夕对食物的敏锐观察力勘称出神入化,令食坊的小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经过了年夕的一番审视,食坊的肉瓜果蔬菜全在泪奔,它们真心觉得有一双发光的双眼死命盯着它们的感觉好可怕,似乎要一口把它们全都吞进肚子里。 考验完年夕,玉珠子沉默了半瞬,妖王挑选妖怪的眼光果然不同寻常,她对年夕说道:“你以后就留在食坊专门管理食材这部分,吃住在宜院,每月最后一天领工钱。” 年夕应了一声好,专心地听着。 “每个月的购买,根据需求不同,银两提供有多有少,”玉珠子稍稍顿了顿,“倘若你购买到足量的新鲜食材后,银两仍能有所剩余,这些银两将作为你当月的奖赏。” 获得奖赏有两点必须满足,其一,食材绝不许缺斤少两,其二,食物确保新鲜,不能购买低价的腐坏食材取代。若弄虚作假,必当严惩。 年夕听到玉珠子一席话,浑身的兽血顷刻间沸腾。 玉珠子的意思明显是,只要年夕能保质保量购买食材,他每月不但有固定收入,还能获得奖励。如此一来,年夕加速攒银子将不是梦。 年夕握拳,他信心百倍,自己一定能领到每月奖赏。 抛开每月的固定花费,逢年过节的庆宴也不可小视,省下的每一个铜板,都可能来到年夕的口袋。 可惜,端午宴的食材购买已然结束,粽子全都做好了,宴请的银两告一段落。虽说年夕此次庆宴无望赚到奖励,可他并不沮丧,每个月有小钱赚,逢年过节有大钱赚,年夕总会等到一个盛大的庆宴。 再说了,哪怕端午与奖励失之交臂,但年夕可以参加庆宴,他可以奋斗庆宴的粽子有木有。 年夕长时间处于兴奋思考状态,玉珠子给他安排居住房间也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他方才在食坊瞅见了好多好多的大肉粽,一堆粽子即将扑向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有工作了,有工资了,有奖金了(喂~ 第51章 年夕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来了,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全职,在玉盘内也有居住地点。 玉珠子给了年夕一块出入腰牌,能够代表年夕采买身份的腰牌,以后,年夕将作为玉盘的一员,开始他的新生活。 如此珍贵的时刻,怎能不庆祝一番。 可惜,年夕暂时不适合打扰易定和王蚺的相处,他趁着玉珠子尚未立刻给他安排具体的差事,年夕溜达出了门。接下来,轮到年夕与小伙伴们欢庆的时间了。 在万妖城度过的岁月中,年夕结识了大大小小许多的妖怪们,其中最常见面的有两只妖怪,一只是小蝴蝶阿彩,一只是能工巧匠的白玉小妖。 阿彩此前被召唤到食坊帮忙,忙里忙外的做粽子,若是年夕能早点获得全职,说不定还可以和阿彩一起包粽子。但现在庆宴筹备已全部结束,阿彩也出了今古镇,处于休息状态。 年夕乐呵呵地奔去小蝴蝶常去的花园寻找对方的身影,他运气很好,一找就找到了阿彩。 阿彩合上翅膀窝在花蕊打盹,它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四周明媚的阳光忽然就没了,天似乎阴暗了不少。它困倦地睁开眼一看,结果看到了年夕的大脸凑在花朵旁边挡住了光线。 年夕盯着阿彩,眼底闪烁着全是喜悦:“阿彩,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吧。” 阿彩还没完全清醒,它晃了晃触须,喃喃问道:“你又没钱吃饭了?” 对方出乎意料的回答使得年夕一头黑线,年夕干笑两声。尽管他穷得时间比较多,但也不是回回饿到坚持不住就来找阿彩请客吃饭,今天年夕找阿彩可是为了庆祝自己获得全职。 “不是,”年夕大力地摇摇头,“我有钱吃饭。” 听到这话,阿彩欣慰地拍了拍翅膀,看着年夕:“那你可得省着点用,找到下份差事前,别花完了。” 年夕赞同地点点头,随即觉得情况不对,他来阿彩这儿可不是单纯为了叫醒阿彩而已。他得意地取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小蝴蝶看:“阿彩,你看,我得到全职了。” 蝴蝶妖偏着脑袋半清醒半迷糊地看了又看,它曾经见过这样的物件,属于玉盘特有的腰牌。之前小蝴蝶到食坊帮忙做粽子,为了出入方便,也得到了一块临时的腰牌,不过粽子全数完工后,腰牌又交还回去了。 它盯着年夕的腰牌多看了两眼,确定这块腰牌是真的。 对此,阿彩懒懒地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哈欠:“恭喜你得到梦寐以求的全职,今晚我请客。你一会儿记得联系小白,晚上我们庆贺一下。” 年夕正欲应声,却惊觉情况越走越偏,为什么他获得全职,居然由阿彩请客。 他没有立刻回话,于是阿彩撑起眼皮懒洋洋地望着年夕:“你的那顿,等你月底领了工钱再补上,我绝对会狠狠的大吃一顿,不会给你客气。” 闻言,年夕才后知后觉的记起自己扁扁的钱袋。他今天刚去玉珠子那儿而已,他的全职银子一个铜板都不曾出现,他现在缺少银子请客,果然还是阿彩考虑的周到。 阿彩昨夜忙乎了一夜,此刻困得不行,年夕不忍影响阿彩睡觉,他脚下一阵风奔去通知白玉小妖晚上吃大餐。 年夕到达时,白玉小妖正在专心致志的雕刻根雕,这是一位来世的客人订购的物品,计划送给妻子的礼物。白玉小妖一边刻,一边留意树根的纹路走向,它刻着刻着,冷不丁听到年夕叫它。 “玉兄,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吧。”年夕笑呵呵地坐在白玉小妖的对面,叫应对方之后,赶紧炫耀自己的腰牌,“你看,我得到全职了。” 被年夕打断了雕刻的感觉,白玉小妖默默地停下动作,它伸手接过年夕的腰牌看了看,又敲了敲,说道:“竟然是真的。” 年夕对此一头黑线,真的就真的,何必用竟然这个词,他又不会自己偷一块腰牌,这么做没有意义。 白玉小妖怎能不信任他的全职能力。 白玉小妖研究了小会儿,腰牌的形状类似白色圆盘,中心刻了一个食字,是玉盘食坊的专用腰牌,年夕居然能到金子总管玉珠子的身边当差,白玉小妖深感不可思议。 采买势必长期与银两打交道,妖界贫困户的年夕需时刻谨记自身的职责,坚决抵制各种诱惑。 白玉小妖不太担心年夕擅自将购买食材的银两放进自己腰包,但它担忧食坊的试吃,年夕会不会一不留神把食物全部吃光光。这一点,它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年夕注意。 思考片刻,白玉小妖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你还没领工钱吧。” 年夕尴尬地挠挠头,原来大家都记得他没领工钱,他尚未领银子就在计划用银子了。不过,这一顿不由白玉小妖坐庄,年夕回答:“刚才我去找阿彩,阿彩说今晚算它的。” 被小蝴蝶抢先了一步,白玉小妖没奈何地耸耸肩:“也罢,我就当作省了一顿。” 白玉小妖与年夕小聊了会儿,继续奋斗自己未完成的根雕。 起初,年夕趴在旁边围观,他瞅了瞅白玉小妖灵活的手,又低头对比自己的大爪子,显而易见,他的双手适应不了这类技术活。 他向白玉小妖学习制作挂着粽子的年兽折纸,也远不及白玉小妖折的美观。好在,年夕送给霄峥的礼物不仅仅是外观,年夕送的还有自己的一份心意,心意的成分占得更多一些。 这些年来,不擅长手工艺的年夕也在慢慢摸索一门技巧,他拿出口袋里的一张红纸,开始琢磨窗花。 年夕进入幻景的万妖城曾见到一些陌生的窗花样式,他拼命回忆那些窗花的样子,先挑选出一个记忆最准确的花纹剪成窗花送给霄峥。 白玉小妖抬眼的刹那,只见年夕一手红纸一手剪刀在挣扎。它真心觉得,年夕每次拿剪刀都毫无创作的气息,白玉小妖怎么看怎么认为,这把剪刀足以成为凶残的兵器。 普通人剪窗花与年夕剪窗花的画面截然不同,年兽剪到爪子的次数和剪到红纸的次数一样多。年夕一剪到自己的爪子,就闷闷的低嗷一声,剪窗花的过程伴随阵阵哀嚎。 白玉小妖也曾好奇,霄峥收到年夕送的这些五花八门的窗花时,是何心情。 往昔,年夕一心向霄峥示好,阿彩建议年夕送花,白玉小妖建议年夕送具有特殊意义的物品,哪知年夕将两样组合在一起,从此送窗花。年夕这一送就是几百年,坚持不懈,精神可嘉。 年夕剪窗花剪到爪子痛,他缓了缓动作,猛地想起一件事:“玉兄,你以前给我的那个大爆竹,我点了。” 白玉小妖并未抬头,淡然问道:“效果如何?” 回顾大爆竹点燃的场景,年夕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本来只打算炸开相思树的根,哪知道把相思树炸得倾斜,幻景受到影响。不过我也因此见到了来世的今古镇,那儿没有我们这儿好。” 白玉小妖一阵无言,刻刀险些戳到自己的手:“你用它炸相思树?” 年夕一脸苦闷,这事说来话长。他没料到大爆竹威力如此惊人,导致结局十分惨痛,他用差事的金子赔偿了相思树的费用。幸亏霄峥给了年夕一套新衣服,年夕心里才平衡了些许。 白玉小妖无言以对,它都早早告诉年夕这个大爆竹叫做惊雷,年夕竟这么用,果然以后得少给年夕玩来世的新鲜玩意。 想到相思树,年夕不由想起了提醒自己王蚺所在位置的换馒头。邪灵在今古镇折腾了一通之后逃走了,年夕不清楚现在换馒头情况怎样,此刻正在做什么。 换馒头与年夕认识以来,他们换了很长时间的馒头,如今年夕得到了全职,兴许应该和换馒头换一次肉之类的食物。尽管他俩是进行交易,但年夕始终觉得他应该表达对换馒头每次送来肉的谢意。 年夕暗自盘算,要不等他领到工钱,也买一个羊腿,烤得香喷喷的,换给换馒头吃。 可惜他不知道换馒头在哪儿,也不知道换馒头何时出现,万一找不到换馒头,烤羊腿冷了就不及热乎的好吃了。年夕遇到了大难题。 年夕剪好窗花,满意地反复欣赏,花纹与他在幻景中看见的差不多,大致是这般模样。 平时年夕习惯依葫芦画瓢,对照别人窗户上的窗花折腾一个一样的,奈何这次仅能依靠回忆,剪得更丑是必然。 但他确信,绝对能够看出来他剪的是花。 所以,白玉小妖见到窗花的瞬间,动作微微僵了僵:“你怎么剪这种花?” “我见过一个幻景,有类似的窗花,”年夕说,“看,这花是不是很少见?我都没怎么在妖界看见过。” 白玉小妖的表情一沉,声音随之压低:“这花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它是妖界禁忌。” 妖界禁忌的意思等同于不能使用这种图案,年夕当然懂得,可是他又不明白,为什么这花不可以出现。 年夕一脸迷茫地看向白玉小妖,白玉小妖则是叹了一口气,他拿过年夕刚剪好的窗花折叠起来:“千万不要把这个送给妖王,他会不高兴。” “王讨厌这花?”年夕滴汗。 白玉小妖肯定的说道:“这是朱槿,花纹已在妖界禁用许久。我平时雕刻物件,锻造物品,都会考虑哪些不能用,朱槿属于其中之一。” 年夕闻言沉默了,等待白玉小妖接着往下说。年夕犯愁,他平时不曾留意花纹的禁忌,他不确定自己以前送给霄峥的那些窗花,里面有没有霄峥讨厌的花纹。 万一选到错误的花纹,不但无法获得好感,还将增加厌恶感,年夕突然倍感压力。 白玉小妖思索再三:“我也是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一些。朱槿盛行,是在幽海当妖王的期间。” 同时也是年兽一族遭遇灭族的时候。 幽海是一个妖力深厚的大妖怪,他年轻时跟随妖王左右,是深得妖王信任的大将军,颇受妖王重视。然而,幽海不甘心居于将军之位,他渴望成为王,他窥视着妖王的宝座,而且疯狂的迷恋着妖后,凝碧。 忠诚的妖怪们向妖王进言,他们察觉幽海有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可妖王选择了相信与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幽海。 待到时机成熟之日,幽海进行了蓄谋已久的谋权篡位,他杀掉妖王,将凝碧占为己有,踏着一路鲜血登上了妖王的宝座。幽海妖力强大,下手狠毒,发出过一字半句反对声音的妖怪都没能逃脱厄运。 整个妖王殿终日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向妖王效忠而牺牲的妖怪之中,也有霄峥的家人,襁褓中的霄峥还没来得及多看家人两眼,就开始了自己孤寂的飘荡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辛辛苦苦,哪知剪了错误的花纹,唉…… 第52章 之后的故事,不少均是盛行于妖界的各种传说,是真是假难以辨别。然而,难得有机会听到白玉小妖说起霄峥的过往,年夕听得非常的认真,他立着耳朵,聚精会神听着,有关霄峥的故事,他一个字都不愿漏掉。 年夕不曾想过,霄峥出生之后竟然有这样一段岁月,家人遭遇不幸,独自一人在世间成长。相对而言,年夕身边有山神陪着,也算是一种幸运。 虽说霄峥漂泊的日子相当孤单,幸好霄峥自幼妖力强大,别的小妖怪不敢轻易欺负他。但是由于霄峥的力量远远超过其它妖怪,导致他与另外的妖怪显得格格不入,独特又醒目。 屡屡遭到排斥与针对,年幼的霄峥适应了独处,他对静谧不以为然,一个人过着简单单调的生活。 他无意与其它妖怪为敌,可是在幽海发出悬赏,清除妖界之中的异类时,霄峥仍免不了面对各种残酷的追杀。 霄峥的遭遇令年夕倍感心疼,他若在霄峥身边,绝不许那些坏蛋伤到霄峥一根手指头,连一根头发都不行。 白玉小妖不但手工艺水准栩栩如生,讲故事也绘声绘色,年夕听得津津有味。可霄峥的流浪生活不是故事的核心,接下来才轮到震撼年夕的内容登场。 在此之前,白玉小妖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确定再无其它人,它才神神秘秘地凑近年夕:“接下来的这段过往,关乎我爷爷的安危,你可千万别乱说。尤其是别给狐族说,它们会十分暴躁。” 闻言,年夕偏偏脑袋,一脸纳闷:“什么事这么凶险?” 白玉小妖清了清嗓子应道:“反正这事你得守密。” 有关凝碧和她的孩子,妖界有不少五花八门的传说,白玉小妖告诉年夕的是其中一个鲜为人知的版本。 幽海谋反,登上王位不久,凝碧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心情格外复杂,单以日子算起来,她不确定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幽海的,兴许是前任妖王的骨肉。 抱着这样的期待,两次自尽未遂的凝碧决定好好的活下来,生下前任妖王的孩子。 那会儿的幽海无法长时间留在凝碧身边,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清除掉自己全部的眼中钉,他早已杀红了眼,唯有陪在凝碧身旁时才会放下沾满鲜血的刀。 凝碧一心保住孩子,默默忍受与幽海在一起,她将自己怀孕的日子延后,不经意间泄露给幽海知道,让幽海误以为是他的子女,对凝碧百般照顾。 此时,幽海已将妖王权利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他担心凝碧转变心意,不愿生下他的孩子,他用符咒束缚了凝碧,这些符咒让凝碧不能死去。 白玉小妖的爷爷白景,当时作为负责凝碧安胎的药师,四下无人之际,凝碧对他说:“白景,我有一事相求。” 凝碧指名要白景来照顾自己,只因她相信对方,她明白,药师迟早会知道她告诉幽海的怀孕日子不对,所以她希望掩盖住这些秘密。 “恕属下之言。”白景说道,“万一这不是前王的孩子……” 凝碧咬住嘴唇,大力地摇了摇头:“不,只会是他的孩子。” 见凝碧心意坚决,白景权衡再三,答应了凝碧的请求。 妖界弥漫着血腥杀戮的日子里,凝碧以早产的方式掩盖了日子,她诞下龙凤胎,哥哥取名九洛,妹妹名为幻伶。 听到这儿,年夕险些一口气呛到自己,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他紧张的环顾四周,小声的问道:“玉兄,你爷爷有没有说,九洛到底是谁的儿子?” 前王还是幽海,两者的身份对九洛而言差别非常大,后者是叛乱的乱臣贼子,扰得妖界不得安宁。况且,九洛是白狐,他一旦出生,幽海肯定会立刻察觉到蛛丝马迹。 白玉小妖心情沉重地看着年夕,无奈地耸耸肩:“这事特别复杂,谣言满天。凝碧是狐妖,九洛和幻伶也是狐妖,他们兄妹俩继承了凝碧的绝世相貌,加之他们长得与前王有几分类似,所以大家都说他们是前王的孩子。实际上,真相并非如此。” 听到这话,年夕的心里隐隐不安。 凝碧生九洛和幻伶那会儿,白景在屋内待命。凝碧难产,性命攸关之际,她支退下人,仅留下了白景,她对白景说,无论如何必须保住孩子。 白景劝她安心,为她熬制了药汤服用,最终,凝碧迈过此劫,保的儿女平安。 “非常漂亮的皇子和公主,长得像你。”白景说道。 凝碧露出了笑容:“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然而,凝碧抱着自己的孩子仅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深深的厌恶,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前王的,是幽海的。 哪怕孩子长得像凝碧,但她明白,这不是她要的孩子,她透过他们的双眼看见的是幽海的眸子,他们身上有一股与幽海如出一辙的妖气。 一瞬间太多的情绪涌上凝碧的心头,这段日子承受的痛苦,悲愤和忍耐全数爆发了。她猛地掐住了襁褓中的孩子,既然不是前王的骨肉,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孩子被凝碧掐的奄奄一息,吓坏了白景,他急忙阻拦凝碧。 凝碧浑身颤抖,手上的力度却在增加,情绪逐渐失控。白景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凝碧忽然放缓了动作,呆滞地晃了晃头,似乎有什么突然崩掉了,她嘴里低低地念叨着:“不要紧,我都准备好了,只会是他的孩子。”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如果是前王的孩子,她将拼尽全力保护他们,一世平安。如果不是前王的孩子,那么她也要让他们成为前王的孩子,为前王报仇,亲手除掉幽海。 凝碧伸手在他们额头轻轻一点,受到惊吓的孩子顿时眼神无光。紧接着,凝碧从枕下取出一个血红色的锦囊,她用前王的血作为依托,用自己的血作为辅助,几乎耗尽她的全部妖力,施展了此生最完美也是最后的幻化之术。 凝碧不会太早引得幽海起疑,她要让幽海一步一步看着孩子们的变化。她淡去了孩子附着的幽海气息,随着他们慢慢长大,幽海的气息减弱,他们会慢慢的与前王越长越像,直至他们死亡,方可解开幻化之术。 当幽海怀疑孩子并非亲生时,要么,幽海杀掉自己的孩子,要么,他的孩子杀掉他。 九洛和幻伶出生的那一刻已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凝碧诞下两个孩子,身体万分虚弱,她因难产备受煎熬,此后她发现孩子的异样,又耗费了大量的妖气启用幻化之术,所幸幽海施加的符咒延续着她的命,让她死不了。 白景叹道:“你这是何苦?” 让他们出生,却又给了他们惨痛的一生。 凝碧没有回答,从她看到九洛和幻伶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期待的光明永远不会到来,她和前王的血脉不再存在。她找不到希望在哪儿,找不到活着的乐趣,她的心在那一瞬间被邪念彻底吞噬。 她深深地痛恨幽海,让她活却不能好好的活着,想死却又死不了。 夫君被杀,她被幽海占有,种种伤害使得凝碧身心受到了双重打击,她要报复幽海。复仇的心让凝碧越来越找不到自我,迷失在无望的深渊之中。 凝碧的目的达到了,幽海在见到自己孩子的刹那露出了略微复杂的表情。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只觉得他们长相像母亲,气息也偏向母亲,仅有些许类似他。 不过这也足够了,至少是他和凝碧的孩子。 “他们是我此生最大的期盼。”凝碧这么说着,幽海却并未理解话中的深意。 伴随着九洛和幻伶渐渐长大,他们的相貌渐渐产生了争议。妖王殿谣言四起,说这两个孩子有点像前王。幽海眉宇间的怒意骤然增加,凝碧的偏袒一而再,再而三加重了幽海的疑虑和愤怒。 凝碧始终以一副慈母的姿态在幽海面前维护两个孩子,凝碧内心极度憎恨这一切,却一直万分爱护九洛和幻伶。 赶在幽海询问凝碧,他们是谁的孩子之前,凝碧对幽海说,有没有觉得九洛的妖力与幽海越来越相似了。幽海想了想,收回了自己的问话。 凝碧偶尔会想,是否该结束这一切,可当她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了。 少年时期的九洛和幻伶已掩不住与前王如出一辙的感觉,众妖的议论声中,少年九洛逐渐把自己当成了前王的儿子。 九洛与幽海的关系急速僵化。 “他们是谁的孩子?”幽海问凝碧。 凝碧淡然回道:“你的孩子。” 她说的是实话,可幽海不这么认为,他转过身:“不要骗我,哪怕是你。” 幽海对九洛和幻伶的冷漠态度,愈发加速了谣言。 凝碧知道,一些妖怪为了讨好幽海,暗中虐待九洛他们。她每次都装作没看见,她不在乎九洛和幻伶是否痛苦,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痛到感觉不到痛了。她仅需在九洛遍体鳞伤之时出现,留他一条小命足矣。 等着有朝一日幽海父子相残,是凝碧如今活着仅有的期待。 一边是众妖的折磨说不出口,一边是幽海的疑心,九洛与幻伶日子举步维艰。他们越来越相信自己是前任妖王的骨肉,对幽海充满了敌意,他们将所有的过错全施加在幽海身上。 九洛深信,幽海迟早要除掉他们。母亲连续遭受太大打击,身体虚弱,而妹妹天生胆子小。他身为哥哥,必须保护母亲和妹妹。 没多久,少年九洛兴高采烈地告诉母亲,他想到了一个计策,或许能除掉幽海。一旦成功,母亲和妹妹往后就不必再担惊受怕,他们可以过平稳的生活。 九洛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凝碧,凝碧听完之后,淡淡地笑了笑,说了一句话:“不愧是他的孩子。” 闻言,少年九洛高兴的笑了,认为母亲认可了自己的意见,殊不知凝碧的言下之意是九洛不愧为幽海的孩子,尽量他的计划稚嫩,但与幽海当初谋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九洛的计划成功的可能不大,但凝碧无法再等太久。她的身体状况日渐恶化,白景担心,凝碧所剩的时日无多,恐怕连幽海的符咒也延续不了凝碧的生命了。 凝碧知道九洛太年轻了,一个人杀掉幽海几乎不可能。凝碧准备最后赌一次,她协助九洛,此外九洛还必须多带一人前往,由那人先一步引起幽海的注意,以便九洛下手。 九洛身边仅剩妹妹幻伶值得信赖,胆子小的幻伶得知哥哥的计划之后,出乎意料的态度坚决,她要和哥哥一起除掉他们的杀父仇人。 那天,凝碧身穿妖后盛装,邀请幽海前来喝酒。她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幽海,如果九洛杀不了幽海,那么幽海必定杀了九洛和幻伶,一切都结束了。 九洛杀幽海终究以失败告终。 凝碧咽气之前,笑着对幽海说:“好可惜,没能见到你的孩子杀了你。” 闻言,幽海表情一僵,他扭头一看,幻伶倒在血泊中,她的相貌正在缓慢变化,褪去了与前王的气息,她变得越来越像幽海。幽海惊讶地碰了碰对方冰冷的脸颊,赫然发现,他被凝碧骗了。 从始至终,这都是他的孩子,他不应该怀疑,他为什么要怀疑,他们的妖力明明与他如此类似。 凝碧给了他们一张无法取下的面具,然后,看着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子女。 幽海很快意识到,凝碧采用了至死才会解除的幻化之术,然而,幻伶改变了形态,九洛却没有。他探了探九洛的呼吸,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承受了幽海的重击,九洛居然没当场死掉,九洛仍留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呼吸。 “你算错了一步。”幽海扶起九洛,面对濒死的凝碧。 九洛的相貌并未发生改变是九洛仍活着的证明,九洛继承了幽海的妖力,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可九洛活着一天,他就一天不像幽海。 毫无悬念,被幽海救治的九洛苏醒后并不感激幽海,他恨幽海,幽海杀掉了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九洛不相信幽海说的所有话,他不相信这个人。 病愈的九洛只相信自己是前王的儿子,前王早已被幽海杀害。 “现在你不杀了我,迟早一天,我会杀了你。”少年九洛离开妖王殿之前,给幽海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景告诉不了九洛实情,他在幽海找他之前,匆促逃出了万妖城,不管幽海要他给九洛说什么,他的下场多半都只有一个。 此后,白景再度见到九洛时,霄峥已登基为王,九洛放弃了王位的争夺,甘愿在霄峥身边当一位得力大将。哪怕清楚往昔的详情,白景也愿意相信九洛是前王的孩子,因为九洛没有幽海那么重的杀气。 仅有一次,霄峥问白景跟在凝碧身边多久,是否了解九洛。白景踌躇是不是告诉霄峥真实的情况,但霄峥却忽然扬了扬手,示意白景不用说了。 谣言多到数不清,真真假假有时也没那么重要。 继凝碧和幻伶死去,九洛远走,幽海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低迷。此后幽海身边的妃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始终兴致寥寥。 年复一年,一位美艳的花妖闯入了幽海的视线,她名为赤韵,原身是年夕所见的朱槿花。 赤韵深得幽海的欢心,幽海有意立她为妖后。妖怪们看懂了幽海的心意,顷刻间,妖界采用的大大小小的花纹转眼全换成了朱槿,包括过年的窗花,大都采用了朱槿的花纹。 幽海对赤韵的万般宠爱,对很多妖怪而言,成了一种灾难。 比如,年夕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o⊙ 第53章 说到年兽相关,白玉小妖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收了声。幸好他在泄露年夕父亲的往事之前,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他目前还不能告诉年夕这头大年兽与年夕之间的关系。 此前,霄峥特别交代,年夕尚未恢复记忆,而妖界动荡期间,各种流言数不胜数,真假难分。他们不可以刻意给年夕描绘过往,以免制造不真切的回忆,导致年夕辨不清虚实。 有些事,大家那么说,但未必就是真的,倘若年夕将这些虚假过往当了真,那么以后真正的回忆出现之际,年夕却会变得迷茫,无从判断。 白玉小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作为年夕的朋友,有些他也不确定真假的话,确实无法告诉年夕。况且,他若是给年夕说了不对的事情,霄峥估计要找他谈谈妖生。 年夕是当年存活下来的那头名为夕的小年兽,知道详情的人并不多,而且但凡清楚详情的人,都与霄峥谈过妖生,绝对不敢乱说话。 白玉小妖一边回顾那些不可思议的过往,一边自动去除掉年夕相关的内容。 说起来,白玉小妖对年夕的家事了解也十分有限,自从年兽一族遭遇灭族,了解年兽家族过往的妖怪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剩下零星一点儿的知情妖怪根本不敢谈及有关年兽的话题。 久而久之,这部分内容就此销声匿迹。 白玉小妖了解的这些故事,是从关系别提有多远的远房亲戚那儿得知。那位亲戚擅长制作精美的首饰,好不容易疏通了层层关系,将首饰送到了赤韵的手中。 非常幸运,这位亲戚的首饰获得了赤韵的青睐,赤韵对它做的发簪情有独钟。得到赤韵的赏识,这位亲戚从此以后一路富贵,前途顺畅,时不时送新的首饰到赤韵那儿,供赤韵挑选。 白玉小妖不确定自家亲戚说的是不是实话,因为妖界有一个得到众妖认可的传说,花妖赤韵是一个极度挑剔的妖怪,她对一事一物的挑剔程度夸张到令人难以想象。 特别在她赢得了幽海的宠爱,幽海立她为妖后,这种挑剔瞬间变本加厉,苛刻到恐怖。 那时候,年夕的父亲跟随在幽海身边,是一个寻常的护卫,幽海有时会派他为赤韵送去礼物。他每次前往这位妖后的宫殿,均能见识到妖后的可怕脾气。 赤韵对饭菜的挑剔是厨子们的噩梦,她稍有不满,厨子就面临生命危险。不但如此,她喝清水也能发脾气,只因当天的水与之前的水不一样,倒水的侍女连带盛装水的瓶和碗全部一起遭殃。 她对寝宫的床不满意,对被褥不满意,一会儿嫌太硬,一会儿嫌太软。她对衣服样式喜好变化非常快,布料的挑选也完全随心情,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引得无数妖怪整天战战兢兢,脑袋系在裤带上。 唯有幽海到来时,侍女和护卫们能稍稍安心些,赤韵一门心思陪着幽海喝酒说话,高兴的跳舞给幽海看,暂时忘记了他们这类微小的存在。 年夕的父亲见过数次赤韵闹情绪,不管是砸东西还是丢东西全都触目惊心。他非常担心,在妖王身边陪伴着如此恐怖一名女子,必将成为妖界的灾难。 很快,赤韵证实了众妖的担忧,她给妖界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身为妖后,她并不会为妖王开枝散叶做考虑,她首先就干净利落的除掉了幽海的妖妃们。 幽海对此并不在意,不喜欢的妃子可有可无。 接下来,妖界的规矩逐渐因为她而改变,幽海始终顺着赤韵的心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赤韵偏爱泉水,于是妖界各地优质的泉水必须全送到赤韵跟前,根据她的心情不同,决定喝哪一种。 她有一阵子相中了墨玉,幽海命人收集全数上等墨玉,只为换的赤韵一笑。赤韵戴上了一对墨玉镯子之后,选剩的那些珍贵的墨玉既不珍藏也不送人,当场破坏殆尽。 她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 赤韵从不担心幽海不高兴,因为她毁坏的这些东西,幽海毫不在乎。她想要幽海送她什么,仅需倚在幽海怀中,撒撒娇,吹吹耳边风,幽海就会立刻命人去办。 大多数情况下,负责这些倒霉苦力活的妖怪是一头年兽,他是年夕的父亲。白玉小妖只告诉了年夕有一个护卫十分悲催,却没具体指明是谁。 年夕父亲运气不佳的原因相当简单,赤韵看年夕的父亲不顺眼。 赤韵不知从哪儿听说,年夕家中有一件神秘的家传宝物,打算瞅瞅新鲜。但年夕的父亲坦言,家里并无这般绝世宝物,实属外人的谣传。 奈何赤韵不相信他的话,坚信是对方不肯交出宝物,她派人偷偷潜入年夕家翻箱倒柜,可惜宝物始终未能找到。这事引得赤韵心情不爽,认为是年夕的父亲刻意隐藏。 得罪妖后,后果不堪设想,年夕的母亲对此焦虑不已,她与自己的夫君商量对策,他们是否应当悄悄另寻宝物作为自家宝物,双手献给妖后。 年夕的父亲表示不赞同,本无宝物却偏偏凭空增添一个宝物,岂不是落实了欺瞒妖王和妖后的罪名。 下巴枕着桌面,年夕聚精会神的听白玉小妖说着那些不熟悉的往事,他的头莫名开始痛,脑海中诡异的浮现出一些不真切的画面。 一只小年兽在到处玩,爬墙爬树不在话下,捉鸟捕青蛙动作灵敏,最爱的莫过于吃肉与玩爆竹。小年兽特别喜欢点爆竹,爆竹燃放特别有过年的热闹气氛,大家脸上都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小年兽的父亲不被妖王重用的日子里,他常常拉着母亲的手:“娘,今天爹也去山里抓野猪吗?我可以去吗?” “娘,今天爹也去河里抓鱼吗?我可以去吗?” “娘,今天爹也去竹林挖竹笋吗?我可以去吗?” …… “娘,昨晚那个黑衣服的伯伯又来翻我们家的柜子了,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他,我的小柜子只有我才抓的小毒蝎。” 母亲沉默片刻:“夕,听话,毒蝎不能放柜子里。” 年夕努力的想听得更多,偏偏画面很快模糊起来。他激动的一翻身,哪知竟从板凳上掉了下去。 白玉小妖说的正起劲,听故事的年夕却跌在地面,白玉小妖兴致受挫,严重怀疑年夕是不是睡着了。 对此,年夕干笑两声站起来,他重新坐好,笑道:“不用管我,你接着说。” 白玉小妖一头黑线。 随着赤韵的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古怪,妖怪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苦不堪言。 赤韵一旦喜欢金步摇,妖界的金步摇必定一夜之间彻底不见,除了赤韵可以佩戴,其它妖怪绝能不能用。赤韵中意玉碗,同样也只能她自己得到,别人想都别想。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演变到赤韵喜欢何物,就等同于这件物品从此消亡的地步。 不少妖怪着实看不下去,拼死向幽海进言,期待这位妖王能够管一管自己的妖后,换给妖界一分安宁。然而,幽海对赤韵的溺爱,注定所有的话都听不见去。 后来,即使到了团聚幸福的年夜,大家也闷闷不乐。只为了赤韵一句话,她说自己没胃口,年夜不想吃肉,导致全妖界的年夜宴席统统没有肉。 她喜欢的,只能她自己独有,她不喜欢的,所有人都不能有。 听到这儿,年夕一脸血,没有肉的年夜简直无比残暴。 白玉小妖告诉年夕的故事改变了年夕对妖王的印象,以往年夕只知道霄峥,得知妖界还有幽海这样的妖王之后,年夕深感,妖王不同,妖界的命运截然不同。 幽海的故事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他作为一个谋权的大妖怪,占有了前王的妻子,而不幸的妖后生了幽海的孩子,变得不正常起来,拖着自己的子女一起不幸。 这个不正常的妖后死掉之后,岂料大妖怪又娶了一个更不正常的妖后,堪称妖界的悲剧。 年夕相信,多半是大妖怪本身就不正常,选妖后的眼光才会愈发奇怪。 年夕耸耸肩,忧心忡忡:“妖界折腾成这样了,迟早要出问题。” “是的,问题大着呢。”白玉小妖点头说道,“恨幽海的妖怪越来越多,他们想方设法找到前王的遗孤九洛,他们表示誓死拥护九洛,希望九洛代替前王为妖界除害。” 年夕惊愕瞪眼:“九洛他答应了吗?” “起初,他没答应,可后来赤韵做了一件过分的事,九洛忍无可忍,坚定了对付幽海的决心。”白玉小妖说道。 兴许是赤韵以往的种种恶果遭到了惩罚,赤韵的孩子没能保住,胎死腹中。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赤韵万般怨恨,她坚信,绝对有人暗地作法诅咒她,导致她的孩子死亡。 她没了孩子,其他人也休想有孩子。 赤韵在幽海面前哭得分外伤心,她告诉幽海,她要选一个孩子为自己的孩子祭祀,黄泉路上保护她的孩子,为他抵挡灾难,不让他受到折磨。 幽海答应了。 然而,所有人心知肚明,依照赤韵的个性,她绝不只是单单对一个孩子下手这么简单,她将在万妖城所有小孩中进行挑选,选出了那一个小孩得死,剩下的孩子也别想活。 这件事成为万妖城极度恐慌的爆发点,妖怪们惶惶不安。 年夕的父母无比焦急,他们家也有符合要求的小孩。与众多妖怪父母一样,年夕的父母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救自己的孩子。他们不愿意孩子远离自己身边,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众妖不知所措之际,九洛毅然前往妖王殿刺杀幽海。若不是幽海的纵容,赤韵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可惜,九洛杀不了幽海,他还不到足以对抗幽海的时候。 幽海受伤,只因幽海念及九洛是自己与凝碧的孩子,并未躲避九洛的攻击。他不忍再对九洛下重手,对这个昔日险些死在自己手中的孩子,心有眷念。 但九洛不会手下留情,九洛对幽海只有仇恨,他对幽海仅有一个念头,他要复仇,为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复仇,九洛出手没有任何迟疑。 他恨幽海,幽海杀了那么多人,却独独不杀他。幽海让他活着无非是为了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令他生不如死,一天一天活在煎熬之中。 九洛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手刃仇人。 看了看受伤被囚的九洛,赤韵笑了,她紧盯九洛,笑得诡异:“就是他。我要用他为我未能出生的孩子祭祀,让他永世化作一抹影子跟随在我的孩子左右,为我的孩子承担所有的苦痛。” 至于万妖城别的小孩,统统杀掉,一个也不留。 出乎赤韵的意料,这一次,幽海没有答应她的要求:“随便你选哪个妖怪都可以,除了他。” 赤韵的身体微微一僵,幽海竟然在维护九洛,宠爱她的妖王居然护着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不及前王睡过的女人,赤韵无法接受这般屈辱。赤韵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怒意:“他是前王的儿子,这种祸害,留不得。哪怕你再爱前王的女人,他也不会成为你的儿子。” 话语仍在耳畔,幽海猛地一把掐住赤韵的脖子,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再乱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丢下这句话,幽海一下子将赤韵丢到一旁。 赤韵趴在地面,她微微低着头,她大力握紧拳头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对幽海说过,她喜欢的,仅能她一人独有,幽海告诉她,他只属于她。她也对幽海说过,她讨厌的,绝对不能留,幽海告诉她,凡是她不喜欢的,全部抹灭。 原来,这全是骗她的谎话。 她在幽海的面前不能提起凝碧,幽海会不高兴。她喜欢红色,讨厌绿色,幽海却一直留着凝碧穿过的淡绿色丝裙。 幽海心中,她排在凝碧之后,如今,凝碧和别人生的孩子都能排在她的孩子之前,她绝不能忍。既然她得不到幽海的全心全意,那么她何不毁了这个男人,连同整个妖界,给她的孩子陪葬。 收起自己的愤怒,她微笑着站起来,揉了揉吃痛的脖子,她笑着面对幽海:“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是我说错了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幽海跟前,倚在幽海怀中,轻轻揽着对方:“原谅我好吗,我的王。” 轻轻闭上双眼,赤韵贴在幽海的胸口,她能清晰感觉到,幽海的心情起伏异常明显。唯有幽海在意的人和事方能引起幽海强烈的情绪变化,这些年,幽海宠着她,却不曾为她而喜怒哀乐,心情永远是平静的,这是她和凝碧的区别。 她得不到幽海,那就毁掉幽海。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糟糕,老妖王又娶了深井冰⊙o⊙ 第54章 年夕越听赤韵和幽海的过往越感到毛骨悚然,他难以想象,一个不正常的妖怪遇到一个不正常的妖怪,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简直伤不起。 他几乎能够猜测出,妖界历经的动荡之中,幽海伤害了无数妖怪们,做出了数不清的坏事,许多无辜的妖怪卷入灾难。赤韵想必起到不可磨灭的推动作用,将幽海推至发疯的深渊。 年夕不知道,年兽一族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赤韵,得罪了幽海,最终走到了灭族的命运。 尽管年夕此前也听其它妖怪说过一些过往,它们总是说由于年兽一族的谋反,才让幽海动了杀机。然而,年夕时常认为,这不是真的,他不太相信诸如此类的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幽海和赤韵都已经到达心态扭曲的地步,他们做出的判断未必是真实,他们的话让年夕无法信服。 此次白玉小妖提及的妖界往事,年夕才第一次听说了九洛的幼年生活,他深深的感觉九洛成长的历程满是黑暗。这些事给九洛内心造成的恨意越多,那么九洛陷入黑暗越深,随之而来的邪念就会将他侵蚀越发严重。 最后导致剥离黑影变得相当的困难。 难怪那会儿霄峥对年夕说,九洛与年夕不同,九洛的经历对九洛造成的伤害非常大,强制净化这些附着于九洛内心的邪念容易伤及九洛。 那会儿年夕不懂,九洛为何会受到邪念影响,如今年夕稍微明白了些许。邪念侵蚀九洛与邪念侵蚀年夕的程度不同,年夕过着穷日子,但是他心里没有那么多的恨意,而九洛,或许他至今仍对幽海怀有极度仇恨。 想到九洛的不幸遭遇,年夕不由叹了一口气,他问白玉小妖:“玉兄,之后妖界发生了什么?” 闻言,白玉小妖无奈地耸耸肩:“情况非常复杂,妖界大大小小的矛盾接连不断。总而言之,妖界一天比一天混乱,幽海的反抗呼声越来越高。之后的日子,幽海始终不忍杀掉九洛,以至于九洛刺杀幽海一次又一次。慢慢的,幽海年纪大了,妖力逐渐减退,许多事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为此幽海陷入了无尽的担忧。” “年迈的幽海妖力减退,岂不是到了除掉幽海的好时机,从此换来妖界的平稳。”年夕说道。 听到这话,白玉小妖无力地摇摇头:“恰恰相反,幽海对自己妖力的忧虑加剧了妖界的噩运。赤韵推动妖界灾难的爆发功不可没,她为幽海介绍了一位神秘的妖怪。” 据说此妖知晓古今,能看透世间命运,它可让幽海重拾昔日的强大力量。此妖告诉幽海,幽海现在的逐步虚弱是由于幽海命中有一道劫,这个劫难束缚住了幽海。 某个即将崛起的妖怪将威胁到幽海的王位,幽海必须尽早铲除祸根,此劫一旦迈过,永世无忧。 年迈的幽海听信了这个妖怪的话,险些摧毁了妖界。 白玉小妖讲得起劲,年夕也听得有兴致,两人凑一堆讨论这些奇异事。忽然,年夕竖起耳朵,他听到了急促的声响,有马蹄声,还有轮子滚动的声音。 有一辆马车来了。 早于马车出现的前一步,飞来了一只小画眉鸟,它落在墙边的小树上,稍微歇了歇,随后又飞走了。 年夕瞅了瞅飞远的小画眉,接着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在朝他们靠近。 忽然有了旁人出没,年夕和白玉小妖明白,此时不再适合闲聊妖界往事,他们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这个话题。 年夕盯着马车显得有点迷茫,驾车的车夫是一只猴子,身穿一件红绿相间的衣服。猴子似乎不打算理会年夕,它冲着白玉小妖喊道:“还不快来迎接贵客。” 闻言,白玉小妖稳了稳情绪,心想或许是有生意来了。年夕的想法与它差不多,年夕老实的留在原地,示意白玉小妖上前去看看这位贵客是何方神圣。 此时此刻,年夕由衷感慨,一门精湛的手艺何其重要。白玉小妖不但在妖界的生意兴隆,另外的零零散散的生意也不少,一些今古镇的游客亦会慕名而来,都买它制作的物品。 可惜,年夕的技能有限,手工艺更是不擅长。 他低头看了看白玉小妖折叠起来的窗花,默默地将窗花揣进衣兜。 赤韵以往给妖界带来了难以承受的巨大灾难,朱槿花已在妖界成为了禁忌,他好不容易剪了一次新窗花却浪费了,年夕倍感惋惜。 白玉小妖整顿了一番精神,它大步走向马车,在马车旁边等着客人现身。 不一会儿,马车的布帘掀开,走出来一名衣衫华贵的女子,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木盒,木盒红艳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年夕在不远处伸长脖子张望,他十分好奇,盒子里装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女子站在马车上,她低头看了看白玉小妖,又看了看一旁的年夕。她微微颦眉,伸手扇了扇,貌似对这儿的气味不太满意。她扬起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白玉小妖,淡淡道:“给它。” 年夕听得一头雾水,驾车的猴子倒是深知主人的心意,它赶紧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递到白玉小妖手中,叮嘱道:“你可拿稳了,小心点。” 说完这些,猴子又立马交给白玉小妖一个小布袋,白玉小妖掂了掂,很沉。 “这是给你的酬劳,一成。”女子静静说道,“一月后,我来取回。你若能将它恢复原状,我不仅会给你剩余的九成酬劳,且另有重赏。” 自顾自的丢下这些话,女子转身回到马车内,猴子随即策马扬鞭,驾着马车匆匆走了。 待马车消失不见,白玉小妖仍在发愣,怪事年年有,如今客人的脾气可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年夕回过神来立刻行至白玉小妖身旁,他新奇地打开猴子交给白玉小妖的小布袋,瞬间看的双眼都直了。小布袋里居然是金子,沉甸甸的金子。这位性情高傲的客人,不愧为有钱的贵客。 得到了酬劳,接下来就轮到了解自己的任务,白玉小妖迟疑着打开红色的盒子,顿时一阵无言。 盒内仅有一支断成了三截的玉簪,玉簪大部分是白色,仅有簪头呈现出些许红色。 白玉小妖不知道簪子是何来历,但它犯愁,它没料到玉簪竟然碎成了这样。若是自身带有充沛灵力的玉石兴许还能重新拼凑,奈何这支玉簪不仅毫无灵气,几截断块还彼此排斥,依照当前破损的程度而言,要完好如初,难。 年夕见白玉小妖愁眉不展,问道:“这个能修好吗?” 如果修不好,是不是会连给了的一成金子也一并收回。 “破损十分严重,估计不行了。”白玉小妖叹道。 得知白玉小妖的想法,年夕开始为金子叹息,白玉小妖不能复原的玉簪,这玉恐怕有点问题。 白玉小妖犹豫小会儿,它拿起一截簪子苦恼不已。对方也不给它拒绝的机会,它都没说要不要接这个生意,也不问问它是否乐意赚这笔钱,对方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截断块看似是一支簪子,却又不似同一支簪子,玉在相互抵制,这般古怪的玉簪如何恢复原状。 不仅如此,另外有些事,白玉小妖也十分在意,它反复研究了片刻:“这支簪子,附着了大量陌生的气息,它目前应该并不属于我们这儿。” 白玉小妖心有疑虑,年夕纳闷地凑上去,他仔细闻了闻,赞同对方的话:“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十分陌生的味道。” “虽说陌生,总觉得又有点熟悉。”白玉小妖陷入了沉思。 白玉小妖平时有不少各种各样的生意往来,前世的,来世的都有,它专注于精致的手工艺物品,所以数量少,价格高。它不明白,这次的贵客来自何处,这支玉簪又来自何处。 它苦于寻不得端倪,它闷闷地瞅了瞅簪子。 正当白玉小妖打算关上盒子,意外突然发生。断掉的玉簪冷不丁开始发光,泛着浅浅的红色。白玉小妖一脸诧异,纳闷地多看了两眼。 年夕自然不会错过凑热闹的机会,他对气味的变化最敏锐:“好浓烈的一股怪味,这是怎么回事?” 对此,白玉小妖同样一脸迷茫,玉簪不仅血腥味瞬间变浓,并伴随着一股腐味,妖气也陡然增加。白玉小妖苦恼翻倍,这支断掉的玉簪果然非常不对劲。偏偏,他们根本不清楚修补簪子的人是谁,或者真正的玉簪主人是谁。 腐坏的味道给白玉小妖的感觉相当不爽,若不是马车匆忙走了,它非得将这支簪子送还。 白玉小妖用清水洗了又洗玉簪,奈何簪子的气味不但不减淡,反而有大肆加重的趋势。 它苦闷,年夕也苦闷,假如以后白玉小妖家一直弥漫着这种味道,年夕的鼻子根本受不了,他不敢来找白玉小妖玩了。 两人围着木盒转了又转,拼命地想办法。 不知不觉之中,月上枝头,小蝴蝶阿彩满心怨念地飞来白玉小妖的家,它一脸血:“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玩,不是说好了晚上吃饭吗?” 它一句惊醒专心致志的年夕,年夕的肚子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年夕挠挠头,他被这种血腥又腐臭的味烦得忘记了吃饭的事情。 阿彩飞近,正欲抗议年夕忘记约定,开口之前,却先埋怨道:“你们在玩什么,好难闻的味道。” “一名奇怪的女子带来了一桩奇怪的生意。”白玉小妖忧心忡忡,“她留下这个盒子就走了。” 阿彩停在年夕头顶的独角尖,低头往下看,霎时一脸惊愕:“快看,簪子在淌血。” 鲜红的血自簪子的断口出源源不断的流淌,在木盒里聚集,转眼就淹没了簪子。 赶在血蔓延出来之前,年夕猛地一下合上木盒,他随手摸出衣兜里的纸,一巴掌贴在盒盖。他本意仅是将盒子封起来,哪知随手抓出来的居然是他新剪的窗花。 哪怕这个窗花不能送给霄峥了,年夕还是心疼自己的劳动成果如此浪费。 盒子夸张地晃动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企图挣脱木盒。出乎年夕的意料,他的窗花猛然腾起了金色的光芒,金光迅速缠绕住木盒,不久,木盒静止不动了。 又等了会儿,窗花的光芒飘散,年夕也确定木盒再也不会动弹了。 三只妖怪面面相觑,意见一致,这个盒子太不祥,绝对不能再打开。白玉小妖也别接这桩生意,等到一月之后,女子取回簪子时,连盒子与金子一定归还。 盒子放家中不安心,丢外面更不放心,于是,年夕自告奋勇地挖了一个坑,建议把盒子埋起来。 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没准脚下三尺也有神明。有神明守着木盒,总归比较稳妥。 白玉小妖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听从了年夕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神奇意见。 他们埋好木盒,阿彩扇了扇翅膀:“好了,别再考虑这些不愉快的事。难得年夕得到全职,我们吃饭庆祝去。” 年夕奋力地点点头,他把木盒的事飞快抛在脑后。三只妖怪,开开心心地吃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吃大餐了,要吃好多好多的肉o(∩_∩)o 第55章 所谓的庆祝,在一家小小的铺子内。一张临街的小方桌,三只妖怪各自坐在一边。 年夕满心欢心地望着自己期待已久的晚饭,他跟前有一大盘炒肉丝和两碗米饭。至于阿彩与白玉小妖,它俩一个面前放着一碟花蜜,一个面前则仅有一碗清水。 相对而言,年夕是吃的最丰盛的一个。 阿彩疑惑地看了看年夕面前的菜,问道:“你就只吃这些?能吃得饱吗?” 闻言,年夕大力地点点头,他平时啃馒头喝水都能填饱肚子,如今他点的这些食物已经非常充足。这可是纯粹的肉丝,满满的一大盘,,都不见菜叶的,年夕倍感幸福。 虽说年夕十分容易感到满足,但白玉小妖打量小会儿,建议道:“今天好歹是庆祝你得到全职,再怎么说,一个菜也太少了,总得多点一份菜。” 年夕想了想,乐呵呵地让老板炒了一盘豆芽。 白玉小妖再次看了看桌面,问道:“你不喝汤吗?” 年夕想了想,又乐呵呵地让老板倒了一杯茶。 至此,盛大的庆祝宴就这般欢乐的定下了。 年夕端起茶杯,白玉小妖端起碗,阿彩端着它的蜂蜜碟子,三只妖怪象征意义的碰了碰杯碗碟,作为庆宴的开场。 “年夕,你以后在玉盘跑差事,切忌不可以偷吃食坊的食材,更不可以吃光光,这样影响不好。”阿彩说道。 “年夕,赚钱要有道,不可擅自将购买食材的银子偷偷放进自己口袋,会出大问题。”白玉小妖说道。 年夕听得一脸血,敢不敢对他的信任再多一点点,他有这么令人担心吗。 他虽说穷得叮当响,可他绝不会做出私吞银两的事,他攒钱向来干干净净赚,顶多穷困的时候把购买食材的银子摸一摸。而食坊的食材,本就能够试吃,他每次试吃时吃一点点就成,不会一次全部吃完,他再饿,也懂得分寸。 他不会踏入金子和食物的陷阱。 “放心好了,我会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采买。”年夕仰头将茶水当作酒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从今往后,他是每月有固定工钱的妖怪了。等他月末领到工钱,好好的请白玉小妖和阿彩大吃一顿,给白玉小妖上等的清水,给阿彩顶级的花蜜。 目前,年夕实在不好意思让阿彩破费。 尽管阿彩平时的活儿比年夕多,但是毕竟阿彩个头小,它接不了太大的差事,仅仅是收入比年夕高些,却也不算十分富有。阿彩的食物大多数是自己勤劳采集的花蜜,不需另外买食物,生活费用对此年夕有很多不同。 白玉小妖倒是生活宽裕,可它食物开销更低,年夕时常觉得这块成精了的白玉基本上不需要食物。白玉小妖的爱好莫过于些许清水,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一洗。 当晚,令年夕欣喜不已的是,他吃完两碗米饭之后,老板善良的免费又送给了年夕一碗米饭,年夕高兴坏了。 没多久,阿彩喝饱花蜜,白玉小妖喝足清水,年夕也幸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放下了空碗。太久不曾坐在桌边安心地吃一顿饭,年夕不由心生感慨,他总是在忙于自己的差事,时常与馒头为伍。 这些馒头其中不少是从霄峥的房间里带走的。 也许他领到工钱之后也得仔细算了算,他究竟从霄峥那儿拿走了多少盘馒头。 三只妖怪水足饭饱,坐在小板凳聊天。不知不觉之中夜已深沉,白玉小妖和阿彩回家了,年夕开始考虑自己去该哪儿,他是回家呢,还是去玉盘的新住宅。 思前想后,年夕放弃了这两个选择,他去了妖王殿。莫名的,他突然就想去看看霄峥,哪怕自己新剪的窗花没有了。 年夕轻手轻脚地溜进妖王殿,他发现自己来晚了,霄峥已经睡觉了。他不愿进屋打扰霄峥,偏偏一股烤羊腿的味道飘过鼻尖,香的受不了。 他伸长脖子往屋里看。 以往,霄峥的房间内总会备着一盘馒头和一盘肉。奈何年夕没钱不敢吃肉,所以他总会带走馒头,留下那盘肉。 今天与以前有点不一样,桌上仍放了一盘馒头,不过那盘肉被一个烤羊肉代替了。 烤羊肉热乎着,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 年夕内心十分纠结,他到底要不要进去近距离看一眼那个色香味俱全的烤羊腿。妖王的待遇果然与寻常妖怪大不一样,霄峥都睡觉了,屋里还留有新鲜的烤羊腿,莫非是女妖们担心妖王半夜突然醒来肚子饿,方便霄峥及时品尝美食。 原本年夕以为自己晚饭完全吃饱了,直到他闻到烤肉的香气,他才顿悟他的肚子对烤肉充满了无限期待。 待霄峥睡醒,烤羊腿多半也冷掉了,着实可惜。要不,他先提前为妖王试一试烤肉味道如何。哪怕年夕当前没领到工钱,但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领到工钱。在赊了那么多盘馒头的基础上,是否可以再大胆的赊一个烤羊腿,奖赏自己。 年夕纠结小会儿,终究没能抵制烤肉的吸引,蹑手蹑脚进了屋。 他小心地望了望床的方向,确信霄峥正在睡梦中,呼吸平稳,年夕这才悄悄地行至桌边。迎着皎洁的月光,烤羊肉腾起阵阵热气,伴随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年夕咽了咽口水,他凑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太香了,世间居然存在这么香的食物,简直是在逼使他犯错误。可惜他无法用馒头与霄峥交换烤羊腿,因为那些馒头也是年夕从霄峥这儿拿的。 年夕坐在板凳,顺手将一盘馒头放进了随身小布袋,这是年夕的习惯。烤羊腿要吃,馒头也得带走,有肉吃的时候必须考虑到没有馒头吃的日子。 收起了馒头,年夕激动地抓起烤羊腿,反反复复地闻了再闻。霄峥和换馒头不同,年夕不知道换馒头何时出现,可他很多时间能顺利的找到霄峥。 等他以后有钱了,就能常来霄峥这儿吃肉,他可以把肉夹在馒头里面,吃肉馒头。 这么想着,年夕开心地张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腿。一时间,嘴里全是烤肉的香味,他大力地嚼了嚼,又高兴的咬了一大口。 年夕坐在桌边,吃得正起劲,忽见一道黑影自窗边闪过。年夕心里一慌,糟糕,难道被人发现他半夜在妖王房间里偷吃烤羊腿了吗? 他激动地打算起身,哪知慌忙中没能立刻站起来,他莫名地坐着板凳往后仰,他手里一滑,油滋滋的烤羊腿愣是从手中飞了出去。 年夕落地的同时,瞄到自己撕掉几块肉的烤羊腿竟径直扑向了霄峥的床,年夕来不及阻拦,下意识闭了闭眼。 霄峥的房间内一片宁静,静得听到见年夕的心跳,年夕保持着侧仰的姿势,一手撑地,一手抓住板凳,免得发出声响。他偏着脑袋,惊悚地打量霄峥所在的方向。 他等了又等,床内始终没动静,未曾听到霄峥起床的声音。 好一会儿,年夕悬着的心慢慢放来了。刚才真是太险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年夕直起身,轻轻地放好板凳,随后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霄峥的床边。 眼前的情形难以形容,烤羊腿如今正静躺在霄峥的锦被上,年夕犹豫不决,他是否需要拿走羊腿。 若是不拿,烤羊腿的油绝对会弄脏被子,哪怕现在已经弄脏了。可若是拿下来,年夕担心霄峥突然惊醒,一巴掌将年夕抽飞。 年夕权衡再三,他不能接受一个羊腿伴着霄峥入眠。他屏住呼吸,伸出手抓住烤羊腿。 他抓稳羊腿的刹那,又感窗外一抹黑影闪过。这次年夕没有再迟疑,他立刻冲向窗边,奈何对方速度惊人,眨眼又不见了。 仰望天空的明月,年夕闷闷地咬了一口烤肉。再怎么说,烤羊腿弄伤了锦被,锦被又没弄脏烤羊腿,还能继续吃。 只是,出现了奇怪的身影在妖王的房间外晃悠,年夕再不敢掉以轻心。他与他的烤羊腿一并守在霄峥的床边,他一边啃羊腿,一边等待黑影出现。 倘若那个黑影胆敢进屋袭击霄峥,年夕果然用啃剩下的骨头砸它,看对方还敢不敢大摇大摆来妖王房间惹事。 然而,直至年夕抱着骨头睡着,神秘的影子也不曾进屋,再也没出现。 这会儿年夕总算安分了,霄峥却毫无睡意,年夕冷不丁丢一个羊腿过来,导致他的锦被粘上了油渍,散发出一股烤肉的味道。年夕在房间内左左右右的一番折腾,动静如此大,真当霄峥耳朵背听不见,还专程到他床边瞅两眼。 这么明显的响动他若无法觉察,他早被窥视王位的妖怪杀死了无数次。 霄峥没奈何地睁开眼,他瞄了一眼坐在床边抱着骨头打盹的年夕。这头年兽难得开口吃肉,终于有点像一头正常的年兽了。 只是,啃完羊腿也不忘揣一盘馒头在口袋的习惯是怎么回事。 也许这头年兽依旧乐于吃素。 年夕睡醒时,天色大亮,他打了一个哈欠,发觉床内没人,霄峥不知何时出门了。 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年夕不经意间看见自己怀中的骨头,他猛地一愣,随即浑身冷汗。 不好,他半夜干坏事被霄峥发现了。 连掩饰的机会都没,不能装作坏人把羊腿丢到霄峥被子上,年夕英勇的把骨头抢了回来。 年夕欲哭无泪,为什么真相总是如此残酷。 事已至此,年夕倍感无力回天,他认命地伸了伸懒腰,等待霄峥回来之后召见他。 年夕走出妖王殿,直奔玉盘。 他每天都需要去玉盘转悠,听从玉珠子的安排。何时购买食材,购买多少,这些可是大事,关乎今古镇的游客和妖怪们的正常生活需求,不容耽误。 年夕踏入无错阁时,玉珠子正在拨算盘,她眉头紧锁,似乎心情不好。紧接着,她生气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惊得其它算盘妖僵在原地不敢动。 之后,玉珠子焦虑地踱来踱去:“开什么玩笑,我到玉盘以来,从没出过丝毫差错。平白无辜少了五千两金子,这金子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年夕站在门边,苦恼,听玉珠子的意思估计是玉盘的金子出了问题。玉珠子身为今古镇的金子总管,这位算盘妖的记录向来精准无误,此番数目出了问题,难怪她会发火。 “账目全部从头算一次,金库的数量也重新清点,必须尽快查清楚。”玉珠子气急。 年夕站在门边,迟疑小会儿,问道:“请问,今天买食材吗?” 闻言,玉珠子脸色一沉,她盯着年夕,怨念道:“新来的,别在我眼前晃。今天不买菜,闪一边去。” 年夕嘴角抽搐,生气的女人好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贪图烤羊腿的悲剧…… 第56章 年夕干笑着往后退了小步,惹不起玉珠子,他还躲不起么。天知道,他一点儿也不乐意和生气中的女妖多说话,尤其当金子数量出现问题的时候,更不敢招惹玉珠子分毫。 他仅仅是早些确定采买事宜而已。 既然玉珠子明白说了,今天不需要购买食材,那么年夕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休息小会儿,免得说他当差时间偷懒。 心情轻松的踏出玉盘的大门,年夕十分感慨,全职待遇就是不一样,不一定每天都采买,却可以领足整月的工钱。 目前摆在年夕面前的困扰在于,他该去哪儿散散步。年夕想来想去,最终目的地定在了王蚺的宅院,时不时关心一番伤员王蚺的情况。 小心翼翼的趴在院墙上朝里看,年夕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又认真听了听屋内的动静。 不仅王蚺在家,貌似易定此时也在王蚺的家中。自从易定与王蚺觉醒,灵力恢复之后,年夕就不方便轻易靠近他俩了,年夕走近他们之前,他们能够清楚觉察到年夕的气息。万一那会儿两人想做点亲密事情,被年夕打扰就不好了。 对此年夕表示,去霄峥那里最轻松无压力,每次他到妖王殿,霄峥有事商谈,年夕就蹲在窗户外面等,不愁破坏霄峥与人亲昵。不过,如果当真有人与霄峥亲昵,年夕坚信,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打扰他们。 年夕在院墙上趴了会儿,终于瞅见房间的门打开,易定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他的身侧是王蚺。易定出了门,扭头看了看王蚺,又不自觉地别过视线,掩盖自己的情绪:“我约了玄女见面,有些事要办,一会儿再过来。” 他的话说完前,王蚺已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其实,易定无需向他解释什么,他们现在的关系,易定没必要事事告诉王蚺了。 王蚺的脸色仍然显得有些许苍白,好在有了易定为他咬灵芝,他吃了两支些灵芝,目前的精神还算不错。可惜,伤势没有太大的好转,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调养。 年夕趴地身体,静静地等着。 能够见到易定来王蚺这儿,年夕倍感欣慰。王蚺正值生病期间,王蚺又不爱说话,又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主动喊不认识自己的易定过来陪伴。 易定若能时不时来王蚺屋内转悠会儿,年夕相信王蚺心中将会平稳几分,年夕也不用太担心王蚺独自一人在家万分寂寞了。 待易定走出一段距离,年夕果断从院墙上跳下来。他瞄见王蚺抬头冲他微微笑了笑,瞬间明白对方早就发现他趴在那儿。 “差事的事情怎么样了?”王蚺问道。他暂时不愿回屋,屋里有些闷,于是在庭院的石凳坐下稍作休息。 听王蚺提及差事,年夕抛开玉珠子在发火的种种,满心欢喜地取下自己挂在腰际的腰牌,凑到王蚺跟前:“你看,我有全职了,进出玉盘的通行腰牌。” 王蚺接过来腰牌看了两眼,问道:“是怎样的差事?” 他之前可是在信上写的相当清楚,假如霄峥不给年夕一份好差事,王蚺什么事情都不会与霄峥谈,想必霄峥多半会认真考虑给年夕的差事。当然,哪怕霄峥给了年夕一份好差事,王蚺也未必会给霄峥说多少虚幻之境的情况。 关于自己差事的内容,年夕属于得意不已的部分,他的差事非常适合他。年夕对王蚺说:“我目前在玉盘当差,那儿可好了。有吃有住,每个月月底还能领到工钱。平时的主要任务是采买,为今古镇购买新鲜的食材,为游客的提供食物。玉珠子会给我购买的清单以及银两,我照着买回来就可以了。” 不但如此,还另有奖励措施,年夕对此事在必得。 年夕说的眉开眼笑,王蚺的想法与年夕的想法一致,他静静地听年夕说完,随后应了声:“不错,确实很适合你。” 各个方面而言都是这样,年夕以后的生活就不愁了。 待王蚺伤势痊愈,他也能安心的返回来世,不必牵挂年夕的生活。奈何他不知道自己的伤何时能好转,况且在王蚺回到来世前 他估计还得与霄峥见一面。 霄峥和王蚺讨论的事情,与年夕有关。 以往,蚺将夕封在虚幻之境的深处,是为了保护夕的安全,同时也是为了避免遭到侵蚀的力量使得世间生灵涂炭。可惜事不如意,纵是在虚幻之境里,那些某些可怕的存在依旧无法抹灭。 当初的蚺不会让这些危害肆意妄为,如今的王蚺也不会让这些危害肆意妄为。只是,他担心,封印或许已至极限,关不住小年兽了。 王蚺曾经历了过往的诸多伤痛,特别是重伤之后的多次轮回,王蚺如今不由疑惑,对自己而言,最重要最珍贵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度认为自己成仙的追求理应放在首位。 偏偏命运弄人,他无法摆脱虚幻之境的束缚,他不能成仙。哪怕他与易定合力也破坏不了虚幻之境丝毫,反而导致了惨痛的灾难。 事到如今,王蚺问自己,世间还有多少事和多少人,他值得在意。 王蚺反复权衡,他迟早得领霄峥进入虚幻之境,解开小年兽的封印。年夕的过往早晚会水落石出,与其让霄峥告诉年夕真相,不如自己告诉年夕实情。 总得有一个人说出口。 霄峥身为妖界之王,他可以命令他的属下们不许告诉年夕那些尘封的往事,以免混乱年夕的情绪。霄峥让年夕接触曾经的朋友,看那些往昔的幻景,慢慢引导年夕往前走,耐心的默默等待封印解开的那一刻。 虽说王蚺是蚺妖,可他不会听从霄峥的命令,他跟着玄武,哪怕成不了仙,他能够自行选择是否将真相告之年夕。 “夕,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认识你,或许你不记得了,但你是我的朋友,可惜后来你走了,至今没有回来。”王蚺稍稍顿了顿,看着一脸迷茫的年夕,“其实你并不在这儿。或者说,真实的你,完整的你,并不在这儿,你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存在此刻在另外的地方封印着。” 年夕瞪眼,他一头雾水。他和王蚺是朋友,怎么都没人告诉他。 王蚺抬头望向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回不来,那是因为在很久之前,我把你关在了虚幻之境里。” 年夕彻底晕了。 “虚幻之境的那只小年兽,也许你已经见过它了。它是你的一部分,你一旦进入幻境,它肯定会召唤你。”王蚺静静说道。 在山林的日子里,小年兽是小蚺妖难能可贵的朋友,由于小蚺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会刺伤别人的蓝色光芒,所以大家讨厌他,不愿意靠近他。 而小年兽,即如今的年夕,则乐呵呵地与小蚺妖相处,毫不介意。 那段生活小蚺妖刚到特别开心,自己终于有了能说真心话的朋友,他们坐在一起吃肉包子,勾画着自己美好的将来。 可惜,这样的岁月太过短暂。没多久,小年兽跟随父母离开了山林,他们必须回到万妖城去,到妖王殿见老妖王幽海。 年迈的幽海身旁有一位擅长卜卦的妖怪,它告诉幽海,卦象中,一头小年兽威胁着幽海的生命。小年兽有朝一日,必定登上妖界的顶峰,这样的存在对幽海是极端威胁,必须早日铲除。 那会儿,幽海不仅深信命数,更是沉迷于炼丹,他发疯的想要重拾自己往昔的强大妖力,重拾年轻的肉身与魂魄。 他服用的丹药越多,越是神志不清,几乎整天关在炼丹房,哪儿也不去。 面对幽海的改变,赤韵暗中拍手叫好,她的心态早已扭曲到了恐怖的地步。幽海痴迷炼丹,全身心关心自己的命数,再无心思搭理赤韵。 解开了幽海的束缚,赤韵终于可以为所欲为。在幽海闭门不出的日子里,赤韵将那些浅绿色的丝裙死得粉碎,她砸了凝碧的铜镜,捏断凝碧的首饰,随后一把火点燃凝碧曾经居住过的寝殿,将一切化为乌有。 她嫁祸给九洛,擒获九洛严加拷问,她将所有的罪责全数推到九洛身上,她将自己所有的痛苦施加在九洛的身上。她再也无需按照幽海的命令,她再也不用放走九洛,她可以随心所欲,明目张胆地折磨九洛,发泄自己对凝碧的不满,甚至于对幽海的不满。 赤韵将九洛打得要死不活,然后找个隐蔽的囚牢藏起来。她告诉幽海,她已按照幽海的吩咐,对九洛小惩大戒,放九洛走了。 幽海明白很多事,但他的心不在这些事,也懒得再询问赤韵一字半句。 赤韵深深讨厌这只狐妖,讨厌对方有一张精美的容颜。她痛恨九洛不服输,死也不肯低头,不管怎样的煎熬,赤韵都无法听到九洛的求饶。 渐渐地,赤韵腻味了这般单调乏味的生活,她将自己的肆意妄为扩大到万妖城,直至蔓延整个妖界。她想尽一切办法闹得妖界不得安宁,让妖界人人自危。 如此混乱动荡的环境,蚺无数次外出,期待打听到夕的消息,可惜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妖界混乱到令他无从下手。与此同时,蚺察觉到易定的担忧,每次蚺悄悄出门,易定总会露出深深的不安。 苦恼了一阵子,蚺做出了退步,与易定一道修行。当易定的力量爆发之际,他与易定重新踏上了寻找夕的道路。 那个时候的妖界,幽海未能逃出自己的命数,早已去世,只留下了一个仅有残垣断壁的万妖城,遍地废墟的妖界。万妖城的尸兵毫无意识,仍在重复着镇守万妖城的命令,而妖王殿直冲云霄,环绕荆棘和毒气,不容靠近。 易定和蚺进入万妖城,在某个年夜。 那天,万妖城莫名的平静了,天空静静地飘着雪花,尸兵停止了杀戮,大妖怪们也收起气息各自疗伤,等待下一次争夺。 没有痛苦的呐喊,万妖城静得分外不真切,蚺站在万妖城内,倍感不可思议。易定则紧紧跟随蚺的身边,不时欣喜的仰望飘落的雪花。 白雪掩盖了血迹尸骨,小妖怪们从断壁下探出头,家家户户出现了大红的窗花,让饱受战乱的万妖城平添了一丝年味。 期间,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些年兽的幻影,哪怕他们被害已久,却仍然守着这一方世界,还给妖界一个宁静祥和的年夜。无法触碰的妖王殿从半空徐徐降下,深不见底的沟堑全数填满,通往妖王殿的大门随之打开。 年轻的蚺站在原地,惊愕地盯着面前的一抹身影。他认得对方,那是他失散已久的朋友,小年兽,夕。 然而蚺不懂,为什么他长大了,夕依然保持着年幼时的模样。莫不是在年兽一族惨遭灭族之时,小年兽同样遭遇了不幸,小年兽死了,就再也不会长大了。 小年兽如同残留的魂魄般,身体的四周泛着浅浅的金光。 想到小年兽不在人世的可能,蚺的心情骤然变得格外复杂。 蚺尚未张口,忽见小年兽冲他笑了笑,唤道:“蚺,我们又见面了。” 闻言,蚺颤抖着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小年兽忽然转过身往前跑去,蚺迟疑半瞬,立刻跟上前。他跟着小年兽一路进入妖王殿,打开机关,来到一条秘密的地道。 他点亮妖火一直往前走,当小年兽的身影穿门而过时,蚺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门散发着浓烈的黑气。蚺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想寻求易定的协助,驱散如此沉重的邪气,可他扭头一看,身边哪有易定。 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地道,只有蚺一个人,他的前方是一扇黑气弥漫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自豪,原来我有好多小伙伴o(∩_∩)o 第57章 蚺面对门后未知的一切稍稍犹豫小会儿,之后,他稳了稳情绪,果断伸手用力推了推黑气弥漫的门。无论如何,既然小年兽领着他来这儿,蚺不可以胆小退缩,万一错过了解决小年兽的机会,他会后悔万分。 他的手刚靠近石门,黑气立即顺着指尖缠绕上他的手腕,黑气咬得蚺的手相当难受,令他频频皱眉。他忍住疼痛,又一次大力地推了推石门。 一次,两次……无数次,石门始终纹丝不动,蚺不由担心,仅凭他一人之力或许无法打开石门。 随着尝试次数的增加,蚺愈发着急,小年兽不会平白无故的带着他来到这里。他越来越相信,小年兽多半在门后,或许出了某些状况,导致小年兽自己出不来了,所以才寻求帮助。 从小蚺妖到大蚺妖,蚺已经让小年兽等了这久,这次不管怎样必须救小年兽出来,小年兽困在里面的时间越长,情况没准也会越糟糕。 蚺放弃了推门的方式,他咬紧牙关,整个人猛地撞上石门,企图撞开门。偏偏蚺的办法不管用,石门仿佛千万斤重,蚺这种程度的撞击根本奈何不了它。 盯着石门犯愁,蚺心想,倘若此时有易定在他旁边就好了,易定的力量加上蚺的力量说不定有撞开门的可能,至少比蚺独自一个人的力量大。他正在犹豫是否外出寻找易定,忽然惊觉黑暗的地道之中扬起了一阵阴风。 莫名的危机扑面而来,蚺下意识往后退了小步,可惜,他的身后是石门,根本没有了退路。 地道的一端,黑暗里隐藏的某些未知生灵正在朝着蚺聚集而来,伴随着浅浅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即将发生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他身上的冰蓝色长袍无声的泛着耀眼的光芒,好像在警告马上达到的生灵不许上前。 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蚺提高警惕,握紧拳头,随时随地准备发动攻击,丝毫不敢大意。 妖王殿的地底,一切的凶险都有可能存在。 笑声逼至跟前的刹那,蚺忽然被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击中,一下子撞在石门,他的后背顿时传来阵阵剧痛。他没料到,对手出手的速度如此之快,力量如此之大,蚺更没料到,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动作,就已被重伤。 冰蓝色的光芒悉数环绕住蚺的伤口,为他迅速疗伤。尽管有冰蓝色光芒的辅助,蚺依旧倍感难受。他不明白,他听到的笑声不应该具体这般可怕的破坏力,这道沉稳的力量,它的主人不会笑得如此诡异。 蚺正欲朝一侧躲避,冷不丁,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准备无误地掐住了蚺的脖子。蚺骤然呼吸困难,他耳边是骨头不堪重负的声响,他的脖子几乎要被对方拧断了。 他费劲地伸出手,企图掰开对方的手指,偏偏他根本办不到。而且他的力量好像被吸走了一般,源源不断的流失,蚺开始加速虚弱,他确信这种感觉糟糕至极。 原本,蚺以为自己的修行已能应付妖界的种种,谁知道自己竟是井底之蛙,他根本没能考虑到自己与对手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力量悬殊。 冰蓝色的光芒又冷又毒,它为蚺疗伤的同时,也在不停地腐蚀掐住蚺脖子的那只手,逼迫对方松手,奈何效果极微。蚺的后背紧紧地抵在石门,被黑气刺得相当不舒服,他努力地挣扎着,微微张了张嘴,完全发不出声音。 蚺咬紧牙关,拼命地聚集自己的全部力量,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死在这种地方。他没找到小年兽,没修炼成仙,也还没有沉溺在易定的呵护之中。 然而,就算他不幸将死在这儿,他必须看清楚,杀死自己的人是谁。 霎那间,明亮的妖光在黑漆漆的废弃地道中爆发了。 展现在蚺跟前的是令他难以置信的场景。他居然见到了幽海,不是年迈的幽海,而是青年的幽海。 幽海身穿金色的铠甲,他的身影有些模糊,眼神略显黯淡,看起来颇似以妖力维持的幻影。他的铠甲上飘着一抹浅浅的黑影,黑影在发出瘆人的笑声,并非幽海的声音。可即使如此,幽海的力量仍旧强大到可怕,他一手紧紧的掐住蚺的脖子,让蚺无力挣脱。 蚺不知道这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很久以前,这位老妖王已然去世,这才导致之后的妖界混战,期间反反复复换了不少妖王,可他们坐不稳妖王的宝座,转眼被其它的妖怪夺位杀掉。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时至今日,早就死去的幽海,为何能够仍在妖王殿之中支配着自己的幻影,仅仅是单纯的离世后的幻影不应具备这般恐怖的妖力。 蚺心里一沉,不好,兴许幽海没有死。 限于目前的险峻情形,蚺没有时间逐一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甘心,自己竟要死在幽海的手中,他怎么可以死在这样的混蛋手中。 蚺愤怒地长大嘴,露出自己的毒牙,他的身体眨眼改变了形态,由人形化为一条大蚺。他拼尽全力在地道内挣扎,不顾一切的反抗,他的尾巴击碎了石壁,石块纷纷往下落。 可是无论蚺如何弹动,幽海始终死死的抓稳光滑的蚺皮,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大可掐到蚺咽气的架势。 蚺又急又恼,却又无计可施。 苦恼之际,蚺听得地道中传来一句冷冷的话语:“低头。” 蚺闻言,下意识埋下自己的脑袋,顺势缩小了些许身体。紧接着,黑暗里一道亮光跳闪,幽海的幻影一下子被削掉了脑袋。脑袋和身体断开了,斜斜的滚到地面,他的身体失控般的抽搐了几下,散作了一团黑气。 那些黑气飞速的往前移,全部附着在石门表面,与另外的黑气融合在一起。 蚺不再迟疑,转身远离那扇满是黑气的门。与此同时,他顺势偏过头一看,地道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青年,蚺记得自己貌似曾经见过这个人,当初他与易定在一间小屋避雨,见到了易定没来得及询问对方名字的霄峥。 霄峥并未多停留的打算,他看了看蚺,静静说道:“年夜时,妖王殿虽会降至地面,但老妖王的幻影到处都是,这儿的珠宝不是人人都有命拿走。” 闻言,蚺不由皱皱眉,对方居然将他看作是来妖王殿顺手牵羊的小贼,未免太看不起蚺了。蚺别过视线:“我对珠宝没兴趣,我来找人。” “那扇门彻底封死了,进不去。” 话语仍在耳畔,霄峥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地道之中。 蚺回头望了一眼石门,明白自己继续留在这儿不是办法。听对方的意思,估计也尝试过开门,不过失败了。蚺确信,对方的妖力在他之上,这个人开不了这扇门,蚺多半更无望打开。况且,倘若真若这个人所说,妖王殿遍布老妖王的幻影,他早些出去比较妥当。 他知道,小年兽在这扇门的后面,在等他。可惜他修行不足,他的力量无法打开困住小年兽的囚牢。 蚺环顾四周,在附近的墙面刻下符号,他计划立刻出去找易定,和易定一起来试一试。可惜,蚺的打算落空了,当他走出地道之后,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王蚺在回顾过往,年夕坐在石凳,聚精会神地听着王蚺说那些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反复想了想,觉得王蚺没必要说谎骗他,可他记忆中的生活并非在万妖城,年夕犹豫着说道:“我小时候一直跟着山神,住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不在万妖城,也不在妖王殿。 虽说年夕上次意外见到万妖城的幻景,恍惚中看见小年兽被黑气拖进了一扇门。可是年夕不知道,那个小年兽当真是自己吗?年夕明明记得自己的童年在穷乡僻壤中度过。 “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得知。”王蚺顿了顿,“当初虚霍救你走,仅仅只带走了一部分。” 闻言,年夕瞪大眼,险些咬到舌头:“什……么……” 救人好歹救到底,要带他走,敢不敢把他整个全部带走。带一半,留一半,好诡异。 “虚霍带你离开时,被幽海发现了。两人争执不下,最终,一人只抢到了一部分。”王蚺说着叹了一口气。 年夕听得一头黑线,莫名的觉得自己身体好痛。他慌忙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身体确确实实是完整的,结结实实的,没有少胳膊没有少腿,庆幸的是他的脑袋也完整着。 所以,王蚺确定,当初被抢成两半截的真的是年夕么? 面对年夕提出的疑惑,王蚺表示非常肯定。 那会儿,虚霍带走了年夕的肉身,一半魂魄以及小部分妖力,而年夕的另一半魂魄与大部分力量则无奈的留在了幽海的手中。 对此,年夕思来想去,小部分妖力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他如果能够把自己失去的大部分力量寻回,他将随之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妖力刚刚的大妖怪。 这无疑是年夕梦寐以求的形态,大妖怪才能常伴霄峥左右无压力。 年夕在琢磨自己损失的妖力,王蚺考虑的难事则和年夕不一样。 他之所以担心年夕,是因为他最终进入了地底的那个被封的房间。 那是在蚺身为虚幻之境的守护者,他的守护意识觉醒之后,他发现,虚幻之境的存在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虚幻之境不但能够形成无穷无尽的幻境,也能够到达天南海北任何地方,这是虚幻之境的秘密。 从外进不了石室,但蚺可以从里面进去。 蚺不愁打不开石门,也不愁外界有幽海的幻影时刻守护,他仅需进入虚幻之境,就可寻找到一条到达石室内部的路。 当他走进满是腐肉的石室,蚺才明白当初小年兽带着他去的地方是幽海的炼丹房。曾经里面关押有数不尽的妖怪,幽海用他们的血肉为自己炼丹。炼丹房中遍地骸骨,惨不忍睹。 蚺每次回忆那些画面,就倍感不舒服。杀戮,嗜血,残忍,盲目,沉沦,这一切在幽海的身上表现的是如此的明显,其中最令蚺深感痛心的是,幽海残酷的利用了小年兽的魂魄妖力。 幽海服用了大量自己炼制的丹药,之后他将小年兽的妖力融入自己的妖力,将小年兽的魂魄融入他的魂魄,把对方作为自己重获新生之前的食物。 他并未死去,他只是在静静等待,把自己封在一个外人进不来的地方耐心等待。当他的丹药效力显现,他就吞噬掉小年兽作为最后一步。 小年兽是特别的,他在年兽一族中力量登峰造极。年兽们守护着年夜,一年又一年,连成一串即为岁月,除旧迎新迈向全新的开始。这是幽海所渴求的全新的生命。 幽海觉醒之际,就是小年兽魂魄与妖力消散之时。 蚺带走小年兽的同时,也随之带走了幽海,他与易定想了许多办法,可惜始终不能在不伤及小年兽的情况下,将沉睡的小年兽与沉睡幽海的魂魄脱离。 眼看着幽海苏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易定清楚发现蚺每时每刻都心事重重,于是他悄悄的去找了霄峥,这位妖界的新王。 霄峥来到蚺的面前,他对蚺说,希望蚺把小年兽和幽海交给他,这件事由他来处理。 可蚺不信任霄峥,他不知道,霄峥会不会为了彻底除掉幽海,将小年兽一同杀死。他也不知道,霄峥会不会取代幽海,夺走小年兽的魂魄和妖力。 无计可施的蚺再度利用了虚幻之境,他将小年兽与幽海封在一块冰蓝色的巨石之中,巨石则藏在幻境的深处。 然而,这一切没能阻止幽海的醒来。幽海醒了,令蚺分外焦虑,可醒来的幽海并未吞噬小年兽,令蚺十分疑惑,直至他发觉小年兽的伤痕。 霄峥切断了小年兽的魂魄和妖力。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我被扯成两截了T^T 第58章 小年兽借由虚幻之境离开石室,最初知情的只有蚺和易定,蚺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哪怕他需要帮助。后来小年兽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幽海的苏醒可能越来越大,担忧蚺的易定才把事情告诉了霄峥。 所以,当蚺看见小年兽魂魄上的伤痕时,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手起刀落斩断这一切的人仅有霄峥。 霄峥做这个决定相当的干脆利落,对蚺而言,无疑是快刀斩乱麻。 目前的情况对小年兽来说,好坏参半。显而易见的好处在于,幽海与小年兽的牵连严重受损,蚺一时半会不用担心小年兽被幽海吞掉,可随之而来的坏处是,夕此后若要恢复完整,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蚺明白,也不怨易定泄露消息,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虽说他同样知晓类似的办法,但是他下不了手,时间耗久了,没准等来的是幽海抹灭了小年兽的命运。 某种意义上,蚺很欣慰霄峥的当机立断。 静静地听着王蚺说这些陌生的往事,年夕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霄峥斩断了小年兽的魂魄和妖力,换来了小年兽不被幽海立即吞掉的机会,然而如此一来,年夕自己岂不是也或多或少失去了重拾自己的妖力的可能。 年夕替自己的妖力可惜。 原本年夕上一刻还在盘算着,等他得到自己遗失的力量,他将成为异常威武的大妖怪,别提有多威风。奈何现实残酷,依照当前的形势看来,他与他的梦想稍微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距离。 一想到自己仍有一半留在别的地方,年夕不禁想起了那个黑乎乎的虚幻之境,那儿太黑了。 那时年夕与小石头被邪灵丢入虚幻之境,企图让虚幻之境吞噬他们,哪知易定及时清醒,为他们成功解围。年夕曾在虚幻之境内见到了小年兽,小年兽处于沉睡状态尚未醒来,但小年兽的意识在向年夕传递一个声音,好冷。 年夕见识过王蚺的光芒,那种冰蓝色的光既寒冷又充满了剧毒,小年兽封在其中肯定非常不舒服。此外,小年兽若有似无的好冷声音响起的同时,年夕在巨石中瞄到了别的存在。 他贴近巨石刹那,一抹影子撞击巨石,撞倒年夕跟前,大声叫嚷着让年夕放他出来。年夕当时不知情况,如今不由怀疑,这抹影子是不是幽海。 年夕不怎么了解小年兽,也不太清楚幽海,更对虚幻之境半懂不懂。他有很多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其中之一是自己的童年时光。 他疑惑地挠挠头:“你说虚霍当初带走了我,可是,我不认识虚霍。我一直跟着山神……” 他的话没有说完,王蚺已经淡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小时候跟随山神身边。” 年夕犹豫小会儿,略感纠结:“山神他是虚霍吗?” “你认为呢?”王蚺没奈何地耸耸肩,难道年夕从未询问过对方的名字。 王蚺把问题抛给年夕,年夕沉默了片刻,他觉得,既然虚霍足以直面幽海,与之交手,且带走了一半小年兽,不说强大至极,但绝对也是厉害的角色。 为什么虚霍却深藏不露,始终未曾传授年夕神秘莫测的法术。年夕的记忆中,他和山神总是一直在到处寻找食物和水,生活就是如此简单。 更坑兽的是,直至年夕远离山神身边,前往万妖城,山神都只交给了年夕一个遇事呼救的馊主意。如此一想,年夕不由沮丧不已,莫非山神见年夕没有奇筋异骨,不愿意教年夕本事。 此时不在年夕身边的山神若是得知年夕的想法,肯定会马上表示自己委屈。年夕的魂魄均不完整,怎会适合修行,年夕每天关心填饱肚子这件事就足够了。 退一万步说,顾及年夕的安全,防止外界的妖怪打探到年夕的行踪,山神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连鬼影都不愿出现的偏僻地方。 山神陪同年夕在穷乡僻壤过苦日子,有意见的理应先是山神自己,然后才轮到年夕抱怨。 平稳的守护年夕长大之后,山神开始琢磨之后的路,年夕该去哪儿,是不是得住在这种地方一辈子,直到新任妖王霄峥的出现,山神的思考才得出了结论。 山神知道,年夕跟随霄峥身边没有危险,所以年夕对山神说他想去万妖城时,山神没有反对。 不过,山神承认自己有一点点私心,年夕踏入山林,山神也可以立刻从这个饿肚子的荒郊撤离,他有种终于能够好好吃一顿的复杂心情。 这一刻的年夕不会意识到山神的苦心,他只是默默的叹息自己错过了学习法术的绝佳机会。 年夕偏过头看着王蚺,显得有点迟疑:“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事?” 这么多年了,始终没人对他提起。 闻言,王蚺坦言道:“由我亲口告诉你,总比让霄峥那家伙抢先说,令我心里舒坦些。我属于来世,伤好之后必定得返回来世,那里才是我的家。回家之前,我应当会带着霄峥去一趟虚幻之境,解开小年兽的封印,毕竟封印已经撑不住多少时日了。” 年夕偏了偏脑袋,等着王蚺继续往下说。 “霄峥认为,你和幽海封在虚幻之境不是解决这件事的办法,这种方式困了一时,但困不了一辈子。”王蚺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霄峥找到蚺,与蚺沟通过几次讨论小年兽的解决办法,可惜结果都不理想。劝服不了蚺,霄峥于是冒险走了一步棋,让我和易定到达前世,待到我觉醒之时,再与我商量解开封印的事宜。应该说,霄峥他运气不错,我或许会接受他的建议。” 年夕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蚺不答应解开封印呢?” 听到这话,王蚺没奈何的笑了笑:“生活在此刻的蚺,他绝对不同意解开封印。他不曾见过来世的种种,他会担心,一旦放你出来,情况将会脱离控制。” 加之如今的蚺对虚幻之境存有诸多的不满情绪,认为幻境导致自己不能成仙,恨不得摆脱虚幻之境的牵连。虚幻之境觉察蚺的情绪,势必产生抵制。 但王蚺不同,他的心情已然平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明白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到时候,由他拦着蚺,拦着往昔的自己,霄峥负责带着小年兽离开虚幻之境。 来世与前世的差异在于,王蚺清楚前世的自己曾经考虑过什么,而蚺只能猜测以后的自己可能在想什么。 不过,王蚺愿意解开小年兽和幽海,不是因为他相信霄峥,而是王蚺觉得,放出小年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世间需要年夜,需要年兽,需要一个辞旧迎新的团圆日子。 王蚺由衷希望,来世的年夕可以更加的强壮,更加有力的守护世间的安宁,让合家欢乐的时间里充满幸福的笑声。 王蚺忽然告诉了年夕一大堆事,年夕听得晕晕乎乎。为了自己和妖界的安全,年夕保证他不会把小年兽与幽海身处于虚幻之境的真相说出去。 小年兽的魂魄和妖力依附着幽海,幽海不但没死,且目前在虚幻之境内,知情的人屈指可数。仅有曾经的蚺,如今的王蚺,当初那个记得蚺深爱蚺的易定,霄峥以及年夕自己。 年夕忽感自己不经意间好像得知了惊天动地的机密。听说了九洛的身世,年夕无比惊讶。听说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年夕确信自己犹如妖界的终极秘密所在。 年夕努力地想了又想,问了一件在乎的事:“对了,赤韵后来怎么样了?” 赤韵死了吗? 对此,王蚺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受伤逃走了。当时大妖怪们正忙于争夺王位,没心思搭理赤韵的死活,当他们回过神来,赤韵早已不知所踪。” 赤韵的逃脱使得王蚺倍感气愤,他特别想狠狠地揍一顿自以为是的幽海,妖界的灾难因幽海而起。但王蚺更想狠狠的揍一顿诱使幽海在歪斜的道路越走越远的赤韵。 要不是她,幽海怎会让妖王殿耸入云霄,四周全是断壁荆棘,不需别人靠近分毫。要不是她,幽海怎会在万妖城布置数不清的尸兵守城。要不是她,幽海怎会沉迷炼丹,使得生灵涂炭。要不是她,幽海怎会下令剿杀妖界异类。 有朝一日,王蚺定会找到赤韵,让这个万恶的女妖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年夕想的越多越迷茫,许多事情年夕接受不良。王蚺明明告诉他的全是和他相关的过往,偏偏年夕有一种这不是他的兽生的感觉,莫名不认得自己了。 不过,王蚺说他们是朋友,年夕觉得挺开心。尽管他没有小年兽的记忆,但年夕相信小年兽肯定记得蚺这位朋友。 年夕握拳,既然他与王蚺从小关系就这么好,那么他相当乐意为修复王蚺易定的关系而努力,易定怎能不认识王蚺。王蚺当初为了解决小年兽想尽办法,礼尚往来,年夕也会竭力使王蚺易定和好如初,恩爱有加。 增加好感度,从彼此多相处开始,年夕决定邀约王蚺易定划龙舟,抢粽子。同做一件开心的事,没准能瞬间爆发出感情的火花。 “明天有端午庆宴,我们一起去玩吧。”年夕话音刚落,后知后觉的发觉王蚺受伤未愈,身体虚弱中。 他即刻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王蚺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去了,安心在宅院里静养。闻言,王蚺笑了笑,说道:“我没参加过今古镇的庆宴,外出看看热闹貌似也不错。” 得到王蚺答应出门的肯定答复,年夕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接下来,年夕只需邀约易定即可。 “不过,”王蚺停了停,笑道,“你明天不用采买食物吗?” 年夕瞪眼,要不是王蚺提醒,他差点忘记这事。玉珠子正在发火中,敢情他明早还得到玉珠子眼前晃悠,再被玉珠子凶几句。 看在月底有工钱领的份上,他忍。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我要抢粽子,抢好多好多的肉粽子o(∩_∩)o 霄峥:一等奖的奖励内容我才不会说 第59章 年夕与王蚺闲聊了小会儿,均是些零零散散的琐事,直至易定回来,他们的闲谈才暂时告一段落。 易定与玄女谈事结束立刻返回今古镇,他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很多粽子以及雄黄酒。虽说这些食物是端午节必不可少的存在,可是,年夕苦恼,易定当真打算再给王蚺喝一次雄黄酒么。 信不信王蚺变回了原形咬死他。 年夕认为,不排除有一种可能,易定觉醒后,或许不记得了上一次王蚺喝过雄黄酒之后经历的种种情况,这才又愣头愣脑的带回雄黄酒。 对此年夕倍感自己的责任重大,让这么一头呆头乌龟在今古镇做一些正确的事,与王蚺感情加深,实属不易。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目前王蚺和易定之间相处的气氛还不错。 年夕不打算继续打扰王蚺与易定在一起的时间,他邀约易定第二天参加端午节的庆宴,然后拎着易定送给他的一大串粽子兴高采烈的走出了宅院。 当天夜里,年夕选择了回玉盘休息。宜院之中,有玉珠子为年夕安排的新住宅,年夕有些犯愁,他当时只顾着乐呵,并没有仔细听玉珠子介绍他的房间是哪一间,万一进错房间,岂不是超级尴尬。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年夕欣喜地发现,每间房间门口都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刻有居住妖怪的名字。 其中有些房间是一只妖怪,有些是两只妖怪。 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年夕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玉珠子为他安排的是单妖间。 年夕的左邻右舍此刻都还没有睡觉,一边是负责布料采买的猫妖两姐妹,一边是负责木料采买的熊妖。年夕低头看了看出门前易定送给他的粽子,打算去和自己的新邻居们打打招呼。 谁知道情况和年夕想象的不一样,大家都在忙。 年夕敲了敲猫妖姐妹的房门,惊觉姐妹俩正在绣红色小肚兜,绣妖怪图。据说来世的游客们喜欢这类刺绣品,夜间使用富有情趣。 这一刻,她们的纤纤玉指飞针走线,对剥粽子提不起兴趣。她们微笑着谢绝了年夕的好意。 年夕转身到熊妖房间,意外发觉熊妖的喜好比猫妖姐妹俩奇怪多了。熊妖正在用剩余的木料做金棺,所谓金棺并不是金子打造的棺材,它们仅是表面涂了金漆,每一个差不多巴掌大。 熊妖告诉年夕,金棺卖的不错,蕴含升官发财的意思。 年夕傻眼,熊妖看起来是货真价实的熊背熊腰,动作却出人意料的灵活,做小金棺相当熟练,令年夕佩服不已。 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兴许年夕也该磨练一项手艺。 熊妖忙着做小金棺,所以也谢绝了年夕的好意。 端午节的庆宴期间有不少游客出没,正是出售特色产品的好时机,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对于每年必定出现的粽子,它们对这类食物,没有年夕这么强烈的热情。 年夕的粽子没能送出去,倒也不沮丧,干脆拎回屋自己吃。他哼着小调,剥开粽子,大大的咬了一口,开心地嚼啊嚼。 他一边吃粽子,一边考虑,端午节的庆宴结束之际,他可以得到好多好多的大肉粽。 激动的夜晚注定是一个失眠夜,年夕在床内翻来覆去,翻滚了一夜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年夕猛地一下子坐起来,他快速换好衣服,洗了一把脸,奔向了无错阁。 意料之中,玉珠子此时已在无错阁内,应该说玉珠子就没有踏出无错阁半步。她连续拨了整夜的算盘,这会儿仍在艰苦奋斗,势必找出问题所在,查明失踪金子的下落。 年夕权衡再三,并未直接走进无错阁,他趴在大门,探出脑袋望向玉珠子,喊道:“请问,今天买食材吗?” 他的声音惊动了忙碌一夜的妖怪们,大家纷纷偏过头望着年夕,玉珠子也闻声抬眼望向门边。 年夕僵着脖子趴着门,保持着只露出脑袋的状态。他见玉珠子迟迟不说话,反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年夕顿时情况不太妙,他果断需要给自己找退路。 于是,年夕抢先说了一句:“如果今天不买食材的话,我就闪一边去了,不打扰你们记账。” 无错阁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玉珠子稍稍点了点头,示意年夕可以离开了,年夕立即自动自觉的闪妖。 欢天喜地地跑出玉盘,年夕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大清早起床,四周空气清醒,年夕心情舒畅,这种时候最合适加强锻炼,强身健体。来一段小跑至王蚺家刚刚好,叫王蚺和易定前往端午节的庆宴。 年夕有信心参加庆宴全部的活动,他会竭尽全力获得粽子,他渴望得第一名。这样的话,霄峥就可以见到年夕的实力。 活动了一番筋骨,年夕直奔王蚺的宅院。 第一缕晨曦刚刚穿透云层照向大地,王蚺窝在床内尚未起身,他仍在睡梦中。昨晚年夕离开之后,他与易定在院子里吃粽子,易定一个人喝雄黄酒觉得不尽兴,非得邀请王蚺一起喝酒。 王蚺深有感慨,易定在某方面的记性相当不好,不知道易定是忘记了王蚺是蚺族这件事,还是忘记了他喝了雄黄酒容易露出原形。 易定多劝几次劝得王蚺心里不爽,王蚺决定给易定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他陪易定喝酒喝到半夜,顷刻间变回了原形。 一条大蚺猛然立在自己跟前,易定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喝的头重脚轻,笑呵呵地盯着面前的这条大蚺。他看着小会儿,冷不丁身体前倾,轻轻的吻了吻大蚺。 他的举动引得王蚺动作一滞。 王蚺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雄黄酒喝多了,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他不满意的晃晃脑袋,这只乌龟的烂脾气,不教训不行。这么想着,王蚺突然一尾巴将易定甩向半空。 被王蚺丢远的易定,醉意正浓,迷糊之中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他欢乐的在半空扑腾了两下,紧接着脸色大变。 易定恐高。 他身体一僵,紧接着开始往下落,易定手忙脚乱的在半空乱动,就差没呼救了。见状,王蚺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欺负一只醉乌龟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算了,他不给易定计较。 王蚺伸长自己的尾巴,缠住下降过程中的易定,把对方拉回了身边。易定平稳着陆,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抱紧身边的大蚺亲昵蹭了蹭。王蚺心情复杂地看了易定一眼,随后别过视线,他今天累了,懒得再丢易定出去。 喝多了雄黄酒,王蚺一时半会无法恢复人形,索性保持原状躺在草地里。 王蚺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房间的床上,他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身上盖着一床锦被。 易定在王蚺的身边,他坐在床沿打盹,手里握着一支大灵芝,似乎计划王蚺醒了为王蚺咬灵芝。 王蚺默默地看了眼灵芝,又看了看易定,心情不禁一沉。假如易定不再记得他,不再爱着他,那么最好也不再靠近他,让王蚺一个人慢慢的适应孤独,来世才能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可惜,这喜欢王蚺无法对易定说,王蚺合上了双眼。 年夕的敲门声叫醒了王蚺和易定,易定从梦中醒来,他晕晕乎乎的打了一个哈欠,下意识的给王蚺咬灵芝。 直到王蚺叫易定去开门时,易定仍晕乎着。于是,年夕见到了半睡半醒的易定,易定嘴里衔着碎灵芝,目光呆滞的望着年夕。 年夕一头黑线。 待王蚺吃了灵芝,易定洗了一把脸,这才清醒了丁点,他转身去牵马准备出门。 年夕表示自己不需要坐骑,他跑起来可比马快多了,他每年都会练习奔跑与躲避,上演被世人的爆竹惊吓得满地乱窜的一幕,他的躲避技能和跑步技能不容置疑。 期间,年夕若发现人们遗落的忘记点燃的爆竹,年夕会偷偷地捡起来揣在怀中,待回来慢慢玩。 年夕谢绝坐骑,易定也不勉强,但王蚺说他不需要轿子,他想骑马,这令易定有些担心。 当然,机智的年夕立刻给了易定一个好主意,王蚺不妨与易定同乘一匹马,王蚺安全,易定也放心。 对此马有话要说,年夕出的馊主意导致它的负重有增加了,不幸福。 端午节庆宴的举办地点位于隐河河畔,河边有不少五颜六色的龙舟,其中十支队伍为固定队,它们将争夺当天固定队的名次。 除此以外的队伍全是临时队,在场的妖怪们和游客们可随意报名,任意搭配,抽签数字对应龙舟的数字。临时队不需要与固定队比赛速度,只需划到终点即有奖励领取。比赛期间不允许偷偷作弊,哪队速度越快,哪队的奖励高。 用王蚺的话来形容,固定队显示了肌肉与实力,临时队则增加了现场的热闹气氛。 王蚺相信,年夕执意划龙舟,多半冲着名次而来。年夕紧盯着奖励台上的大粽子一直看,无疑在告诉王蚺,年夕的真实想法。 为了表达对年夕的全力支持,王蚺与易定均答应了加入临时队。每支临时队由十个人或妖组成,妖界的赛龙舟和人界的略有不同,它们不全用划的。 妖界有妖界的特色,能下水的妖怪均可下水,船内的妖怪划船,水里的妖怪推着龙舟前行。 年夕抽取的临时队数字是十八,队员包括王蚺和易定,小蚂蚱和小蜻蜓,小笋子和小豆苗,以及三位游客,老爷爷老奶奶带着一个小孙子。 值得高兴的是,他们之中有一位擅长水性,能够下水推龙舟。不值得高兴的是,这位神界灵龟的速度……慢……慢……慢……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我其实要求不高,划到终点就有奖励了orz 第60章 作为一头不畏惧艰难困苦的年兽,年夕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胜利的希望。世间每时每刻都有奇迹在发生,说不准年夕就是其中的一个幸运兽。 他的目标是赢得临时队的终极胜利,然后,接过霄峥亲手交给年夕的一串大肉粽。 年夕要为了大肉粽而不懈努力,他才不会向困难低头。 整顿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年夕开始考虑如何获得赛龙舟的胜利,第一步是精神上不能先认输,第二步就是实力上也必须跟上,配合的队友是成功的保证,大家配合才有划向终点的可能。 见到年夕如此的兴致高昂,王蚺也不好打击年夕的积极性。他看了看他们的十八号龙舟的队友们,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划桨得胳膊有力,可小蚂蚱只有一对有力的大腿,小蜻蜓有透亮的翅膀,却依旧细胳膊细腿。至于笋子妖,也就一个实心的嫩笋子,在水面毫无优势,而豆苗,估计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它不被风吹到河里就成。 难得是游客支援是祖孙三人组,小孙子调皮,喜欢到处跑,一会儿不要蹦进隐河就谢天谢地了。他的爷爷奶奶要专心的照顾小孙子,恐怕也没空为比赛出力,况且他们也出不了多少力。 大家基本上都是重在参与,乐呵乐呵而已,只有年夕熊熊燃烧着斗魂。 身为年夕的小伙伴,王蚺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下水。他是一条蚺,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一条大蟒蛇。他具备蚺族的传统特色,光溜溜,冷冰冰,会游泳,别看他体积大,但是在水中却也十分灵活。 目前不太理想的是他的身体健康状态不怎么好,没有多少力气划水,万一游着游着没气了,岂不是相当尴尬。他可不打算成为第一条被淹死的蚺,或者成为一条溺水的蚺,不管怎样都没有面子。 尤其在妖界的龙舟赛,周围全是妖怪,他或多或少要维护自己的颜面,以及蚺妖一族的颜面。 王蚺正在犯愁自己是否下水,意外的见到易定开心的脱掉外袍和鞋子,在河边做伸展运动。年夕水性一般般,没有下水的想法,但是也在易定旁边忙着活动手脚,准备一会儿大展身手。 见状,王蚺一头黑线,看易定的意思,莫不是这头乌龟打算下水。 易定变回原形之后的那个速度简直不能直视,易定当真确定他要推龙舟么。小蚺妖自幼与小乌龟在一起生活,乌龟的速度有多慢,王蚺再清楚不过。 每次易定托着他走啊走啊走,王蚺都能郁闷到吐血。易定的龟态行走就是极度缓慢的挪,在地面一点一点的数距离。王蚺的焦急都被这种慢节奏给磨平了。 这次年夕的目标明显是冲着名次去的,王蚺确信易定划桨比推船来得快,易定在水里游,王蚺担心易定跟不上龙舟的速度。 然而,不管王蚺考虑什么,改变不了易定下水的决心。易定和年夕击掌相互鼓劲,一切已成定局。 妖王霄峥到达隐河河畔的时候,庆宴现场顿时热闹起来。游客们纷纷拍照留念,其中也包括与年夕同队的祖孙三人。 年夕的视线落在霄峥身边的粽子,霄峥的椅子附近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口味的粽子。一会儿,霄峥会亲自把这些粽子给获胜的队伍。 隐河当天的活动有两项,先是赛龙舟,后是抢鸭子。可惜年夕的水性不值得一提,所以他的全部希望都压在了赛龙舟的比赛。 看见率先登程的强势的固定队队员们,年夕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们。幸好他们不需要和固定队拼力量,不然会死得相当透彻。 同样是一队十只妖怪,固定队在船内的成员基本上全是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在水中的妖怪体积也不小,统一的大号版本的鱼和蛇,张开嘴还能露出嘴里的利牙。 年夕咽了咽口水,或许,他距离成长为一头合格的猛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路要走,任重而道远。 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隐隐咆哮,这些妖怪的个头怎么可以比他高,胳膊怎么可以比他粗,腰居然也比他大了好几圈。身强力壮原来是这么形容的,他引以为自豪的皮厚肉粗貌似也没有达到真正皮厚肉粗的状态。 妖比妖,果然还是不能比的。 年夕忧虑地望向霄峥,他有点担心,固定队太吸引视线。这样一来,霄峥的视线也会被这些强壮的妖怪吸引走。天知道年夕多想蹦到霄峥的跟前,给霄峥说,不要看其它的妖怪,看看他吧,他是一头珍贵少有的年兽。 当然,年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贸然窜到霄峥身边。平时他去妖王殿,护卫们不给年夕计较,这不代表,妖王出行时,妖王身边的守护将领允许年夕靠近分毫。 年夕见识过,霄峥外出期间,身旁的护卫凶狠至极,整个一副随时随地要拼命的架势。年夕敬佩它们尽忠职守的精神,可他是绝对安全的,他不会伤害霄峥丝毫。 为什么它们依旧要凶巴巴的对待年夕,揍得年夕鼻青脸肿了好几天。 往事不堪回首,年夕收回了自己的苦逼回忆。他今天只管认真划龙舟,他划龙舟时,霄峥就能看到他。这么想着,年夕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振奋人心的鼓声中,固定队的厮杀开始了,河岸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尖叫声。比起人界的气氛,妖怪们的热情也不少分毫,特别是女妖们,大声的给龙舟上的妖怪们表达自己的爱意。 与任何一界一样,强者的出现总是能够吸引众多的目光,散发出一种让人看见之后,再也移不开视线的耀眼光芒。大家对强者存在着一种敬畏和向往,所以,年夕也希望自己可以一天比一天厉害,越来越强。 奈何他目前的进展众所周知的缓慢,他生活的核心是攒银子。 固定队的比赛相当的紧张刺激,看得年夕热血沸腾。他几乎分辨不出前三支龙舟到底是谁先到达了终点,他们的实力非常接近,近到快要看不出差别。 大家在焦急的等待,不知道负责守在终点线记录比赛数据的妖怪们,能不能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 不过,他们之中最后由谁得到第一名,都与年夕无关,年夕需要的是临时队的胜利。 年夕走上十八号龙舟的时候,易定跳进了隐河内,化为一只闪烁着金光的大乌龟。玄武的身份足够易定收获大量的关注,可惜再多的关注也增加不了易定的速度。 易定慢悠悠加慢悠悠的游到船尾,他一会儿会用脑袋顶着船,推动龙舟往前。大乌龟的外壳格外结实,四条腿也粗壮有力,灵力可圈可点,除了没有速度,其它倒是十分符合赛龙舟所需。 年夕选择了靠前的位置,紧紧握住船桨。由于人数不多,所以龙舟不长,船头挂了一面彩旗,绣有对应的数字。年夕望着彩色的十八迎风飘舞,心情十分激动。 很快,他的队友们接二连三坐到船内,年夕发现船内缺了两个人,一个是易定,还有一个是王蚺。 王蚺站在河边,似乎仍有些迟疑,以年夕队当前的划船战斗力,比赛结果十分堪忧。哪怕有易定的下水支援也改变不了多少严峻的形势,隔壁龙舟,别人都有给力的三头大山猪。王蚺觉得自己不下水不行,可下水的话,他受伤未愈,体力又不行。 纠结小会儿,王蚺脱下了自己的鞋子,他一跃而起,化作一条大蚺,随后翻身而下,一头扎进河水,激起了水花。 河水泼了大乌龟一脸,他缓缓地晃了晃脑袋。易定没动作还好,一旦他开始展现自己的缓速,王蚺简直要抓狂,胸口的伤口都快气得裂开了。 巨大的蚺灵活的游到船尾,他推船比大乌龟靠谱多了,只是化为原形导致他露出了自己的伤,这让王蚺有点怨念。也许,他该给自己的原形多穿一件小背心。 大乌龟看了看身边的大蚺,虽说他行动速度不快,但他眼神一点都没问题,能够清楚看见大蚺的伤痕。这是大蚺挡在邪灵跟前,保护他留下的伤,大乌龟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徐徐地凑到大蚺的面前,说道:“你回船上吧,水里交给我就好。” 大蚺没有回大乌龟的话,而是聚集力量,猛地急速地往前游。 临时队的比赛开始了。 王蚺对易定彻底无语,在易定说话关心他之前,能不能先留意一下比赛的信号。全部的龙舟都在前进中,只剩易定留在原地琢磨王蚺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年夕坐在龙舟内,拼尽全力划桨,他望了一眼船尾。意料之中,那儿仅有大蚺,大乌龟不见了。准确说来,应该是大乌龟反应过来大蚺和龙舟都游走了,这才慢悠悠的往前划,追赶他们。 他追上龙舟时,年夕他们恐怕已经在终点等他。 默默的叹了口气,年夕两行血泪。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大乌龟,你游向十七号龙舟做什么,快回来~ 王蚺:…… 第61章 面临极度严峻的比赛形势,年夕倍感压力,但是他绝不会轻言放弃。没有了大乌龟帮忙,却有大蚺在,这在年夕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受伤的王蚺不会下水。 自从年夕得知他和王蚺是朋友之后,年夕觉得这位朋友很够义气,这种情况都愿意下水帮他推龙舟。 所以说,年夕更没有理由不努力,为了在终点向他招手的粽子,年夕要加倍奋斗。 年夕看了看自己两边的队伍,一边是十七号龙舟,一边是十九号龙舟,他们的实力比年夕这一队强,毫无悬念的全划到了前面去。年夕觉得,他们估计也只有比蚂蚁队快了。 放眼自己所在的队伍,游客队友们正在相当开心的拍照,小孙子乐呵的在龙舟内直跳。年夕不知道他们的欢呼是给自己队鼓劲,还是给其它队打气。 握紧船桨,年夕拼命的划啊划,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它龙舟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年夕越划越焦急,越划,力气越大,然后苦闷的听到了一个不幸的声音,他一下子把船桨捏断了。年夕瞪眼,这种情况绝对在他的预料外,不知道是年夕用力的方式不对,还是船桨太过脆弱。 反正船桨如今只剩下一截在年夕手里。 默默地看了一眼半截船桨,年夕纠结片刻,船桨已经不能再继续陪伴他接下来的比赛了。年夕果断放弃了残损的船桨,他安慰自己,没了船桨不要紧,他还有胳膊,还有有力的爪子。 事不宜迟,年夕赶紧换了一个姿势,他趴在船沿,用自己的手臂当作船桨,划水前行。 可惜小小的龙舟不适合年夕趴在一侧划水,他划着划着,一个不稳,一头扎进了隐河之中。 船内一阵沉默。 十八号龙舟仅剩的战斗力落水了,龙舟毫无悬念的徐徐停了下来。年夕纠结的钻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船太小,年夕没留神就掉进了河里。 他抬眼之际,意外发现霄峥在看他,准确说来河畔的不少妖怪都在看他。 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独角,年夕在琢磨,他该如何帅一点爬回龙舟,拧一拧自己打湿的衣服,然后继续比赛。 年夕考虑之际,已经有人为他做出了决定,大蚺游到了年夕的身边,他用尾巴圈住年夕,在半空甩了甩水,然后把对方重新放回船内。 由于易定和王蚺此刻都是水中,他们的船桨并没使用,于是大蚺卷起两支船桨交到年夕手中,淡淡道:“继续吧。” 点头应了声,年夕握住自己新得到的船桨,他这次可得多小心,不能再破坏船桨了,不然要到达终点可就有难度了。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队伍,其它的船都跑前面好远了,年夕还得继续努力。 只是,他最初的梦想,得到第一名的希望,恐怕是远到快要看不到了。 尽管有一丝沮丧,不过年夕觉得,到达终点,就能得到奖励,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没人规定只有获得第一名才有霄峥亲自给粽子,倒数第一的勇气或许也会亲手发个粽子以示嘉奖,至少证明没有中途放弃。 这么想着,年夕挽起袖子,精神抖擞的往前划。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支龙舟距离终点越来越近,比赛的结果揭晓在即。在这种众妖屏住呼吸的紧张时刻,在等待第一名诞生的关键时刻,年夕突然留意到他们的龙舟有点不对劲。 船尾的力度明显改变了。 为了年夕的理想,年夕没有放弃,大蚺也没有放弃,他咬紧牙关,他没办法全程拼尽全力,但是有打算来一个最后的冲刺,让年夕得到的名次往前再往前。 大蚺的爆发使得整只船有一种急速水上飞的感觉,年夕惊喜地看着对手们接二连三到了后方。他没来得及高呼,惊觉大蚺的脸色变了,大蚺显得十分虚弱。 年夕紧张地低头一看,糟糕,大蚺胸口的伤裂开了,乌黑的血混入了河水。多半是大蚺用力过度,导致伤口撕裂。 他急忙冲大蚺挥手,喊道:“别推了,别推了。” 宁可不要第一名,年夕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为此受伤,端午每年都有,粽子也每年都有,比起这些,年夕在乎其它的存在远比粽子多得多。 偏偏王蚺又是一个任性的烂脾气,决定的事情不肯轻易改变。 这一切,年夕看在眼里,易定也看在眼里。 作为一只大乌龟,他仍在后面要死不活的游啊游,不管他怎么加快速度,都赶不上龙舟。远远的瞅见王蚺的状态不对,易定心底莫名的涌起了一股焦虑,说不出的焦虑让易定十分不安。 他恨不得立刻到达王蚺的身边。 上一刻,年夕还看见遥远的后方一抹属于玄武的金色光芒。下一刻,年夕骤感船尾突然冒出来的金色亮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似乎有某些大体积的生灵,眨眼就移到了他们旁边。 尚未来得及考虑这是怎么一回事,船尾一道猛力的撞击,年夕下意识牢牢的抓住了船沿。他感到这个人连同龙舟一起飞了起来,这次不是水上飞,而是在半空飞,他们被撞飞了。 飞在空中,年夕低头往下看,他发现脚下龙舟内的妖怪们都在仰头看着他们。绣有十八的彩旗迎风在飘扬,年夕就这么飞过了一只只龙舟,飞过了终点线。 十八号龙舟冲破重围,第一个达到了终点,戏剧性的一幕在隐河全程呈现。 龙舟在众目睽睽之中重重落水,溅起了水花,隐河之畔寂静得只剩风吹过的声音。 年夕呆呆地往后望,只见方才龙舟所在的位置冒出了一个脑袋,紧接着冒出了厚重的乌龟壳,乌龟的背上驮着一条大蚺。大蚺躺在大乌龟后背,他闭着眼睛,伤口在淌血。 下一瞬,隐河正中的乌龟转眼消失,移到了河岸,大乌龟背着大蚺,四下张望,着急问道:“有没有药师?有人受伤了。” 年夕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这肯定是自己的幻觉,彻底超出了他对乌龟的理解范围,大乌龟这般神一样的速度是如何办到的。 早点用来推龙舟多好,眨眼到终点的架势,甭提多霸气。 很快,年夕后知后觉的发现,龙舟好像到终点了,貌似是第一个,是不是可以等着霄峥给他大肉粽了。奈何世间总有那么多出乎意料又再次出乎意料的事情。 年夕听到小笋子喊道:“快逃,船要沉了。” 一话惊醒全船的妖和人,龙舟发出断裂声,自船尾到船头,刹那间整齐的剖成一左一右两半。 最终,他们被熟识水性的妖怪拎上了岸。 此后年夕等来的不是好消息,守在终点的妖怪们统一认定,年夕他们违规了。龙舟得水里划,他们没能划到终点线,飞过来的不算,附带损害龙舟的罪名。 唯一让年夕欣慰的是,易定承担了龙舟的赔偿费用,年夕不用犯愁自己的金子。 固定队第一名去霄峥那儿领粽子了,临时队第一名也兴高采烈的去霄峥那儿领粽子了。 年夕沮丧的坐在河边,背对他们,他身边插着一面绣着数字的旗子。他明年不想划龙舟,估计后年也不想划龙舟,太打击他的积极性了,违反比赛规则,连名次都没有,他连倒数第一都没有得到。 没脸见霄峥了。 年夕深感一场赛龙舟不容易,他的心情起起伏伏多次,过程很曲折,结果很苦逼。如果说,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年夕心里稍微平衡一点儿,应当是他闻到了第一名领到的粽子是白米粽子。 他听妖怪们低声讨论,据说是女妖根据妖王的口味喜好,调整了今年庆宴的比赛奖励,各项名次靠前才有资格得到白米粽子,剩下的只有肉粽的份儿。 年夕咽了咽口水,他不介意收肉粽,一点都不介意。 在赛龙舟之后,隐河内有全妖活动,抢鸭子。年夕水性一般般,加上之前的比赛影响了心情,他也没打算下水了。他在河边坐了小会儿,准备离开了。 他不能因为一次比赛失败就一蹶不振,输一场而已,又不是什么太不了的事情,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多得是机会。 而且,他得尽快的去关心自己的朋友,虽说王蚺身边有易定陪着,但年夕认为自己有必要去看看王蚺醒了没。 抛开种种的不愉快,年夕扬起笑脸,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他望了望前方,隐河内抢鸭子正在火热进行中,大家兴致高涨。 年夕正打算转身,动作忽然僵了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年夕感到有人站在他的身侧,熟悉的气息轻轻的拂过鼻尖。年夕心底不由一喜,这种感觉是霄峥吗?可是,霄峥此时不应该在将士的保护之中不远不近的观赏比赛吗? 霄峥会专门过来看他吗? 稳了稳激动的心情,年夕满心期待的扭过头,却意外发现自己身后根本没有霄峥。岸边的妖怪数量不少,来来往往,年夕挠挠头,难道他猜错了不成。 但是,真的很像霄峥。 年夕纳闷地打量四周,随后,眼前一亮。 他身边的彩旗上挂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粽子,年夕取下热乎乎的粽子捧在手中。他兴奋的闻了闻,一个是白米粽子,一个是大肉粽。 年夕的心情很难形容,在白米粽子如此珍贵的时候,霄峥就不用费心为他留白米粽子了,肉粽子就好。 换作平时,年夕多半会先吃掉白米粽子,珍藏大肉粽。但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白米粽子是获得了荣誉的象征,年夕没有得到名次,不太好意思当众吃白米粽子,所以他乐呵呵地啃掉了大肉粽。 随后,年夕满心幸福的抹了抹嘴,跑去找王蚺。 不远处,霄峥淡然的收回视线,望向隐河里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抢鸭子。 每次他都会给年夕选择,不过每次年夕在一盘馒头和一盘肉之间,总会选择馒头。近来,年夕的选择有所改变,一盘馒头依旧揣进兜里带走,烤羊腿也一并收下。 既然年夕吃大肉粽吃得开心,何必抓着白米粽子不放,既然要吃肉,何必总和馒头过不去。 对此,年夕只有一句话想说,他其实就是单纯的没钱。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粽子,我有霄峥亲手给的粽子了XDD 第62章 年夕满怀啃了大肉粽的欣喜,连蹦带跳奔向了王蚺的住宅。 他快到王蚺宅院的时候,远远的见到院门打开了,一位背着药箱的药师从宅院中走了出来。药师站在门边,与送客的易定小聊了几句。随后,药师走了,易定合上了院门。 年夕想了想,快步跑上前叫住了药师,他围着药师左转转右转转,关切问道:“药师,院里的那条大蚺,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是你的朋友?”药师抬眼看了看围着自己打转的年兽。 年夕大力的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朋友身份得意满满。 对此,药师叹气道:“我医术不济,只能替他治一治表皮的伤。目前,他的伤口已经止住了流血,但是彻底康复的难度较大,恐怕需要另寻其它医术高明的药师,我无能为力。” 听到药师的苦恼,年夕困扰的挠挠头,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另寻神医,也不知道多厉害的药师才能完全治愈王蚺。 年夕当前考虑的这些问题,霄峥早就想到了,也尽快派人外出寻医。不过,九洛和黑狐狸如今还在前往憩心城寻找药师的路上,加之九洛本身需要治疗,他们的具体归期未知。 见年夕一脸担忧,药师劝说了一句:“他目前暂无性命之忧,你无需太过担心。” 年夕应了声,再三感激药师出手救治王蚺。 目送药师走远,年夕犹豫着踱步来到宅院外,他轻手轻脚的趴在院墙上往里瞧。年夕犹豫中,自己要不要进去,这会儿,王蚺或许在休息,易定也极有可能陪伴左右,他貌似不应该打扰易定与王蚺的依偎时光。 王蚺受伤了,易定表现的十分紧张,龟速都变成了神速,可见关切的力量多么强大。此时此刻,正是他俩感情升温的好时机,没准会发生一些好事。 年夕高兴的是,药师告诉年夕,王蚺现在没有什么关乎性命的情况,伤口也没再渗出污血。可是,令年夕不高兴的是,药师同是也给年夕说了,王蚺的伤,他治不好。 年夕小心翼翼地望向房间,王蚺和易定在屋内,距离年夕有一段距离,并且有石墙挡着,关了门,合上窗,年夕要看清屋内的情况,确实有点难度。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竖着耳朵细细听,判断这两人在做什么。 屋内,王蚺化为了人形,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止血,易定为他轻轻清洗了血迹,又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这一刻,王蚺背对易定躺在床内,易定则站在床边一脸愁容。 关于王蚺的病情,药师给年夕说的那番话,也全给易定说了。然而,易定的待遇与年夕略有不同,有些话药师并未告诉年夕,只因那些事需要易定来亲自完成。 药师见易定对王蚺受伤极度焦虑不安,他虽无法治愈王蚺,但却有减轻王蚺痛苦的方法。他告诉了易定一个小秘诀,在易定寻得神医为王蚺治病之前,易定可反复使用,保准有效。 易定本就忧心不已,药师说什么,易定当然就点头听什么。 药师告诉易定:“这条大蚺独自居住已久,目前身体状况又不太乐观,妖力急速减弱,缺少了精气。” 易定认真的听着,等待药师介绍秘诀。 药师稍稍的停了停,他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说:“所以,你与他不妨多做一些,对他的身体有帮助。” “做……做什么?”易定呆滞。 好一会儿,他恍然回过神,明白药师的意思,他顿时红了红脸。易定心虚地瞄了一眼床内的王蚺,王蚺依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药师的话。 要是听见了的话,易定会相当相当的尴尬。 原本是他向药师寻求建议,如今药师给了意见,易定谨遵医嘱又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担心王蚺,关心王蚺,可他和王蚺尚未到达药师想象中那样的关系,至少易定当前的记忆里,他与王蚺之间还不到这种程度。 蚺与龟不同,蚺族繁衍的念头十分强烈。这意味着,王蚺的枕边需要有人存在,如果这个人不是易定,或许就会是别人。 此后,药师没再多说其它,他叮嘱易定悉心照顾王蚺,易定连连点头,心怀感激的把药师送出了门。 送走了药师,易定随即面临窘境,他站在屋内迟疑不决。他瞅了又瞅王蚺的背影,心里直嘀咕。苦苦挣扎了小会儿,易定心一狠,他躺在王蚺的身边,伸出手,自后方搂住王蚺。 兴许是感觉到了身后贴近的体温,王蚺微微动了动,这让易定瞬间紧张到心跳加速。他不停给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然后环紧了王蚺的腰。 王蚺并没睁开眼,也没有转过身,仅是轻轻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 按理说,送走了药师,易定也该送自己回家了。 听到王蚺的话,易定顷刻间瀑布汗,越来越紧张,说话都不由打结:“药师说,你体温低,需要暖一暖。” 王蚺淡淡的应了声,似乎没有质疑易定的话。只是蚺族向来体温低,它们始终冷冰冰的,所以时常被认为是冷血动物。王蚺没见过多少同族体温高,若是真的温度高,那多半是被烤熟了。 他并未戳穿易定的慌张,任由易定一直这么搂着他,虽说王蚺习惯了自己体温低,但是他并不介意倚着一头不那么冰冷的慢乌龟。 易定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着药师的话,他不断的纠结,又不断的推翻自己的纠结。他觉得,他如果不和王蚺商量,就肆意对别人做那种亲密的事情,绝对不太好。可是当真要问王蚺的话,易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蚺的伤口才刚刚止住了污血,他现在对王蚺提要求,做某些太过剧烈事会不会导致伤口扯裂,后果严重。 他左右为难。想得越多,越是止步不前。 苦苦煎熬的一阵子,易定猛地支起身,他低头望着对方,惊觉王蚺已经睁开了眼睛,抬眼看着他。 易定一着急就思绪缓慢,他脸红,耳朵红,脖子红,说话时的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想和你做床上的事……” 药师说,这样可以为王蚺补充精气,王蚺健康状况好转了,整个人都会精神一些。 不过药师之后的这些医嘱,易定没有说,他早就紧张到说不了那么多,况且,后面的这些话说不说都不重要。 王蚺欣慰的收到了易定的想法,他明白这头慢乌龟不适时推一把不行,由易定慢慢思考,他非得等到伤口都气裂。他扬了扬手,指尖腾起一抹冰蓝色的光芒,系住床帷的细绳松开了,床帷静然垂下,为他和易定营造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亲昵空间。 年夕耐心地趴在院墙,他立着耳朵,欣喜地捕捉到房内的某些特定声音,确定王蚺和易定的感情平稳,发展顺利,年夕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王蚺在来世有易定陪着他,王蚺就不会孤单了。 年夕对此羡慕嫉妒恨,易定和王蚺能够在床内玩,而年夕只敢蹲在霄峥的床边玩,擅自靠近一分一毫,估计会小命不保。 不过,床边也算是距离霄峥很近的位置了,年夕知足。 年夕乐呵呵地摸出怀里的白米粽子,既然王蚺和易定此刻比较忙,他也就不用特意向他们炫耀自己的粽子了,这是霄峥亲自给他的端午庆宴粽子。虽然年夕没能见到霄峥在自己身边,但他相信,留下粽子给他的人一定是霄峥。 年夕坐在院墙,一边高兴的啃粽子,一边思考自己一会儿该去哪儿。划龙舟的比赛结束了,抢鸭子的活动年夕又不擅长,女妖们那些挂菖蒲,赠送艾叶荷包之类的小活动,年夕不太喜欢,至于妖怪们向游客们展示妖界特色产品,年夕同样不感兴趣。 他拼命的考虑自己的端午安排,意外听到急喘吁吁的呼喊声:“年夕……年夕……我可算找到你了……” 年夕闻声偏过头一看,是小蝴蝶阿彩。 他眼前一亮,之前总觉得今天好像少了什么,原来是阿彩和白玉小妖没有来看年夕比赛。当然,年夕觉得它们不来看也好,比赛过程起起伏伏,太刺激,比赛结果又不尽如人意。 “阿彩,你怎么来这儿了?”年夕问道。 小蝴蝶落在年夕的肩头,它到处找年夕,累得不行。偏偏今天隐河河畔人多妖怪多,它急急忙忙找了好久始终不见年夕的影子。 幸亏后来它得知赛龙舟时有一条大蚺受了伤,一头乌龟驮着大蚺中途走了,小蝴蝶这才猜测年夕是不是来到了王蚺宅院。幸好这一次,小蝴蝶猜对了。 小蝴蝶几乎累趴了,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着急的告诉年夕:“年夕,我找不到小白,它不见了。” “咦?”年夕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清早,小蝴蝶阿彩快快地收集好了花蜜,转身到白玉小妖家,叫着白玉小妖一道去隐河参加庆宴。阿彩确信年夕肯定会参加赛龙舟,于是打算与白玉小妖给年夕呐喊助威。 阿彩飞到白玉小妖的家中,却发现白玉小妖不在家,它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白玉小妖在哪儿,倒是无意间瞅到地面有个坑。 小蝴蝶认出那是年夕挖的坑,坑里曾埋了一个古怪邪气的盒子。如今,那个怪盒子不见踪影。 阿彩觉得,以白玉小妖的个性,绝对不会为了一桩离奇的生意,而打开一个明知道内藏危险的盒子。带来盒子的女子约定一个月后来取回,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盒子的异常,前来找白玉小妖算账。阿彩非常担心白玉小妖遇到了麻烦。 小蝴蝶不清楚真相,只能越想越着急。白玉小妖平时会去的地方,它全都找过,也向白玉小妖的左邻右舍打听,可大家根本不清楚白玉小妖去了哪儿。 他们没有听到丝毫异常的响动。 阿彩苦于找不到白玉小妖,于是找年夕求助。奈何恰逢端午节的庆宴,聚集的妖怪特别多,阿彩飞来飞去,飞的翅膀都快断掉了。 值得庆幸的是,它终于找到了年夕。 年夕一口吞掉手里的白米粽子,表情严肃。他见识过那个古怪的盒子,给他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盒内放有一支断成三截的玉簪,仅有簪头呈现出些许红色,几截玉簪诡异的彼此排斥。 玉簪起初仅是透出一股血腥味,后来竟泛起红光,渗出了血,情景相当的恐怖。 要不是年夕及时合上盒盖,用窗花封住盒子,他简直不敢想象此后将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如今,这般邪气的盒子与白玉小妖一起失踪,年夕约莫感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年夕万分郁闷,白玉小妖如今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小伙伴重拾幸福o(∩_∩)o 第63章 年夕和阿彩一时半会都没有具体的方向可寻找,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这事可大可小,大到不确定将会出现怎样的危机,小到或许只是白玉小妖出门散步了而已。 不过,年夕相信,问题在哪儿出现,就该去哪儿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所以他首先选择与阿彩再去一趟白玉小妖的家,力争寻到蛛丝马迹。看样子,年夕今年的端午安排,估计要在寻找白玉小妖之中度过了。 飞奔到白玉小妖家中,家里的情况与阿彩描述的一样。白玉小妖家一点儿也不像是遭贼遭强盗了,屋里收拾的干净整齐,物品摆放有序,地面不脏不乱,没有所谓的什么打翻桌椅板凳,遍地狼藉之类的现象。 这儿整洁的仿佛就像是白玉小妖早上起床之后,仔细的打点好一切,然后悠闲的出了门。 如果不是那个古怪的盒子与白玉小妖一道不见了,阿彩恐怕也不会担心那么多,心神不宁。 这一刻,年夕和阿彩满心烦恼地蹲在坑边往里望,盒子没有了,周围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年夕迟疑小会儿伸手摸了摸坑内的泥土,泥土并未沾染血迹,也没有附着其它的古怪味道。 依照目前的情形看来,盒子或许没有被人打开。 可是,这就使得年夕更加纳闷不已,既然盒子不曾开启,那么究竟是谁在这儿拿走了盒子,且一并带走了白玉小妖? 难不成是白玉小妖自己出去的?为什么呢? 年夕想来想去,想不出可靠的解释。 可惜他和阿彩来得比较晚,不知道白玉小妖何时离开,周围一丝一毫有效的气味均已捕捉不到。 年夕对此十分苦恼,喃喃念叨着自己的窗花,假如他可以找到自己的窗花在哪儿就好了。木盒多半与窗花在一起,奈何,年夕没有在自己的窗花做特殊记号的习惯,临时寻找窗花的位置,难度很大。 他和小蝴蝶阿彩默默地围了屋里屋内找线索。 白玉小妖平时会去的地方以及可能会去的地方,阿彩全都挨个找了一遍。白玉小妖若是去了陌生的地方,年夕这会儿实在不知道他们该往哪儿走才是正确的方向。 他摸出怀里的红纸,努力的想啊想啊,对这红纸碎碎念:“我的窗花,你在什么地方?给我说一声好不好,我找不到你了。” 年夕话音刚落,手中的红纸意外的溢出一抹抹的红光,仿若细丝,它们虚无缥缈,却又分外的醒目。 他下意识用手指碰了碰那些飘向远方的红丝,轻微的触碰,它们立刻就断掉了,但下一瞬,断掉的红丝眨眼又重新合在一起。 盯着这些神奇的红光,年夕纳闷的问阿彩:“阿彩,这些红色的丝是什么?” 阿彩顺着年夕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一头雾水,因为它确信自己什么红丝绿丝都没有看见。它大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复核对,偏偏年夕提供的位置终究空空荡荡,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你发现什么了?”阿彩好奇的问道。 年夕凝视着面前数不清的红丝,挠挠头:“许多细细的红光,细的就像丝一样。” 令年夕有些在意的是,这些红光大部分飘向了相同的方向,其中仅有一抹细丝的位置与其它的不一样。年夕一跃跳上屋顶,朝着绝大部分红丝聚集的方向眺望。 他心里不由一愣,那是妖王殿的方向。他的红纸腾起了细丝,而这些红丝飘向了妖王殿的方向。 年夕左思右想,忽然眼前一亮,因为他用他的红纸剪了窗花,窗花都送给霄峥了,所以,他的红纸与窗花之间的牵连才会指向妖王殿。 那么,为什么有一根红丝的方向和另外的不相同呢? 年夕偏了偏脑袋,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 因为那一天,年夕剪了朱槿花的窗花,白玉小妖提醒年夕,朱槿作为妖界的禁忌,这种花纹不可以使用,霄峥不会高兴收到这样的窗花。 于是新剪的朱槿窗花,年夕不打算送给霄峥,折叠起来揣在怀中。此后,白玉小妖家来了怪客,带来了怪盒子,年夕无意间将窗花封在盒子上,意外发觉躁动不已的盒子随之安静。紧接着,窗花与盒子一起埋在白玉小妖家里。 当前的情况是不是意味着,单独的一抹红光是年夕的朱槿窗花所在的方向,或许也可能是白玉小妖离开的方向。 难得寻获了一丝希望,年夕顿时振作了精神,不管是真是假,总得先顺着方向找一找,比现在毫无头绪强得多。 年夕与阿彩马上沿着单独的那根红丝的方向找去。 尽管年夕不太给阿彩说的清楚,为何选择当前的路线,毕竟阿彩看不见红丝。不过阿彩相信年夕,所以它义无反顾的跟着年夕出了门,进了山。 年夕心里没底,他不确定白玉小妖距离他们有多远,也不知道白玉小妖这会儿是不是仍和盒子在一起,但年夕相信,他的窗花去了这个地方。 奋力地跑过了两个山头,年夕欣喜地在一条小溪边找到了白玉小妖。 白玉小妖倒在溪边,半个身体浸在水里。它手中握着盒子,封住盒子的窗花被水打湿,软软的滑下盒盖,贴着一块石头上。 打开的木盒进了水,盒内断掉的玉簪不见踪影。 阿彩焦急地飞向白玉小妖身旁,大喊道:“小白,快醒醒,快醒醒。” 白玉小妖倒在水中一动不动,阿彩的担心随即加重了几分。它又飞近了些,刚要呼喊对方,它的翅膀忽然被紧紧抓住了,疼得它眼泪直流。 见状,正要上前的年夕呆滞了半瞬。 白玉小妖猛地睁开了眼睛,它的双眼泛着异样的红色光芒,自身明明是一块白玉,可如今白玉小妖的双手已然染上些许洗不掉的血色。它面无表情,也不吭声也不说话,死命的抓住小蝴蝶的翅膀不放。 小蝴蝶吃痛,奋力挣扎了两下:“小白,你做什么,快放开我,疼死了。” 年夕回过神赶紧抓住白玉小妖的手,岂料白玉小妖手上的力气大的反常,无论如何都不松手。无奈之下,年夕不得不将白玉小妖敲晕,他下手尽可能的轻,生怕把白玉小妖敲出几道裂缝。 白玉小妖再次倒在小溪不动弹,阿彩不敢贸然飞过去了,它的翅膀险些被扯断,此刻疼得厉害。 阿彩与年夕对视一眼,纷纷郁闷地摇了摇头。确切说来,他们能感觉到,白玉小妖的情况不太乐观。他们不禁犯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不可能让白玉小妖一直处于晕厥状态,得去寻找药师治病。 年夕翻了翻衣兜,翻出一根结实的绳子,把白玉小妖小心的捆起来。他拾起溪水里的盒子与窗花,这些东西有必要全部带走,留着是隐患。 然而,他们目前有一个大问题,最让人感觉不爽以及危险气息最重的存在,那支断掉的玉簪跑哪儿去了。 年夕化为原形,将白玉小妖捆在自己背上。他低头仔细闻了闻溪水,水里有一股血腥味,并且透出一丝腐坏的味道,与玉簪当初散发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玉簪的味道污染了这条小溪。 年夕和阿彩沿着小溪一路寻找,始终不曾看见玉簪的影子,倒是发现了山脚的一个人界的小镇。 阿彩不由犯愁:“你说,这簪子,有没有可能逃到小镇里去了?” 一边说,阿彩一边偏头看了看年夕,虽然它使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是结果基本是肯定的。如此古怪的簪子,真要自己长腿跑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太糟糕了。 对世人而言,它的危害更加难以预料,极可能影响越来越广。得尽快找回来它,绝不可以放手不管。 年夕与阿彩商议,年夕个头大,背着白玉小妖不适合在小镇现身,以免吓到世人。年夕负责在小镇周围的山林转悠,而小蝴蝶体积小,不引人注意,它负责在小镇内溜达一圈,打探玉簪的下落。 他俩定下了碰面的地点,小蝴蝶交代年夕千万别到处乱跑,被人发现,它拍了拍自己的翅膀飞远了。它今天总在不停的飞啊飞,找了白玉小妖,又找年兽,苦闷的被白玉小妖扯伤翅膀后,如今找簪子,它还得继续飞。 事实证明,当一只小蝴蝶也不容易。 年夕在山中跑了一圈,毫无收获,他赶回约定的地点,发现阿彩还没有回来,于是年夕耐心的趴在原地等待。 他等了好一会儿,可小蝴蝶依旧不见踪影。年夕望了一眼天空,他不懂阿彩为何飞了这么久还不出现,眼瞅着太阳即将下山,一旦入夜,再找簪子可就不容易了。 奈何,年夕等到天色渐晚,迟迟不见小蝴蝶归来。 年夕偏头看了看被自己敲晕了的白玉小妖,又瞅了瞅小镇。他琢磨着自己化为人形,用斗篷掩一掩头顶的角,夜色中,应当不太引人注意。唯一困难在于,他变不了白玉小妖的模样,用大斗篷一起盖起来不知道行不行。 他往小镇的方向迈了两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进了这个小镇,你就出不来了。” 闻言,年夕万分激动的扭过头,这次他不会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见,站在自己身侧的人是霄峥。 可即使有霄峥的警告,年夕有必须进小镇的理由:“阿彩进入这个小镇寻找簪子,它还没有出来,我得进去找它。” 对此霄峥不赞成的摇摇头,他研究了一下白玉小妖双手的血色,不满意的皱了皱眉。 年夕琢磨着霄峥兴许是在判断白玉小妖的伤情,于是他拿出木盒以及湿乎乎的窗花,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告诉了霄峥。 期间,霄峥始终一言不发。 年夕显得有点为难,犹豫着问道:“小白,他病得很重吗?” “它中了妖毒。”霄峥应道。随后,霄峥抬眼望向山脚的小镇,把窗花捏成一团,静静道,“你把她唤醒了。” 霄峥今天在隐河边始终觉得山内的气息说不出的古怪,随着入夜这种怪异一点一点的增强,此时倒是寻到了根源。 年夕瞪眼,他觉得霄峥说的多半不是表扬他的话,于是年夕硬着头皮问道:“谁?” “赤韵。”霄峥刚说完,刹那间,整个小镇爆发出了瘆人的血腥红光。 年夕努力的思考,他把赤韵唤醒了,赤韵是谁,是谁来着,他好想听谁提起过。 很快,年夕一头冷汗,赤韵不就是老妖王娶的那个不正常的妖后么。她藏在哪儿,为什么会醒来,按理说,就算与盒子有关,他的窗花明明封住了盒子。 年夕纠结万分的望向霄峥,霄峥显得丁点不意外,年夕的窗花确实具有封印的力量,与此同时,年夕剪的朱槿花也具有唤醒赤韵的作用,这就是妖界为什么禁用朱槿的原因。 重伤后陷入沉睡的赤韵一旦触碰到朱槿花就会苏醒。 霄峥苦恼,有一个麻烦醒来了,但霄峥也十分欣慰,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赤韵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捂脸,召唤了深井冰怎么破 霄峥:扣工资 第64章 霄峥追查赤韵的下落,一则是为了将这个祸害妖界的女妖绳之以法,二则是为了寻回失物。赤韵当初逃走之际,从妖王殿之中带走了一件东西,霄峥必须让赤韵交还,本不属于赤韵的妖王十二旒冕冠。 那会儿,涌入妖王殿的大妖怪们一门心思争夺妖王宝座,拼的你死我活,混乱之中,恰恰给了赤韵逃生的机会。他们没留意到,也没有想到,赤韵居然悄悄带走了十二旒冕冠。 带走了这个象征帝王身份的物品。 幽海不在了,赤韵也不会让其它的妖王顺顺利利的坐稳宝座。 冕冠的丢失在新王之位争斗结束后才发现,新任妖王兴高采烈的准备登基称王,意外发现仅剩了妖王的冕服,冕冠不见踪影。 这时候所有人才开始回想,当时赤韵似乎随身带走了什么东西,奈何为时已晚。 新王登基在即,谁也没胆泄露风声,新王暗中召集能工巧匠迅速打造了一顶相似的十二旒冠冕,作为妖王登基时的冠冕。由于时间仓促,材料不足,十二旒珠玉的个头稍小了一圈,光泽不怎么好,也不够温润。 冕冠完成后,那些工匠最终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新王平时不爱戴十二旒冕冠,加之新冠与以往的不同,他不由心里郁闷,更不愿戴了。随着妖界反反复复的混乱,期间的妖王换了一个又一个,也没有多少大妖怪有心思理会珠玉是大是小。 霄峥同样也是登基当天戴上冕冠,才留意到这些挡在他眼前的小珠子们似乎有点不太对。大小略有差异,光泽算不得上乘,妖王的十二旒冕冠仅是这种精致程度实属不正常。 后来,霄峥查明了真相,自己竟戴着一顶临时凑出来的粗糙冕冠,登基为王。 霄峥对冕冠兴致不高,也不打算重新添置一顶新的十二旒冕冠。即使如此,不等于说他会任由妖王的冕冠流浪在外。现在既已寻得赤韵的所在,也是时候让妖王冕冠物归原主,让迫害妖界的凶手遭到惩罚。 为了避免过早泄露山林异常的消息,霄峥此次前来并没有带领众多妖兵,仅仅是跟了一个信得过的护卫,谨凛。谨凛办事稳妥,话不多,霄峥认为这样就足够了。 霄峥没料到影响这一切的关键是赤韵,更没料到,自己尚未靠近,就察觉到了年夕的气息。霄峥命谨凛在原地等待,他独自上前找这头不知道在这儿做什么的年兽。 与霄峥想象中的差不多,待他走近,立刻看见一头年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面,脑袋枕在爪子上,他的后背还捆着一只小妖怪,尾巴时不时的晃一下,扫过地面的枯叶。 霄峥当然不会认为年夕闲的跑了两个山头来睡枯叶堆,因为年夕睁着眼睛,脑袋正对小镇的方向,他眼巴巴的盼着,似乎在等人。 对方恐怕进了小镇内,迟迟没有回来。 霄峥抬眼瞄了一眼前方的小镇,妖气闪烁,异样的感觉在夜色中陡增,霄峥暗暗想着,不出意外的话,年夕等着这个人一时半会估计是回不来了。 他叫应了年夕,一问之下才知道年夕他们放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生灵,正在苦恼中。而年夕剪的朱槿花告诉霄峥,这个古怪生灵多半是赤韵。 霄峥大致能推测出赤韵的苏醒过程,盒盖朱槿花的力量修复玉簪,导致赤韵醒来。她挣脱不开窗花,于是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控制了附近的白玉小妖,可惜白玉小妖也解不开窗花的封印。 赤韵让白玉小妖带着盒子来到幽静的山中,远离年夕,牵绊减弱。窗花被水浸湿的同时,木盒也进了水,刚刚苏醒的赤韵喝足了清水,补充体力,她依附着朱槿的花纹冲破了窗花的束缚。 她沿着溪水一路往前,幸运的寻找到了一个适合她落脚的小镇。 麻烦开始了。 得知自己唤醒了一个危害妖界的前妖后,年夕的烦恼增了又增,刚才他就不该答应让阿彩进镇。明知道奇怪的簪子在到处跑,他如果劝阿彩留在这儿负责守护白玉小妖的话,阿彩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年夕可以先在山林里跑一圈排除危险,然后再化为人形,披上斗篷到小镇打探情况。他力气比阿彩大,个头也比阿彩大,遇到困难好歹还能拼死挣扎几下,说不定有逃脱的可能。 如今也不清楚阿彩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年夕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霄峥,不管赤韵是怎样的存在,霄峥身为妖王,他是年夕心中最厉害的大妖怪,最大的期盼。别说一个曾经的妖后,哪怕是曾经的妖王,年夕也坚信霄峥一定能够打赢。 不过当前有个问题,他需要先问清楚。年夕挠挠头,苦恼道:“赤韵苏醒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霄峥望了眼红光弥漫的小镇,释放的妖毒瞬间增强,又急速减弱,仿佛不曾出现过,但妖毒已然蔓延开来。霄峥心情不悦:“她会很快把整个世间全都染上血色。” 他的话年夕听得半懂不懂,血色给年夕的感觉很糟糕,他一脸惊愕:“她会杀掉很多人吗?” “不,”霄峥摇了摇头,“她会控制很多人。” 用血一样的红色。 当初幽海沉迷炼丹,一心探索能够永保他妖力不减退的方法。与此同时,赤韵则潜心研究摄心之术,寻找彻底控制人心的法术。她要让幽海成为她的傀儡,对她惟命是从,她要幽海只属于她一人,听她的命令摧毁整个妖界。 待妖界毁灭之后,赤韵再永远的毁掉幽海,任谁也抢不走。 可惜,赤韵没能成功,幽海可以对她一切发疯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不会受赤韵所掌控。 赤韵怒火中烧,幽海的心始终不在她的身上。起初,幽海爱着凝碧,赤韵必须排在凝碧的后面。待幽海对凝碧的情感淡去,幽海的注意力集中在炼丹,只为重拾强大妖力,获得永生。那时,炼丹又排在了赤韵的前面。 哪怕幽海炼丹炼到癫狂,任由赤韵在外为非作歹,可赤韵都无法让幽海将她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越是得不到,赤韵越不甘心,她要控制幽海,她要折磨幽海。 可是,为什么幽海根本不在意她。 赤韵从未放弃摄心之术,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幽海最终将自己封在炼丹房为止,赤韵均在不顾一切的想要控制幽海。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踏碎万妖城,她可以让妖界生灵涂炭,她却摄取不了幽海的心。 她知道幽海没有死,所以她也不会让自己死去,在彻底得到幽海之前。 妖王殿传出了妖王离世的消息,大妖怪们蜂拥而至,为了王位争得你死我活。这个时候,赤韵趁机逃走了,哪怕浑身伤痕,但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妖界动荡不安的日子里,赤韵寻了一处僻静的深山疗伤。大妖怪们忙于争王位,赤韵获得了时间和机会生存。她一边修行,一边潜入人界,尝试自己的摄心之术。 霄峥四处打听到赤韵的下落之际,意外得知赤韵作乱人界,被得道成仙之人封进一支玉簪之中,对方斩断玉簪,分为了几部分,让玉簪无法自我修复。 如此一来,成为了几截的玉簪不再完整,成为了几截的赤韵也不能再危害世间。 霄峥联系了对方,有意寻回赤韵,既是担心赤韵苏醒,也是要给妖界众生一个交代。哪知,护送赤韵的途中竟出了意外,玉簪弄丢了。此后,霄峥再也没能打听到赤韵的下落,簪子不知被谁藏去了哪儿,出于何种目的。 他正苦于寻找玉簪没线索,重拾妖王的冕冠不容易,哪知道,赤韵居然离奇现身了。 尽管赤韵被年夕唤醒的这个方式,不是霄峥所想要的。不过,找到赤韵总归是一件好事,找到了就有希望把这个祸害铲除。 依照目前的情况,霄峥不会马上行动。赤韵正在大肆的释放妖毒,用她的摄心术控制小镇的人,霄峥此刻贸然出手的话,打断摄心术,会伤及那些被控制的人的魂魄。 世人的肉身和魂魄都比妖怪脆弱,霄峥必须让赤韵解除她的摄心之术,方能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同时,霄峥也会特别留意,赤韵苏醒后的打算。这么多年了,赤韵理应还有未达成的旧愿。 霄峥扬了扬手,唤来谨凛。面前忽地又冒出一个人,年夕一头黑线。霄峥交代谨凛留意小镇的变化,暗中查探,切莫轻举妄动。赤韵一旦有动静立刻禀报霄峥,不可以擅自处理。 谨凛得到霄峥的命令,随即隐入了树林的阴影之中,耐心观察赤韵的一举一动。 关于年夕的去留,霄峥建议年夕没必要继续守在这儿,先带白玉小妖去疗伤。然而,年夕格外迟疑,他本来是和阿彩出门寻找白玉小妖,如今白玉小妖找到了,阿彩又没了。 年夕低声问了一句:“我不可以进小镇去找阿彩吗?” “暂时不行,镇内此刻遍布妖毒,踏入会立刻被赤韵控制。哪怕非去不可,也得等到妖毒散了之后。”霄峥回道。 “可,阿彩它……”年夕纠结。 对此,霄峥的话语十分平静:“赤韵她相当的挑剔,根本不会吞噬小妖怪。她只对充裕的强烈妖力有兴趣,要不然,白玉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白玉小妖还活着,无疑是赤韵不吃小妖怪的最好证明。心高气傲的赤韵,向来看不上低档次的食物,哪怕她刚刚苏醒。 听到赤韵不会吞噬小妖怪的消息,年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阿彩不会被赤韵吃掉就好。他留念的望了眼小镇的方向,心里默默念叨。 阿彩,你别担心,我先带小白去驱除妖毒。等这儿的妖毒散了,我马上进镇去救你。 可是驱毒这个问题,年夕本人不擅长,偏偏他认识的大妖怪又不多,其中最大最厉害的妖怪莫过于霄峥,不知道霄峥有没有空替白玉小妖驱除妖毒。 年夕张张嘴,刚打算问,一脸血的发现霄峥居然不见了。他顿时一头黑线,看来他不需要问霄峥,他已经什么都不必问。 霄峥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无需向年夕说明自己的行踪,可是,霄峥走也不给年夕说一声,让年夕有点小失望。难得的端午夜晚,他也不等年夕一会会儿,年夕非常希望和霄峥一起过节,霄峥肯定不知道。 年夕闷闷地驮着白玉小妖往回走,正如他自己担忧的那样,他认识的大妖怪很少,厉害的大妖怪更是有限,幸好他现在有了曾经认识的新朋友。 他与王蚺是朋友,那么他与易定也算得上是朋友,年夕请易定帮白玉小妖清除妖毒,易定看在王蚺的面子上,应该会答应。 此时此刻的王蚺宅院,一片宁静。床内,王蚺枕在易定怀里,他已进入睡熟状态,久违的精气为王蚺补充了力量,他难得情绪稳定,所以睡得比较沉。 易定睡不着,搂着王蚺仿若搂着一个珍爱的宝贝,他轻轻的吻了吻王蚺的脸颊,满心欢喜。 幸福之余,易定听到了脚步声,很急很急的脚步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之而来,易定轻松判断出赶来的是焦急的年夕。易定瞅了瞅自己,又瞅了瞅王蚺,他不能让年夕进屋时,见到他和王蚺光溜溜秀恩爱,这样太难为情,当然更重要的是易定舍不得吵醒王蚺。 易定尽可能轻的松开王蚺,他小心地掀开被子,慢慢的往后挪了挪,一点一点的挪到床边。随后他翻身下了床,拾起地面的衣服穿好,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 与易定琢磨的时间差不多,他刚打开屋门,只见一头年兽猛地落在庭院内。 年夕一路均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屋喊王蚺,王蚺赛龙舟时撕裂了伤口,多半在睡觉。这会儿,年夕窃喜老天眷顾,自己刚到宅院,就看见易定从屋里出来,这样的话,年夕就不必打扰王蚺了,直接与易定谈。 “我的朋友中了妖毒,可以帮他驱除妖毒吗?”年夕低声说道,生怕吵醒房中的王蚺。 易定研究了一番白玉小妖染上血色的双手,肯定的点了点头,他十分乐于助妖。他望了一眼旁边的宅院,说道:“去我那儿吧。” 言下之意是不要影响王蚺休息,年夕自然懂得。易定的宅院在隔壁,距离一点儿也不远,年夕暗暗握拳,有玄武协助,白玉小妖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霄峥,别走啊,我要和你一起过节,一起吃肉……粽 第65章 得到了易定的同意,年夕赶紧把白玉小妖驮到了易定的宅院内。妖命关天,易定也不迟疑,立刻为白玉小妖驱除妖毒。他驱毒期间,年夕警惕的在旁边守护着,一旦出现什么状况,马上解决。 索性,白玉小妖驱毒过程十分顺利,易定的灵力相当充沛,毫无压力。 那些渗入了白玉小妖双手的血红色抵挡不住强大的灵力,它们被金色的光芒驱赶,迅速逼出了白玉小妖的身体。年夕瞅着白玉小妖的双手腾起了淡淡的红色轻烟,那些红色被金光缠绕,眨眼勒碎飘散了。 不一会儿,妖毒散尽,年夕欣喜地发现,白玉小妖又重新变成了一块白玉,脱离了生命危险。 此时,白玉小妖尚未醒来,它一动不动的躺在易定屋内。与此同时,年夕快快地给易定说了之前发生在山脚小镇的那些事,年夕这会儿依旧担心小蝴蝶阿彩的情况。 哪怕霄峥告诉他,赤韵不会吃掉小妖怪,可见不到阿彩平安归来,年夕心里始终有点在意。 年夕有打算再去一趟山脚的小镇打探情况,若是小镇弥漫的妖毒散了,年夕就立马进镇寻找阿彩的下落。 他要回门,但是他没办法带走白玉小妖,任由白玉小妖一个人在家,年夕又不放心。他看了看没清醒的白玉小妖,恳求易定再次相助:“能替我照顾小白一会儿吗?我去一趟小镇,看看目前的情况,很快就能回来。” 易定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谁让他是一头心善又乐于助妖的好乌龟呢。只是,易定不免担心:“你不是说那些妖毒具有控制人心的力量吗,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太安全?” 对此,年夕自信地拍拍胸口:“没关系,我皮厚。” 听到这话,易定频频抹汗,这貌似不是皮厚不厚的问题,妖毒侵蚀怎么可能穿不透年夕的一层皮。不过,年夕这样有自信也是好事,敢于面对困难总比躲避强。 他叮嘱年夕事事小心,快去快回,随后目送年夕出了门。 待到年夕跑远了,易定望了一眼昏迷中的白玉小妖,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如此珍贵的端午夜晚,易定急着钻回被窝与王蚺多亲昵一会儿,若是年夕不能尽管回来,带走白玉小妖,那易定岂不是要一直这么等着。 易定左思右想,不如白玉小妖放在王蚺的房间里。这样一来,他既可以陪在王蚺身旁,也可以照看白玉小妖等年夕回来,一举两得。 于是,易定开心的爬墙到了隔壁宅院。 年夕依旧保持着兽形,四条腿跑起来比两条腿快,他焦急的一路往前跑。原本他计划按照白天的方位寻找小镇,却发觉他的窗花已经收回,无法再利用窗花的指引判断方向。 幸好年夕白天查找玉簪时,在小镇周围的山林中跑了一圈,他对附近的情况约莫有个粗略的印象,他根据此前的记忆,迎着月光不停的奔往山脚的小镇。 可惜,年夕这次没能靠近小镇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前方的山林弥漫着诡异的浅红色烟雾,年夕不敢轻易往前走。年夕思考半刻,他跳上一棵树,顺着树干爬到树顶,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色,顿时一头冷汗。 情况相当糟糕,不仅小镇完全被烟雾笼罩,就连四周的山林也逐渐被烟雾侵蚀。月光下的红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感觉。 按照霄峥的说法,赤韵释放出妖毒,仅需要一瞬间的红光爆发,很快红光就不见了,然后妖毒弥漫开来。 先前那会儿,年夕和霄峥并没有看见如此夸张的红色烟雾,现在到底是妖毒增强了,还是赤韵采用了别的手段,为何半夜的红雾这么明显。 无论是何原因,总归不是好事。 年夕清楚记得霄峥派了护卫留守此地,方便及时向霄峥禀报这儿的动静。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告诉霄峥,小镇的现况变得这般糟糕。年夕倍感苦恼,倘若霄峥已然得知小镇情况不对劲,霄峥没理由不处理。 这些红色的烟雾仍在蔓延,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偏偏,四周不见一个妖兵,这等于在告诉年夕,霄峥还没有来。 年夕挠头,他此刻是不是应该先确定霄峥安排的护卫在哪儿,然后再寻找阿彩的位置。 他犹豫之际,忽然嗅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每一个妖怪都有自己的特点,年夕隐藏自身的本领不算强,但好在他鼻子灵,眼睛瞅见危险在哪儿之前,他能先闻到气味。 年夕急忙伏低身体悄悄的往旁边躲,尽量与迎面而来的危险气息保持距离。 他退的远远的,确保自己安全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朝气息传来的方向望去。红色烟雾之中一抹人影显现,由于距离太远,视线不太清晰,年夕苦闷地揉了揉眼睛,费劲的瞅了又瞅。 根据对方大致的形态,年夕猜测这是一名女子,身穿红艳的长裙。兴许是赤韵,可年夕不认识赤韵,不敢确定。 不久,她的身边出现了大量人影,高矮胖瘦都有,年夕望着最前方的那人,感到有几分似曾相识,奈何看不真切。 年夕时常认为,老天爷待他不错,适时的一阵夜风吹过,风中送来了浅淡的气息。年夕仔细判断再三,眼前一亮,这不是霄峥安排守在小镇的护卫吗? 得知对方身份的同时,年夕也捏了一把冷汗,他猜不出究竟是护卫背叛了霄峥,还是护卫被赤韵的妖毒控制了。不管哪一样,都等同于灾难的降临,年夕必须立刻通知霄峥,避免一切越来越失去控制。 年夕猫着身子后退,他收起利爪,小肉垫的爪子轻声落地。他退出一大段距离后,猛地迈开四条腿在夜色中狂奔,他卷起一阵风,直奔妖王殿。 然而,年夕气喘吁吁地跑到妖王殿,一脸血的发现霄峥不在房间。 年夕纠结的晃了晃脑袋,大半夜的,霄峥居然不在寝宫休息,这般紧急时刻,霄峥会去哪儿,年夕找霄峥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离开霄峥的房间前,年夕不忘顺手全数揣走桌上的白面馒头。今天的食物与平时稍微做了改变,一盘白面馒头,一盘大肉粽,毕竟这会儿是端午节的半夜。 天没亮之前,年夕不会错过这个吃粽子的重要日子。 年夕不介意奖励专用的白米粽子送完了,更不介意留下的全是大肉粽,他介意的只是,馒头与肉粽均热乎着,说明它们送到霄峥的房内没多久,意味着霄峥之前应该在屋休息。 他想不明白,霄峥为何半夜外出,莫非霄峥夜里睡不着,出门散步去了。这可真是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有事的时候就出门。 年夕叹了一口气,他张开嘴咬住系粽子的绳子,他叼起一串大肉粽,从窗户跳了出去。随后,他蹦上屋顶,左右望了望。 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夜晚,妖王殿的护卫们全都不见踪影。难不成所有人邀约半夜出门过节,这有点不合常理。 既然不合常理,年夕不得不思考,合乎常理的情况应该是什么。霄峥不在这儿,护卫们也不在这儿,假如说是霄峥外出对付赤韵,可年夕一路跑来,也没留意到妖兵出行的响动。 莫非是妖王殿突发变故,导致霄峥与护卫临时撤离?到底是怎样的危机,霄峥暂离妖王殿? 苦苦思索之际,年夕惊觉妖王殿的地面腾起了微弱的红光,紧接着地底冒出了浅红色的烟雾。 年夕瞪大眼,衔在口中的肉粽差点掉了,烟雾蔓延的速度相当快,转眼笼罩了整个妖王殿。红雾越飘越高,年夕郁闷不已,他不会飞,偏偏周围的屋顶已被烟雾淹没,他没有落脚的地方,不知该往什么地方跳。 难道他将成为一只被赤韵控制的妖怪,年夕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 年夕咬咬牙,琢磨着自己憋着一口气冲出妖王殿,成功的可能有多大。他喃喃道,或许他不呼吸,妖毒就不会侵蚀他。 他低下头,伸出爪子打算戳一戳下方的红雾,看看红雾会不会咬他。爪子没碰到红雾,年夕顿感后劲一道力,他一下子被人拎了起来。待年夕回过神,他已经在大山鹰的后背,身边坐着霄峥。 见到霄峥,年夕分外欢乐,他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嘴里还叼着一大串肉粽。年夕顷刻间瀑布汗,心如擂鼓,不好,偷拿粽子被霄峥抓个正着,他可以当作霄峥没有看见他衔着一串粽子么。 答案当然是不能。 年夕窘迫的化为人形,拎着粽子往身后藏,他看着霄峥,认为转移话题很有必要:“我刚才去小镇打探情况,结果那儿遍布红雾,护卫似乎也被控制了。” 他没走近详细看,不确定是被控制还是护卫的叛变。 “我知道。”霄峥应了声。谨凛的确将小镇的变化告诉了霄峥,他送回了一次消息,带来信息的同时,也给妖王殿送来的麻烦。霄峥避得及时,没有沾染妖毒。 无论是谨凛被赤韵控制,还是谨凛与对方一伙。目前的情况都演变成,谨凛把赤韵的妖毒引入了妖王殿内。 只是年夕有点不明白,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它们怎么会在地底?” 霄峥淡然回道:“赤韵在找人,在妖王殿之下。” 闻言,年夕一头雾水。 但霄峥再清楚不过,赤韵苏醒后的第一件事绝对是寻找幽海的去向,她知道幽海当初封入了炼丹房内。赤韵急于打探幽海当前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仍在炼丹房,有没有重拾妖力醒来。 霄峥庆幸的是年夕的秘密守得严,蚺不会说,易定不会说,霄峥也不会说,加上虚幻之境又非比寻常地点,赤韵不会知道幽海与小年兽这一刻仍封于幻境中。 不过,赤韵此番苏醒,摄心术比霄峥预期的厉害,这让霄峥感到不爽。 这一点点的不爽,霄峥不那么在意,毕竟让霄峥无语的事多得是,比如说他旁边的这头年兽。霄峥随手将年夕放在身边,年夕顺势化为人形开心的贴着霄峥。 霄峥确信年夕没有留意到,年夕头顶的独角戳痛了霄峥的脸。霄峥纳闷,年夕历经岁月,辛苦修行化为人形,敢不敢化形彻底一点,留着头顶的独角做什么。 非得留一个醒目的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妖怪。 年夕的想法,霄峥不懂,如同霄峥不能体会年夕心中的快乐。年夕倚着霄峥,心情特别愉悦。他身边有霄峥,手里拽着一串大肉粽,这样的夜晚,何等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收获白面馒头一盘,大肉粽一串XDD 第66章 大山鹰越飞越高,远离了红雾缭绕的妖王殿。 年夕此时只顾开心地坐在霄峥的身边,他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不知道霄峥有何安排,但年夕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他不在意这些问题。反正霄峥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时刻紧跟妖王的步伐,以表衷心。 见大山鹰飞向了树林,年夕默默地挽起袖子,做好准备。他觉得,按照目前的方向,他们可能是去对付作祟的赤韵。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霄峥和年夕这会儿是要去见一个人。 霄峥要见的这个人,年夕此前曾有几面之缘,对方是与霄峥一起合伙做生意的来世神秘人。年夕至今不清楚对方的身份,霄峥没向年夕提起,年夕也不敢贸然询问霄峥此人是谁。 他只要知道这个人给前世带来了观光旅游的生意,也让年夕有了稳定收入的全职,貌似就足够了。 神秘人站在山崖边,静待山鹰的到来。 山鹰将霄峥和年夕送到了神秘人的跟前,转身又飞走了。神秘人的穿着打扮依旧和以前一样,一袭黑色的斗篷,用黑布蒙面,每次年夕见到他,他给年夕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年夕对神秘人没有多少好印象,但是也没有什么坏印象。毕竟只要神秘人不会从他身边抢走霄峥,年夕觉得一切都好谈,一切都可以谈。 霄峥看了一眼山鹰飞远的方向,随后扭头看着神秘人:“赤韵已经现身,你确定这事交给你?” “是的。”神秘人压低声音,点了点头:“我方才派了他去调查。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他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比较妥当。” “你当真这么认为?”霄峥淡然地问了一句。 神秘人没有立刻回答霄峥的话,他迟疑小会儿,叹了口气:“就目前而言,由他出面比你我适合。” 年夕琢磨着,神秘人和霄峥或许在谈正事。可惜他们对话的内容,年夕听不太明白,不确定他们在讨论的人是谁,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守在霄峥身侧不吭声。 一句听不懂,不代表句句听不懂,多听一会儿,没准他就明白了。 神秘人的决定,霄峥似乎不太赞同:“我不知道你打算再调查些什么,但是我建议赤韵这事,来世妖界最好别插手。你安心的修复往返今古镇的道路即可,赤韵,我来处理。” 对此,神秘人摇了摇头:“此前,由于邪灵有同伙有内应,所以你不赞成我涉足前世之事,我可以理解。” “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谈此事。”霄峥回答果断,“帮助邪灵,救走邪灵的人,肯定不是我这儿的人。你应该早就清楚,是你那边出了问题。” “我放邪灵到前世,就是为了查明真相。”神秘人说。 霄峥表情微微沉了沉:“可是,你现在都还没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年夕站在旁边,不管懂不懂,反正一个劲的为霄峥点头,支持霄峥的决定。见状,霄峥笑了笑,如果年夕知道神秘人是谁,还会这么努力的支持霄峥么。 霄峥显得有些不满意,神秘人没奈何地耸耸肩:“你有头绪,却又不肯告诉我,哪怕我想快,也快不起来。” 听到这话,霄峥微微皱了皱眉:“谁告诉你的?” 神秘人语气平静:“来世的你。” “确定是我告诉你,而不是你偷听?”霄峥挑眉。 “我犯得着偷听吗?”神秘人说道,“难道我们合作这么久,你还不信任我?” 霄峥的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假如他不相信神秘人,他根本不会和对方合作。他答应连接前世与来世的道路,同意神秘人把棘手的邪灵送到前世今古镇,他和神秘人的合作证明了霄峥完全相信他。 既然神秘人坚持走这一步,霄峥想了想,尊重神秘人的决定:“也罢,赤韵交给你。你既要接手这事,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安排,免得前世与来世见面引起混乱。” 霄峥退了步,神秘人随之松了口气:“九洛,消灭赤韵,由他自己动手,也能解开他的一些心结和痛苦。” 思索小会儿,霄峥应道:“别给我添麻烦,不然我把你和你的属下一并丢回来世。” 霄峥说完,神秘人应了一声好,消失不见了。 神秘人走了,留给了年夕满心的疑虑。 有一点年夕听懂了,神秘人刚才说,他派了来世的九洛对付赤韵,以解开九洛的心结,同时霄峥也将九洛称为神秘人的属下。年夕表示,自己开始有点介意神秘人的身份。 与霄峥合作建立今古镇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年夕迷茫地望着霄峥,他指了指神秘人消失的位置:“他派九洛办事,九洛是他的属下?” 霄峥给出了确定的回答:“是的。” 年夕偏偏头,有些不理解,九洛不应该是霄峥的属下,也就是妖王的属下么?来世的九洛跟随神秘人了? 霄峥看得出年夕脸上写满了困惑。 所谓合作互利,大多是建立在对等相互的基础上。霄峥是前世的妖王,而神秘人来自来世,年夕为何不会顺着这样的思路猜测神秘人的由来。 其实,神秘人的身份向来不难猜。 霄峥静静道:“他是来世妖王。” 闻言,年夕惊讶地看着霄峥,这意味着对方是霄峥吗,神秘人是来世的霄峥吗? 见年夕一副完全猜错了的表情,霄峥补充了一句:“他不是我。” 这话对年夕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年夕瞪眼又瞪眼,急得说不出话。来世的妖王难道不是霄峥吗?那么来世的霄峥去了哪儿。年夕稍微低了低头,用自己头顶的独角轻轻蹭了蹭霄峥的脸颊。 倘若来世的妖王不是霄峥,那么年夕一点儿也不期待来世的降临,他一点儿也不想去那个房子修得高高的,车子跑得快快的世界。他要留在霄峥的身边。 霄峥伸手摸了摸年夕头顶的独角,他知道年夕在安慰他,可他不需要年夕的安慰,年夕安慰错了对象。 他不确定,年夕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认出,与霄峥合作的神秘人是年夕自己。他也不确定,来世的年夕打算在他面前隐藏身份多久。 有时,霄峥不禁感慨。年夕当真以为到了来世,自身妖力强大了,学会隐藏气息了,头顶的独角也懂得收起来了,霄峥就不认识他了。 年夕简直太小看霄峥。 不管这头年兽在前世还是来世,霄峥都能一眼认出来,他不明说,仅仅是为这位来世妖王留点面子而已。 年夕沉浸在来世妖王不是霄峥的哀伤之中,他顺势在霄峥身上左蹭蹭右蹭蹭,求亲近。 恍惚间,年夕好像想起了什么。 来世的九洛返回前世,处理赤韵的问题,那么现在的九洛呢。九洛貌似与黑狐狸出门办事了,年夕最近都没瞅见他。 年夕在思考,霄峥也在思考,霄峥考虑的问题与年夕截然不同。尽管他答应神秘人让来世的九洛对付赤韵,霄峥依旧有些在意这事。 他得再去山脚的小镇看一看。 年夕倚着霄峥,忽感身边一空,惊觉霄峥转身走了,这才手忙脚乱开始追。 靠近山林的红雾前,霄峥在年夕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年夕顿感自己的脑袋暖暖的,一股暖流从眉心迅速扩散到全身。 紧接着,年夕惊奇发现自己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状态,他可以透过自己看见后面的树,最让他开心的莫过于,山中的红雾没有侵蚀他,而是轻飘飘的穿过了年夕的身体,仿佛年夕不存在一样。 年夕牵着同样半透明的霄峥的衣角,跟随霄峥一道穿过漫山的红色烟雾。年夕环顾四周,好奇不已:“为什么这样可以躲避妖毒的侵蚀?” “这一刻的你仅是幻象,并非真实。妖毒又怎会侵蚀幻象。”霄峥说道。 年夕惊喜万分,他完全没想到,此刻的自己是假的,这个半透明的自己居然是假的,莫非是他的意念聚集的形态。不被红雾侵蚀是好事,可年夕也有烦恼,年夕不知道,真的霄峥和自己此时在哪儿。 如果霄峥计算的时间没有出错的话,这个时候,他和年夕本尊应当已由山鹰送至王蚺的宅院内,破坏王蚺与易定亲昵的雅兴去了。 年夕与霄峥穿过了红雾弥漫的树林,顺利到达了山脚的小镇。小镇里的青年全外出寻人了,仅剩老人和小孩,他们的表情特别古怪,看起来像是在哭,感觉又像是在笑,十分吓人。 顺着小镇的道路径直往前走,年夕焦急的左右看,寻找小蝴蝶阿彩的下落,他不敢大声呼叫,生怕引起赤韵的注意。这些红雾影响了年夕的视线,也减弱了年夕对气味的判断,令年夕格外不爽。 走着走着,年夕忽感手腕一道力,霄峥一下子拉住了他,快速避到一侧。马蹄声伴随着铃铛的声响,顷刻逼近。 待对方穿透红雾,年夕顿时一头冷汗,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这是当初给白玉小妖送来古怪盒子的马车,年夕对那只驾车的凶巴巴的猴子记忆犹新。 马车出现在这儿,说明这些人与赤韵极有可能是一伙儿。当初只怪年夕和白玉小妖他们一时大意,莫名其妙出现的生意不该理会,当场交还盒子,也就不会有之后的麻烦。 如今,后悔已晚。 马车渐行渐远,再次消失在红雾之中。 霄峥自阴暗处走了出来,他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年夕尚未开口说话,忽闻红雾内传来一声冷笑:“现任妖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年夕循声望去,面前的红雾散开了,前方出现了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她的身边站着谨凛,霄峥派来的护卫,护卫双眼泛着红光,已被妖毒控制。 打量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女子,年夕心有谜团,究竟是幽海老牛啃嫩草,这草啃得有点嫩,还是明明应当是老妖女的赤韵压根没有衰老。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和霄峥组团打boss,无压力(^-^) 第67章 危难当头,年夕有理由相信,此时此刻,身为一头深爱着也深深崇拜着霄峥的年兽,他理应为妖王抵挡一切灾难,哪怕是一个沉睡已久且情况不明的前前任妖后。 年夕英勇无畏地往前一迈,伸出手正打算挡在霄峥的面前,哪知道霄峥一把拎住他的后颈,把他挪在了身后。情况骤变,计划保护霄峥的年夕被霄峥保护了。 一时间,年夕的心情相当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不能保护妖王而沮丧,还是为霄峥护着自己而窃喜。 对比得到与失去,总得来说,年夕心里有点偷着乐。 “你别插手。”霄峥叮嘱道。 年夕老实地应了声,守在霄峥身侧。 既然这是现任妖王与前前任妖后之间的矛盾,年夕也再多问,全部交由霄峥安排。霄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当前,霄峥仍旧是半透明状态的幻象,他正对赤韵,表情严肃,妖王的气势不减分毫:“赤韵,你祸害妖界,使得妖界混乱动荡,生灵涂炭,其罪当诛。我定要将你绳之以法,给妖界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赤韵不屑地大笑起来,她微微扬了扬手,谨凛随即拿出了一个木盒。谨凛打开盒盖,盒内装有一顶十二旒冕冠。 见到护卫拿出的冕冠,年夕十分好奇,他不懂这顶帽子使用的具体时间,但他由衷感概制作精致贵气。 赤韵指了指冕冠,她看着霄峥,笑嫣如花:“妖王今天来这儿找我算账,莫不是为了寻回此物?难以想象,高贵的妖王登基之日,竟头戴一顶劣等冕冠,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一个装饰物品罢了,无关轻重。”霄峥回答的分外淡然。冕冠撼不动妖王的地位,更影响不了众妖对霄峥的尊敬,仅是让霄峥心头不爽的一下下。 赤韵笑道:“既然妖王视它为无用摆设,那我也不介意毁了它。” 她轻轻指尖一弹,一团红色火焰点燃了木盒。 她的行为令霄峥略微的皱了皱眉,霄峥不那么在乎一顶冕冠是否能够取回,但是他不能忍受赤韵在他面前的嚣张态度。 赤韵敢对霄峥叫嚣,是因为赤韵知道此时的霄峥仅是幻象,如此状态下的霄峥,妖力仅有平时的极少一部分,赤韵犯不着害怕他,避讳他。 “你当真以为,我仅是幻象过来?”霄峥扬起下巴,语气加强了些许。 赤韵轻笑着摇了摇头,扬手掩住唇边的笑意:“霄峥,别装模作样了。我探过你妖王殿内的情况,如今这儿方圆之内,仅有你和这头呆头呆脑的笨妖怪而已。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将我绳之以法。” 闻言,年夕连连瞪眼,呆头呆脑的笨妖怪莫不是在形容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用这些词描述他的存在,他哪里呆头呆脑,哪里笨了,他必须和赤韵谈谈兽生。 年夕伸出利爪,正欲扑向赤韵。小镇之中忽地卷起一道疾风,红雾中一股妖力凭空出现,瞬间增强。 赤韵颦眉:“这怎么可能。”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谨凛已然昏迷在地,手里的盒子跌倒地上,冕冠滚落而出。 “如今你是否依旧认为,我仅是幻象过来了?”霄峥静静说道。 这一刻,赤韵的身后显现出了一只身体巨大的白狐,他站立在红雾之中巍然不动,仿佛丝毫不受红雾的控制。 他愤怒地冲着赤韵呲牙咧嘴,似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年夕认得这只白狐狸,他是九洛,可又不是如今的九洛。 这只白狐的后背多出一道极深的伤痕,虽已愈合,但仍看的年夕肉痛。他方才听神秘人与霄峥的商议赤韵的问题,神秘人派了九洛处理此事,年夕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理解为,面前的这只白狐是来世的九洛。 至于年夕熟悉的九洛,这会儿多半奉霄峥的命令,出门办事了。 心里稍稍对比了两只白狐,年夕不由感慨,来世的九洛一如既往的极度美貌,妖力也愈发强大,比现在的九洛妖力厉害了许多,来世九洛的修行更进了一步。 白狐微微挥了挥爪子,勾起地面的冕冠抛向年夕,年夕下意识伸手接住冕冠抱在怀中。这次,他近距离地反复看了看,帽子确实异常华贵,可惜不符合年夕的喜好。年夕总觉得这么多的珠玉挡在眼前,影响视线,看东西十分不方便。 若是年夕可以选择,他宁可把这些珠玉卖掉换成金子。 当然,这不是目前年夕能做的决定。 赤韵惊见九洛现身,迅速朝一侧退了几步,透出几分困惑:“你怎么会在这儿?” 根据赤韵此前探得的消息,九洛出了远门,没这么快赶回来。 “我难道不能在这儿?”九洛见到赤韵,回忆起从前的生活,浑身因恨意而颤抖。他低吼一声,扬起爪子拍向赤韵,这个折磨了九洛一次又一次,苦苦虐待他漫长岁月的疯子女妖,九洛绝不会给她客气。 赤韵敏捷地躲避九洛的攻击,对这个对手不怎么在意:“你有多少能耐,我早就见识过了。这么多年不见,你若一点儿没长进,我真替你丢脸。” 她的话激怒了九洛,九洛的妖力聚集陡然加速。 年夕不知道九洛会如何战胜赤韵,但有一件事年夕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九洛不需要避开红雾,难道九洛不担心被妖毒侵蚀吗?还是九洛与年夕他们一样,同为幻象,所以不怕这些铺天盖地的红雾。 然而,事情的真相与年夕的猜想并不一样。 年夕疑惑的目光投向霄峥时,霄峥示意年夕这会儿别问,因为霄峥不会在九洛面前提起此事。无论是前世九洛还是来世九洛,总有些事不适合当面说。 九洛不躲避赤韵妖毒的真正原因,是九洛与其它妖怪不同,他不容易受到赤韵妖毒侵蚀。这份抵挡妖毒的能力来源于幽海,九洛是幽海的亲骨肉,幽海的特殊让他免于被赤韵的摄心术控制,九洛也一样。 他的血液中流淌着与幽海相似的力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九洛与幽海完全相同,九洛的内心充斥着数不尽的痛楚,他的心有可乘机而入的伤口。 赤韵封在玉簪,被折断成几截的这些岁月里,她一边想方设法让自己复原,一边潜心研究她的摄心术。她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出来,而她也终有一天能够控制幽海,一切仅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她从不介意用九洛尝试,凝碧的儿子作为她提升摄心术的踏脚石,赤韵再高兴不过。 九洛又一次逼至赤韵跟前,瞬息间,赤韵抬手抵在九洛的额头,轻飘飘的话语飘过九洛的耳畔:“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你美丽的母亲凝碧,你可怜的妹妹幻伶,以及你的父亲……残忍的父亲,幽海。” “住嘴,他不是我的父亲。”九洛霎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他不顾一切要扑向赤韵,却迟迟未能动弹。 赤韵唇边扬起一抹笑,九洛永远不及幽海,九洛的心充满了弱点,而幽海的心坚固到赤韵根本进不去。她指尖的红光在九洛额头迅速扩散,下一刻,九洛的眼中泛起了红光。 九洛被赤韵控制了。 年夕傻眼,他接受不良。按理说,单凭妖力,九洛的妖力没准在赤韵之上,为什么在红雾中来去自如的九洛会被赤韵控制,年夕不明白。 对此,霄峥心里了然:“她深知九洛的秘密,明白九洛在躲避什么。摄心术向来不是以强制强,击溃的是藏在心底的弱点。” 所以霄峥才给神秘人说,这事由他处理。偏偏神秘人坚持派九洛,明明知道九洛有心结,与赤韵有仇,容易被赤韵的话影响,依然把九洛送过来被人控制。霄峥不确定,来世的自己与神秘人为何要走这一步。 他姑且把面前的形势当作计划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失败的决定。 九洛眼底红光跳闪,转身恶狠狠地面对霄峥和年夕。 见状,年夕死死地抱紧冕冠,尽管他不清楚这帽子值多少钱,但此刻到了他手中,他绝不轻易交出来。万一丢失帽子,霄峥要他赔偿,他肯定赔不起。 赶在白狐的爪子将幻象撕成碎片之前,霄峥带着年夕撤离了小镇。 年夕只觉一闭眼一睁眼的变化,四周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上一刻他在红雾弥漫的小镇,下一刻他到了王蚺的房间内。 他迷茫地坐起身,霄峥在他的身边,他怀中抱着一顶冕冠。 见年夕清醒,白玉小妖相当高兴,自己终于有小伙伴说话了。 此前,白玉小妖醒来之际,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它身处陌生的房间,旁边有一张陌生的床,床内有两个陌生人,正在做特别特别亲密的夫夫事。 那声音听得白玉小妖一头黑线。 白玉小妖认为自己在屋打扰对方恩爱不礼貌,于是轻手轻脚的打算溜出门,哪知道,床帷下方冷不丁钻出一个脑袋。名为易定的人笑呵呵地告诉白玉小妖,年夕外出寻找小蝴蝶,易定负责照看它。他让白玉小妖安心等年夕小会儿,外面危险,别乱跑。 话虽如此,可床里的人这般亲亲密密,让白玉小妖如何厚着脸皮留在房中。它与易定商量之后,决定在庭院等年夕回来。易定和王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它。 没多久,大山鹰送来了年夕和霄峥,他们闭着眼睛,似乎处于睡梦中。 觉察到年夕的气息归来,王蚺穿好衣服,与易定到庭院查看年夕的情况。与霄峥猜测的差不多,他和年夕成功地破坏了王蚺易定的亲昵。 要不是大山鹰的翅膀护着,王蚺多半会揣霄峥一脚。 霄峥醒来后,掸了掸锦袍的尘土。王蚺不耐烦地瞄了一眼年夕死守的冕冠,对霄峥表示不满:“出门一趟,只为一顶破帽子。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这么折腾。” “没什么大事,只是赤韵苏醒了,控制了九洛。”霄峥说的分外平静。 闻言,王蚺心情一沉,他明白霄峥的意思。赤韵醒了,她就会寻找幽海,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幽海,然后控制幽海。可如今,幽海与小年兽封在虚幻之境内。 值得庆幸的是,知道这事的人不会说出去,令人担忧的是,虚幻之境封不了他们多久了,幽海即将出来。到时,如果没能彻底断开幽海与小年兽的联系,势必影响年夕的康复。 整个妖界即将面临巨大的冲击。 这件事,对王蚺来说,称得上是一件重要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值钱的帽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卖掉0.0 第68章 年夕怀抱冕冠守在霄峥的身边,等待霄峥的决定。 他觉得,不管王蚺如何形容这是一顶破帽子,这顶冕冠在年夕眼中,都妥妥的是一件相当值钱的贵重物品。所以,年夕由衷希望霄峥能够尽快把这般珍贵的东西收回。 年夕喜欢攒银子,正因如此,他更害怕弄丢那些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东西,因为他赔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年夕看着这个帽子,总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帽子如果卖掉了,可以赚很多金子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非常的危险和可怕,年夕担心自己压不住这般邪恶的念头,对帽子下毒手。 然而,年夕满心期待的双手捧着冕冠要交给霄峥,霄峥并没有收。霄峥淡然看了一眼冕冠,随即摇了摇头,他登基时戴着一顶不那么完美的十二旒冕冠,如今也没有了戴冕冠的心情。 冕冠收回之后,存放在哪儿都一样。 “这顶冕冠交由你保管,小心收藏,千万别弄丢了。”霄峥叮嘱道。 听到这话,年夕惊讶地偏了偏脑袋,倍感不可思议。霄峥居然把这个帽子交给他保管,这是对他的信任吗?想到这种可能,年夕不禁有点小激动。 可是,这般华丽丽的物品,年夕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应该藏在哪里比较妥当。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年夕琢磨着,也许就直接系在裤带上,反正不引人注意。 年夕在思考中,霄峥却一点儿不在意这个问题,登基之后,霄峥鲜有使用冕冠,估计往后也没有多少使用的机会。倒是年夕,以后掌管妖界时用得着,霄峥不如现在就将它交给年夕,自己守着自己的帽子好了。 有朝一日,登基时戴上这顶十二旒冕冠。 长期穷困的年夕难得收到如此精贵的物品,不由万分谨慎。他摸出一个最干净,布料相对最好的布袋,小心翼翼地把冕冠放进去,然后他收拢袋口,把布袋紧紧地拴在自己的裤腰带。 他将誓死保护这么一个值钱的帽子,不负霄峥的重托。 年夕收起冕冠的同时,白玉小妖在他的旁边,轻声提醒他:“年夕,你小心点,不要弄坏了冕冠。” 以年夕的眼神看不出冕冠的由来,但白玉小妖绝对懂得这顶帽子的不同寻常。它近距离看了一眼冕冠的手工,又看了一眼悬挂的珠玉,立刻意识到这是妖王的十二旒冕冠。 白玉小妖不清楚这顶冕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霄峥为何交由年夕收藏,但是,年夕小心再小心是必须的。 假如这个弄丢了,改天妖王想戴十二旒冕冠的时候到哪儿找去。 话说回来,幽海之后即位的妖王们似乎都对戴冕冠没兴趣。 之后,年夕与白玉小妖的脑袋凑在一堆,开始讨论木盒出事的经过。白玉小妖对年夕说,它雕刻木雕时睡着了,一觉醒来已在王蚺房间,此前发生过什么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带着木盒外出,更是没印象。 年夕告诉白玉小妖,他与阿彩找到白玉小妖后,追踪玉簪的去向到了一个小镇,阿彩进了小镇至今未归。虽说阿彩生死不明,但年夕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阿彩,阿彩一定会平安,劝白玉小妖莫要太担心。 他俩在角落里碎碎念,霄峥则在等待王蚺的最终决定。 如今赤韵已经苏醒,势必大肆的寻找幽海在哪儿。霄峥见到赤韵的那一霎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确定是不是幽海的丹药使得赤韵重拾青春貌美且妖力增加,摄心术增强。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直沉迷炼丹的幽海解除封印后,多半也会出现年轻以及妖力加强的状态,要对付幽海无疑是雪上加霜。虚幻之境渐渐困不住幽海了,要救小年兽,他们必须尽快考虑下一步的对策。 王蚺在沉思,霄峥也没有说话,易定始终一脸不知情地守在王蚺的身边。他不确定王蚺和霄峥之间的静默意味着什么,但易定能感觉到,王蚺对妖王的存在向来没有多少好感。 如今易定与王蚺的亲昵近了一步,易定希望了解王蚺更多,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过往。 片刻,霄峥静静道:“倘若现在不做出决定,往后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知道。”王蚺应了声,略显犯愁,“但你也应该清楚,我受伤未愈,目前仅凭自己的力量会力不从心,哪怕有所想法也不能付诸于行动。” 唯一庆幸的是,王蚺这会儿身处前世的妖界,他可以找到一个人配合辅助自己。 那就是此时此刻的蚺。 同时,王蚺理解过去的自己的想法。蚺痛恨老妖王,痛恨疯癫的妖后,连带厌恶身为妖王的霄峥。迄今为止蚺对霄峥心存诸多成见,加上唯恐霄峥对小年兽不利,断然不会相信霄峥的话。 这一刻的蚺,本身也在为自己被束缚在虚幻之境,无法成仙的事情犯愁。劝说蚺出手相助,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当前形势紧迫,王蚺深感自己急需立刻出门。他明白自己,也了解自己,更知道如今的自己居住在何处,仅有的困难在于,如何说服对方,解开施加在幽海和小年兽身上的封印。 放出幽海前,他们必须想出万全之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偏偏时间不等人,他们无法细细考虑。 幽海的妖力何其强悍,破坏力不容置疑。幽海在世时,罕有大妖怪敢来挑战幽海的威严,他们仅在得知幽海去世后,才如释重负的涌向了万妖城。 身处虚幻之境内,幽海亦能从中获取力量,逐渐苏醒。一旦王蚺解除封印,幽海与外界接触,妖力会到达怎样的情况,王蚺他们该如何对付幽海,如何战胜幽海,一切均是未知。 若不是当初霄峥一刀斩断小年兽的魂魄和妖力,小年兽恐怕已不复存在。此举虽伤到了小年兽,但也伤及了企图以小年兽为食物补给的幽海,小年兽没能成为幽海复苏的有利补充,暂且保留了一条小命。 可之后又当如何。 幽海挣脱封印之后,肯定会第一个吞噬旁边的小年兽。 王蚺迟疑片刻,微微颦眉:“我得马上出门一趟。” 听到这话,易定立刻凑近对方:“你去哪儿?我陪你。” 易定怎么放心王蚺深更半夜独自出门。 事实证明,这注定不是一个人的外出,不仅易定同行,霄峥和年夕也一并前往。白玉小妖和大山鹰负责留守在王蚺的宅院,今古镇是联系前世和来世的重要存在,一旦周围出现异样情况,必须立即通知守护今古镇的十位堂主。 年夕跟着霄峥出了门,他一头雾水,不知道此行这要去哪儿。当他们来到一间小屋跟前,年夕的表情顿时僵了僵。 小屋外的平地站着一个人,年夕反复看了又看,此人与王蚺外貌相同,却又有细微的差别,对方是尚未进入轮回前的王蚺,如今的蚺。 每次见到前世的自己,王蚺的心情总是十分微妙,他望了一眼安静的小屋,问道:“他不在家吗?” 王蚺所指的他,是陪同蚺身边的前世易定。 “我早就猜到你们会过来,所以让他出门替我买些东西,”蚺说道。他清楚易定的速度不快,加上需要买的东西又多,估计天亮之后才能回来。这样一来,可以避免与来世的易定见面。 有些时候,蚺并不愿意让易定知晓来世发生了什么。蚺知道,他们如今走的每一步都会改变将来的命运,所以,蚺希望易定不被将来的情况所左右,由易定自己做出决定。 面对与王蚺相似的蚺,年夕和易定一样充满了好奇。即使年夕知道王蚺来自来世,如今的妖界理应还有一条相同的大蚺,可见到蚺,年夕依旧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 年夕左思右想,他和王蚺是朋友,那么他和蚺也应该是朋友。于是,年夕对着蚺露出了灿烂友好的笑容。 至于来世的易定,他盯着蚺左右打量。蚺和王蚺长得非常像,可或许是时间以及轮回带来的差异,两者又有些许不同。 易定认为,他现在和王蚺在一起,那也就是说,他这会儿面对的蚺是会成为自己恋人的大蚺。于是,易定对着蚺露出了亲昵关切的笑容。 一行人之中,唯有霄峥,对蚺一脸淡然。这些年,他与蚺的沟通一直不顺利,不然他也不必辛苦寻找来世的王蚺帮忙。 当前的形势能让王蚺做出决定,霄峥不知道,这能不能也让蚺做出相同的决定。 王蚺正对从前的自己,蚺有心让易定早早出门,多半是有所准备:“你知道我们会来?” 虽说来世的王蚺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前世的蚺不确定将要发生些什么,可蚺能够根据自己收集的信息进行推断。 蚺十分平静:“这些年,我也在寻找赤韵的下落。就在前不久,我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时,感到了些许不对劲。可惜,查到玉簪下落那会儿,赤韵已经苏醒。我赶往妖王殿,发现那里弥漫着赤韵的妖毒,相信赤韵是在打探幽海的去向。” 昔日,幽海把自己封在妖王殿下方的炼丹房,而今,赤韵的妖毒涌入妖王殿,无疑是冲着幽海去的。 蚺相信,炼丹房外多半已经找不到幽海的气息。赤韵即使能判断幽海不在炼丹房,但赤韵也查不到幽海在虚幻之境。退一万步说,哪怕赤韵有本事踏入幻境,也没能耐确定幽海的具体位置。 不过,蚺与王蚺有类似的担忧,关于小年兽以及妖界的将来会如何。正因他心中不安,才会愿意见一见来世的自己。 蚺问道:“你们可有镇压幽海的方法?” “没有。”王蚺的回答迅速。 蚺又问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解开封印?” 虚幻之境即将封不住幽海,以幽海的悟性,久困其中,察觉虚幻之境的秘密,挣脱束缚,寻找到正确的出路不足为奇。但是,如果镇压不了幽海,蚺宁可多困幽海一段日子。 幽海少在世间一天,世间就少一天的灾难。 王蚺给不了曾经的自己满意的答案。 这时,年夕听得霄峥的声音:“他挣脱幻境前,仍有杀死他的可能。他出来后,就只剩下被他杀死。” 况且及早下手,分离幽海与小年兽的最终牵连,救出小年兽,此刻仍有希望。若是被动的等待幽海现身,一切将无法挽回。 蚺不屑道:“说到底,不过是怕幽海出来杀了你。” “他会杀了我,更会毁灭妖界的安宁。”霄峥说道,“我不能让好不容易平稳的妖界,再经历一次劫难。” 但霄峥和蚺都清楚一件事,没有再度封住幽海的方法,蚺绝不会解开虚幻之境的封印。眼前仅剩的一条路,他们进入虚幻之境内,除掉幻境中的幽海。 蚺不说话,王蚺也不说话,年夕困扰地牵了牵霄峥的衣角,问了一句:“幽海出来了,我们能打赢他吗?” 闻言,霄峥轻轻地摇了摇头,静静回答了一句:“不能。” 这正是他们所面临的最大麻烦。 但幽海曾融合了小年兽的妖力魂魄,重拾小年兽妖力的年夕有望牵制住幽海,这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大Boss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第69章 听到霄峥的话,年夕深深的苦恼老妖王幽海实在不好对付,果然是当初祸害妖界的厉害角色。与此同时,年夕也十分担心与幽海一起关在虚幻之境的自己,不知道小年兽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当初见到小年兽那会儿,小年兽身处一块巨大的冰蓝色石头之中,小年兽蜷着身体,闭着眼睛陷入沉睡。当时,巨石内另一个烦躁的声音却在对年夕叫喊,让年夕马上放他出去。 年夕觉得,他那时见到的或许正是幽海的影子。 困幽海困不住,放幽海出来,他们又战胜不了,年夕烦恼,这下子他们该怎么办。 年夕的目光转向霄峥,霄峥的决定就是年夕的决定,他心里默默期待着霄峥能够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实际上,霄峥确实有一个未曾实践的想法。 霄峥此刻仍旧相当的平静,即使深知情况十分危急,但他也明白着急解决不了难题,唯有寻得良方才是上上策。 他偏过头看了看年夕,然后望向蚺,说道:“我有一个法子,目前尚可一试。” 闻言,蚺立即摇了摇头:“你的意见,我不接受。” 霄峥对此毫不气馁,他冷静说道:“倘若你有消灭幽海的办法,我非常乐意接受你的建议,按照你的计划安排。如果你没主意,又顽固不化,那我和你没什么可说。” 蚺困住幽海的这段日子,仅仅是延缓了幽海挣脱的时间,幽海解开束缚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他们正面无法击溃幽海,霄峥认为不妨换个思路考虑,尝试其它的方式。 “你有主意,不妨说看听听。”王蚺接过话。蚺不肯听霄峥的意见,不代表着王蚺也听不进去,若是霄峥的建议能解决当前严峻形势,王蚺觉得完全可以考虑。 王蚺与蚺意见相反,在霄峥的意料之中,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只要有一条大蚺愿意听他的话,愿意开启虚幻之境的大门,那么他的想法有机会实行。 “昔日,幽海沉迷炼丹,多半炼制了为他重拾年轻,重拾妖力的神奇丹药。所以他才会服药后将自己封于炼丹房内,静待药效达成,重获新生。他当时融入了年兽的魂魄以及年兽的妖力,只为苏醒之际,给自己提供上乘的力量补给。”霄峥镇静说道,他稍稍地停了停,看着蚺,“幽海与年兽本就相互牵连,幽海既能吞噬年兽,同等条件下,年兽亦能反噬幽海。” 听霄峥讲到这儿,蚺不由冷笑:“说得轻巧,你当真以为解决幽海这般容易?所谓吞噬,大都是指强者对弱者,厉害的一方强势摧毁掉弱小的一方。你认为夕有反噬幽海的力量,这是好事,我同样相信夕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妖怪。可是,你更应该清楚,夕的力量与幽海的力量相比存在多少差距。” 两人依然意见不一,年夕挠挠头,他大致听懂了霄峥的意思。幽海与小年兽有所牵连,所以幽海可以把小年兽当作食物。但相对的,小年兽也能够将幽海当作自己的食物,假如小年兽足够强大的话。 可事实正如蚺方才所说,小年兽得凌驾于幽海的气势之上,这般高难度的事,年夕不确定成功的可能。但,这若是霄峥对年夕寄托的厚望,那么年夕必当誓死完成。 霄峥之前已明确表示,一旦幽海踏出虚幻之境,他们没有赢的希望。唯有此刻及早下手,抓住先机,才有获胜的可能。 “不大胆尝试,又怎么会赢得希望。”霄峥静静说道。 蚺毫不退让,他紧盯霄峥:“你这是在冒险,拿夕去赌胜利的可能。” “没有任何一条道路永远安全,每一步往前走都可能面临未知的危险。一个不经意的念头,或许就改变了将来的荣衰。这一刻的想法,决定了以后的妖界是一片繁华,还是一片苍凉。”霄峥缓了缓,“现在不对付幽海,再也没有机会。” 蚺握紧拳头,咬牙:“我不答应。” 他的话语响起的同时,霄峥听到了另一个回复:“好,我答应你。” 这个声音来自于王蚺。 蚺倍感意外地面向将来的自己:“你在做错误的决定。” 王蚺闻言,淡然地笑了笑:“我早就已经做过太多错误的决定。” 他为了成仙,妄图挣脱守护虚幻之境的职责,为了摆脱虚幻之境,不惜与易定联手破坏幻境,结果引发混战,相当惨烈。 轮回之后,他忘却了对方,几度辜负易定的付出,终至易定忘却了王蚺。 王蚺无奈说道:“曾经,我做了很多的决定,如今,也不在乎再增加一个。这次仅仅是为了夕考虑,我认为自己应当走这一步,这对夕而言,是最好的方式。” 蚺可曾想过,小年兽是否愿意被封在幻境中,是否认为困于幻境是拯救他的良策。他们不是小年兽,怎会知晓小年兽想不想出来,又怎么会知道,小年兽敢不敢放手一搏,为了自己,为了妖界,拼死吞噬幽海。 王蚺不确定关在幻境的小年兽如何思考,但他能感觉到,生长在幻境之外的年夕不会畏惧幽海,不会由于面临强敌而拿不定主意。他看得出,年夕有愿意挑战幽海的想法。 所以,王蚺才有此决定。 一开始,王蚺只是想进入虚幻之境打探幽海近况,他受了伤,开启幻境有难度,这才寻找蚺相助。而此刻,王蚺的计划是协助年夕战胜幽海。 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他静静地垂下眼帘:“你言下之意,若是我不替你开启幻境之门,你会自己拼尽全力一试,对吧?” 王蚺肯定的点了点头。 久久的,蚺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开启幻境。我与你们一道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不,我去就足够了。你留在幻境外。”王蚺说。 蚺望着对方,不能理解。 王蚺稍稍扬起嘴角:“我想给自己留一线希望。没有了此刻的你,又何来今天的我。” 他和易定留在前世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历经了许多事,也不知来世因此而改变成了什么模样。王蚺真心希望,他与易定返回来世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繁荣美好的来世。 所以,王蚺希望蚺活着,活着走向将来。 王蚺想了想,对蚺说:“待他回来,好好相处,好好的一起生活。” 王蚺口中的他,指前世的易定。 闻言,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取出古玉,他口念咒语,地面骤然出现了一道布满诡异纹路的大门,紧接着,蚺手中的古玉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亮光系住门环,徐徐打开了大门。 门后显现出一条通往黑暗的道路。 “知道夕在哪儿吗?”蚺问。 对此,王蚺应了声,他亲手关幽海和小年兽在幻境深处,他记得路。哪怕他不记得了,小年兽也会指引年夕,寻找到巨石的位置。 王蚺了解幻境,走在最前面引路,年夕和霄峥紧跟其后,易定负责断后,在最后面。易定要踏入虚幻之境前,蚺忽然叫住了易定,说了一句:“保护他。” 易定扬起了笑容,大力点了点头:“我会的。” 一行人进去幻境后,幻境的大门缓缓的合拢了。蚺望着手中的半块古玉,另外半块古玉他送给了易定,作为他们的定情信物。 如今他目送来世的自己和易定到幻境内,面对强敌幽海,蚺的心情十分复杂。理应由他自己面临的危险,将一切在前世解决,可他没处理好,来世的自己代替他进去了。 要是来世的王蚺因此而没了,哪怕往后仍有其它的蚺或者王蚺,,蚺都觉得他们不一样了,不像自己了。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最重要,是达成他的心愿努力成仙,还是与珍视自己的人,幸福平稳的度过一生。 握紧了古玉,蚺喃喃对古玉说道:“夕,你要吞噬掉幽海,一定要吞噬掉幽海。” 这样的话,幽海就不能危害妖界,年夕也可以获得无限强大的力量,而且,王蚺和易定也能够开开心心的返回来世,幸福生活。 蚺的表情凝重了几分,在年夕他们出来之前,蚺会坚守在幻境门外,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大罗神仙,都不允许他们闯入虚幻之境半步。 这会儿,年夕听不到蚺的心声。他踏入虚幻之境,立刻感到眼前一片黑,有了之前的经验,年夕明白,幻境内的黑暗意味着安全,相反,幻境里的光亮等于危险。 不同的是这次有王蚺与他们同行,身为虚幻之境的守护者,王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蓝色光芒既能照亮道路,又不会引起幻境的瞬息万变,引来危险。 年夕心里免不了紧张,尤其是霄峥将期待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年夕非常希望自己可以一口吞噬幽海,令霄峥安心。偏偏他与幽海力量的悬殊是一个不得不头痛的难题。 他唯恐自己无法吞噬幽海,导致同行的朋友们面临生命危险。 想得越多,年夕感到压力越大。 这时,昏暗的幻境,年夕发觉霄峥轻轻地摸了摸他头顶的独角。年夕对此微微一愣,张口打算问霄峥有什么事,却惊觉霄峥并未停步,已然继续往前走去。 愣愣的年夕纳闷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角,意外发现独角挂着一样东西。他小心取下来,凭借冰蓝色的光芒一瞧,又惊又喜。 那是年夕送给霄峥的折纸,折得丑丑的年兽,身上挂着一串粽子。年夕深知自己的手工艺技能不好,所以从不敢奢望霄峥随身携带他送的折纸。 这一刻,折纸带着霄峥的温度,暖暖的,年夕的心也暖暖的。 假如霄峥可以在妖王殿贴上年夕剪的窗花,年夕就更开心了,妖王殿明明有很多很多的窗户,能够贴上好多好多的窗花。 年夕握拳,要是他能顺利吞噬幽海,霄峥论功行赏时,年夕是不是可以提个小要求,在霄峥房间的窗户上,贴上一个年夕剪的,红红的窗花。 有了兽生新的奋斗目标,年夕立刻燃起了熊熊燃烧的斗志。他对自己说,他不怕幽海,他要战胜幽海,这个害得年夕被扯成两截的坏蛋老妖王,年夕必须打败他。 年夕志气满值,大步往前走,易定则在最后面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越看越眼熟,他以前肯定和谁来过这里。 他一定要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握拳,打赢坏boss,有肉吃~ 稍微解释下,神秘人&王蚺&易定&邪灵,他们来自现代;年夕&霄峥&蚺&买东西去了的易定,他们生活在当前世界,即古代妖界^^ 时间顺序是,幽海谋反—小霄峥小九洛—幽海年迈—小年兽小蚺妖小乌龟—妖界动荡—霄峥登基—年夕回万妖城—现代王蚺易定来到古代妖界 第70章 虚幻之境内的道路十分的复杂,千变万化,年夕不敢到处乱跑,他小心翼翼地跟着王蚺。 有了之前的教训,但凡有光亮出现的地方,年夕看都不看一眼,他可不愿再来一桌恐怖的食物,瞅着一盘盘不是肉的肉。 他们在幻境中走了好一会儿,最前方的王蚺终于减缓了步速,他回过头冲年夕他们说了一句:“马上就到了。” 这句话既是提醒年夕他们马上就能够见到小年兽,同时也是在提醒大家留意,他们即将面对情况未知的幽海。 王蚺朝前走了几步,随后转了一个弯,领着众人走进一间空旷的石室,即关押幽海,放置巨石的地方。 当冰蓝色的光芒照亮整个石室时,所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僵了僵。巨石根本不在这儿,石室内全然不见巨石的影子,连同小年兽和幽海一起,全部都凭空消失不见了。 面对着空荡荡的石室,王蚺倍感不可思议,他努力地想了又想,随即迷茫加倍:“这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幽海就封在此处。” 当初他将巨石放在这里,石底固定锁链加以限制,防止巨石倾斜倒塌。他自己亲手封住的小年兽,他不可能会记错,巨石理应在这个地方。王蚺万分疑惑,他清楚自己,蚺不可能来到这儿放走幽海,拿巨石为何突然不见踪迹。 王蚺一头雾水的同时,霄峥蹲下来,仔细地查看地面,地面仍留有清晰的印记,是巨石长年累月放在此处的证据。霄峥与王蚺有类似的苦恼,巨石消失的理由是什么。 到底是虚幻之境内部发生了改变,还是幽海逃走了。 大家站在石室里不吭声,年夕好奇地走上前,他在巨石曾经放置的位置反复闻了闻。他隐约能够嗅到一抹属于自己的气息,那么的相似,却又那么的不同。 当初,年兽一分为二,年夕身上带着与小年兽一模一样的气息,而后,他与小年兽之间长久的分离,年夕在岁月的磨练中逐渐长大,妖气也慢慢地发生了改变。 不过有一点年夕相当肯定,不管他如何变化,年夕一直在向着成为一个厉害的可以每顿填饱肚子的大妖怪而不懈努力。 一行人来到虚幻之境,本是为了解决幽海的问题,哪知巨石没了,幽海和小年兽也没了。 这样的情形令王蚺担忧不已,他不知道幽海和小年兽此刻身处何方。幽海已处于即将挣脱束缚的边缘,王蚺不太确定,幽海的恢复是不是提前了,是不是比王蚺估计的时间更好,解开了巨石的封印。 这会儿,幽海是否已经吞噬了小年兽,隐藏气息躲在虚幻之境的某个角落,等待最佳的时机离开这里。 王蚺越想越感到不安,当前他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幽海兴许仍在虚幻之境内。幽海若是逃离了幻境,身为守护者的蚺或者王蚺,他们理应感觉到。 既然虚幻之境的封印之力依旧完好的笼罩着整个幻境,未被破坏,这道力量存在一刻,幽海仍藏于幻境的可能就增加一分。 而且,倘若幽海当真提早出来了,刚才蚺开启门的刹那,幽海不会错过机会,但那会儿幽海并没顺势逃出,王蚺将此寄希望于,幽海的封印并未彻底解除,小年兽仍旧安全。 自从巨石放入幻境内,蚺一直分外警惕地守护着幻境的大门,留意靠近幻境的妖魔鬼怪。 以幽海在这儿为考虑的基础,王蚺思来想去得出了一种可能的情况。 他开口说话之前,霄峥平静的道出了王蚺的想法:“幽海的妖力估计已在逐步复苏,他虽然并没挣开封印,但他的力量已经能够挪走巨石。此刻,他恐怕把巨石挪去了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小心藏好,待到他挣脱封印,伺机离开虚幻之境。” 这对年夕他们目前而言,可谓是相当大的麻烦。 霄峥之所以选择进入虚幻之境,无疑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冒险试一试能不能利用小年兽与幽海的牵连,让年夕吞噬掉幽海,以除后患。这个法子即使希望渺茫,但也不失为眼前可行的一个办法。 偏偏,不知道幽海是不是算准了外面的人有意提早对付他。所以,当他的力量略有上升,立刻移走了巨石,连同自己与小年兽一并隐藏在霄峥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为自己争取时间。 这是一场博弈,以时间和妖力为较量手段的博弈。 幽海在极力避免失败的可能,而霄峥更是输不起,他若输了,妖界无数的性命就此沦陷。 “必须尽快找到巨石。”霄峥说道,趁着幽海没有出来之前。 听到这话,王蚺不由露出苦恼的表情:“虚幻之境,它是让黑暗彻底吞没一个人,对付仇敌最好的地方,因为不熟悉这儿的人,根本不知道哪儿才是出口。可同时,虚幻之境也是隐藏一个人,保护同伴最好的地方,因为哪怕你了解这儿,你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藏在哪个角落。” 王蚺自然熟悉虚幻之境,所以他才更明白虚幻之境的广阔,面积大至无法想象。就算幽海留在原地不动,等他们找上门,他们也需要大量时间慢慢判断幽海的位置。若是幽海期间还不断改变自己的位置,那么绝对是难上加难。 幽海非常聪明的利用虚幻之境将自己藏了起来。 易定站在王蚺的身边,劝王蚺不要太过担心,肯定会想到解决的计策。 年夕琢磨小会儿,他趴在地面左闻闻右闻闻,再三判断味道。残留在石室内,有一抹属于他的气息,另有一抹属于幽海的气息,并且属于幽海的些许气息在缓缓减淡。 霄峥曾给年夕说过,一个厉害的妖怪,懂得隐藏起自己的妖气,不被其它人察觉。 根据幽海此刻的情况,伴随着幽海妖力的逐步增强,他控制自身气息的能力也在不断增强。当他的妖力恢复到一定的程度,年夕他们将无法扑捉到幽海的妖气。 奈何,即使是凭借幽海现在留下的这般微弱的气息,他们要从广大的虚幻之境确定幽海的位置,等同于是大海捞针。 这个时候,年夕倍感纳闷,小年兽怎么不召唤自己,告之具体的下落。按理说,作为拥有另一半魂魄的自己,小年兽与年夕之间存在着强烈的牵连。年夕担忧,到底是小年兽不幸被幽海吃掉了,还是小年兽身处一个不能呼唤年夕的地方。 年夕一边考虑,一边从地面爬起来,不偏不倚地迎上霄峥的视线,霄峥问了一句:“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吗?” 对此,年夕诚实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感觉不到。上次我来这儿,还听到他说话来着,可惜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 年夕连连挠头,他之前来到虚幻之境,不知道该去哪儿,隐约中听见小年兽的声音。尽管那时他无法听清楚小年兽在向他传递何种内容,但他确确实实根据声音找到了巨石。 直到年夕用手触碰巨石,他才明明白白的听到小年兽的那句好冷。 守护者的冰蓝色光芒极度寒冷刺骨,小年兽封在其中想必备受煎熬。不过,最终不是小年兽和年夕说话,年夕也不肯定,毕竟小年兽始终蜷着身体一动不动,反倒是巨石内的一抹影子显得有些暴躁。 再度来到石室,巨石没了,年夕也听不到细微的说话声了。 年夕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年兽这次不和他说话。 “莫非是幽海的力量强大了,不许小年兽说话,所以我才听不到他的声音吗?”年夕自顾自地猜测。 小年兽与幽海均封在巨石中,幽海企图用小年兽当作自己的食物,哪知霄峥斩断了小年兽的魂魄和妖力,让幽海不能如愿以偿。但即使如此,幽海彻底苏醒后,肯定也不会放过小年兽。 年夕百思不得其解,小年兽不呼喊他的可能。只要小年兽想给年夕传达信息,说说话,年夕就能更快的找到他,大家一起想办法,将另一半的自己从巨石中救出,从幽海的身边逃离。 “他不说话吗?”王蚺听到年夕的烦恼,低声地说道,“如果不是幽海威胁他不让他说话,那么他们或许在虚幻之境的一个地方。” 说着,王蚺看了看霄峥,又看了看年夕,若有所思:“虚幻之境内,有一个彻底静谧的地方,那儿能够抹灭所有光亮,抹灭所有的声响,那个地方叫做虚无渊。” 虚无渊内,就连身为守护者的王蚺,他的光芒也会被全数压制,冰蓝色的光芒荡然无存。任何光亮都看不见,丁点声音都听不到,是一个又静又黑,足以让人发疯抓狂的可怕地方。 王蚺认为,虚无渊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幽海藏身的地点,一旦躲在里面,王蚺都很难找到他。 可惜,幽海在虚无渊仅是王蚺的猜想,没有确实的证据。到虚无渊寻找幽海,若是幽海在那儿,无疑很大程度的缩小了寻找范围,但是如果幽海不在那儿,他们在虚无渊找一趟将耗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走到这一步,反复的折腾是在浪费消灭幽海的机会。 王蚺一直相信,小年兽觉察到年夕踏入虚幻之境,势必会呼唤年夕,呼唤另一半的自己来到跟前。可是,小年兽没有。 究竟是小年兽被幽海控制,发不出声音,还是幽海当真将巨石移去了虚无渊,使得年夕听不到小年兽的声音。去不去虚无渊,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找不到小年兽了…… 第71章 思考片刻,霄峥转过身面对年夕,对他说道:“你最了解自己,如果换作巨石内的是你,你是不能说话了,还是说了话,另外的自己听不到,哪一个?” 闻言,年夕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他没料到,霄峥会把这种选择方向的重要问题交给自己。年夕反复想了想霄峥的问题,觉得对方的询问也说得过去,小年兽相当于年夕自己。 假如这会儿是年夕困在巨石中,不管是小年兽,还是霄峥出现在附近,哪怕幽海威胁他要掐断他的脖子,年夕肯定也会大声的呼唤另一半自己或者大声呼喊霄峥,他不会选择面对幽海而沉默不语。 心里得出了结论,年夕顿时一脸坚定的神情:“虚无渊,我觉得是在虚无渊传不出声音。换作我,我不会不联系自己,仅仅可能是声音听不到而已。巨石这会儿多半在虚无渊内。” 确定了年夕的想法,王蚺稳了稳情绪,也做出了决定:“那好,我带路,我们去虚无渊。但是有两个问题,必须提前处理。” 虚无渊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幽海多半会隐藏气息,进去之后,寻找巨石肯定不容易。而且,年夕他们联系彼此也不容易,找幽海的时候,一旦大家走散了,很难判断对方的位置。 所以,王蚺必须确保两点,一是方向,二是身份,让他们能够联系彼此。找到巨石后,也能有通知其他人的办法。 年夕努力地想了想,他望着王蚺默默考虑,是不是需要用绳子把大家都绑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走散。但是如此一来,绑成一团铁定不方便,万一遇到幽海起了冲突,打架的时候该怎么办,难不成用绳子勒住幽海。 对于年夕这类的担心,王蚺表现的十分平静。虚无渊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不意味着闻不到气味,气味是在虚无渊中判断身份的极好方式。 哪怕王蚺料到幽海将有所隐藏,同时,暴露年夕他们的气息也将导致幽海确定他们的靠近,进而出现危险。可也不能因此而放弃气味的使用。 “大家各自选择一种特殊的气味,作为自身的特点,其它人问到味道时,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了。”王蚺说道,不至于黑暗中伤到自己人。 挑选怎样的气味代表自己,年夕表现的最开心也最轻松。他兴奋不已的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珍藏的大肉粽,肉粽的味道足以提现年夕的特色,可以和年夕本人直接等同起来。 相对来说,易定的选择也十分简单,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来了一支灵芝,这只神龟对灵芝的收集喜好长久不变。至于王蚺,他聚集冰蓝色的光芒转化为一股冷冷的香味。 年夕好奇的上前闻了闻那股味道,鼻尖冷冷的,首先飘来的不是香味,而是寒意,这般冰冷彻骨的感觉确实非常符合王蚺一贯的个性。 轮到霄峥时,霄峥没有在自己的口袋寻找任何物品,而是静静地拿过了年夕手中的大肉粽。 大肉粽从自己手里没了,年夕呆滞,他苦恼地看着霄峥,霄峥拿走了他的肉粽,他该怎么办呢? 可是,既然妖王需要这个大肉粽,年夕怎么可能小气的不给。是霄峥需要的物品,那么就留着霄峥使用,反正年夕也是从霄峥房间里得到的。闻到肉粽的香味,年夕也特别容易想到霄峥。 此时此刻,年夕非常庆幸,自己有存储食物的好习惯。 他开心的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个馒头,不使用大肉粽,馒头的味道也十分适合年夕。 年夕自问他平时吃白面馒头多,吃大肉粽少。嗅到馒头味儿,多半就是年夕了。 他们猜测,幽海兴许尚未挣脱巨石,即使闻到了年夕他们的气味,也只能在虚无渊内躲避。一旦巨石踏出虚无渊,年夕不但可能会听到小年兽的声音,覆盖巨石的冰蓝色光芒也不会再被隐藏。 没有了虚无渊的遮挡,巨石如王蚺类似的那种冰蓝色光芒非常的醒目。 先处理了身份判断,紧接着轮到如何搜寻幽海,如何在虚无渊确保自身安全。霄峥略有所思:“我们进去之后,如何缩小寻找的范围?” 漫无目的的瞎找肯定不是办法,而且也浪费时间。 这个问题,王蚺早就考虑好了,哪怕是棘手的虚无渊,守护者也能有自己的捕猎方式。他摸出了一些蓝色的小铃铛,每人十个,年夕拿起铃铛,轻轻摇了摇,立刻听到了铃铛清脆的声响。 年夕不由纳闷:“虚无渊不是听不到声音吗?” “确实听不到,所以它们在虚无渊的作用,和在外面不同。不必用它听声响,而是用它织网,围困巨石。”王蚺说道,如果幽海当真在虚无渊的话。 王蚺一边说,一边示范。 他们进入虚无渊后,王蚺将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把所有人带到虚无渊的正中。王蚺将在那儿固定一个大铃铛作为网的中心,大铃铛牵出四根线,四个人手牵一根线,面向四个方向散开,每走八百步就在线上系一个小铃铛。 铃铛能够感应到彼此的存在,牵出细线在半空相互交织,进而覆盖这四个方面八百步的面积,形成一张网。 之后,他们只需继续往前再走八百步,系上一个铃铛。直至十个铃铛用完,基本就到达了虚无渊的边缘,别贸然再往前走。这个时候,所有铃铛结成的大网,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它可以抓住藏在其中的巨石。 当巨石触碰到这些线,立刻会被缠绕在原地。 这是虚幻之境的历代守护者们,扑捉幻境内的特定生灵采用的方式。 对此,年夕既新奇又担忧:“铃铛织成的网,不仅能粘住巨石,也会粘住我们吧?” 听到这话,王蚺得意地扬起嘴角:“你什么时候看见过蜘蛛被自己网粘住。” 王蚺随后交给他们每人一个金色的大铃铛,系在脚踝,蓝色小铃铛会辨别金色铃铛的身份,可保年夕他们不被细线缠绕粘。等到十个蓝色铃铛全部系好,沿路返回虚无渊正中。 凭借气味判断彼此,味道不对时,可得加倍小心。 年夕是一个白面馒头,霄峥有一个大肉粽,易定有灵芝,王蚺则是冰冷的香味。有了判断彼此的方式,有了能够捕猎的网,王蚺这才安心的领着年夕他们走向虚无渊。 王蚺希望这一次的决定是正确的,祈祷巨石在虚无渊之中,而不是错失了找到幽海的机会。 如果说,有冰蓝色光芒照明的虚幻之境属于昏暗,那么身处虚无渊,无疑是彻底的黑暗。 王蚺一手拉着易定,一手拉着年夕,年夕则幸福不已的牵着霄峥,他居然可以因为走进虚无渊而牵住霄峥的手,机会多么的珍贵。尽管一会儿他们到达虚无渊的中心,又得各自走向一个方向,可不管怎么说,年夕牵着霄峥都心满意足。 他异常的激动,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要不是此时继续找到幽海,对付幽海,年夕真希望牵霄峥的手的时间可以再长一些。 虚无渊的世界,是一个令年夕感到不舒服的世界。耳边好静好静,哪怕年夕仔细的听,也听不到霄峥的脚步声,就连自己的呼吸,年夕都觉得根本听不见。 这里静得是那么的可怕。 眼前漆黑一片完全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按照王蚺的说法,虚无渊其实只是一片平地,可是如果没好好的走,就会走出沼泽泥地毒雾甚至于断壁。 年夕不懂,这个好好的走,到底要怎么样才算好好的走,他相信自己走路一直都是好好的在走,难道还有坏坏的走路不成。 然而,对于虚无渊,好的走路方式指的是直走,不突然转身,肆意改变方向,那么就不会导致虚无渊瞬息间产生巨变,那些深藏在无声黑暗里的陷阱也不会出现。 年夕他们当前也就是暗自计算步数行至正中,一路上非常平安,年夕琢磨着是不是与虚无渊的好好走路方式有关。 走了一会儿,王蚺忽然握紧了易定和年夕的手,示意他们停下来,年夕也急忙牵了牵霄峥,生怕霄峥走向错误的位置。 年夕关心霄峥,可对霄峥而言,他只要知道虚无渊的秘密就不会陷入危险。反倒是年夕,霄峥深感年夕一会儿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才好。 四个人围在一起,王蚺摸索着在地面固定了一个很大的金色铃铛,这是网的中心,他从铃铛内牵出四条线,每人一条。一会儿,他们牵着线,顺着方向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只要拽着线不松手,哪怕在黑暗中偏离了位置,陷入了危险,也可以有正确安全的方向返回虚无渊正中。 系完十个铃铛,织成最大的一张网最好,但凡事仍以安全为第一位。要是遭遇突发的意外,一定不要勉强,切记沿着线返回。 这是王蚺对易定的要求,也是霄峥对年夕的要求,希望这两位别擅自在虚无渊乱跑乱窜。 牵网之际,遇到了巨石或者幽海也不可硬碰硬,牵住线快快的扯三下,给其它人暗号。觉察到网的明显震动,其他人会聚拢相助。 王蚺叮嘱了一通,霄峥也叮嘱了一通,可年夕还是感到,与霄峥走不同的方向好寂寞。 年夕握稳绳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数数。年夕欣喜自己是一头有知识有文化的念头。要是他不会数数,这种关键时候,他给霄峥说:“对不起,妖王,我不会数到八百。” 霄峥是不是再也不会理他了。 小心的走,细细的数,年夕走完第一个八百步,取出了一个铃铛,拴在线上,他能清晰感觉到,铃铛一下子腾空而已,仿佛与其它的铃铛交织在了一起。 年夕好奇地往回摸了摸,方才走过来的时候,仅有一条线,可如今,这条线上已牵出无数的线,将之前的路全然封在了网中。 幸好他们有王蚺给的金铃铛,不然一会儿走回去,裹如此多的线在身上,铁定裹成一个新鲜出炉的大粽子。 年夕停留片刻,立刻开始他的第二个八百步。他刚数到九十九,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年夕感觉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第72章 年夕站在原地有点犹豫,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大家正在寻找的失踪了的巨石,或者老妖王幽海。他仔细地闻了闻,打算先判断对方的身份是否熟悉。 可惜,年夕没能闻到属于另外三个人的味道,也就是说,不是另外三人其中之一突然有事过来寻找年夕了。 那么此时年夕遇到的多半是霄峥他们以外的存在。 深吸了一口气,年夕计划上前一探究竟。他紧紧地牵住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在虚无渊之中,他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无法明确判断自己感觉到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约莫朝前走了十五步,年夕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拂过他头顶的独角,这使得年夕顿时提高了警惕。他稳了稳情绪,抬起一只手在自己头顶稍稍晃了几下,指尖立即触碰到了某些东西。 最初年夕猜测或许是丝线之类,后来他认为自己最初的判断或许错了。 年夕担忧,他摸到的貌似是头发。但是年夕想不明白,为什么平白无故的,会有头发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是彻底研究清楚头发的来源,还是和放弃这些头发,继续往前走牵线织网,年夕在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他把细线系在自己手腕,然后顺着头发往上摸。 他摸到了一个半空倒吊着的脑袋。 想象到当前的画面,年夕瞬间一头冷汗。 年夕对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脑袋失去了了解的兴致,他刚要放手,突然手背一阵痛,出没于黑暗中疑似脑袋的怪存在居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年夕吃痛,下意识猛地大力摇晃手,他用劲一甩,咬住手的脑袋一下子飞了出去。下一刻,年夕庆幸自己是丢向了后方,而不是前方。因为后方有他们正在织的捕捉巨石的网。 组成大网其中一根重要的线系在年夕手腕,他明显感觉到了大网的颤动。那个被年夕丢去的脑袋掉到了网内,被诸多的丝线团团缠住,脑袋拼死地挣扎了几下就安静了下来。 之后,年夕稍稍留意了片刻,顺着细线传来的震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必是脑袋被捆紧到再也动不了了。 一个突发的危险解决了,年夕揉了揉被咬痛的手,他反复摸了摸手背,亏得年夕皮厚肉粗,那儿好像没有流血,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只是,年夕没料到半路居然会碰到这种事。虽然之前王蚺也向他们提到过,虚幻之境中拥有以往留下的许多已知与未知的生灵,有些无害,有些会伤人,而虚无渊一片黑暗,更是无法辨别将会遇到怎样的情况。 可是年夕认为王蚺应该再给年夕补充说一声,除了巨石之外的物品千万不要有好奇心。他顺着头发摸到一个脑袋,哪知道这个奇怪的脑袋会咬了他一口。 年夕重新细细算了算自己走出来的数字,接着往前走,寻找巨石才是正事。然而,他边走边发现虚无渊内隐藏的东西还不少,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灵拦路。年夕有了之前被咬的教训,他一旦觉察面前有东西,立即抓住往后丢,全数丢到大网内裹起来。 估计只有等收拢大网拽至虚无渊外的时候,才能看清楚,年夕一路遇到了多少不可思议。 数第六个八百步的时候,年夕意外撞上了一块匆匆路过的冰凉大石头。年夕想都没想,一下子死死抱住那块大石头,不让石头跑了。这块冰冰凉的石头,总会让年夕想起那块关着幽海和小年兽的巨石。 他一旦抓住了石头,绝不会让对方轻易的跑掉。 年夕紧抱巨石不放手,而巨石也发现自己撞倒了某个生灵,急于离开。巨石自己会挪动,力气惊人,大有拽走年夕的架势。可是年夕不许巨石逃走,他准备把巨石挪到后方刚织成的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幽海逃走了可就不好玩了。 不过,巨石仿佛有意识一般,根本不肯往年夕后方挪,它使劲的往前冲,打算从安全的地方离开。 不许跑。 年夕大喊了一声,然后苦闷地皱皱眉,他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忘记虚无渊会吞没声音了。 一场关于力量的比拼,体积小,实在太被动,于是年夕赶紧变大身体,咬紧牙关死命的抱住巨石。冰冰凉的石头时时刻刻在提醒年夕,或许寒意的来源就是这会儿看不见的冰蓝色光芒。 心知巨石有逃脱的想法,年夕抓稳细绳正欲拉动三下,给其他人暗号,谁知道在此之前,大网忽然出现了变化。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清晰的信号,年夕能够感觉到,那是明明显显的三下颤动,是寻找到巨石或者幽海的消息,暗号来自易定的方向。 年夕表示不能理解,假如易定眼前发现了幽海他们,那么自己抱着的这块巨石又是什么? 他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间迟疑,不放的话,他无法赶过去帮助易定,可是放手的话,年夕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可以这么随意放巨石离开。 年夕纳闷不已,他不确定自己找到的这块石头,是不是真正的封住幽海的石头。 无论如何,这块大石头被年夕无意间撞上,年夕认为自己有必要把它裹在大网内。对方究竟是什么,年夕现在不知道,但是可以等到收网时,将大网以及大网内被扑的猎物全部拖到虚无渊外,再做决定。 偏偏,巨石一点儿也不配合年夕的想法,它开始竭尽全力挣扎。可年夕也毫不示弱,他的利爪牢牢地抓住石面,不给巨石逃走的机会,年夕怀疑自己兴许在石面早就划出了极深的抓痕。 年夕对自己说,他得坚持住。由于易定的方向先传来信号,王蚺和霄峥非常有可能全都赶往易定那儿协助抓巨石。这就意味着,短时间内恐怕没人帮助年夕。 年夕与巨石,这是一场体力之战,巨石要逃,年夕不许巨石逃。双方僵持不下,很快,年夕苦闷的感到自己爪子酸了。 他开始有点不安了。 一边继续拽着巨石,年夕一边努力思考,若是他现在拉动细绳三下,会不会混乱霄峥的判断。毕竟易定给出信号后,霄峥和王蚺会马上赶往易定那儿合力解决巨石。要是这时年夕紧接着又给出信号,霄峥和王蚺多半会感到困惑,不知道去易定那儿,还是来年夕这儿。 反正年夕一开始选择了等待,他觉得,自己不妨继续再等一会儿。霄峥到了易定那儿,会立刻判断是不是幽海。 如果是幽海,他们肯定会给没有赶过去的年夕暗号,那么抓错巨石的年夕松开石头,奔过去帮易定。 如果霄峥他们发觉年夕没有在,之后也没给年夕任何暗号,那时年夕有必要给大家信号,一起研究这块要跑路的巨石。 目前唯一最大的挑战在于,年夕犯愁,这块石头的力气好大。 年夕坚持不懈地抓住巨石不放,即使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仍然喃喃自语。 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知道易定发现的巨石是不是真的,他一定要坚持到霄峥他们探明真相。 他不要放手,他坚持不放手,他绝对不会放走这块举动可疑的石头。 年夕不停的给自己鼓劲,同时,他也默默的期待,大家快过来,这儿也有一块大石头,正企图逃跑。 我不会放你走。 年夕对巨石说道,他低下头,独角轻轻地抵在巨石表面 恍惚间,年夕骤感一个声音飘来,声音不是在他的耳边,而是回响在脑中。 我在这里。 话语响起的同时,年夕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坚信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巨石,他终于感受到小年兽传递给他的信息。 妄图用假的巨石欺骗大家,让他们误以为抓到了幽海,实则放过了石头,再度给了幽海时间。但是,幽海的这种伎俩,年夕才不会上当。 他已经发现了幽海的诡异。 只要巨石落到他的手里,幽海就别想逃。 不管是老幽海,还是年轻幽海,年夕都不会松手,他必须抓住幽海。 年夕瞬间充满了动力,他拽着巨石一个劲的朝大网覆盖的位置挪。一边挪,一边告诉自己,他要战胜幽海,从搬动巨石开始,他要获得霄峥的奖励,他要对霄峥说,他想在霄峥的房间贴窗花。 巨石仿佛觉察到了年夕的情绪变化,它竭力朝着相反的方向挪,年夕明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巨石或许会有挣脱的可能,他必须立即通知霄峥,不管易定发现是什么,他都要立刻告诉霄峥。 幽海在这儿,真正的巨石在这儿。 年夕一只手的力度稍微减弱,计划拉动细绳给大家信号,哪知巨石猛力一斜从他手中滑走,成功摆脱了年夕的束缚。 对此,年夕心里咯噔一声。不好,巨石要逃走了,他不能再留时间给幽海,让幽海逃离巨石的封印。 年夕果断的往前猛扑,他腾起的同时,身边飘过一抹气息,是大肉粽的味道。尽管年夕没有给众人信号,但霄峥依旧及时的赶来帮助年夕,年夕无比感动。 果然,霄峥对他关怀备至。 年夕好心情陡然满值,他扑向巨石的方向,再次抱稳巨石,这一次有霄峥在场,年夕深感黑暗之中都充满了无尽光明。 巨石不再是难以挪动了,年夕和霄峥合力,力量超过了巨石。巨石表面触碰到网的一刹那,无数的线眨眼缠绕石面,困住落入网中的猎物。 巨石反抗得特别厉害,颇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它和年夕丢向大网的脑袋以及鬼怪完全不一样,仿佛有可以将这张网撕碎的可能。 所以,年夕和霄峥也不敢松懈,他们推动巨石往大网正中的位置走,只要巨石缠得越紧,那么巨石逃脱的可能就会越低。 年夕一边大力地推动巨石,一边乐滋滋的想,有了肉粽子的气味,不,霄峥的气味陪伴左右,年夕干苦力活有用不完的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捕获一块大石头XDD 第73章 年夕辛辛苦苦把不愿被擒的巨石推了又推,直至牢牢地缠绕在大网内。之后,霄峥立即给了王蚺他们信号,联系大伙马上在网正中的大铃铛那儿碰头,他们必须立即收网,把幽海拽出虚无渊,以免出现意外。 很快,四个人返回到了中心,王蚺也不再迟疑,开始着手收紧大网,使得猎物们无处可逃。 由于身处在虚无渊之中,四周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所以大家暂时避免了交谈,协助王蚺快速地把网收紧再收紧。确定收网完成,王蚺随即判断离开虚无渊的正确方向。 这需要经验,而年夕他们对虚无渊不了解,无从下手,只需听从王蚺的意见。王蚺反复核对了方向的正确后,依旧由他在最前方领路,大家一起拖动大网,将大网以及大网内各式各样的猎物们带出虚无渊。 四个人朝着离开虚无渊的道路使劲的拽动大网。 年夕表示自己此时此刻非常的卖力,这类有机会展示自身力量,在霄峥面前获得好感度的事情,年夕怎么能够错过,每一个珍贵的机会都来之不易。 不一会儿,年夕骤感眼前一亮,走在最前方的王蚺身上泛起了冰蓝色光芒,蓝光随即照亮了附近的区域。王蚺首先踏出了吞没光亮的虚无渊,之后,大家接二连三迈入光亮之中。 重新站立在有蓝光可以照明的虚幻之境,年夕心里踏实了不少,虚无渊的无声无光总是让年夕感到相当的不舒服。 说句话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地方,年夕再也不想进去了。 年夕前脚刚迈出虚无渊,他立刻听到了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不仅由他们各自系在脚踝的金铃铛,还有那些捆在大网的蓝色小铃铛们。 如果不是在虚无渊,大网的光芒和铃铛的声响可以更加轻松的让织网人发现困入其中的猎物。 接着,年夕和易定负责继续苦力,由他们将大网一点一点的拖出虚无渊。至于霄峥与王蚺,他们则负责清理大网捕到的各式猎物,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就再次丢回虚无渊内。 年夕站左边,易定站右边,两人哼哧哼哧的拉动大网。难得又有机会说话了,年夕用劲拽着大网往外拖之际,好奇的询问易定:“你那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之前,年夕清楚感觉到易定给大家发了信号。 “实际上,”易定扬起笑脸,话语顿了顿,“我撞上了一块大石头。” 巨石的体积特别大,直直地立在易定的跟前。易定摸黑前进没怎么留意前方,他走过去的时候,一脑袋撞在了石头上。由于易定对封印幽海的巨石没什么印象,他不太确定自己遇到的是不是封住幽海的那块石头,出于安全考虑,易定决定立即给大家暗号。 不过,出乎易定的意料,王蚺没多久来赶来帮易定搬石头,可年夕和霄峥始终没有出现。 易定对此同样满心疑问。 “你那边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易定问道。 毕竟,易定与王蚺把石头绑在大网不久,他们就明显察觉到了霄峥和年夕给出的暗号,提示王蚺他们,年夕这边有所获。 易定一头雾水,还是王蚺在易定手心写字,大致告诉了易定情况。 此前,收到易定的暗号,王蚺和霄峥折回正中碰头,计划赶往易定那儿。霄峥发觉年夕不仅没过来,而且年夕一直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这让霄峥感到有点不对劲。 于是霄峥和王蚺分成两路,王蚺去看易定的情况,霄峥到年夕那儿,若有发现就通知对方。 事实证明,霄峥的决定是明智的,要不然年夕独自一人死拽一块企图逃走的巨石,不但费力,还有让巨石逃脱的危险。 险些让巨石溜走,年夕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事实上,我也遇到了一块大石头,还是一块会跑会跳的大石头。” 年夕对巨石的第一印象是石头表面分外冰凉,通过温度,年夕不由怀疑,是不是冰蓝色光芒的寒气导致了石面温度低。之后,证实年夕猜测的关键是小年兽。 他的独角抵在巨石表面,无意间听到小年兽对他说话,这无疑是相当有利的证据,坚定了年夕找对方向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最终两块可疑的石头全绑在网内,减少了幽海趁乱逃走的可能。 年夕和易定一边聊天,一边打量他们在虚无渊内的特色收获。 总得来说,虚无渊内的古怪存在不少,有咬了年夕的长发脑袋,也有活蹦乱跳的半截妖。不仅有大眼睛长耳朵的胆小怪物,也有连连发出怪叫的凶狠妖怪,它们其中不少自从踏入虚幻之境,就一直留在了幻境内。 在这里生活久了,已经适应不了外界的明亮。 大网捕捉的猎物之中,最后出现也就是最沉的,是两块大石头。 一块挡在易定跟前,一块路过年夕的身旁,被年夕发现。这会儿,两块石头均被大网缠得紧紧的,单凭外观分辨不出哪一块是年夕找的那块。 面对选择的困惑,霄峥一点儿也不犯愁,他告诉年夕:“闻一闻就知道了。” 年夕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他仔细闻了闻其中一块石头,并未发现丝毫异常,然后他又认真地闻了闻另一块石头,透过层层叠叠的细丝,年夕意外的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顷刻间,年夕两行血泪,原来一路伴随年夕,给年夕动力的肉粽味,不是来自霄峥身上,而是来自这块巨石,霄峥把肉粽和巨石绑一起了。 年夕十分苦恼,如此一来,他的大肉粽还能吃吗?霄峥需要一个判断气味的物品,完全可以早点给年夕说,年夕非常乐意贡献一个白面馒头出来替换这个肉粽。 他的肉粽,给霄峥适用,年夕一点儿不心疼,但是浪费在幽海身上,年夕难过的心都拧紧了。 幽海,赔他一个大肉粽。 易定扛着他找到的石头放在左边,年夕则搬动石头放在自己身旁。众人小议之后,决定先解开易定的找到那块石头一探究竟。割开石头表面附着的诸多细丝,一块刻满文字的巨石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年夕凑上前看了看,这字不是他写的,也不是霄峥的字迹,和他们没有关系。 王蚺看了一眼那块石头,表情有点复杂,他并未靠近,倒是易定纳闷地看了又看。奇怪,这字怎么有点像是他的字。 易定飞速地看了一遍石面的文字,瞬间红了红脸。要是他没看错的话,他应当是写了一篇很长很长的信,字里行间充满了热切的情感,而这封信是他写给蚺的。 苦恼地挠挠头,易定不知道,自己曾几何时,在这样的地方留下了这样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他怎么不记得。 照此说来,他和蚺或许很早以前就相互认识。 易定询问的目光投向王蚺,王蚺微微别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既然不是这块,幽海多半在夕找到的巨石内。大家当心,别让幽海逃出来了。” 闻言,年夕立刻应了一句:“应该在里面,我找到它时,听到有说话声。” 下一刻,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转向另一块大石头。易定觉得此时不便细问王蚺以前的点点滴滴,于是,他暂时放下心中的谜团,走到另一块巨石边,当前对付幽海更要紧。 玄武的金光顷刻间爆发,团团镇在巨石周围,防止突发变故,霄峥与王蚺也顿时提高了警惕。 年夕紧盯巨石,心里琢磨自己的重任。霄峥对年夕的期待是希望他可以反噬幽海,可是,年夕稍微有点不理解,反噬幽海的意思,是用牙咬呢,还是用牙咬呢。 没挑战过这位老妖王,年夕不知道幽海的皮到底厚不厚,他的利牙是不是能够咬穿对方的厚皮。若是他的牙咬断了,都不能咬伤幽海,年夕以后在霄峥面前颜面何存。 当然,年夕思考的反噬,与霄峥交代他的反噬区别有点远。霄峥的意思是让年夕吸取幽海的妖力,但霄峥没给年夕具体说,毕竟,吞噬是个技术活,说了年夕估计也不怎么懂。 还不如按照年夕自己的理解,拼蛮力,同样可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双方打一架,能把对方咬到处于下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获得胜利的年夕,气势能凌驾于幽海之上。以胜者对败者的优势,加上霄峥的辅助,年夕得到幽海的妖力,将变得有可能。 年夕摩拳擦掌,露出他锋利的獠牙,大有和巨石一决高低的打算。霄峥谨慎地站在年夕身侧,随时留意年夕的情况,一旦发现年夕的情况不对,立刻斩断年夕与小年兽的联系。 考虑到王蚺受伤未愈,易定舍不得王蚺施展妖力与他一起镇住巨石,延续封印的力量。易定眼巴巴地瞅着王蚺,劝王蚺在他身边休息小会儿,镇住巨石的任务交给他就好。 可王蚺无法休息,照看虚幻之境是他的职责所在,包括放置其中的巨石封印。 “夕,你准备好了吗?”王蚺问。 年夕自信地点点头,他挽起袖子,随即准备和幽海拼命,哪怕他认为的反噬与大家思考的方式,从形式上略有差别,但这不是关键。 紧接着,王蚺又看了看易定,问道:“好了吗?” 易定应了声,态度坚决。他答应了在外面的大蚺要好好的保护王蚺,既然没有遇见外面的那条大蚺,易定也会好好的保护王蚺。他和王蚺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了,他怎会放手王蚺不管,他可是一头有责任感的乌龟。 深吸了一口气,王蚺割开了附着在巨石之外的细丝。一刹那,明亮的冰蓝色光芒自缝隙之中溢出。光芒的出现,确定了年夕判断的正确,他找到了那块封印幽海的巨石。 随着石面附着的剥离,巨石内浮现出一头小年兽的形态,它仍然蜷着身体,眼睛紧闭,似乎沉睡在漫长的梦中不曾醒来。它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尽管不知道小年兽的情况如何,但是只要小年兽还在巨石内,就证明它没被幽海吞噬,这是一件好事。 可接下来的难题在于,幽海在哪儿呢? 所有人对着巨石左看右看,但幽海仿佛隐藏了身影一般,巨石内完全看不见他的存在。 年夕迟疑小会儿,伸出手覆在巨石表面,一个声音顺着石面传了过来。 “我在这里。” 是小年兽的话语。 年夕知道,他当然知道,小年兽不可能不给自己传递信息,除非,身处在一个听不到声音的地方。 此时此刻,年夕最想问小年兽的问题是,幽海躲在哪里? 年夕沉下心,手掌紧贴石面静静地听,等待小年兽给他的回答。忽然间,小年兽的话语变了。 “快逃。” 声音响起的同时,巨石猛地震了一下,石面眨眼裂开了一道缝。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磨牙,咬boss 第74章 这声断裂声仿若平地一声雷,惊得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一个相同的念头在众人脑海中回荡。不好,幽海要逃出来了。 年夕相当犹豫,尽管小年兽在提醒年夕必须赶紧逃走,可是年夕清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逃走。他必须与幽海一决胜负,他要得到胜利,为妖界赢来安稳。 他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打算一头撞向大石头。 这时,霄峥及时拉住了年夕:“不能这么硬拼。” 直接与巨石硬碰硬,不但年夕容易受伤,无法能够战胜幽海,而且还会带来麻烦。年夕不知道霄峥的想法,唯有一脸迷惑的看着霄峥。 “你这样,会把封印撞碎。”霄峥解释道。 霄峥话音刚落,易定随即增强了灵力,双倍加固,意在困住巨石。而王蚺则反复检查了系在他们四周的大网,他利用大网环绕住巨石附近的区域,防止这儿产生的光芒引起虚幻之境顷刻间发生巨变。 毕竟,在虚幻之境内,黑暗等于安全,除了王蚺的蓝光,其余的光亮均意味着危险。 王蚺伸手触碰巨石,他的指尖泛着愈发明亮的冰蓝色光芒,他检查巨石的封印受损程度,同时也在寻找藏身巨石内的幽海。他非常确定,幽海仍然留在巨石中,奈何此时看不见幽海的存在。 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 王蚺寻找再三,苦恼捕捉不到幽海的气息,他劝年夕不要急,等他先探明幽海的位置再作打算,这样的话,年夕接触小年兽时会相对安全一些。 面对当前的紧迫情况,年夕深感,霄峥的决定来得比较直接。 霄峥一把抓住年夕的手,猛地一下击在巨石表面,强烈的妖气在霄峥的手中爆发,一道光芒牵动年夕体内的力量径直冲向巨石内的小年兽。 见状,王蚺皱眉:“霄峥,你这样容易出事。” “不是任何时间,都适合权衡再三,反复对比。你犹豫的时候,没准幽海已经出来了。”霄峥平静地说道。 这会儿,年夕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平息霄峥与王蚺之间的意见分歧,他明显感觉到,霄峥的妖力为他牵引了一条道路,让他能够和巨石内的小年兽交流更加轻松。 霄峥的妖气渗入巨石,立刻团团地围住小年兽,小年兽顺着霄峥妖力的方向,迅速移向了年夕,越来越近。最终,小年兽紧贴石面,看起来仿佛与年夕之间已无任何阻隔,但事实上,年夕还无法直接碰到巨石内的自己。 正当年夕犯愁,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这时,巨石又发出了一声声响,石面的裂纹急速增加,年夕没有时间再慢慢考虑了。 年夕紧盯小年兽,心里默默想着对策。 似乎觉察到了年夕的忧虑,沉睡中的小年兽忽然睁开了双眼。他隔着巨石看着外面的年夕,巨石外的他已经长大了,而巨石内的他仍是小时候的模样,被幽海控制在这儿无法动弹。幽海利用他掌控岁月,阻拦岁月的流逝,防止时间一年一年从幽海的生命中流走。 小年兽不会让幽海如愿以偿。 他微微扬起了嘴角,他伸出手探向年夕的手,他张了张嘴好像在说话。其它人听不见小年兽的话语,但年夕听得见,他听见小年兽在对他说:“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再也不用和幽海困在一起了。 小年兽笑着面对年夕,一瞬间,年夕感觉到面前巨石不再将他们隔开,小年兽的指尖轻轻地碰到了年夕的掌心。小年兽的手特别冷,他长久的困在巨石里,冷极了。他的周围不仅有即将苏醒的幽海在计划吞噬他,还有蚺的冰蓝色光芒团团封住他们。 他一直身处于虚幻之境的昏暗之中,心怀着希望在等待着。 小年兽的身上非常痛,他当初被霄峥斩断了妖力和魂魄,断口处留着剧烈的痛意。虽然痛苦时常折磨他,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逃过一截,没有早早的被幽海当作觉醒的食物。 小年兽冲着巨石外的霄峥笑了笑,他张了张嘴,霄峥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但可以看懂他表达的意思。他对霄峥说了一句谢谢,谢谢霄峥以往的决定,延续了他这么多年的性命。 紧接着,小年兽的身体稍稍前倾,小小的独角抵着年夕的独角,一个声音轻轻的传到了年夕的心底:“幽海就快挣脱封印了。他的力量特别强大,但我相信,你可以的,可以战胜他。以后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他的话语消失的同时,小小的身体化作了一团温暖的柔光,一点亮光在年夕的独角尖点亮了,随后,这道光芒从上而下,蔓延到年夕全身。 年夕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伴随着充沛妖力的回归,深深的悲伤情绪也触动了年夕。 族人们惨遭杀害时的难过,与亲人分离时的痛苦,以及被幽海融入力量的无尽恐惧。 年夕感觉到了痛,特别真切的疼痛,不仅仅是他的身体一时间不能承受大量妖力的回归,更是明显体会到被斩伤的苦痛,他的伤口痛得厉害。 下一刻,年夕露出了更加难以忍受的煎熬表情,有一股妖力在他体内乱窜,莫名的诡异和难受。他的妖力之中混入了幽海的妖力,他的魂魄也能感受到巨石内似乎还有一抹影子在变化。 霄峥以往一刀斩下去,保住了小年兽。幽海的力量残留在小年兽这儿,小年兽的力量也残留在幽海那儿,这样的联系,容易让幽海吞噬年夕,但是同时,也为年夕反噬幽海提供了大好机会。 随之而来,一股与幽海力量截然不同的妖力覆在了年夕的身上,年夕别过头一看,环绕在自己四周的是霄峥的妖力。霄峥在为年夕疗伤,给他减缓那一刀斩下去的伤痛。 得到霄峥的协助,年夕幸福值直线上升。 年夕稳了稳情绪平视前方,之前还什么都看不见的巨石,现在竟已显露出了一抹清晰的影子,那抹黑影在大力的撞击巨石,导致巨石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 “不会让你危害世间,我不会输给你。”年夕喃喃地说道,然后他伸手探向了那抹影子。 同一时刻,易定镇压巨石的灵力大幅提升,而王蚺也不在纠结巨石内幽海的位置,既然他无法准确的捕捉到幽海的方向,不如和易定一起镇住巨石,为年夕争取时间。 易定曾对王蚺说过,他不管以前是怎样,但是他坚信,从他认识这条大蚺的那一刻起,玄武注定是他和大蚺两个人的称谓,没有大蚺陪伴的玄武不能称作真正的玄武。 所以,王蚺不会让易定独自面对一切。 在易定的金光之中,浮现出一抹冰冷的蓝色光芒,两股光芒合二为一,力量陡增。对此,易定低声说道:“别太勉强自己。” 王蚺点点头:“我知道。” 不但镇住巨石的力量大幅增加,年夕还感觉到霄峥的力度加大了一些,他对年夕说:“有我在这儿,你只需安心对付幽海就好。” 年夕坚定的应了声,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无限妖力充满了全身,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希望一样。 指尖触碰到黑影的一瞬,年夕耳边传来了一声冷笑:“你以为单凭你就可以战胜我吗?痴心妄想。” “不仅仅是我。”年夕回道,还有他的小伙伴王蚺和易定,以及他最最心爱的霄峥,妖界的王。霄峥为妖界的大伙带来了平稳,年夕绝不许幽海破坏大家的稳定生活。 无论幽海有多厉害,年夕都不会允许。 对此,幽海不以为然:“他们让你来对付我,本就是用你的命来赌输赢。为了他们牺牲自己,根本不值得。” “当然值得。”年夕应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要保护我珍视的人。” “既然你执意送死,我不介意让你们今天全死在这儿。”幽海得意的大笑起来。 一阵剧痛从手上传来,年夕惊讶地发现,他的手霎那间泛起黑色,这抹不祥的颜色很快覆盖了他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他的妖力在急速流逝,他的身体将被黑暗吞没。 他会被幽海吞噬掉,成为幽海挣脱封印的最后一道力量。 无数的画面铺天盖地的涌向年夕,那么的阴暗,那么的可怕。战火之中的妖界,尸横遍野,世间一片死气沉沉。老妖王幽海稳坐妖王殿之中,他的力量不可战胜,他统治着这个混乱的妖界。幽海的身边是他的妖后赤韵,她让妖界生灵涂炭,残破不堪。 年夕耳边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此的悲凉,如此的让人绝望。 他看不见希望在哪儿,他陷入了深渊,整个人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他无法呼吸,无法挣脱。恐惧和黑暗环绕着他,世间没有一丝的光明。 他的身体冷透了,冷到动弹不得,他想就此永远的沉睡,但是他睡不着,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年夕。” 谁?谁在叫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年夕……年夕…… 年夕迟疑着撑开眼,惊觉自己居然站在霄峥的窗外。 霄峥坐在桌边,女妖送来了一大盘馒头和一盘肉。霄峥把放肉的盘子的位置移向前方,显得更醒目。他似乎对此不太满意,之后又移了移。折腾小会儿,霄峥这才回到床上睡觉。 不一会儿,霄峥的房门打开了,年夕看见自己进了屋,兴高采烈地看着桌面热气腾腾的馒头。 年夕笑了笑,心里不由扬起一丝暖意。 兴许是小年兽的归来,年夕看见了很多以前不记得也没经历过的往事。母亲在给他缝新衣服,父亲在教他写字,每逢年夜,小年兽和母亲在家等父亲完成任务回来,一家人一起放爆竹。 他记得,山林里有一只小蚺妖,大家都不和小蚺妖玩。但是小年兽不在意小蚺妖会伤人的冰蓝色光芒,他和小蚺妖是朋友。他们时常排排坐,说着长大后的理想。 心愿隔得那么近,几乎就在手边。 他记得,山神每天清晨早早的催促年夕出门,两人辛辛苦苦的四处寻找食物。每次找到好吃的,他们都能高兴好久好久。 他还记得,他饿肚子的时候,小蝴蝶阿彩和白玉小妖就会找出各种理由,喊着他一道去吃一顿。 虽然年夕有时会啃啃草根树皮,也会到霄峥房间揣走一盘馒头,虽然年夕差事的银子总是很少,想送给霄峥的礼物迟迟没钱买。 虽然,年夕不知道来世的自己过得怎样,可年夕知道,他绝不会陷入幽海禁锢他的黑暗里,他不会活在那般冰冷绝望的地方。哪怕他一路走来总会遇到沮丧和失落,但年夕相信,那不是最终的结局。 只要他的心不被黑暗吞噬,前面的道路就是光明的。 所以,年夕不会让幽海轻易控制自己。 他的心愿强烈到他不能退步,不能在这里认输。 他是年兽,他守护在年夜,他在除旧迎新,他怎么可能输给早已逝去的陈旧过往。哪怕他的妖力战胜不了幽海,但他对自己兽生的信念绝不会输给幽海。 年夕睁开双眼的刹那,他身上泛起了一股暖光,暖暖的光芒。 暖光点亮了年夕的身体,驱散那些企图吞没他的黑气。光芒映出了巨石内的黑影,亮光与惊天的黑气相互碰撞,震得巨石颤抖,也震的虚幻之境在颤抖。 虚幻之境感受到外来的光亮,随即出现了剧烈的变化,沟壑骤现,荆棘丛生。好在王蚺固在四周的大网阻止了外部的巨变影响年夕他们所处的位置,网中暂时安全。 哪怕虚幻之境属于黑暗等于安全,光明等于危险的地方,但王蚺依然认为,这不是黑暗能够吞没人心的理由。心是暖的,又怎会败给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年夕:我是年兽,我为自己代言(喂 第75章 年夕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从小到现在并不孤单。尽管这些年来,他不是每时每刻都顺顺利利,但是他在这个世间也有如此多的牵挂,有那么多在意他的人,以及那些他在意的人。 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过着每一天。 年夕握拳,他不仅要为了这些人的完全而奋斗,也要为了更多的人不被幽海伤害而奋斗,他会竭尽全力,面对强敌绝不退缩。 记起一直支持他的大伙,年夕的心里暖暖的,暖和的仿佛有一团火照亮了他的内心,驱散了那些企图藏在心底的寒冷。那些他记得和小年兽记得的回忆,共同组成了他的过去,给予年夕无尽的勇气。 霄峥始终站在年夕的身边,他的手搭在年夕的肩头,为年夕治疗当初砍断魂魄的伤痛。年夕感到伤口痛得厉害,愈发心疼小年兽忍痛煎熬了这么久,他会努力证明,小年兽的煎熬没有白费,年夕一定要拼死打败幽海。 想到这儿,年夕又不觉得伤口没那么痛了,这点痛楚不能击败他,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王蚺与易定持续巩固巨石的封印力量,给幽海增添限制,同时也为年夕争取更多的时间。 年夕知道大家的辛苦付出,所以他也清楚,接下来轮到他了。他在收到了那么多温暖的力量之后,也要给这些点亮内心,驱散黑暗的光亮散播向这个世间。 他期待看到更多人高兴的笑脸,而不是大家都惊恐的活在幽海的强大妖力控制之下,被赤韵的摄心术左右了内心,被邪灵的邪念吞没了善意。 年夕的身体腾起一道光,重新融合而成的魂魄带着明亮的光芒窜入了巨石内,与隐藏着幽海身影的黑色光芒相互厮杀。 他知道,幽海仍在巨石里,意味着幽海尚未彻底冲破巨石,冲出封印,那么年夕就还有可能战胜他。 “你这是在送死。”幽海对年夕的行为如此评价。 可年夕并不同意幽海的说法:“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让大家受到伤害,不让妖界陷入灾难之中。” 他的肩头扛着是希望和将来。 两团妖力聚集在巨石之中猛力碰撞,他们互不相让。霄峥凝视着巨石若有所思,他的手按在年夕的肩头,透过年夕,他可以感觉到年夕与幽海力量的差异。 年夕的妖气明显处于下风,照此下去不是办法,他得给年夕一些帮助让年夕拥有获胜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十分渺茫。 霄峥表情微微一沉,瞬间加大了手中的力量。年夕的肉身仍在巨石外,但是年夕的魂魄在巨石内,正在和幽海殊死搏斗。 他相信年夕,可同时,霄峥也要告诉年夕,对付幽海,并不是年夕一个人在独自面对。 霄峥闭上双眼,他瞬间释放出自己的妖力,他的妖力窜入年夕体内,随即沿着年夕的魂魄渗入到巨石内部。霄峥的妖力环绕在年夕的身上,给猛打猛撞的年夕披上了银色的铠甲,这层铠甲坚实又牢固,守护着年夕免遭幽海致命一击。 此时的年夕只需与幽海全力战斗即可,年夕受到的全部伤害,都透过铠甲转到了霄峥这儿。霄峥将为年夕承担伤痛,让年夕有更多的力气专心一意的对付幽海。 身上的铠甲弥漫着霄峥的气息,年夕说不出的兴奋,同时也非常担心霄峥的安危。霄峥在为年夕抵挡危险,让年夕能够无所畏惧,大力向前。 必须战胜幽海的信念在年夕心中越来越坚决,他的心愿变得如此强烈。 年夕勇敢地冲向幽海一次又一次,他要用自己的利爪把这个坏蛋撕成碎片,他要用自己的獠牙咬断幽海的脖子,他要让这个可恶的妖怪再也不能威胁到世间的安宁。 他要让幽海永远沉睡在封印,无法逃脱。 然而,残酷的事实也摆在年夕的面前,他深感自己的妖力有限,哪怕是眼前尚未完全挣脱封印的幽海,他和对方相比,均存在明显的力量悬殊。 他该怎么办,年夕不停的问自己。 随着幽海身上的伤痕直线增加,巨石表面的裂缝也逐步增多,幽海在大力的撞击巨石。一旦他出来,年夕这般程度的妖力根本奈何不了他。 巩固巨石封印的王蚺自然能意识到幽海的企图,偏偏他力不从心,他的妖力到此已是极限。他微微皱了皱眉,难受地蜷了蜷身体,他的伤已经受不了这种程度的折腾。 王蚺的身体状况没能瞒过易定的眼睛,他立即察觉到王蚺的脸色的变化,易定低声说:“一切放心交给我,我可以的。” “我一直都很放心。”王蚺虚弱地笑了笑,难受的不得不停了下来,“但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 王蚺改变了位置,他站在易定的身后,后背轻轻地倚在对方后背,这是他倚靠了很多很多年的大乌龟。易定背着他走了那么久那么远,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不让王蚺掉下来,易定一直都驮着王蚺的一切。王蚺低声说道:“连同我的那一份,交给你了。” 易定坚定地应了一声。 易定对王蚺的情况颇为担忧,霄峥同样对年夕的状况十分担心,依照目前的形式,恐怕单凭年夕估计压制不住幽海,封印濒临极限,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可惜,霄峥进不了巨石里直接面对此刻的幽海,他与幽海之间没有魂魄融合的联系。幽海出来前,他不能反噬幽海,可幽海出来之后,妖力必定陡增,到那会儿要战胜幽海将比现在还要困难数倍。 霄峥颦眉,幽海相当狡猾,幽海明白年夕会用蛮力,不会用巧计,所以幽海一直诱导年夕左闯右撞耗费体力。同时,幽海不断袭击巨石封印,并且重创霄峥。 年夕留意不到,但霄峥心里非常清楚,他承受的伤数量惊人。幽海有意攻击护在年夕身上的铠甲,幽海知道那是保护年夕的屏障,也知道通过这些足以伤到护着年夕的霄峥。 被动挨打会让霄峥心里不爽,但在无法攻击幽海的情况下,霄峥也只有把出手的机会交给年夕,抗打的事情留给自己。 有力量的妖怪不可怕,有力量又聪明的妖怪才值得警惕。 所以幽海需要首先击溃棘手的对手,之后的就容易对付了。 年夕一次次挥动利爪,一次次扑空,他心里愈发着急,不管他怎么打,幽海受伤的次数总比年夕少。 反观自己,年夕的铠甲划出了几道极深的痕迹,触目惊心。 当年夕再次一鼓作气的冲向幽海时,幽海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年夕看不透那样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危险的信号迅速闪过年夕的脑海,幽海的笑容令他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幽海从容地避开年夕的攻击,扬手重重的一掌打在年夕的胸口,顷刻间击碎胸口附近的铠甲,铠甲破了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巨石外的霄峥下意识往后退了小步,眉头紧锁。 惊觉铠甲上的霄峥气息急速减弱,年夕惊慌地往外望,只见霄峥胸口的锦袍已被鲜血染红,年夕顿时难过的心都拧紧了。幽海一直在等这个时刻,击碎年夕的铠甲,重伤外面的霄峥。 巨石外仅剩一只没有大蚺协助的乌龟,根本不足为惧,解开封印之后的道路已经铺好了。 “我没事。”霄峥平静的说着,无论这一刻的情形时还是坏,他都会说这句话。 对此,幽海露出了无比冷漠的笑容,对年夕说:“我说过,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听到这话,年夕愤怒地瞪着幽海。 幽海居然当着他的面打伤霄峥,绝对不可原谅。年夕伸出爪子,使劲扯掉身上剩余的铠甲。霄峥保护他,他非常高兴,但是他不能为此而让霄峥被动的承受重创。 既然打幽海的人是他,那么挨打的人理应也是他,他才不会害怕面对这些。 有年夕镇守的年夜,他铁定不会让幽海这类大坏蛋平安度过,幽海就应该停留在旧的过往,新的一年不属于幽海。 不仅仅是年夕自己而已,还有年兽一族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们,大家都在痛诉,幽海这样的家伙没有资格迈向新年,必须永远停留在陈旧的岁月中。 幽海早该在年迈衰竭那会儿死去,他的时间不应再往前。 年夕的光芒陡然变化,忽明忽暗,大网外的虚幻之境随着光芒的改变,变化也时而猛烈时而平缓。一些凶狠的妖怪突然出现又消失,它们大力的撕咬大网,仿佛要冲进来踏碎里面的人。 此时的年夕心情从气愤转为了平静,他的身边浮现出许多的年兽幻象,男女老少都有,大家围成一圈,把隐藏有幽海的那团黑影困在其中。 如同为万妖城送来一个没有杀戮的年夜一样,这一次,它们也要把带来这一切灾难的幽海掩埋。 大大小小的年兽们牵着手,轻轻地唱着过年的歌谣。 年夕能够看见,巨石里的黑影越来越明显,幽海的觉醒逼近,他从一团若有似无的黑气,慢慢的清晰。年夕如今已经可以透过黑气看见幽海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幽海成功恢复至以往的模样,那么接下来就是恢复他以往的妖力。年轻的幽海妖力处于鼎盛时期,是个大麻烦。 年夕唯有放手一搏。 他与其它的年兽幻象一起,轻声唱着歌谣,歌谣卷起了寒风和雪花,数不清的窗花随着雪花一起飘落。窗花一张接着一张覆盖幽海,幽海撕碎一张又出现两张,不停的增加。 窗花贴近的位置开始发光,泛起金光,带走幽海的时间,让他急速衰老。它们紧紧的缠绕住幽海逐渐清晰的身体,越缠越紧,幽海似乎对此十分抗拒和不满,怒视年夕。幽海在渴望恢复年轻,而年夕却在让他加速的老去。 “你赢不了的。”幽海说道。 年夕扬起爪子,幽海正要躲避,却被窗花绊住了脚步,动作一滞,年夕一下子就在他身上划出几道伤口:“我才不会输给你。” 歌谣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回荡在整个虚幻之境,站立在每年年夜的年兽们挡住幽海不让他通过这一条道路,阻隔了他的时间。年轻的幽海很快又是一头白发,他对年夕的恨意陡增。 年夕和幽海打的头破血流,而易定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封印即将崩溃。 幽海的力量压不住了。 封印碎掉的前一瞬,年夕不顾一切地冲向了被窗花团团裹住的苍老幽海。他的独角戳穿了幽海的胸膛,幽海给霄峥的伤,年夕要连本带息拿回来。 巨石崩裂的同时爆发出了夺目的强光,跟前的幽海眨眼被窗花拧碎,被光芒吞没。 年夕下意识用手挡了挡眼睛。他不确定幽海的情况,但他浑身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巨石伴随着一声巨响化作了一地碎片。 年夕难受极了,他的魂魄回归肉身,斜斜地倒向一侧,撞到了身边的霄峥,霄峥及时抬手扶住了他。年夕吃力的往幽海的方向望去,那儿只有一地的碎块,到处都不见幽海的踪影。 那些沾满血迹的窗花倍显红艳,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面,彰显着仿若过年般的喜庆气氛。 年夕费劲地张了张嘴:“幽海呢?” “没有看见。”霄峥使用剩余的妖力护住自己的心脉,警惕地打量四周。恍惚间,霄峥似乎看到窗花扯碎了幽海,但是又不能完全肯定。 易定仍然镇住巨石附近的区域,不敢大意,王蚺仔细检查了封在周围的大网:“大网完好,铃铛也没有突然出现响动,说明网内的猎物不曾离开。” 然而,这儿已经没有幽海的气息了,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是不是死了?”易定猜测,他貌似见到年夕击中了幽海。 对此,霄峥无法给出准确结论:“不确定。兴许在封印破坏的瞬间逃了出来,静静地躲在附近,伺机而动。” 王蚺提醒道:“大家多加小心,这家伙一旦出来可不好对付。” 他说完,赶紧在地面又固定了一个金色铃铛,与四周的大网再度相连,织成一张封住内部空间的新网。 可是,铃铛毫无动静,听不见任何一点声音。王蚺细细的聆听了一会儿,幽海确实不在这里,难不成真的死了? 霄峥扭头看着年夕,年夕刚打算说话,随即表情一僵,口吐鲜血。他的身体犹如遭受了巨大的伤害,刹那间遍体鳞伤,他意识减淡,无力地往后仰。 之后发生了什么,年夕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吐出一口鲜血,跪地…… 第76章 年夕醒来时已经身处虚幻之境外。 他从浑浑噩噩中疲惫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白色的床帷。虽然他的身体重得动弹不得,但是他的思维还没有彻底休息。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这会儿应当躺在一张大床内。他的身上恐怕抹了不少药膏,他能闻到浓烈的药草味,当然,估计也缠绕了大量绷带,裹得他不自在。 年夕觉得,这个身体简直不能称作是自己的了,一点儿也不听使唤,痛得分外艰难。想挪胳膊挪不动,想抬腿也抬不动。 他暗自揣摩着此前的经历,他还记得自己拼尽全力冲向了幽海。那一瞬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独角确确实实击中了对方,在幽海的胸口戳穿了一个大窟窿,让这个坏蛋老妖王吃了苦头。 但接下来的问题在于,年夕完全没意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幽海打伤,而且伤得这么重。 不得不说,幽海下手也真够狠。 年夕费力地偏了偏脑袋,瞅向自己的身旁,他感到身边似乎有人。 看清楚对方是谁,毫无悬念的,年夕的表情整个僵住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幽海打中了他的脑袋,把他打得不正常了,是他思维不正常,还是他的眼睛不正常。 他当真没有看错吗? 此时此刻,年夕枕边的人,竟然是霄峥。 一个念头闪过年夕的脑海,莫非他现在是在霄峥的房间里。 这种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年夕恨不得立即激动的跳起来庆祝,可惜浑身的疼痛告诉他,这个法子不可行。年夕兴奋的打量枕边的霄峥,他肯定在做梦,要不然怎么可能躺在霄峥的旁边,这种程度的幸福又虚幻又真切。 然而,短暂的欢乐过去,年夕盯着霄峥,想起了一件不怎么好的事。在虚幻之境里,不但年夕自己受伤了,同时,霄峥也被幽海打伤了。 年夕对霄峥受伤的画面记忆犹新,鲜红的血霎时染红了霄峥的锦袍,惊心动魄。那时的年夕极度愤怒,他无法接受,幽海通过铠甲打伤了霄峥。 霄峥在保护年夕,而年夕却让霄峥受伤了。 这一刻的霄峥和衣而睡,年夕不敢擅自扒对方的衣服,自然无法看见霄峥胸口的伤口情况,不能判断霄峥的伤情轻重。 年夕想了想,微微地偏了偏脑袋,霄峥作为妖王,面子必须要顾及。受伤的这种事,不可以轻易拿出来说,被幽海打伤的这种事更是不能提及一字一句,以免妖界某些妖怪居心叵测,趁机作乱。 他心里暗暗决定,他要攒钱给霄峥购买顶级的药材,给霄峥疗伤,他一定会小心翼翼的照顾霄峥,又不能让其它的妖怪得知霄峥的伤势。 兽生充满理想的年夕开心地蜷在被窝里,他费力地朝霄峥的身边拼命挪啊挪,争取距离霄峥再近些。 身边环绕着霄峥的气息,年夕才能睡得更安心,至于给霄峥购买药材,年夕表示自己当前的情况够呛,根本爬不起来,也许要等他能跑能跳了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希望霄峥能等等他,等他身体状况好转,然后买药材回来给霄峥。 心怀期待,年夕合上眼继续休息,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 然而,年夕下一次睁开眼已是七天之后。 起初从头到脚缠得紧紧的绑带已所剩无几,身上的药味也没那么浓烈了。他的伤口愈合的很快,不再是痛得难以忍受,对此,年夕倍感自豪,皮厚肉粗就是这么抗打。 只是年夕这次醒来,不再有之前的好待遇,霄峥不在他枕边,貌似早早出门了。年夕摸了摸旁边的被子,被窝里没多少温度。 年夕苦恼,他居然比霄峥恢复得慢。他还没给霄峥买药材,霄峥就四处走动了,感觉好失败。 醒来的年夕很快听到了自己肚子的抗议声,他望向房间里的桌子,桌上放有一盘白面馒头,一盘肉以及疗伤的药丸。 年夕不知道,这些药丸贵不贵。 他一口吞下药丸,疗伤需放在首位。之后,年夕使劲地盯着那一大盘肉,两个声音在他的脑中争执。一个声音说,受伤了,就该吃好点,吃肉补身体,另一个声音却说,反正都没事了,不吃肉也没什么。 年夕烦恼的纠结了小会儿,最终吃肉的声音战胜了不吃肉的声音,他大口大口的吃光了整盘肉。 他满足的抹了抹嘴,依旧不忘将那盘白面馒头揣进自己口袋,这个习惯估计是改不掉了。 填饱了肚子,年夕骤然浑身轻松,他披上放在床边的外袍,慢悠悠的溜达到了屋外。阳光照耀下的妖王殿出人意料的安静,年夕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的在妖王殿内散步。 他走着走着,意外遇到了正在面大树思过的黑狐狸。 此次,黑狐狸陪同九洛前往憩心城寻医。岂料九洛得知赤韵出现的消息后,立刻决定马上赶回来,他不肯听从黑狐狸的劝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在憩心城安心疗伤。 而霄峥交代给九洛的任务,让九洛为王蚺寻一位神医,九洛处理的方式也让黑狐狸哭笑不得。九洛居然把憩心城有名气和没名气的药师全数敲晕,一个不落的带回万妖城。 其中之一,应当就是所谓的神医。 这会儿,九洛在书房被霄峥训话,黑狐狸则被霄峥命令在外面自我反省。霄峥曾交代黑狐狸,让他陪着九洛好好疗伤,结果黑狐狸没拦住九洛,愣是让受伤的九洛又回来了。 任务没能达成。 黑狐狸对着大树正在反思自己的错误。 年夕不打扰黑狐的自我反省,他慢慢踱到霄峥的书房外,听到了九洛的声音。 九洛显得有些焦虑:“王,请让我捉拿赤韵。我一定会尽快抓住她,不让她危害妖界。” “这件事我另有安排,你无需再说。”霄峥静静说道。 尽管九洛一向服从霄峥的命令,但他对赤韵的情绪明显会印象自身的判断力,九洛相当希望能够自己亲手解决赤韵。 偏偏,霄峥不答应,他给九洛安排了另外的差事。 九洛的心情,年夕完全可以理解,赤韵深深的折磨过九洛,生不如死,九洛始终对赤韵有极深的恨意。 而霄峥的作法,年夕也十分的支持,毕竟来世神秘人派回的来世九洛已经被赤韵控制住了,说明赤韵有办法赢得九洛。既然如此,霄峥肯定不能再让一个九洛中了赤韵的摄心术。 根据霄峥与神秘人的谈话,他们似乎也不愿现在的九洛看到来世的九洛,一旦得知来世的自己到底怎么样,经历了什么,某些想法就会改变。 年夕琢磨片刻,心想霄峥与九洛多半还有事要谈,没空和年夕一起啃白面馒头。于是,年夕独自晃出了妖王殿,去看王蚺和易定那边的情况。 按黑狐狸的说法,憩心城应当来了不少给王蚺诊病的药师。 年夕到达王蚺的宅院外,傻眼,他终于理解霄峥为什么找九洛训话。这一刻,浩浩荡荡聚集了一大群药师,他们站满了整个院子。 这些药师都是被九洛直接敲晕带来的,不管答不答应,反正醒来就在今古镇了。 眼下,众多药师正逐一为王蚺把脉,给王蚺开治病良方。 小妖们忙里忙外,那些开了药方的药师,小妖立刻带他们前往客栈小憩,筹备马车,尽快送他们返回憩心城。 由于每个药师的想法不同,治病的秘诀也不同,导致同是为王蚺看病,开的方子却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易定哭笑不得地捏着厚厚一叠药方,九洛忽然带这么多药师出现,易定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该根据哪位药师的药方给王蚺煎药。 全部喝下去会出人命的。 年夕吃力地跳上院墙,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其实他完全可以从敞开的大门进入宅院,没必要爬墙。大概是之前跳王蚺的院墙跳顺溜了,下意识的动作难以改变。 哪怕他现在浑身在痛,爬墙都爬的不怎么利索,依旧趴在院墙打探屋内的情况。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年夕在院墙上打了一个盹醒来,发现宅院内只剩最后一名老药师了。年夕顺着墙滑下来,待这名药师为王蚺诊病结束,王蚺也就集齐了憩心城的药师所有药方。 年夕挠挠头,他纳闷地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这一位药师的眼睛似乎…… 他正想着,哪知药师突然说道:“我眼瞎心不瞎,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年夕做坏事被发现,承认错误的态度良好,他急忙扶着药师:“我扶你进屋。” 年夕小心谨慎地扶着老药师迈过石桥,药师冷不丁停下脚步,他捏住年夕的手腕,混浊的双眼面对年夕:“你重伤未愈,魂魄受损,妖力混乱,竟也能活下来。” 闻言,年夕开心地笑了笑,因为他命硬,死不了。年夕不由佩服,憩心城的药师,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清楚他的病情了。 尽管与幽海对峙十分艰难,但年夕不后悔:“我和一个坏蛋打架,我打赢了。” “不,你还没有赢。”老药师轻轻皱了皱眉,“我送你一个字,你记好了。” 年夕有点迷茫。 老药师伸出手,在年夕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噬。 对此,年夕表情明显一愣,他好像明白了,但似乎又不怎么明白。吞噬的噬,是指的幽海吗? 说起来,年夕还没来得及问霄峥,幽海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幽海,幽海是活着还是死了。 老药师进了屋,他给王蚺把脉,一句话也没问,开出了一张药方。 王蚺此前被邪灵打伤,在虚幻之境又耗费了大量妖力,现在十分虚弱,但老药师仅开了五种药材为王蚺驱毒疗伤。 他是最后一位药师,所以他的方子放在最上面。 小妖总算盼得诊病差事完成,高高兴兴地护送老药师去客栈休息小会儿,当前马车数量不足,老药师需要稍微等待片刻。 目送老药师离开,年夕感慨万千,他没料到九洛也这么乱来。霄峥让九洛请药师,九洛干脆扛一堆药师归来。这些药师到底谁好谁不好,这下当真分不清楚了。 易定这会儿手握一叠的药方在犯愁,他不确定王蚺应当从哪份药方尝试。这么多药材,根本不敢混喝,唯恐药性相冲。 王蚺对此心里有数,他看了看那些药方,对易定说:“最上面的那张,药材少,就从它开始好了。” “可是,”易定犹豫,“老药师一直在庭院睡觉,最后才进屋。” 易定担心老药师精神不佳,身体不适,以至于看病时间短,药也开的少。随意使用几种寻常药材,给王蚺补补身体就算了,未必有效。 “若当真如此,他不会留到最后。”王蚺笑道。 憩心城的神医脾气古怪,一般人请不动,哪怕强制请来,他也不会给人看病。如今九洛采用的方式,根本算不得请,他把所有药师全数带回。 王蚺相信,神医纵是性情古怪,也不会无视一条无辜的生命。不然,药师也不会说出年夕的身体状况,提醒年夕留意。这位药师既然能很快判断出年夕的病情,那么,他给王蚺把脉自然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药多药少不重要,药到病除才是关键。 倘若老药师一开始就不打算救王蚺,他早就走了。 众所周知,这次来的药师多,方子也多,面对厚厚一叠药方,肯定无从下手。老药师的方子若夹在其中,不容易发现。可如果他最后一个给王蚺看病,他写的方子,极有可能放在最上面,反而成为第一张药方。 只要王蚺试药,从老药师的药方开始,势必药到病除,剩余的药方自然无需再用。 这位不知道是不是憩心城神医的老药师,他对年夕和王蚺,还算和善。 王蚺执意从老药师的方子开始,易定也不敢说不好。他把其它的药方放进柜子,留下老药师的那一张,反正从最上面的一张尝试,有用的话最好,没用的话,他还有一堆药方备着。 总有一张会管用。 易定对王蚺的状况十分忧心。近来王蚺的身体太过虚弱,都不能做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的事情,虽然这些不是每天必须,但多点总比少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年夕:握拳,努力攒钱买药材,霄峥,你要等着我~ 霄峥:等你先养好身体,再攒够银子,最后买回药材,一点小病都熬到没救了…… 论自我拯救的重要性 第77章 得到老药师开出的方子,易定也不再迟疑,赶紧拿着这张药方抓药熬药,为王蚺治病疗伤排在第一位。估计等到这碗药熬好端到王蚺的手中,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等待熬药期间,年夕负责留在房间内陪王蚺聊天,免得王蚺闷得无聊。此时此刻的王蚺正坐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他的情况不怎么乐观,脸色显得分外苍白。 与王蚺相比较起来,之前才遭受了幽海的重创,遍体鳞伤的年夕反而精神得多,整头兽都特别有朝气,一点儿也没有本来更应该要死不活的样子。要不是刚才爬墙时,年夕突然感到自己浑身在痛,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受伤的事实。 真不知道这头年兽是太善忘,还是他的自我恢复能力太好,伤疤还很新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当然,王蚺觉得也不排除一种可能,伴随着小年兽的回归,使得年夕起初只有一半的魂魄完整了不少,同时年夕的妖力又得到了极大的补充,让年夕逐渐强大起来。 年夕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可以比以前跑得快了,跳得高了,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搬了一根小板凳,年夕坐在床边,他看着虚弱的王蚺,关心地问道:“你的身体还难受吗?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 王蚺摇头,他躺了好几天了,躺得相当不自在。要不是易定眼巴巴地看着他,非得让他在屋内静养,王蚺早就想去外面透透气。 年夕想了想,安慰了一句:“那位老药师好像挺厉害,有了他的药方,你喝了药,一定就会很快好起来,不用再闷在屋里了。” “希望如此。”王蚺淡然地笑了笑,提到老药师,他不由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老药师在外面和你说了什么。他说要提醒你一个字,他给了哪个字?” 王蚺不提的话,年夕差点转身就忘了这事,他微微偏了偏脑袋:“说起来,也不知道药师究竟看出了什么,他给我了一个噬字,吞噬的噬。我一直在想,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情况和幽海有关系。” 听到这话,王蚺不禁皱眉,如果他猜的没错:“他指的应该就是幽海。” 因为王蚺他们此前离开虚幻之境的时候,根本没有找到幽海的踪影。 那时,伤痕累累的年夕倒在幻境里,王蚺着急地在大网内反复织了网,确保这里的安全,防止幽海悄然无声的消失。身处网内,仅有他们脚上系了铃铛才能出去。 王蚺在原地观察了小会儿,仔细倾听,奈何四周听不到任何声响,根本没有幽海碰到了铃铛的动静。整个大网之中不但没响声,而且他们完全捕捉到丝毫异样的气息。 幽海不见了,根本不知道他躲在哪儿。 由于当时王蚺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无法坚持更多的时间,而年夕和霄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所以一行人不得不匆匆离开了虚幻之境。出来之前,王蚺特意在出口的附近布下了陷阱,在他们四人通过后,陷阱即可堵住道路,不让幽海轻易通过。 与此同时,外面守护的蚺为他们打开道路时,也反复确定了,陷阱已经将道路封住了。一旦幽海有什么举动,蚺可以很快得知。 为了以防万一,蚺仍旧警惕的守着虚幻之境的门,留意幻境的变化。易定扶着奄奄一息的王蚺返回宅院,霄峥和年夕则去了妖王殿,紧接着就是不停的疗伤,疗伤再疗伤的日子。 直至这一刻,王蚺仍然不太确定,幽海那会儿到底是被年夕彻底击碎了,还是仅仅被年夕打伤,所以静静地缩在虚幻之境没有动弹,慢慢的疗伤。 不管情况是怎样,没有确定幽海的下落,他们以后都必须万分小心。 王蚺此番再见年夕,年夕已经能够到处走动,王蚺表示十分欣慰。年夕面对封印中的幽海没有退缩,勇敢面对,他没有因此丢失性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不过,年夕的情况确实也如老药师所说,这头年兽受了重伤,魂魄受损也相当严重,妖力处于混乱状态。王蚺那会儿特别担心年夕熬不过去这一关。 哪知道,年夕不但平安无事,还比王蚺精神数倍,专程跑来探望王蚺。也许,王蚺该认真考虑,快点喝了老药师的药,早些康复。 年夕的话题很快抛弃了幽海,说了会儿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他抹了好多药膏,缠了好多绷带,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丸。 他说着说着,忽然顿了顿,王蚺与易定从来世来到今古镇也有一段时间了,年夕迟疑:“这次,你养好了身体,你和易定是不是要回来世去了。” 如果王蚺走了,那他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虽说目前的蚺和以后的王蚺是同一个人,长的也差不多,可年夕总觉得,他俩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 年夕给出的问题,王蚺目前也还没有考虑好:“其实一开始,只是打算等返回来世的道路确定安全了就回去,在此之前顺便在今古镇疗伤修养。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幽海封在虚幻之境内极度不稳定,赤韵又突然现身,打乱了以前的计划。如今一切情况都不明朗,多半得等这些事处理完了才能安心回去。” 事到如今,赤韵还没能抓住,幽海又下落不明,偏偏王蚺的身体状态又十分虚弱,简直是所有麻烦凑到了一起,每走一步相当艰难。 幸好这会儿仍有蚺和易定存在,假如继续玄武的力量协助,蚺和易定也可以帮忙年夕,令王蚺安心了不少。 王蚺这两天也与易定认真商量过,他们应当会在今古镇多住一段时间,先度过妖界当前面临的巨大危机。 得到对方的回复,年夕非常满足,王蚺能够留在这里,那年夕这阵子也能有朋友多说说话。说到自己的朋友,年夕犯愁的挠挠头。 不解决掉赤韵这个麻烦,小蝴蝶阿彩无法救回,年夕生怕日子久了,赤韵的情绪变化,阿彩会有面临危险。 对此,王蚺提及,这几天,白玉小妖去了山脚小镇那儿,想要打听阿彩的近况。可惜现在的小镇整个被红雾笼罩,不能靠近分毫。随着赤韵苏醒的时辰增多,她的妖毒越来越重,摄心术的力量也不断增强。 照此下去,周围被赤韵控制的情况恐怕将一发不可收拾。 目前,霄峥在小镇的附近布置了大量妖兵,妖兵们坚守着阵法,阻隔妖毒继续朝外蔓延。霄峥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进入红雾,以免遭受妖毒侵蚀,被赤韵的摄心术控制。 霄峥困住了赤韵,这一刻还没有立即下手。 情况在僵持,所以年夕也能理解九洛急着赶回来的原因,九洛期待消灭赤韵,为自己解开一个心结。 然而,九洛并不知道,在这大片红雾之中,已经有一个被赤韵控制了的另一个九洛。 既然此时无法再派九洛前往,年夕犯愁,依照目前的情况,霄峥会打算派谁去。或者等霄峥的伤好了,他自己亲手解决赤韵也有可能。 若是霄峥真是这样的想法,年夕认为自己有必要快点康复,身体刚健才能陪着霄峥一同踏碎赤韵。 难得他失去多年的妖力回归,他的力量变强了,爪子锋利了,胳膊也更有力了。打起架来毫无逊色,成为厉害的大妖怪不是难题, 年夕下意识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然后发现,他的身体为什么还是好痛…… “好了,被瞎折腾。”王蚺对年夕简直哭笑不得,“你这才修养几天,又这么随意乱来,真当自己命硬。伤势加重,可就不容易恢复了。” 唯恐自己又得缠满绑带躺着,年夕顿时老实了不少,他乖乖地坐在床边不乱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勤劳熬药的易定一脸笑容的端着一碗药进了屋,他前脚踏入屋门,年夕和王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这药味,好苦。 年夕这会儿唯一庆幸的是,这药是给王蚺的,不是他喝,不然真心够呛。好在霄峥留在桌上的药丸都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味道,年夕吃药无压力,霄峥对他真是好。 王蚺显然难以接受这种苦味,他看着易定,问道:“怎么闻起来这么苦?你没抓错药吧。” 易定相当确定:“我熬药前,反反复复看了三次,肯定不会错。” 说着,他捧着碗递上前,看在他如此辛苦熬药的份上,王蚺就忍一忍喝了吧。毕竟这还是药材最少的一张方子,换了其它药方,王蚺估计更有意见。 王蚺死盯着药碗,露出打死不愿妥协的表情,易定没奈何地看了看王蚺,耐心劝道:“不苦的。” 听到这话,年夕和王蚺同时一头冷汗。这话骗谁呢,这味道闻到就喝不下去了,说不苦绝对是自欺欺人。 易定发觉王蚺不肯喝药,十分的着急,他把药汤左吹吹右吹吹,确保不烫了,他果断喝了一口。 见状,王蚺瞪眼,他的药易定乱喝什么,不怕喝出多余的毛病来吗。 然而下一刻,易定的嘴封上了王蚺的唇,喂王蚺喝药。 王蚺一时间没回过神,不知道易定这是在闹哪出。自从他们相遇开始,他吃的第一支灵芝由易定咬碎喂他,直到现在,易定依旧在给他咬灵芝。如今倒好,发展到连药汤都直接喂王蚺喝。 内心权衡再三,王蚺在考虑,是让易定继续这么喂他喝药,还是他自己老实喝药。挣扎半瞬,王蚺选择了后者,他可不想药汤流得满床都是。 王蚺接过碗,稳了稳情绪,一口气直接把一碗药喝完。若是他中途停下缓口气,肯定就再也不想喝第二口了。 虽说良药苦口,但老药师开的药方有够难喝。王蚺原以为喝药不会这么艰难,没想到猜测失败。 目睹了易定喂王蚺喝药,年夕表示极度不淡定了,为什么王蚺喝药还有人喂,他吃药都只有自己吃。 他也好想有人喂药。 年夕心里暗暗地期待,霄峥亲自给年夕喂药最理想不过,年夕天大的伤肯定都会立刻病愈。当然,霄峥不喂年夕吃药也不要紧,霄峥病了,年夕可以喂霄峥吃药。 他一点也不介意。 守着王蚺喝完药,易定心满意足,他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药渍,欢乐的转身出门,洗碗去了。 一直以来,留在王蚺的身边,易定就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尤其是给王蚺喂药的那一刻,易定几乎认定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个动作,仿佛以前也会常给王蚺喂药一样。易定不确定,以前他给王蚺喂药是什么样的心情,但现在,肯定是心跳加速,十分激动,充满了期待。 易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仍留着王蚺的气息。他默默决定,其实王蚺不用勉强自己喝药,易定愿意每次都这么喂他。 当然,假如王蚺知道易定有这个想法,这只大乌龟今晚多半要跪庭院,反思错误,不准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对手指,喂药~喂药~ 第78章 年夕和王蚺清闲地聊了一会儿,说到食材的瞬间,年夕突然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玉盘的全职差事,跟着玉珠子,负责食材的采购。 他这几天光荣的直接重伤趴下了,一连好几天根本没有到玉珠子跟前晃悠,也不清楚近期的采买计划。这段时间若是要买食物的任务,年夕觉得自己死定了。 这一击,比幽海的攻击还来得恐怖,年夕会和自己的全职差事脱离。 年夕苦恼不已,他的差事会不会因此出现问题。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份全职,消耗掉了两份在今古镇的差事,换来易定和王蚺的推荐信。他兽生的奋斗才刚见起色,倘若玉珠子对年夕连续几天不现身表示极度不满意,年夕不但当月的音量相当危险,估计连带他的这份全职都面临困境。 偏偏,年夕又不能给玉珠子说,自己失踪几天的原因是他对付幽海结果受了伤。幽海的存在会引起妖界的恐慌,目前一个字也不能提起,这将直接导致,年夕的不出现理由失效。 年夕对此泪流满面。 王蚺瞅见年夕片刻间从兴高采烈转到忧心忡忡的状态,他问年夕:“怎么了,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毕竟,年夕对抗幽海时,伤得不轻。 不过这些伤不能如此重击年夕,年夕沮丧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连续好几天没到采买院去,期间玉珠子多半安排有采买。刚到玉盘当差,我就不认真完成差事,我的全职不知道还在不在。” “放心,你的差事还在,安全稳妥。”得知年夕的烦恼,王蚺立刻笑了笑,显得十分淡定,“这段时间,我让易定化作你的样子,出没采买院,打点食坊的大小事。” 闻言,年夕瞪眼,他完全没料到,居然最近是易定在代替他购买食材。 这事还得回到王蚺醒来的那会儿,王蚺睁眼之际,只见易定抱着一堆各种各样的滋补药材守在他的身边。易定不仅准备了大量滋补药材,还有各类食物,任由王蚺随心情挑选。 易定告诉王蚺:“生病了要多吃一点,才能恢复得快。” 王蚺看了一眼那些堆积成山的食物,又看了看满心期待王蚺吃东西的易定,他冷不丁想起一件事,这就是年夕的新差事。王蚺静养期间,年夕多半也敷着药膏,吃着疗伤药。 年夕突然这么一身伤,也不知道醒了没,更不知道他醒了之后,能不能走动。不管怎么说,年夕肯定有段时间无法到采买院溜达,等年夕身体康复,意识到还有这件事的时候,多半已经丢了自己的新差事。 他在意这份差事,没了差事绝对会非常难过。 王蚺觉得,此时此刻,不适合提及年夕受伤,也不能明说年夕犹豫幽海的事而伤痕累累,那么非常有必要让易定到玉盘看看年夕的差事情况。 幸好王蚺处理的及时,易定悄悄的溜到玉珠子那儿,正好发现玉珠子在书写采买的单子,准备交给年夕购买食材。 易定赶紧将这个情况告诉了王蚺,商量对策。两人合议之后,王蚺让易定化成年夕的模样,代替年夕接差事,帮年夕避过了这一劫。 得知易定已经成功购买食材,也顺利送去了食坊存储,年夕霎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差点就考虑到玉珠子跟前负荆请罪了,他倍感欣慰:“太好了,有易定帮忙。” “他哪算帮忙,整个就是给我添乱。”王蚺没奈何地耸耸肩,“他确实买了玉珠子清单里的食材,但他一不留神就把口袋弄错了。” 王蚺的话语大急转,惊得年夕一口鲜血:“他弄错了什么?” 可千万别出什么大麻烦。 “他把买给我的滋补药材与采买院的食材放错了地方。”王蚺对易定不予评价。 易定按照玉珠子的单子和他自己的单子买完全部的东西,他先乐颠颠地回到宅院,将药材留给王蚺,之后,易定晃悠悠地驮着食物赶往采买院。 幸亏王蚺及时觉察易定留下的口袋不太对劲,王蚺好奇地打开一看,随即一脸血,口袋里装了瓜果蔬菜,根本没有药材的影子。 王蚺很快反应过来,易定购买的东西太多,极有可能在没留意的情况下,将两边的口袋弄错了。 为了不让年夕的差事出问题,也为了不让化成年夕的易定被玉珠子教训一顿,病中的王蚺不得不忍着浑身的伤痛,扛起食材的袋子追赶易定,纠正这个错误。 幸好,易定挪动速度慢,而王蚺动作快。他在易定踏入采买院之前,终于赶上了易定,成功的交换食材的口袋,避免酿成惨剧。 年夕听到易定善意协助的经过,顿时一头冷汗。 不久,易定洗了碗返回房间陪着王蚺。 年夕结束了和王蚺的聊天,起身告辞。他认为自己依旧非常有必要回玉盘一趟,了解玉珠子这阵子交代了哪些任务,内容都是什么,有没有遗漏或者出错。 他执意到玉珠子那儿,关心自己的全职和银子。年夕本着对差事认真负责的态度,王蚺自然也不好阻拦他不去,对此王蚺只是提醒年夕体力活儿千万不要勉强,如今年夕还是一身伤痕。 年夕应了声,身体上的疼痛他在意的并不多,不及他对差事的重视程度。 玉盘,无错阁。 年夕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瞧,这儿一如既往的繁忙,算盘妖们正在仔细记账中,生怕出现数额不准确。之前玉珠子重新查账,折腾的所有妖怪够呛。 玉珠子抬眼之际,敲好瞄到立在门边的这头年兽,身体藏在门后,脑袋支在那儿。 见状,玉珠子淡然地垂下眼帘,一边记账,一边对说年夕说:“这几天的食材已购买齐全,暂时无需增加,如果有临时采购,我会派人联系你。” “好的。”年夕微笑着应了声。他没问玉珠子,少了的金子找到了没,不过瞅着玉珠子心情不错,这事应当不用问了。年夕暗自感激易定,易定出体力,挺够义气,几天的食材全部一起扛,这么多食材肯定不轻。 不过也苦了王蚺,背着这么重的食材追赶易定。 尽管玉珠子交代年夕当天无需采买,可自行安排,年夕仍然溜达去了采买阁内的食坊。食坊内堆有大大小小许多食物,年夕每次到食坊,都有一种身处食坊的超级幸福感,这儿时时刻刻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应有尽有。 年夕享受着被食物团团包围其中的感觉,内心无比激动。 他在食坊内转了一圈,确定蔬菜和肉都十分新鲜,没有出现任何异味或者腐坏现象。食材们都安全,年夕悬着的心也就此放下,如此一来,他的全职算是平稳的度过了第一次的采买任务。 紧接着,年夕开始琢磨一件事,他到底该留在宜院的住处休息小会儿,还是继续住在霄峥的房间。年夕的选择明显倾向于后者,宜院的住宅怎么能与霄峥的房间比较。 这儿没有一盘白面馒头,没有一盘肉,更没有霄峥在身边,年夕期待的存在一个都没有。年夕觉得,自己不妨趁着如今身上有伤,硬着头皮在霄峥那儿养伤,顺便和霄峥躺在同一张床上。 获得了期待,年夕就骤感兽生充满了光明。 趁着天气不错,年夕急忙朝着妖王殿前行,自己可以先在妖王殿内散散步,晒晒太阳,夜里再给霄峥暖暖被窝。 年夕走到半路时,意外听到九洛和黑狐狸的声音,两人貌似有所争执。年夕下意识地四下打探,相中一棵适合藏身的树。 他跳上树,立即朝阴影处躲避,他屏住呼吸,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妖气一下子收拢了气息。自从年夕的妖力增强,他隐藏自身气息的能力也随之增强,这使得年夕喜出望外。 年夕尽力让自己贴在阴影里,不露痕迹。他紧张的盯着树下,半瞬的疑惑,年夕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为什么路遇九洛他要自顾自的躲起来,好像他根本也没避开九洛他们的理由。 反而他躲起来后遇到了尴尬处境,一旦年夕隐蔽了自己,就不再适合突然冒出来,这样会显得唐突又诡异。 此时,他只能安静地躲在那儿,祈祷不要被九洛他们察觉。待九洛他们走远,年夕再悄悄离开。 不一会儿,年夕看见路上的两抹身影。九洛走在前面,黑狐狸紧跟其后,九洛的脸色非常不爽,显而易见,他在生气。 黑狐狸快速追赶九洛的步速,显得特别着急,他连连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黑狐狸的话,九洛却生气了,他停下脚步,回瞪黑狐狸:“说到底,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狐狸十分为难,“我只是希望你这段日子能够精心修养。王不同意你对付赤韵,必定有他的打算,有不让你去的理由。” “王的考虑,就是他怀疑我赢不了赤韵,没有第二个原因。你的想法既然和他一样,何不大大方方说出来。直接对我说,九洛你不行,你会被赤韵控制。”九洛的情绪有些激动,不满的皱了皱眉。 年夕警惕地偏过头打量九洛,九洛身后的黑影依旧十分醒目。九洛被邪灵侵蚀后,沉睡中的黑色影子始终蜷着身体在静静的等待苏醒,复苏后的黑影将会和九洛争夺这个肉身究竟属于谁。 也许,九洛应该听从霄峥的安排,和黑狐狸在憩心城寻一个知名的药师,好好的调养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情况好转,抵制邪念侵蚀的力量才可能进一步提升。黑影一直在九洛身后飘着,别说黑狐狸,连年夕多看两眼都感觉压力很大。 九洛异常焦虑,黑狐狸不敢强制阻拦九洛,耐心的劝了又劝。可惜最后,九洛丢出了这么一席话:“王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都会对付赤韵,我一定得去。倘若你铁了心要拦住我,别怨我不留情面。” “你的情绪起伏这么明显,容易出现破绽,会中了赤韵的摄心术。”黑狐狸站在九洛的跟前,他牵起九洛的手,探向自己有缺口的耳朵,“要是你还念旧情,答应我,不要擅自找赤韵复仇。” “这事我答应不了。”九洛颦眉,“放手。” 黑狐狸眼底的情绪变了一次又一次,他迟疑片刻,询问九洛:“你非去不可?” “是的。”九洛肯定的说道,心意不会改变。 闻言,黑狐狸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些:“即使,这一次去了,我会死,你还是决定要去吗?” 没料到黑狐狸会说这种话,九洛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他别过头,闷闷地说道:“别说丧气话,也不要企图用没骨气的话语说服我。认为自己会死,对自己缺乏信心,那就别去,我完全不会在意。” “九洛。”黑狐狸说着停了停,“我喜欢你,一直特别喜欢。” 但是,九洛是妖王身边的得力大将,论身份地位,黑狐狸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九洛。所以黑狐狸安静的留在九洛身旁,陪伴左右,在九洛需要时,尽他最大的力量协助九洛。 黑狐狸清楚,九洛身边从来不缺妖怪,九洛是一只美艳的狐妖,浑身充满了魅惑。多到数不清的妖怪追求九洛,多黑狐狸一个不多,少黑狐狸一个不少。 可黑狐狸真心喜欢九洛,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多。 九洛往昔的荣耀与自尊,使得九洛性情高傲,容不得那些他看不上的妖怪对他动手动脚,更别提将九洛压在身下。一直以来,黑狐狸默默的期盼着,自己某天可以成为那个能够压倒九洛的妖怪。 黑狐狸不知道,九洛还记不记得他曾经的模样,他原本不是一只黑狐狸,他与九洛类似,是一只白狐狸。 当初,来世的邪灵第一次返回今古镇,九洛被邪念侵蚀。黑狐狸为了保护九洛不被邪念击溃,他代替九洛承受了侵蚀的痛苦。 他的皮毛眨眼被黑气改变了颜色,他的意识顷刻间被邪念吞没。 苦苦挣扎的黑狐狸,隐约间听得九洛在呼喊他的名字,九洛的声音相当焦急,一遍一遍重复着,要将他唤醒。迫不得已时,九洛张嘴咬伤了黑狐狸的耳朵。 黑狐狸的耳边被九洛咬了一个缺口,他吃痛地睁开眼,立刻看见面前的九洛。 兴许是黑狐对九洛怀有太多的情感,那一瞬,邪气突然被控制住了,黑狐狸整个清醒过来。当他回忆起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他的皮毛早已变成了黑色,仅剩尾巴尖的一点白色。 他再也不是白狐狸了。 霄峥对黑狐狸说,那么些许白色的尾巴尖,是黑狐狸对九洛的情感,镇守住了最后一丝信念。 黑狐狸不怕为了九洛而死去。 但是,如果让黑狐狸选择的话,他更愿意活着,活着陪在九洛的身边。 “你对我的喜欢,还比不过对赤韵的恐惧?”九洛问。 黑狐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去找赤韵。” 得到黑狐狸的答复,九洛又问:“你就不怕被赤韵杀了?” 这次,黑狐狸没有回答九洛的问题,他轻轻地笑了笑:“九洛,你会战胜赤韵,会走出自己的心结,以后一定要努力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寂炎,你知道吗,来世的妖界没有你。 你会为了九洛,在与赤韵的对峙中死去。 可如果你不去的话,九洛会死。 黑狐狸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他这些话,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和他的命比起来,九洛可以活到来世就足够了。 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微微扬起了嘴角:“九洛,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貌似偷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o⊙ 第79章 这句话之后,黑狐狸与九洛之间的气氛莫名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九洛别过头,没有看着黑狐狸,不过也没有再提赤韵的事情。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九洛的回答完全在黑狐狸的意料之中,他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答复,也不会奢望九洛能给他正面回应。毕竟,只是他爱着九洛而已。这么久以来,围着九洛,讨好九洛的妖怪多到数不清,黑狐狸的确不是九洛相中的那一个。 黑狐狸不知道,能够进入九洛心里的那个妖怪何时会出现。 一阵沉默,两人都不说话。 九洛在这样的沉默之中转身走了,不愿再留在这里相对无言。望着九洛的背影,黑狐狸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九洛说,有些话他也不能给九洛说。 前世的改变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变自己来世的命运,他猜不到。 黑狐狸显得有点无奈,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追赶前方的九洛。 等到他们走远了,年夕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再三确定没有人留在四周,年夕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隐藏在九洛和黑狐狸眼皮子底下,还得保证不被他们发现自己,年夕这是第一次尝试,心情相当紧张。 他的手心都冒汗了。 这一切出乎年夕的预料,他没想到,妖力增加带来的好处可以这么快这么直观的体现出来。他忽然间就可以迅速隐藏自身的气息,不被附近的其他人察觉。 年夕乐滋滋地盘算着,以后,他是不是能够悄悄地藏起自己,无声无息的靠近霄峥身边,长久的留在霄峥左右。 当然,年夕此时还没意识到,隐藏妖力仅仅是藏起自己的一部分,他若要在霄峥面前躲避自己,前提条件在于记得收起他头顶的独角。每次霄峥一眼看见年夕的独角,就知道年夕来了,根本不用判断对方的气息。 年夕快速地从大树滑下来,他挠挠头,开始思考一件重要的事。刚才,黑狐狸和九洛起了争执,霄峥不许九洛处理赤韵的任务,然而九洛执意要去对付赤韵。 虽然他们的谈话以黑狐狸表达爱意作为结束,可,黑狐狸同时也明确答应了九洛,他与九洛一道去找赤韵,消灭赤韵。 他们的决定让年夕相当的担忧,因为目前的九洛还不清楚一件可怕的事情,来世的九洛已经被赤韵彻底控制了。假如九洛目睹了来世的自己的经历,恐怕也不会着急接近赤韵为自己报仇。 另外,黑狐狸的话让年夕十分在意,黑狐狸说如果他们去找赤韵,黑狐狸会死。年夕不知道黑狐狸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年夕非常不愿意自己认识的妖怪因此死掉。 考虑了种种不好的结果,年夕将这一切的解决方式归为一点,马上找到霄峥,把这个情况告诉霄峥。 年夕加快速度,急匆匆地跑到妖王殿。 他到达时,霄峥恰好坐在书桌边写信,年夕焦急地蹲在屋外,他琢磨着自己是应该等霄峥写完信再进去,还是现在立刻进屋告诉霄峥,九洛与黑狐狸的争执。 犹豫之际,年夕意外听到霄峥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进来说。” 闻言,年夕站起来,望向霄峥,霄峥依旧在写信,头也没抬,年夕不知道霄峥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霄峥在和谁说话,毫无悬念。 哪怕年夕的妖力提升了,气息隐藏也大大进步了,但他若要瞒住霄峥,需要学习的事还很多。第一条是,不要回回都在同一个地方,以相同的形式出没。 霄峥瞄到窗外,万年不变的位置,万年不变的晃来晃去的独角,这些存在告诉霄峥有一头年兽他又来了。年夕总是蹲在那扇窗户下,从不挪向另一扇窗。 年夕望了望自己的周围,这儿好像没有其他人在,年夕猜测霄峥说的话或许是在对他说。于是,年夕理了理衣服,笑呵呵地进了屋。 他径直走在书桌前,霄峥写完信,抬起头看了看年夕,问道:“身体恢复得如何,还难受吗?” 听到这话,年夕立即笑着回答,显示自己超强的康复能力:“我已经完全没事了。” 他的话刚说出口,马上后悔不已。年夕惊觉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如果他可以活蹦乱跳,是不是就不能回霄峥的床上睡觉了,岂不是非常可惜。霄峥的大床睡着可舒服了,年夕恨不得永远住在霄峥的房间。 年夕眼巴巴地看着霄峥,纠结自己如何改口。 “有几道伤口特别深,恢复得非常慢。你最近尽量少折腾,万一伤口裂开,会很麻烦。”霄峥一边说,一边折起信纸,放入信封内。 霄峥给了年夕一个机会,年夕自然牢牢的抓住机会:“我会注意,不到处乱跑。” 保证每晚按时回到霄峥的大床。 面对霄峥的关心,年夕深感幸福满值,对此无比的感动,哪怕没有霄峥亲口喂药,他也认了。 沉浸在霄峥的关怀中,年夕也不忘告诉霄峥,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我在路上遇到九洛他们,九洛依然执意要对付赤韵。” 闻言,霄峥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对九洛的决定一点儿也不意外:“终究劝不了他,他还是要去。” “黑狐狸说了特别奇怪的话。”年夕苦恼的偏了偏脑袋。 接着,年夕原原本本的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他能够记住的内容和细节全部告诉了霄峥。霄峥听完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听黑狐狸的意思,似乎对赤韵这事的态度不怎么乐观。 赤韵的摄心术是利用弱点,以弱制强,从来世的九洛被赤韵轻松控制这一点,霄峥不难看出,目前的九洛的下场估计也差不多。 正因如此,霄峥才会出言阻止九洛寻找赤韵复仇。霄峥虽为妖王,他对九洛也仅采用了劝说的方式,霄峥不忍直接束缚九洛的自由,限制九洛外出,这会伤及九洛的颜面。 尽管手下的将领数量多,霄峥仍然不打算此刻贸然闯入红雾,他派出谨凛的尝试,得到的是谨凛被赤韵控制的结果。 踏入红雾的妖兵越多,被赤韵掌控的妖兵会随之增多。 以血脉而言,继承了幽海力量的九洛,无疑是最适合抵制赤韵摄心术的妖怪,幽海能免于赤韵妖毒的侵蚀,九洛按理也能办到。可惜,九洛的内心埋下了太多的伤痛。愤怒,仇恨,恐惧,难过,这些情绪成为了九洛的弱点,极易被赤韵利用。 倘若九洛的内心能够更加坚强,心底的温度能够更加温暖,没准九洛可以摆脱赤韵的摄心术,成为亲手解决掉赤韵的那个人。 目前,对赤韵全是复仇情绪的九洛并不适合出现在赤韵跟前,只会平添不必要的伤害。 霄峥权衡再三,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山脚的小镇。他虽被幽海打伤,身体并未复原,好在这一趟的目的不是针对赤韵,霄峥会想办法把来世的九洛从小镇内引出来。 他有必要让现在的九洛亲眼看一看以后的自己,这是让九洛切勿轻举妄动最好的方式。 霄峥叮嘱年夕:“一会儿,我要去一趟小镇。” 年夕应了声,等待霄峥继续往下说。 “我以幻象进镇,你在红雾外守护我的肉身。”霄峥交代年夕,他的幻象距离肉身越近,可使用的妖力会越强。年夕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靠近小镇。 一旦赤韵察觉霄峥肉身的位置,势必有大量的妖毒袭来,年夕立刻背着霄峥的肉身离开。 年夕大力地点点头,霄峥放心把这事交给他,他保证完成霄峥交代的差事,不过被赤韵发现后,年夕问:“我该往哪儿跑?” “厉风谷。”霄峥说,“一会儿,我给你一道命令,你交给九洛,让他和寂炎在厉风谷待命。我把来世的九洛引到那儿,等他看到来世的自己,他自然会明白。” 霄峥觉得,神秘人坚持让来世的九洛先找赤韵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一步。既能尝试九洛战胜赤韵的可能,也能在失败后,警示如今的九洛,与赤韵面对面冲突的方式行不通,无法避开赤韵的摄心术。 有了计划,接下来就是付诸于行动。霄峥取下妖王令牌递给年夕,年夕必须带着令牌传达妖王命令,不然九洛不会相信年夕的话。 年夕双手捧着金闪闪的令牌,兴奋不已,他特别想狠狠的在令牌上咬一口,看看令牌是不是金子做的。他相信,这块令牌卖掉的话,能够值很多很多的金子。 不对,令牌本身就是一块沉甸甸的大金子,根本不需要卖。付钱的时候,掰一块下来就可以了 年夕盯着令牌双眼发光,霄峥倍感没奈何。年夕死命地瞅着一块令牌,露出这般古怪的表情,令牌又不是烤羊腿,无论年夕怎么啃也吞不下去。 心底默默重复了两次霄峥的命令,年夕怀揣着沉甸甸的令牌出了门。霄峥原本打算提醒年夕一句,他身上有伤,不要跑得那么快,不急着一时半会。不过霄峥想了想,以年夕的情况看起来,貌似没有专门提醒的必要。 年夕能蹦能跳,说明他康复得很快,这是一件好事。 霄峥望着年夕跑远的背影,眉宇间的神情柔和了几分。这就是来世的妖王,现在看着果然还是有点不靠谱。培养来世的妖王,维护来世妖界的平稳,这种成就感好像也不错。 年夕激动的奔跑中,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有伤,沉甸甸的妖王令牌在他的衣兜里,年夕感慨万千。当妖王真是好,一顶帽子如此值钱,一块令牌也如此值钱,他算来算去,发现妖王最值钱,因为这些值钱的物品全都属于妖王本人。 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年夕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下子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年夕放缓了速度,他微微低下头,无意间看到自己地面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好像与以前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年夕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角,好奇怪,怎么看着自己感觉有点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画圈圈,令牌可不可以当金子收进钱袋…… 第80章 年夕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影子研究了小会儿,他左看看右看看,没能看出什么异样来,于是,不得不放弃了与自己的影子对视,继续赶路寻找九洛。 他紧赶慢赶的到达九洛的宅院外,首先看见的是尽职尽责的黑狐狸。黑狐狸维持了狐狸的形态,原本的模样让他感到轻松舒适。他蹲在门外的木阶上,立着有缺口的耳朵,尾巴尖的白色皮毛十分的醒目。 他警惕地守护着九洛的宅院,让九洛能够在屋内安心的修炼。黑狐狸相当清楚,邪灵再次来到今古镇,九洛被侵蚀的程度加深了,偏偏九洛又不肯在憩心城静养,急着赶回来。 此时的九洛其实非常需要调养身体,黑影在无形之中会给九洛造成非常大的压力。 听闻急速靠近的脚步声,黑狐狸提高了警觉,大有扑过去打一架的打算。但,他的想法在见到年夕的瞬间放弃了,这头年兽不是他的敌人。 黑狐狸跳下台阶,化为了人形,他不知道年夕此番前来的目的,可他不愿年夕贸然打扰九洛。他冲年夕大力地摇摇头,示意年夕别再靠近,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说。 年夕为难地瞅了瞅黑狐狸,又瞅了瞅小屋,这事只给黑狐狸一个人说可不行,年夕说道:“我来传达妖王的命令。” 闻言,黑狐狸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他们刚才从妖王殿离开的时候,霄峥仅叮嘱九洛切莫擅自行动,好好静养,其它有何差事并没多交代。难道这会儿,妖王的心意发生了改变,有意交给九洛新的任务。 不管怎么说,需要立刻通知九洛,听从霄峥的安排。 黑狐狸转过身,正准备敲门,告诉九洛这件事,却发觉小屋的门轻轻打开了,九洛从容的走了出来。年夕和黑狐狸的对话,他在屋内已经听见了。 妖王有令,九洛当然得马上出来。 为了表明自己这次确实为了传达妖王的旨意,而不是和九洛他们开玩笑,年夕自信满满的摸出了捂在自己怀中的妖王令牌。 金灿灿的令牌带着暖和的体温,泛着的诱人光芒,使得年夕有一种舍不得将令牌还给霄峥的冲动。反正妖王的令牌多,也不差这点银两,不如这块令牌就交给年夕保管,年夕保证每次把令牌擦得亮堂堂,能当镜子用。 一见妖王的金色令牌,九洛与黑狐狸当场单膝跪地,深深地低下了头,等待妖王的指示。年夕难得获得如此待遇,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九洛,寂炎,即刻前往厉风谷,待命。” “属下遵命。”九洛和黑狐狸同时应道。 之后,他们站起身,年夕则小心翼翼地收起妖王的令牌,如此贵重的物品,弄丢了可不得了,一大块金子,还是刻了字的。 霄峥的命令有点出乎九洛的预料,他表情复杂。九洛相当清楚,厉风谷距离山下小镇的位置不是太远,明显应该与赤韵的事情有关。霄峥既然不同意九洛对付赤韵,那么霄峥这么安排的用意是什么。 若不是霄峥突然改变了主意,没理由让他和黑狐狸匆忙赶往厉风谷待命。 当然,霄峥要是当真决定让九洛负责这个差事,正好合了九洛的心意,他就不必违背霄峥的命令,擅自去找赤韵。 妖王的心思不易看透,九洛认为多问几句比较妥当。他看了看年夕,不由迟疑,询问年夕好像不怎么靠谱,偏偏目前又只有年夕或许知情,只能向年夕打听:“年夕,王可曾提及,此次命令为了何事?” 年夕庆幸,好在他出门前,霄峥特意提醒年夕。九洛相当在意赤韵的事情,所以此次年夕传令让九洛到厉风谷,九洛多半会问年夕,以此揣测霄峥的想法。 这时,年夕仅需按照霄峥的话告诉九洛:“事关重大,王并未明说。他让你在厉风谷做好准备,以便随时迎敌。” 听到这些话,九洛微微点了点头。迎敌,他的敌人除了赤韵,没有其它。九洛相信,霄峥兴许在权衡之后,认为这个差事理应交由他处理。九洛很欣慰霄峥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不会辜负霄峥的信任。 九洛顿时提起了精神,对年夕说:“我和寂炎将立刻前往厉风谷等候。” 得到了九洛肯定的回答,年夕确信九洛一定会在厉风谷等待,不会随意跑去小镇。既然如此,年夕也得尽快返回妖王殿,告诉霄峥这边的情况。 一会儿,他和霄峥要前往小镇,想办法把来世的九洛引到厉风谷。 年夕转身又跑远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命令,九洛显得十分高兴,奈何黑狐狸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他不懂霄峥的用意,明明制止九洛与赤韵见面,为何又派出九洛到厉风谷。 那儿距离赤韵控制的小镇相当近,听年夕的意思,这次的任务多半与赤韵相关。 如此一来,黑狐狸不由替自己感到惋惜。 假如没有霄峥的命令,九洛已答应黑狐狸,稍作休息再对付赤韵,黑狐狸与九洛仍有为数不多的相处日子。一个时辰也好,一天也罢,总归能够多一刻在一起。 但王命骤然出现,黑狐狸和九洛不得不到厉风谷待命,那么他的命兴许只能到今天为止了。 赤韵出现之际,就是他丧命之时。 九洛理了理白色长袍,他几乎能够想象出,这件白袍一会儿将被鲜血染红,或许是他的血,或许是赤韵的血。 他默默地看了黑狐狸一眼,他能够感觉到,每次提及赤韵的话题,黑狐狸总会有点魂不守舍,与平时的状态有些不一样。尽管九洛不明白黑狐狸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但九洛相信,黑狐狸的情绪改变有特殊的理由,不能告诉自己。 九洛稍稍侧过身,背对黑狐狸:“如果你不愿去,可以留在这儿,我独自前往厉风谷即可。至于王那儿,我会给他一个解释。” “王命不可违背。”黑狐狸静静地说道,“况且,我也想与你一同面对,不管龙潭虎穴,再多艰难困苦,都在你身边。” “这句话不少人对我说过。”九洛淡然应道,“这些人,不是面对龙潭虎穴时,临阵逃脱了,就是死在了龙潭虎穴里。” 九洛其实不愿意黑狐狸成为其中之一。 黑狐狸不顾一切的为他挡住了邪灵的侵蚀,九洛真心希望,黑狐狸以后能有平稳的生活。至于九洛自己,只要赤韵幽海活着一天,他就一天过得煎熬,注定与安定的日子无缘。 兴许,他的这辈子,只能死在复仇之中。 他该放开手,让黑狐狸离他远远的,或许才是正确的决定。 黑狐狸听得出九洛话语里的沮丧,偏偏,黑狐狸也将成为死在龙潭虎穴的一个,他说:“走吧,该去厉风谷了。” 他问九洛有没有特别想带过去的兵器,九洛摇了摇头。说起来,他没有什么可准备,能够带过去的仅有一条命,要是运气好,能够带回来的也就是这条命。 其他的,似乎都不用再考虑了。 他们赶往厉风谷的同时,年夕气喘吁吁地跑回妖王殿。急急忙忙的跑一个来回,对目前的年夕而言,也有点够呛,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放缓呼吸。 霄峥仍在书房内,他看了一会儿书,喝了一杯茶,发现年夕回来了。这头年兽执行差事,倒是非常卖力,一点儿也不怕累。 对于年夕的良好表现,霄峥赏给了年夕一杯茶,让年夕坐下来缓口气。 年夕愉快地端着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茶,随后抹一抹额头的汗水。他已经按照霄峥的吩咐,传话给九洛和黑狐狸,不出意外的话,九洛他们这个时候多半已在去厉风谷的路上。 九洛若得知差事可能与赤韵有关,定会心急的在厉风谷等候进一步的命令,这一点,霄峥毫不怀疑。九洛在厉风谷等待期间,身旁有黑狐狸陪伴,两人会在厉风谷耐心等待霄峥的出现,或者霄峥差事的出现。 接下来轮到霄峥前往小镇寻找来世九洛的下落。 赤韵苏醒的时间不长,并未完全恢复,一时半会不会轻易踏出小镇的保护,直接面对霄峥。霄峥相信,此时此时,来世九洛理应同在小镇内,暂时负责保护赤韵的安全。 赤韵没理由轻易除掉来世的九洛,毕竟,折磨九洛是赤韵一直的乐趣所在。 喝完茶,年夕交代完了前因后果,发觉霄峥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年夕的任务尚未彻底结束。 年夕想了又想,恋恋不舍地拿出自己怀里的妖王令牌。他与这块沉甸甸的金子无缘,目前还不属于他,眼睁睁的看着令牌又回到了霄峥那儿。 他的金子收藏乐趣,瞬间骤降。年夕暗暗想着,等他以后有钱了,他要打造好多好多的金色令牌,每块都是亮灿灿的金子,不给别人玩,年夕自己当专属令牌玩。 这是一个无限美好的愿望。 霄峥收起妖王令牌,摸出一粒药丸给年夕。无论年夕此时能不能欢乐的奔跑,都非常有必要确保年夕的健康状况。一会儿,年夕得背着霄峥的肉身从小镇附近跑向厉风谷,突然伤口痛,跑不动可是大问题。 接过药丸,年夕闻了闻,没有特别的味道,更不会感到苦。年夕想起王蚺喝药的情景,王蚺喝很苦的药时,易定会亲口喂他喝药。年夕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吃的药丸都不苦,所以霄峥才不喂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年夕也宁愿吃苦味的药丸。 年夕喝了一口清水,服下药丸,很快感到浑身力气满满,精神满满,别说背着霄峥,背着十个霄峥都不在话下。 霄峥望着乐呵呵的年夕若有所思,这段时间,年夕完全不用犯愁自己无法留在霄峥左右。他们从虚幻之境出来那会儿,霄峥与王蚺和易定商量:“幽海莫名消失,辨不出丝毫气息,这事不太对劲。近期我会留意年夕的情况,以防万一。” 王蚺那时虚弱至极,力不从心,所以没有反对霄峥的建议,将年夕交由霄峥照顾。霄峥将年夕拎在身边,留意观察,防止年夕出现剧变。 吃了药丸,年夕欢乐地跟随霄峥朝着山脚的小镇前行,找寻来世的九洛。 第81章 来到小镇外,霄峥仔细挑选了一处相对安全的位置。 霄峥打探了一番周围的情况,然后停下了脚步,示意年夕就在这儿等着。见霄峥选好了地点,年夕顺势伏在地面化为了原形,他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做好准备。他要松松软软,暖暖和和的给霄峥当垫子。 年夕觉得,既然他担负了驮着霄峥肉身如此重要的任务,不仅要提供厚实的后背,同时也要确保足够的安全。他化为原形之后体积大,这样背着霄峥会比较稳妥,而且四条腿跑起来更快,比两条腿方便。 他好奇地瞅了瞅前方的红雾,遮挡了视线的红雾再往前就是赤韵出没的小镇。年夕不知道这个时候,赤韵在小镇内做什么,也不知道来世的九洛在不在。 期待一切能够顺利。 霄峥判断再三,计划出发了,他向年夕指了指厉风谷的方向:“一旦四周的红雾突然朝你涌过来,立刻跑去厉风谷,不要停下来。其它的事都别管。” 年夕谨记霄峥的交代,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之后,霄峥的意识一淡,整个人朝着一侧倒下。年夕骤感自己后背一沉,霄峥压在他的背上不动了。 年夕望向红雾,霄峥的动作快,他相信,这会儿霄峥应当已到小镇内找来世九洛去了,年夕守护肉身的职责也就此开始。 他扭过头,努力地朝自己背上看了看,一阵焦虑不由涌上心头,霄峥倒下来的姿势稍微有一些倾斜,或许会有从他后背滑落的可能。 年夕悄悄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旁边没有什么人什么妖怪什么生灵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迅速的反过爪子往自己的后背挠。他小心的收起了锋利的指甲,仅使用手掌的肉垫尽可能轻的移一移霄峥的位置。 他打算将霄峥的身体挪到最适合的地方,既能够躺着舒服,又能够躺着安全。 可惜,年夕不但不擅长手工艺,挪位置的技能也有待提高。他别过头,反着手,始终掌控不了自己爪子上的力度,他把霄峥往右挪了挪,惊觉挪多了,于是又赶紧朝左挪了挪,哪知又挪过了头。 他就这样自顾自的在原地乱折腾,后背的霄峥一会儿左滑动一点,一会儿右滑动一点儿。 树丛里有一头年兽,挪动自己后背的妖王挪得不亦乐乎。 过了会儿,年夕总算心满意足的把霄峥正正的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他活动了一下辛苦的脖子,一直往后望,脖子表示很艰辛。 确保了霄峥躺着平稳,年夕静静地趴在地面,他的后背平坦结实,足以让霄峥倒在他的皮毛上睡得舒服。 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的等待,年夕低下头,下巴枕在爪子上,他时不时地望着一眼前方的红雾,猜想霄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他一边耐心的等,一边时不时轻轻地摇一摇尾巴。 等着等着,年夕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他双眼发光,欣喜不已,原来这就是霄峥的重量,想不到霄峥居然有这么沉,比想象中的重得多。 年夕露出幸福的笑容,妖界之王压在身上就是这样的感觉,有点小脸红心跳。 年夕乐呵呵的享受着自己与霄峥的亲昵相处,忽然,附近的情况出现的变化。周围的红雾微微颤了颤,尽管变化不是特别明显,但是年夕依旧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 他顿时提高了警惕,紧盯着那么带有妖毒的红雾,反复观察,到底是风吹动了它们,还是它们觉察到了霄峥的肉身在这儿。年夕瞪大眼,留意面前的风吹草动,他直直地竖着耳朵,仔细的倾听任何的细微声响。 刹那间,四周的红雾猛然聚拢,仿佛一道巨浪砸向了年夕。年夕毫不迟疑,背着霄峥掉头就跑,一路朝着厉风谷狂奔。 红雾蔓延的速度相当惊人,它们飞速的追赶年夕,好几次差点拽住年夕的尾巴。年夕没回头看,也没时间往后看,但他能清晰感觉到危险逼近的紧张感。 年夕暗自庆幸,此前他把霄峥稳稳地放在自己的后背,这个时候才能安心往前冲,不用犯愁跑到半路发现霄峥不见了。 红雾追击年夕特别急迫,年夕顾不了那么多,卯足了劲儿全力冲刺。他冲出树林的一瞬,猛地往上一跃跳上了一块巨石,巨石上刻有三个大字,厉风谷。 仿佛一道明确的界限,巨石所处的环境与树林中截然不同,猛烈的风刮得呼呼直响。当红雾窜出树林,冲向巨石的霎那,它们被大风眨眼吹散,无法再聚集成一团,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年夕偏过脑袋瞅了瞅,霄峥仍在他的后背,一切平安。 事不宜迟,年夕深吸了一口气,他跳下巨石,迎着大风朝着山谷里面跑。风越来越强,割得年夕脸疼,他庆幸自己的皮毛温暖,可以护着霄峥,不让霄峥被大风吹伤。 他直奔山谷内的一处平地,远远的看见了风中的两抹身影,假如年夕没猜错,在那儿待命的应当是九洛和黑狐狸。 此刻他已经背着霄峥的肉身顺利归来,剩下的唯一问题在于,在此期间,霄峥有没有找到来世的九洛。 九洛迎着风,看到了年夕,年夕的后背有某样存在,这般气息是霄峥无误。霄峥命令九洛和黑狐狸在这儿待命,随时迎敌,霄峥的出现意味着,九洛的敌人已经接近了。 年夕跑近九洛和黑狐狸时,他后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一手抓住了年夕后颈的皮毛,年夕意识到兴许是霄峥回来了,他立即减缓速度,抓住地面,停止前行。 他减缓速度的同时,他身侧凭空冒出一大团红艳的雾气,红雾内似乎裹着某样存在,呼之欲出。 年夕纳闷的偏过头看,只见一只手猛地自红雾里拽出一只身形巨大的白狐。白狐被那只手强制扯出来,怒不可遏,偏偏却又挣脱不开对方的束缚,无奈的踉跄往前,脱离了红雾的笼罩。 九洛与黑狐狸做好了要全力对抗赤韵的打算,但完全没想到这次到来的是一只大白狐,并且长得特别眼熟。 只听霄峥喊了一声:“抓住他。” 闻言,九洛腾空而起,随即也化作一只白狐冲向红雾里出现的那只狐狸。两只白狐顿时扭打在一起,黑狐狸一脸迷茫,他愣了半瞬,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出现的这只白狐与九洛一模一样,除了白狐已被赤韵控制,浑身泛着淡淡的红色红雾之外,他与九洛的妖气根本没有区别。 黑狐狸微微一僵,立刻变作一只大黑狐扑上前协助九洛。 年夕呆呆地站在原地,围观狐狸们打架。 他此时此刻最在意的是,为什么他有一种好像被霄峥当成坐骑了的错觉。霄峥稳稳的坐在他的后背,一手抓着他的后颈,一手腾着红色的雾气,霄峥正迅速将那些缠绕在他手臂的妖毒逼出来。 霄峥驱除手臂的妖毒之后,轻柔的拍了拍年夕的脑袋。年夕顺从地伏在地面,霄峥从他后背滑下,紧接着,年夕重新化为人形。 厉风谷的大风早已将霄峥带来的那团红雾撕碎。 九洛面对另一只大白狐,不禁纳闷,霄峥给他安排的差事,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这只被赤韵控制了的白狐,不管怎么看,怎么像他自己。少许的区别是,这只白狐背上有一道九洛此时没有的伤口,不知道是何时所伤。 他不能理解,霄峥让他在这儿待命迎敌,迎来的敌人竟是这只长得与他这般相似的白狐狸。 偏偏,这只白狐狸一点儿都不容易抓,他的想法和九洛一模一样,他的攻击方式与躲避的方式和九洛都如出一辙。对方不仅相当了解九洛,同时也非常了解黑狐狸,完全清楚该怎么应对他们的围攻。 九洛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在和自己对峙。 哪怕九洛和白狐狸的思维方式一致,但九洛也深知自己与对方不同,因为他身边多了一只黑狐狸,他多一份力量,不是自己在独自战斗。 白狐的力气耗得差不多时,九洛和黑狐狸合力擒住了这只大白狐。 大白狐的双眼泛着红光,他被赤韵控制了心智,愤怒的大吼,对九洛和黑狐狸的作法极度不满意。 霄峥徐徐走向了九洛他们,他看了一眼大白狐,又看了看九洛:“你觉得,他是谁?” 九洛稍有迟疑,有些不太确定:“是我。” “如果你的心中留下的只有仇恨,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将来的你,都逃不出赤韵的控制。”霄峥说道 闻言,九洛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九洛,我一直都相信,你终有一天能够战胜赤韵,不过,不是用你的仇恨。你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要让你的心装满痛苦,成为被赤韵利用的弱点。”霄峥凝视着被捆绑的大白狐。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背着妖王,脸红红/// 第82章 九洛神情复杂,他默默地抬眼看着面前的这只大白狐。大白狐尽管被捆住了,但是依旧在极力的挣扎,哪怕力气耗的越来越多,依旧不肯罢休。 此时,白狐的眼睛中泛着微微的红光,意识不清,是被赤韵控制的明显特性。九洛凝视着那样的一双眼睛,他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无尽的痛苦,里面有迷茫,有难过,有愤怒,却没有欢乐和幸福。 大白狐的情绪相当的烦躁,对九洛表现的也非常的抵制。 九洛微微顿了顿,随即往前走了几步,打算靠近大白狐一些。原本,他只是想要好好地看一看自己,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虽在死命的摆脱束缚,但是挥之不去的孤寂感显得特别的可怜。 可惜,九洛没有机会好好的打量这只白狐,大白狐的身边猛地窜出了一团红雾。一部分红雾被风吹散,但是更多的红雾附着在白狐的皮毛,一点一点的增加。 虽说方才霄峥随身带来的那些妖毒已飘散在厉风谷中,可存在于白狐体内的妖毒一直不曾消失,它们此刻源源不断的涌出,再度环绕白狐周围。 瞬息间,那一抹红色变得格外艳丽。如同白狐出现的那般,白狐又一次被红雾内的一只手紧紧抓住。 与之前不同,九洛能够看见,这一次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手。九洛相信这个手的主人是赤韵,大白狐在赤韵的掌控下无法脱身。霄峥既然能够从红雾里把大白狐拽出来,那么,赤韵也可以采用相似的方法将大白狐抓回去。 倘若大白狐摆脱赤韵不了摄心术,大白狐始终逃脱不了这层控制。 九洛下意识地往前,想要抓住自己,拯救出那个在赤韵控制下的白狐。然而,他伸出前爪的同时,身边突然一道力,黑狐狸抱住了他,他俩在地面打了几个滚,扑到了一侧。 黑狐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九洛也被这团红雾卷入,他无法坐视九洛有危险而什么都不做。红雾里的女子只会是赤韵,黑狐狸不愿九洛贸然上前。 九洛倒在地面,他很快推开黑狐狸,站了起来,他抖了抖皮毛上的枯枝和碎石,望着困在红雾的大白狐。不知道是不是九洛的错觉,明明是意识涣散的大白狐眼神突然间清澈了半瞬。在黑狐狸把九洛扑向一旁,避免九洛出现危险的同时,白狐在看着他们。 大白狐望着九洛,也望着黑狐狸,他的眼中映出了他们的模样,如此的清晰。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奈何没有机会。 他的话没能说出口,短暂一瞬的清醒随即又消失不见了。他又一次完全被妖毒左右,再也看不见原本的真实情绪。 在呼呼的风声里,平添几声阴冷的笑声。九洛分辨得出,那是赤韵的冷笑,赤韵在笑话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无能为力,哪怕始终狠狠的仇视着赤韵,却根本救不了自己。 妖毒一层又一层的团团裹住大白狐,白狐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眨眼,红雾与大白狐一并消散了。 九洛耳边仿佛仍回响着赤韵的笑声,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再明白不过,要救出被赤韵控制的人,有两种办法,一个是杀死赤韵,一个是被控制的人挣脱赤韵的摄心术。 目前,这两点,九洛都还办不到。 望着眼前没有了大白狐的空旷山谷,九洛沉默不语,黑狐狸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叶片,他站在九洛的身旁,安慰地蹭了蹭九洛的颈项。 大白狐从出现到消失,时间不长,但这样的情况已经足够九洛和黑狐狸看到他们的将来。倘若将来变得如此不堪,他们是不是也要这么继续走下去,还是尝试着改变这样的命运。 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九洛面对霄峥,表示愧意:“属下办事不力,愿受责罚。” “算了,赤韵本来就不会轻易放手。”霄峥这次的目的并非为了抓住大白狐,所以不那么在意这个结果。厉风谷的风有效的阻隔了红雾的聚集,一定程度影响了赤韵的力量,留给了他们一些时间,让九洛近距离的看一眼以后的自己。 见到大白狐时,九洛眼底在极力掩饰的震惊,说明霄峥的初衷达到了。 九洛安静了片刻,对霄峥说:“王,我想救出自己。” “我理解你的心情。”霄峥说道,“所以,你这会儿更应当好好的照顾自己。” 孤单寂寞的活着,得不到幸福,又怎么会拥有面对困难的勇气。坚定的心智,是抵制赤韵摄心术的铁盾。即使九洛一人之力无法阻挡也不要紧,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所以大家才需要相互依偎,相互扶持,拧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一人的力量不够,还有两人的力量,三人的力量……百人的力量……千人的力量…… 无数微小的力量最终形成战无不胜的强大力量。 “药师目前仍在客栈,他会留在今古镇小住几天。”霄峥看着九洛,“你去的时候,记得向他认个错,他兴许会考虑替你开方子调养身体。” 听到霄峥的交代,九洛应了一声。当然,他到客栈向神医赔礼道歉,黑狐狸必定陪同九洛一起,之前把一堆药师全数带回今古镇,黑狐狸也没少出力。 得到神医的原谅,才可能有诊病的机会。 霄峥命他们即刻出发,九洛和黑狐迅速离开了厉风谷。见状,霄峥稍稍松了一口气,暂时稳住九洛的想法,劝他不要乱来,是保住九洛和黑狐狸平安的有用方式。 这会儿,霄峥是稍微放心了,但是年夕一头雾水。 关于神医的身份,年夕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霄峥忙着处理妖界的大小事,没空与神医见面聊天,怎会知晓如此多的药师里,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个。这般大数量的药师,万一霄峥猜错了人,留下的医术不佳的药师该怎么办。 对此,霄峥淡定,不愿多解释。 要是九洛强行带了一堆药师回今古镇,霄峥不能从中分辨出能药到病除的神医,他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妖王的宝座恐怕坐不稳。 这些事对年夕而言,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理解,年夕还得慢慢修炼。 霄峥仍有要事在身,得外出,年夕不能跟着霄峥一道去,只能自己到处散步打发时间。他走了小会儿,感到有点累了,索性坐在一棵树下打盹。 年夕闭着眼睛,正准备进入梦乡,意外的闻到了一股肉的香味。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往上瞧,惊喜的看到了一位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朋友,换馒头。 每次换馒头出现,年夕都特别高兴,意味着又有一块肉飞向年夕。年夕一直觉得换馒头隐隐约约给他一种熟的不能再熟的感觉,偏偏年夕完全不记得对方是谁,不知道是不是换馒头把自身的气息隐藏得太到位。 估计,年夕仍需继续坚持提升妖力,以后才有可能看透这一切。 换馒头如今悠闲的坐在树枝上,年夕一脸笑容地抬头看着对方。一般来说,换馒头出现的同时,肉也同时出现了。 与年夕想象的差不多,换馒头从没让他失望。很快,换馒头用绳子系住一大块肉,移到树下给年夕。年夕凑过去闻了闻,一如既往的香气诱人。 他取肉时,意外地听到树上的人问他:“身体好些了吗,伤口愈合得怎样?” 听到这话,年夕微微愣了愣,换馒头居然清楚他受伤的事,难道是由于他身上的药味太浓。幽海的出现是不可以到处说的秘密,年夕会隐藏幽海的这部分,但也会与这位总是交易白面馒头的朋友说实话。 他得意笑了笑,自信满满:“我已经完全好了。” 闻言,对方轻轻应了声,又叮嘱了一句:“平时还是应当多留意一下。” 年夕点点头,冷不丁记起一件旧事,他仰望树上的换馒头:“上次谢谢你告诉我,王蚺的位置。我在相思树下面找到他了。” 换馒头平静的接受了年夕代表了王蚺的那一份答谢,淡淡的说了句小事而已。 说到王蚺困在相思树下,年夕不禁想起另一件旧事。年夕见到换馒头时,黑狐狸奉了霄峥的命令守在小屋外,年夕问:“黑狐狸好像在调查你的行踪,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年夕相信换馒头的为人,换馒头的存在不会对霄峥造成威胁,但是假如换馒头当真会威胁到霄峥,这会让年夕非常为难。年夕不能接受霄峥受到伤害,霄峥对年夕来说,相当的重要,年夕最喜欢这位妖王了。 沉默片刻,换馒头问:“你担心我伤害霄峥,对吧。” 年夕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的心情基本上写在脸上,不会隐瞒那么多的秘密。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危害你,也不会伤害他。我若有心针对你们,你们不可能走的这么顺利。”换馒头说道。 年夕深感,换馒头总在树上出没的问题在于,他每次想与换馒头说话,就发现仰着脖子好辛苦。年夕刚要往细绳系上白面馒头,动作顿时停了停。 他瞅了瞅馒头,然后将馒头掰开,他把换馒头给他的肉撕下一块夹在馒头里,年夕将自己新做成的馒头捆在细绳给了换馒头:“你要不要也试试,有肉的话会更好吃。” 换馒头清楚年夕喜欢吃肉,那么年夕也没有什么可隐瞒对方。 绳子收到树上小会儿,年夕忽感身边一道风,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他默默地看着从树上下来的换馒头。 尽管这个人的模样年夕不常见,声音年夕也不耳熟,妖气更不看不真切,但年夕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认识这个人。 换馒头手里拿着年夕刚给他的夹了肉的馒头,他神情自若地坐在了年夕的身旁。之后,在年夕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换馒头咬了一口肉馒头,欣慰地点点头:“好吃多了。” 听到这话,年夕从小布袋里摸出白面馒头用妖火捂热,也撕下一块肉夹在中间,大大地咬了一口,快乐的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和换馒头排排坐,吃夹了肉的馒头^^ 第83章 吃完了一个夹肉的馒头,满心欢喜的年夕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他对换馒头说:“我现在有全职差事了,每个月能够领到固定数量的银子。等我下次领了工钱,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 作为对换馒头的感激,他要感谢换馒头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都换肉给年夕吃。 年夕从来没问换馒头到底是谁,不过他一直相信换馒头不是坏人,从他第一次遇到换馒头到现在,换馒头从没做过伤害年夕的事情。换馒头话不会很多,也不会时常出现,但年夕对他的存在总会有所期待。 只因换馒头说了一句,他不是年夕他们的敌人,年夕就为换馒头隐藏了秘密。认识换馒头,年夕都不曾告诉他最爱的霄峥,对换馒头算得上够义气。 听到了年夕的邀约,换馒头想了想:“我目前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先把银子攒好,我以后有空了慢慢吃。” “好。”年夕一口答应,随后,他也关心问道,“你很忙吗?会有危险吗?一定要小心。” 现在有些坏蛋可讨厌了,比如说幽海,揍得年夕浑身都在痛。年夕记忆中的换馒头总是神出鬼没,并且妖力惊人,年夕暗暗的希望换馒头外出能少遇到一点麻烦,可以化险为夷。 其实,换馒头也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安全与否,当前的妖界的灾难重重,各种各样的危机层出不穷。太多的麻烦,年夕他们看不透,也无法提前得知,所以,换馒头需要在祸事冒出苗头的时刻,尽量先处理掉。 一些事由他解决,另一些事则交代年夕他们的手里,由他们来面对。 前世的剧变将导致来世情形的不可预测,所有事全部告之如今的世人并不是最好的方式。一切都知道了,反而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顷刻间,产生彻底颠覆。 换馒头相信,年夕他们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保护妖界,而不是由他代替他们做出选择。 吃完肉馒头,换馒头站起身,扬手掸了掸锦袍。 见换馒头打算要走,年夕赶紧站起来准备送他。然而换馒头要前往的地方,无法与目前年夕同行,换馒头笑对年夕:“现在的生活过得开心吗?” 闻言,年夕倍感意外,没想到换馒头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年夕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我很开心。” 现在比以前更好了,他拥有越来越多的朋友,有蚺妖有大乌龟。不仅如此,霄峥还给了他一份的新差事,有固定的收入,还有食坊的食材试吃。当前虽说与幽海的对峙,他受了伤,却能够住在霄峥的房间内,别提有多幸福了。 随着全职的出现,年夕近来也敢慢慢的开始考虑大胆吃肉,无限美好。 同时,久违的小年兽回归了。尽管魂魄和妖力受损,但年夕的魂魄远比以前完整,妖力也大幅提高。他隐藏起来,可以瞒过九洛的眼睛。 哪怕小年兽的记忆中有一些特别难过的记忆,可年夕也见到了自己的家人,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以及好多好多的年兽们。 于是,年夕绝不会让幽海,不会让赤韵破坏大家此刻的幸福,霄峥好不容易让妖界再次平稳,不容坏妖怪们捣乱。 “这些开心就由你来守护了,认真守着它。”换馒头伸出手,亲昵地摸了摸年夕的独角。 年夕呆滞,换馒头摸他独角的感觉相当强烈,年夕坚信,他认识换馒头,就算换馒头从来不说他们何时认识。换馒头手心的温度,好怀念。 晃眼,年夕惊觉换馒头走了。每一次,换馒头都消失的那么快,年夕还有许多话想告诉换馒头,换馒头就不见了。 年夕理解,换馒头目前不想说也不要紧,或许现在换馒头不适合告诉年夕真相。等到了适合的时机,换馒头将告诉年夕,他是谁。 年夕反反复复闻了闻剩下的肉,特别香。年夕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年夜,天空飘着白色雪花,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年夕独自坐在树下,肚子好饿。 在其他人没能留意到年夕肚子饿了的时候,换馒头给年夕送来了香喷喷的肉。在年夕需要帮助的时候,换馒头突然出现了。 迟早有一天,年夕会告诉霄峥,他有一位对他非常体贴,总在忽然现身的朋友。年夕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年夕给他取了一个专属的称呼,叫做换馒头。 他会把这个重要的朋友介绍给霄峥认识。 年夕填饱肚子,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发觉自己近段时间吃肉吃得多,身体状况貌似得到了大幅提升,这多半是他的幻觉。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红纸,他一直在剪窗花送给霄峥,却并未认真思索这些年夜窗花的作用。 此前,他的窗花封住了装有玉簪的盒子,虽然由于朱槿的花纹导致了赤韵苏醒,但窗花那时成功封住盒子是事实。这让年夕不得不面对一个疑惑,自己的窗花到底具有多少力量。 年夕记得,他们身处虚幻之境那会儿,擒住幽海时,忽然出现了好多的年兽。大家和年夕牵着手站在一起,数不清的窗花紧紧的缠住了幽海,哪怕年夕不确定,幽海是不是真的被窗花扯成了虚无,但无疑证明了一件事,这些窗花蕴藏着不可小看的力量。 除旧迎新的作用该如何使用。 幽海和赤韵能够用窗花封印吗,或者利用窗花限制他们的行动,给其它人提供制伏他们的机会。 看着天黑了,年夕兴高采烈地溜达到了霄峥那儿,他打算厚着脸皮继续住在霄峥房间。他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他还得吃药丸,所以,他认为自己留在霄峥身边的理由还比较充分。 可惜,年夕奔至霄峥房间,苦闷的发现霄峥居然还没有回来。霄峥的房间漆黑一片,不见光亮,倘若霄峥不在,年夕死皮赖脸住在霄峥房间的乐趣瞬间没了。 转身离开,年夕不甘心,于是,年夕做了一个新决定,他要在这儿等霄峥回屋。 年夕乐呵呵地坐在霄峥房间的窗户下方,他背倚着墙面,时不时望向远处,期盼霄峥早些归来。 倦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年夕尚未等到霄峥回来就坐在窗下睡着了。不一会儿,年夕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梦里的他起身站了起来,他离开了窗户边,径直走入霄峥的房间内。 梦里的年夕不断给自己说,不可以趁着霄峥不在,随意进屋,应当在外面等霄峥回来再进去。偏偏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他不但走进了屋,还开始在房间到处翻箱倒柜。 年夕非常迷茫,不明白自己在找什么,准确说来,他觉得他的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也不是按照他的想法在办事。 他打开霄峥的柜子,翻乱了里面的卷轴,紧接着,他又打开另一个柜子,东西丢的满地都是。他拿起床上的枕头,又掀起被子,不停的寻找。最后他把霄峥的房间弄的乱糟糟,可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找了一会儿,年夕无意间瞅见一个木盆,木盆内装了水,映出了月影。年夕被那样的景象吸引了,下意识走向木盆,随后低头往盆里看。 一瞬间,年夕惊得瞪大眼了眼,他竟然在水里看不清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人是谁,模模糊糊一张脸,他怎么也看不清。不过,强烈的违和感告诉年夕,那个人不是他。 他惊愕不已,正欲再三辨认。忽然间,年夕醒了。 年夕一哆嗦,猛地睁开了眼,他依然坐在霄峥的窗户下,天已经亮了。天气非常暖和,年夕却感到自己身上极冷,他好像做了冰冷的噩梦。 他居然这么坐着睡到了天亮,伴随他的不是霄峥房间的大床,而是一个不舒服的梦。 年夕赶紧站起来往屋内看,幸好屋内整整齐齐,年夕不由松了一口气。好在是梦境,他若是把霄峥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霄峥回来时,年夕无法向霄峥交代。 为了确保自己没在无意识时做坏事,年夕轻手轻脚进屋一探究竟。环顾房间,他纳闷不已,自己对霄峥的房间熟悉得夸张,梦里的画面与现实这么相似,物品摆放完全一样。 年夕壮着胆子打开柜子,顷刻间一头冷汗,柜里卷轴的位置与数量和梦境相同。按理说,年夕不应该知道霄峥的柜子里摆放有什么才对。 奈何年夕绕着屋内转了一圈,但凡他梦中翻找过的物品,全都一模一样,这给了年夕非常糟糕的感觉。 唯一有区别的是那个让他惊醒的水盆,吸引了年夕目光的水盆并不存在,那个位置空空荡荡,根本不见水盆的影子。 年夕满心犹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犯愁的年夕并不知道霄峥早就回来了。霄峥隐去了身影,收起了气息,看着年夕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料到年夕这么快就会出现异样。 他本来打算借此机会看一看年夕的古怪行为会到达怎样的程度,哪知有人提前保护了年夕,以防万一。年夕的独角有一圈小小的符文,那圈符文唤醒了无意识状态下的年夕。 霄峥凝视着独角的符文,符文不是出自霄峥之手,却又是出自霄峥之手。 其实霄峥早就在思考一个可能,那个来世的自己,没准也已经在目前的妖界里,为了避免干扰霄峥的决定,迟迟没有现身。 如同神秘人从来不在前世的今古镇表明身份,也尽量避开年夕的视线。 也许,来世妖界达成了共识。他们解决一些麻烦的同时,依旧将主要的决定交给前世的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像遇到麻烦了…… 第84章 这阵子,年夕一直过得特别欢乐。霄峥给了年夕一个学习的机会,让他好好修炼,这使得年夕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留在霄峥的左右。 每天清晨,年夕会先去一趟玉珠子那儿,了解当天的差事,看看有没有特别的采购任务。完成玉珠子交代的事以后,年夕就会快快的返回妖王殿,跟在霄峥的身边。 用霄峥的话来说,年夕近期魂魄刚刚回归,仍需适应,同时也有大量的空缺知识有待补充。年夕应当更加了解自己的妖力,并且更加熟练的运用自己的妖力。 如何正确的掌控自己的妖力达成想要做的事,这是放在年夕面前的难题。霄峥将逐步传授年夕各方面技能,目前,年夕处于跟随霄峥的学习状态第一阶段,练习隐藏气息,躲避敌人的视线。 年夕练习十分刻苦,时时刻刻都在考虑赶紧把自己藏起来。 大多数时候,年夕可以瞅着霄峥的侧脸心里偷着乐。不过有人前来与霄峥谈重大事情时,年夕将自动自觉的回避,蹲在书房外的窗户下,他的独角告诉屋里的人,其实他从来就不曾离开。 除了在书房,年夕享受的特别待遇还有与霄峥同桌吃饭。对此,年夕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白米饭都能多吃两碗。 当然,吃饭时间还不是最幸福的时刻,年夕最期待的时光是夜晚。这时,年夕可以如愿地躺在霄峥的大床内,与霄峥共同入眠。每天的睡觉时间,反而成为了年夕兴奋不已的时间,好久都睡不着。 钻到霄峥的大床之前,年夕总会早早的把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由于他身上仍有伤口未愈合,这段日子不能天天下水洗澡,所以,年夕天天都会积极的擦一擦皮肤,勤换衣服,免得自己散发出怪怪的味道。 身为一头睡在霄峥枕边的年兽,有奇怪的味道是绝对不可以的。万一霄峥闻到年夕臭掉了,不允许年夕到床上,年夕就再没机会半夜悄悄的近距离打量霄峥的睡脸了。 好在,霄峥貌似对年夕的气味在意的并不多,毕竟年夕浑身都散发着药膏的味道,抹了一边又一遍,这股味道足以掩盖其它的味道。 一般来说,年夕每天会在听到霄峥平缓的呼吸声之后,悄悄的往霄峥的身边挪,尽量与霄峥贴的近一点,然后再近一点。通常这个时候,霄峥都没有睡着,哪怕他打算睡着,也会被年夕折腾醒。 兴许,霄峥在教年夕隐藏气息前,该先给年夕补补基本常识。年夕是否还记得他的头顶有个独角,有独角偏偏又不肯收起来,总是戳到霄峥的脸或者胳膊。 霄峥想要睡着都难。 现在的年夕妖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没理由幻化还如此不完美,无法收起他的独角。事到如此,年夕的人形状态依旧是头顶独角,每天引以为荣。霄峥觉得,这个习惯,年夕以后才会慢慢改正。 当前,霄峥急待处理的问题不是年夕的角,而是另外更棘手的事。 年夕的行为反常在提醒霄峥,必须加倍留意年夕的情况,估计霄峥担心的麻烦快要出现了。 清晨,一觉醒来的霄峥揉了揉被独角戳痛的脸,他对年夕说:“气息的隐藏,你练习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坐在床内的年夕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微笑着点了点头:“大部分时候,护卫们都没有发现我。” “那好,我今天另外给你三个考验。”霄峥说道。 霄峥交代年夕,他踏出房间后,即刻隐去身影收起气息,前往三个地点打探消息,然后带三件东西回来交给霄峥。 第一个地方是玉盘,年夕到玉珠子那儿,查看玉盘当天的情况,并拿走一件玉珠子身边的物品。 之后年夕前往九洛的住处,把九洛疗伤的进度告诉霄峥。与之前一样,年夕也得带走九洛身边的一件物品,证明年夕确实到了九洛那儿。 他此行最后的目的地是王蚺的住宅。 年夕需要在这三个地方的查看情况,把自己所见所闻告之霄峥。此后,霄峥将派人向这些人打听,当天有没有见过年夕。 假如他们表示,见过年夕,明显意味着年夕隐藏自己失败了。倘若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年夕在身旁出没,说明年夕已经能够顺利的避开他人的注意。 那么,年夕有望向霄峥学习另外的知识。 面对霄峥的考验,年夕非常有信心,他翻身跳下床,急匆匆的洗了一把脸。年夕换上干净的衣物,身穿染满了药味的衣服出门,估计他尚未靠近,别人就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之后,年夕坐在桌边,与霄峥一道吃早饭。 自从他和霄峥一起吃饭,年夕发现的一个震惊万分的秘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胃口好,殊不知这样的他居然总比霄峥少喝一碗肉粥,霄峥的肚子竟能够装下比年夕更多的食物。 年夕天真的以为自己比霄峥吃得多,原来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就像年夕背了霄峥之后,才意识到霄峥其实挺沉,一点儿也不轻。 年夕大口大口的喝了两碗肉粥,他伸伸腰,根据霄峥交他的办法,快速收起自己的气息,笑呵呵地对霄峥说:“我出门了。” 霄峥点头应了声,年夕这才隐去了身影。 不管年夕收起气息学习的怎样,年夕从不在霄峥面前隐藏自己。对年夕而言,他无需在霄峥跟前有所掩饰,同时,对年夕来说,他在霄峥面前晃悠的目的在于能让霄峥看见他,知道他来了。 他要是完全将自己藏得严实,霄峥不知道年夕在身边,年夕的存在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年夕挽起袖子,信心百倍地出了妖王殿。 他直奔第一个考验地点,玉盘。小心翼翼地迈过守门护卫的身旁,年夕盯着护卫看了两眼,确定他们没能看见自己,他才安心进了门。 紧接着,年夕来到无错阁,早起的算盘妖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任务,珠子拨的噼里啪啦的响,十分忙碌。 玉珠子坐在正中的位置,仔细的检查账本。年夕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玉珠子的桌边,他左右看了看,思考自己偷偷拿走什么比较轻松。 年夕觉得,随身携带的物品体积不能太大,大了不便于隐藏,而且年夕拿走这样物品之后,也得不影响玉珠子记账。他选来选去,选中了一个竹枝造型的镇纸。 趁着玉珠子不注意,年夕抽走镇纸,藏在衣兜内。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幸好玉珠子手快,一下子压住了这叠纸。 她纳闷地瞅了瞅周围:“奇怪,镇纸跑哪儿去了。” 年夕一头黑线地出了无错阁。 接下来,年夕去了九洛的家。 这一次的难度比从玉珠子手边拿走镇纸难了数倍。不仅是九洛的敏锐度比玉珠子高,更是由于九洛的宅院有九洛,还有黑狐狸,难度直线上升。 近期九洛处于疗伤期间,黑狐狸寸步不离地守在左右,年夕企图靠近九洛拿东西又不被察觉,年夕自己都觉得有点困难。这与保持一定距离打听消息,有很大的区别 这些困难不能阻挡年夕,为了在霄峥面前显示自己确实有在努力的修炼,年夕决定奋斗一把。 年夕飞速地跑至九洛的宅院外,远远的停下步子,没有立刻进屋。等他呼吸完全平稳了,年夕这才万分警惕的步步接近。 这一刻,黑狐狸不在屋外,而是身处屋内。药师刚到,计划给九洛针灸治疗。 屋外停有一辆马车,护送药师的小妖此时正坐在马车上打盹。它不进屋,只负责在外守着马车,一会儿送药师回客栈休息即可。 年夕小心地绕过马车,静静的站在窗边往里瞧。九洛松开腰带,脱下了外袍,紧接着他又褪去里衫,他将衣物交给一旁的黑狐狸,黑狐狸把它们放在椅子上。 不得不说,九洛不仅脸好看,身材也相当诱人。由于老药师眼睛看不见,这会儿,围观九洛脱衣服的也仅有黑狐狸以及隐于屋外的年夕。黑狐狸看着这样的九洛,不由入迷,但他转眼又收起了自己的情绪。 九洛服用了镇痛的药丸,他趴在床内,后背朝上。 黑狐狸扶着老药师行至床边,老药师坐在床沿,徐徐探了探九洛的背部。虽说老药师的眼睛无法看,可长年累月的经验足以让他判断出穴位的正确位置。 老药师负责扎针,黑狐狸则在旁边协助。一根根针接二连三的刺在九洛后背,每增加一根针,九洛就忍不住颤动一下,他后背的黑影随之颤动。 年夕看得出来,九洛此时疼痛难受。以九洛的忍耐力,要让九洛的双手抓紧被褥,表情凝重,冷汗直冒的疼痛,绝不是一般程度的痛意。 事实与年夕猜测得差不多,九洛当前的状况确实不怎么乐观。值得欣慰的是,侵蚀九洛的黑影,痛得比九洛更加难受。黑影逐渐扭曲变形,模样看起来分外狰狞,尽管没有声音,但年夕感到自己几乎能够想象出,黑影撕心裂肺的叫喊。 这样的一抹影子在后背死命挣扎,看得年夕觉得自己后背好痛。 哪怕痛的人是九洛,可黑狐狸的表情一点儿不比九洛轻松。他随时留意九洛和黑影的变化,防止黑影突然攻击药师。 又一根针刺在九洛的后背,猛然间,九洛的情况陡变,整个身体剧烈颤抖。尽管九洛极力想要压制自己的声音,依旧忍耐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他的后背黑影急速变化,猛地窜起来,特别吓人。年夕忍不住都捏了一把冷汗。 黑狐狸不忍心,劝道:“别再继续了。” 然而九洛不答应就此放弃:“继续,我没事。” “可是,”黑狐狸显得特别犹豫,他非常担心九洛的身体,强制驱除黑影将给九洛造成巨大的身体负担。这一点,霄峥之前也给年夕说过,正因为害怕伤到九洛,所以迟迟没对九洛净化。 这一次,由药师提议,暂封部分黑影,小部分小部分的扯下来,逐步净化。 好处在于能够避免九洛一次面对无法忍受的剧痛,扛不过去。坏处在于,九洛必须一次次的忍受后背撕裂的折磨,直至净化彻底完成。 黑狐狸咬咬牙,示意药师继续。 又一根针刺在九洛的后背,黑影忽然分出了些许,挣脱九洛的后背,扑向药师。几乎同一时间,黑狐狸一刀挥向了那抹脱离的影子。 影子被剑刃斩断的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为了灰烬。 那一声惨叫惊得年夕头皮发麻。 九洛后背的黑影骤然减弱了一些,趴在床内的九洛痛得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莫名感到背好痛~ 第85章 年夕顿感自己的后背阵阵发凉,幸好他当初被邪灵侵蚀之后,很快通过水底的门,净化了后背的黑影,避免了一场惨痛的灾难。 若是他的情况也变得类似九洛这般严重,年夕非得痛到天昏地暗才能逐步进行净化。 每净化一次,就这么痛一次,简直太难熬。 九洛为了改变自己,真正的面对过往,他在极力的忍耐这些痛苦,力争早些取掉这些黑影。年夕祈祷九洛能够快些度过目前艰难,获得属于他的幸福。 九洛晕了过去,后背喧嚣的黑影转眼又恢复了平静,仍是那个沉睡中的狐狸,不过它的颜色比最初变淡了不少。 药师长长的缓了一口气,叮嘱黑狐狸:“今天的治疗就先到这儿。一会儿你熬好药汤,等他醒后,按时服用。” “好的。”黑狐狸回了一句,他紧握剑柄的手有一丝不稳,如同他的心情。既一丝欣慰,又有太多的担心,他不知道九洛能不能承受这么痛苦的煎熬,一次又一次,直到黑影最终净化。 黑狐狸对净化于心不忍,偏偏又不能眼看着九洛被这样的黑影吞没。如果可以,黑狐狸只求自己能够代替九洛承受痛楚,犹如当初抵挡侵蚀的那样。 他的心始终如一,为了九洛,一切都可以付出。 药师稍稍休息了片刻,确定九洛后背的黑影再度陷入沉睡之中,他不慌不忙地拔下了刺入九洛后背的那些针。 给九洛治疗的进度远比药师最初估计的慢得多,药师没有料到九洛被侵蚀的已经如此严重,让他不敢随心所欲的下针。当真强行进行净化,九洛兴许会当场死掉,与黑影一道烟消云散。 这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 “好好照顾他。”药师对黑狐狸说,“他现在需要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九洛始终显得特别的坚强,用来掩饰自己曾经受到过的众多伤害。他把一切的难过统统埋在心底,导致他的心被黑暗腐蚀的区域越来越广,一发不可收拾。 看似独立强大的九洛,内心十分的脆弱,最容易从内击溃。 既然九洛不愿意显示出自己的软弱,黑狐狸不妨给九洛更多的关怀,守护着对方。在九洛需要依靠的时候,静静的扶九洛一把,让九洛不感到孤单。他的心不冷了,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即使药师不说,黑狐狸也会全心全意的陪伴九洛。他爱着九洛,哪怕九洛没有回应他的感情。他会一如既往的陪着九洛,照顾九洛,直到自己生命结束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他竭尽全力不让九洛受到伤害。 黑狐狸打算送药师出门,药师却平静地摆了摆手:“不用送我了,你留在这儿照顾他就好。” 接着,药师又补充了一句:“尽管你的侵蚀没有他那么深,邪气能够尽快清除,进行净化,不过,皮毛的颜色恐怕无法变回从前了。” 以后,黑狐狸就只能是一只黑狐狸,不能再成为曾经的白色狐狸。得知这样的结果,黑狐狸并没有太多的失望,这是他当初为了九洛做出的牺牲,他觉得值得。 他这辈子永远当一只黑狐狸也没什么不好。 退一万步说,昔日保住了尾巴尖的一点白色皮毛,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没被邪念彻底吞没,才有了如今陪在九洛身边的机会。 老药师慢慢地出了门,小妖听闻声响,他打了一个哈欠,急忙上前扶着老药师回马车,高高兴兴的护送老药师返回客栈,完成自己当天的差事。 他们走了之后,黑狐狸坐在床沿,他用清水打湿白布,认真的为九洛擦净身体,随后,他为九洛穿衣服。黑狐狸明白,九洛把衣服交到他手里的意思,是要黑狐狸一会儿替自己穿上。 黑狐狸见到了九洛脱衣服,那么也得给九洛穿好衣服。 九洛特别在意这些细节,精心维护作为妖王得力将领应有的体面。 黑狐狸理解九洛在乎些什么,他也很庆幸,九洛将这种事交给他,而不是交给其他人。他不能忍受别人的视线凝视九洛的身体,不能接受他们的手触碰九洛的皮肤。 当初他忍受被邪念的侵蚀换来如今九洛对他的相对重视,黑狐知足了。 他为九洛系上里衫的腰带,让九洛平躺在床内,为对方盖上了锦被。九洛痛得失去了意识,应当还有一会儿才会醒来,在此之前,黑狐狸正好给九洛熬药,等九洛醒了,就可以喝药了。 黑狐狸没有立刻出门,他依然坐在床沿,深情望着床内的九洛。随后,黑狐狸低下头吻了吻九洛的唇,带着自己无尽的情感。他承认自己特别没用,仅在这种时候,才敢偷偷的吻一下九洛。 没奈何地笑了笑,黑狐狸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间,为九洛熬药去了。 黑狐狸不在屋内,此刻房间内只剩昏迷中的九洛。 窗边的年夕暗自握拳,此时不进屋等待何时,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黑狐狸熬药归来,年夕进屋拿东西可没这么轻松。 于是,黑狐狸前脚出了房间,年夕后脚就进了房间。四下寻找,琢磨着适合拿一件怎样的物品回去给霄峥复命。 他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后走向大床,准备瞅一眼九洛的伤情,岂料九洛的表现吓得年夕一头冷汗。年夕毫无心理准备,他行至床边,九洛忽然睁开了双眼。 年夕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糟糕,他被九洛发现了,果然他的隐藏技能有待进步,这么轻易已被床内的九洛察觉。年夕哭丧着脸,准备向九洛坦白真相,意外的发现,九洛的目光看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而是房间的门。 九洛看了看门,心情复杂的收回视线,他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似乎在思考某件事。黑狐狸方才吻了他,吻上的温度引起了九洛情绪的波动。 站在床边的年夕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没被九洛发现是好事,可他不能理解,九洛痛得那么厉害,怎会清醒得如此迅速,太不可思议了。 其中的奥秘在于,净化九洛,痛得是净化的过程。药师用针分离黑影的同时,也是在护住九洛的心脉,避免出现意外状况。九洛服用了药丸,待到净化结束,取掉后背的针,九洛就会清醒过来。 这一点,药师并未告诉黑狐狸。九洛选择了故意不睁开眼,药师自然也不会多说,因此形成了九洛昏迷的假象。 这也把偷偷摸摸进屋准备拿东西的年夕吓得不轻。 琢磨着自己的行踪尚未暴露,年夕抓紧时间放手一搏。他左右看了看,当九洛稍稍闭上眼,准备休息片刻之际,年夕顺手拿走了枕边的束发。 九洛的房间太危险,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可能,年夕不敢多停留,以免被对方发现了功亏一篑。束发到手,他飞一般的逃离了房间。 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年夕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一趟简直太刺激,九洛睁开眼的刹那,年夕的心险些蹦出来。 年夕翻出自己的收获,他拿到了玉珠子的镇纸,又得到了九洛的束发,接下来他必须去最后一个考验,也是任务最艰巨的地方,王蚺的宅院。 王蚺家同样也是两个存在,有王蚺,还有溜达王蚺身边的易定。这位大神龟,绝对属于极度棘手的存在,作为神兽玄武,易定的灵力毫无悬念的相当高,比黑狐狸,九洛以及王蚺的力量都高出一截,他看透年夕的伪装最为容易。 年夕苦恼,自己铁定在易定面前隐藏不了自己。 好在易定脾气好,年夕思考自己是否可以偷偷与易定商量,一会儿霄峥派人询问易定有没有见过年夕,易定就说没见过。 可年夕想了想,认为这么做不对,这样岂不是在故意欺瞒霄峥,躲避自己学艺不精的事实。 这样可不行。 然而,易定充沛到足以到处飘散的灵气,这般强大的灵力令年夕头疼不已。 年夕想了又想,用巧计是否属于违反要求。他写一封给王蚺与易定,约他们在外面见面,待王蚺出了房间,年夕在没人的房间,悄悄取走一件物品。 这样的话,年夕既能够告诉霄峥,王蚺他们做了些什么,也可以得到王蚺身边的物品。 只是,直接进入没人的房间,符合霄峥的考验吗? 年夕纠结地挠挠头,最后干脆心一横。 当一头年兽,怎么能够害怕失败。他这一次若被易定发现,说明他的水准不够,及时总结失败的教训,下一次方能进步。 要是他这次选择了逃避,以后霄峥给出的考验,年夕过不去的时候就都会下意识逃避。 年夕坚定了决心,被发现就被发现,他非得坚持到王蚺房间走一趟。 年夕先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等到自己呼吸平缓了,这才蹑手蹑脚地靠近王蚺的宅院。他爬上院墙,谨慎的往屋内望。 屋内的情形令年夕一脸血,他确信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太阳都老高了,王蚺与易定不但没起床,而且他们还在床内做着这样那样的害羞事,进行得相当激烈。易定把王蚺压在身下,两人无限亲密,这让年夕该如何进入房间拿东西。 难不成,他把王蚺和易定的腰带拿走交差,简直太具有挑战。 年夕也许得主动认输。 他趴在院墙分外纠结,药师才给王蚺开了方子,让王蚺调养身体,王蚺身体尚未康复,易定就如此这般欺负王蚺,也不怕把王蚺压坏了。 对王蚺而言,年夕的担忧大可不必,他的调养身体与年夕考虑的有区别。他喝了药师的药,精神状况好了些,意味着可以继续与易定享受床内生活。吸取精气,是非常好的治疗方式之一。 易定的灵气充裕,王蚺需要多少,易定就给多少,不愁得不到及时补充。 这会儿,他们是恩爱了,年夕却头痛了。 最让年夕匪夷所思的是,王蚺他们睡在一张床里为什么能够做这么多脸红心跳的事。年夕如今躺在霄峥旁边,都只能稍稍的倚在霄峥的身体,都是在睡觉,为何差别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对手指,第三个考验估计完不成…… 第86章 年夕苦闷地趴在宅院的院墙上,他望着王蚺的房间开始犯愁,根据目前的情况,自己的第三个考验难度值完全超过了预期。年夕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到底适不适合靠近房间,万一影响了王蚺他们培养感情,真的不太好。 要不年夕等王蚺他们一会儿忙完了,他再悄悄地溜进房间,想办法尽量不引起注意的拿走一件有用的物品。 然而,年夕很快发现老天在照顾他,他的困扰出人意料的得到了极其有效的解决。他根本不用考虑进屋,屋内冷不丁飞了一样物品出来,它打在窗户发出咚的一声响,随即落在了窗下。 年夕新奇地顺势望去,瞬间惊得说不出话,那居然是一截雕花的床柱。王蚺与易定滚床单要不要玩得这么夸张,床柱都玩断掉了,损坏今古镇的桌椅板凳是需要按价赔偿的。 好吧,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 事实上,王蚺自己也感觉到,今天和易定做得确实有点过度。王蚺想不通易定到底是怎么了,感觉比之前的需求多出了数倍,易定在床内对王蚺的感情超过了以往的热切程度。王蚺明显觉察,易定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聚集。 易定的热情增多,对王蚺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反正作为一条大蚺,他对繁衍的渴求程度远比易定多得多,易定这会儿给多少,他就全数收下多少。 当王蚺实在太过兴奋之际,他下意识的扬手打算抓住被褥。哪知被褥没抓到,他一把抓住了枕边的灵芝。易定总是习惯将灵芝放在王蚺的枕边,等到王蚺需要服用的时候,易定顺手就可以拿到,快快咬碎了,喂给王蚺吃。 灵芝握在手里的手感让王蚺心里一愣,对此显得不太满意,于是他随手一扔,丢掉了灵芝。灵芝一头撞向屋门,门挡住了灵芝的去路,它落到地面,依旧留在了屋内。 相比较之下,床柱就没有灵芝这么幸运。 随着王蚺情绪的上扬,倒霉的床柱被王蚺一把抓住了,王蚺觉得自己也没太使劲,偏偏床柱闷不吭声的就断了一截在他的手中。幸好其它几根柱子坚持不懈的支撑床顶,没出现不好的经历。 王蚺默默地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床柱,伸手搂着自己身上的易定,继续与对方亲热。 这一次,王蚺随手丢向的位置是窗户,那一截床柱在窗户上撞了一下,一下子蹦到了屋外。 这就是年夕此前见到的一幕无言场景。 年夕瞪大眼,死命的盯着掉到窗外的床柱。不管是王蚺这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对年夕而言,都是一个珍贵的机会,床柱无疑属于距离王蚺和易定非常近的物品。 把床柱带回去向霄峥交差,一点儿没问题。 为了安全起见,年夕认认真真外加反反复复,将自己的气息收起了一圈又一圈。他满心期待,这时的王蚺与易定全身心的沉浸在他们的世界中,不会察觉年夕的出没。 年夕抱着一定会成功的心情,跳入庭院,他尽可能把自己藏得好好的,蹑手蹑脚地挪到了窗户边,快速拾起那一截床柱。 说实话,年夕深深的感觉到了柱子的哀怨,床柱上居然有一个五指印,写满了柱子的血泪。 年夕手握床柱,这是他第三个考验勉强达成的证明。他竖着耳朵听了听,除了屋里人的急促呼吸,他并未听见王蚺和易定喊他的名字。所以,年夕将此理解为,他们不知道年夕在场了。 然而,王蚺和易定这时就算发现了年夕在外面,他们也不可能喊年夕的名字,他们喊彼此的名字都喊不够,哪里轮得到年夕。 年夕揣着最后一件物品,猫着身体往外走,打算返回妖王殿。 他行至庭院内,忽然听到王蚺的声音改变了,那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极度亢奋的叫喊。紧接着王蚺的反常动静之后,年夕眼前爆发出一道耀眼的亮光。 年夕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眼睛,片刻后,那道亮光不仅没有减弱,反而霎那间急速增强,升至半空。这一道醒目的光,转眼照亮了整个今古镇。 抬头望向空中,年夕惊觉这些光芒之中竟然浮现出玄武的形态。一条大蚺浑身泛着冰蓝色的光芒,他的身体紧紧的缠在一只大乌龟身上,大乌龟的金色光芒顺着他们的紧密接触,络绎不绝的传入大蚺的体内,让大蚺充满了力量。 大蚺从脑袋到尾巴尖,环绕着融合在一起的蓝光与金光,这样的颜色亮眼到了极致。同时,玄武发出的光又特别的暖和,暖到让年夕仅仅看着就感到好幸福。 来世的玄武彻底觉醒了。 屋内,易定瞬息间恢复了对王蚺的记忆,他低头凝视着自己身下的王蚺,轻声说道:“蚺,我的蚺,原来你在这儿……” 王蚺抬手环住易定的颈项,微微扬起了嘴角。他透过易定的眼神能够看出,易定想起他了,想起了他们的从前,虽然一路经历了许多的不愉快,但是他们终于还是迈过了诸多坎坷,走到了一起。 他不会再忘记易定,易定也不会再忘记他了。 来世玄武产生的新力量远比如今的玄武力量强大。王蚺放下了自己心底的一些执念,他不再执着于成仙,也不再企图摆脱虚幻之境的职责。从今往后,他只望每一天都是平稳的生活,和易定并肩前行。 从前的他们仅能身体合二为一,而现在,他们的心也能合二为一,以此形成愈发坚定,牢不可破。 看了看屋内的王蚺与易定,年夕又抬头望了一眼浮在半空的玄武形态。他有一种感觉,大乌龟与大蚺不会再有分离,他们将得到温馨的生活。有了这样的玄武镇守来世,年夕相信,来世也能够更加的稳定。 年夕高兴极了,为王蚺高兴,以后有大乌龟永远陪伴王蚺身边,不离不弃。倘若邪灵胆敢再次作恶,来世的玄武定能踏碎坏蛋邪灵,使得邪灵再也无法祸害来世。 兴高采烈地爬出了院墙,年夕认为,即使他不告诉霄峥,王蚺与易定当天的情况,他相信,这一刻的霄峥已然收到来世玄武彻底觉醒的好消息。值得庆幸的是,玄武的灵力直线上升。 年夕爬出院墙的时候,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不远处另有一抹身影,对方披着斗篷,默默地观察今古镇的变化。 浮在半空的玄武景象映在他的眼中,他扬手揭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那张与王蚺一模一样的脸。 蚺望着今古镇的光,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能够清楚感觉到,来世的自己非常的幸福。蚺不懂,为什么放弃了成仙,来世的自己会如此满足,一直以来,他明明都在为了成仙而努力。 无法成仙的他,为何可以与大乌龟组成更加厉害的玄武,蚺十分迷茫。他的心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不过,看到来世的自己与易定仍旧好好的在一起,说心里话,蚺感到了欣慰。 蚺返回居住的小屋,易定恰好买了东西归来。天还没亮,易定就早早的出门了,他说天气好,清晨的食物特别新鲜,早点买回来给蚺吃。 这会儿,一只大乌龟驮着一堆新鲜水嫩的食物挪到蚺的跟前:“快试试,露珠都还在。” 蚺看了看透着鲜嫩气息的食物,又看了看满心期待的大乌龟,他一口气吃了很多。看着蚺吃得多,易定特别快乐。 之后,蚺仰头望向天空:“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听说,奇花谷的这阵子正是赏花的季节。” 听到这话,大乌龟顿时连连点头:“我这段时间路过奇花谷附近,每次都能闻到花香。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大乌龟说了蚺想要说的话,蚺觉得,也许他该适当的放下手边的事情,让自己休息一天,他很久没和易定一起出门了。 蚺答应到奇花谷,大乌龟立刻抖掉自己后背的食物,乌龟壳的所有位置全部留给蚺:“走吧,我背你。” 伏在乌龟壳,蚺化为了原形,慵懒地趴在对方背上,大乌龟非常享受驮着蚺的感觉,在阳光中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蚺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他扬起尾巴勾起部分食物一并带走。 晌午时,大乌龟对大蚺说:“你先喝口水,奇花谷很快就到了。” “嗯。”蚺晒着太阳,应了声。 傍晚时,大乌龟对大蚺说:“你先吃点东西,奇花谷很快就到了。” “嗯。”蚺迎着夕阳,应了声。 月色中,大乌龟对大蚺说:“你先睡一觉,奇花谷很快到了。” “嗯。”蚺迎着夜风,应了声。 他的尾巴圈着大乌龟的身体,懒懒地趴在乌龟壳,蚺一点儿也不意外眼前的结果,和易定一起出门的情况长期如此。假如易定不驮着蚺,他们以平常的形态外出,早就达到奇花谷了。 可是,易定生怕蚺走路劳累,坚持要驮着蚺,不管何时何地,易定都舍不得蚺受苦。蚺明白易定的心情,他都没能好好的回应过易定的感情,一直接受这头慢乌龟小心万分的守护着他。 蚺闻到花香时,徐徐睁开了眼。正值日出,晨光唤醒了熟睡中的奇花谷,微风吹动了花枝,花瓣上的露珠泛着光芒滑落。 贴着易定的后背,蚺轻轻蜷紧了对方:“再,多背我一会儿。” “多久都可以。”易定说道。 易定远望天边的日出,静静的看着。他其实看见了今古镇的光芒,也看见了他和蚺的将来,易定觉得,那么久以后,他还能和蚺在一起,无比满足。 以后的他们非常幸福,易定也希望从现在到将来的每一天,他都可以让蚺那么幸福。 奇花谷悄然无声的腾起了一道玄武之力,霄峥站在妖王殿,眺望远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如今的玄武灵力仿佛也在变强,妖界那些隐于黑暗的不安定声响似乎在逐渐减弱,一道道新的光明力量在崛起。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恭喜小伙伴得到幸福满值o(∩_∩)o 第87章 年夕拿回了镇纸,束发和一截床柱,顺利完成了霄峥交给他的三个考验。就目前情况而言,年夕的表现还令霄峥比较满意。 霄峥看了看年夕带回来的三件物品,点了点头,告诉年夕,记得改天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年夕高兴的应一声好,能够得到霄峥的认可,年夕当天开心地喝了一大碗肉丸子汤嘉奖自己。 之后几天,年夕的任务变得单一了许多,他不必再前往三个地方,每天只需要悄悄去一趟九洛那儿,看一看九洛的疗伤情况即可。让年夕倍感欣喜的是,九洛后背的黑影在一点一点的减少,尽管每回剥离的过程都极度痛苦,但九洛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曾经,九洛忍受了充满苦难记忆的悲痛岁月,如今的这一点点的撕裂之苦,九洛坚信自己完全能够扛过去,摆脱以往留给自己的无限黑暗。 除却向霄峥禀报九洛的情况,年夕也谈到了黑狐狸的近况。年夕对黑狐狸只有一个想法,黑狐狸没必要偷偷的吻九洛,九洛根本没有昏迷。他一直都醒着,知道黑狐狸对他做了一些什么,只是九洛目前没有说出来而已。 对此,霄峥十分淡然,他认为黑狐狸的感情应该由黑狐狸自己处理,旁人不适合介入。 年夕偏偏脑袋,他有点疑惑,他不懂这一刻的九洛到底在想什么。 九洛没有拒绝黑狐狸悄悄吻他,默许了这件事,他到底是答应与黑狐狸在一起,还是不打算和黑狐狸在一起,在无视黑狐狸。 年夕挠头,感情问题真是一个复杂的大问题。 某天,汤足饭饱的年夕跟随霄峥去了一趟山脚的小镇。 来世玄武已然彻底觉醒,随着王蚺和易定的感情加温,玄武的灵力愈发强大,霄峥对借助王蚺和易定的力量解决妖界当前的麻烦没有太多担忧。 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让九洛摆脱赤韵的控制,以及这头必须长时间拎在身边的年兽。年夕体内存在着巨大的隐患,霄峥琢磨着,幽海这会儿有何计划,打算何时再次现身。 霄峥必须尽快的做出决定,然后为妖界的将来铺垫下一步前进的道路。 两人尚未到达小镇,年夕远远的就发现笼罩小镇的红雾颜色加深了很多,雾中的妖毒随之大幅上升。这些全都在显示一个可怕的事实,赤韵的妖力在逐步恢复,应该快些商议消灭赤韵的最终办法。 年夕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身体恢复的速度非常快。假如霄峥需要年夕解决赤韵的话,年夕果断扑过去和赤韵拼命,他非常乐意为霄峥排忧解难。只要霄峥一句话,他可以随时可以冲进这些瘆人的红雾。 此时此刻,霄峥尚未直接对付赤韵,小镇的四周安排妖兵全天把守,霄峥设了阵法,防止妖毒继续往外蔓延。可这仅是一时之计,不能彻底消除掉赤韵造成的威胁。 年夕打量红雾的同时,霄峥也凝视红雾若有所思。他反复想了想,对年夕说:“你隐藏妖气,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以后自己多留意一点儿,不要露出破绽,应当不容易被发现。今天,我交给你一个新的考验。” 听到霄峥这席话,年夕立刻提起了精神,他早就在焦急的等待霄峥交给他新的考验,他盼这个时刻盼了好几天。他原以为这阵子霄峥会一直让他练习隐藏气息,没料到,这么快就有另外的安排。 年夕满心激动地看着霄峥,等着霄峥继续往下说。 霄峥稍稍停了停,说道:“我们隐藏气息,无声无息的靠近敌人,不仅仅只是为了打听敌方的消息,更多时候,我们是在寻找下手的最佳时机。” “要进去除掉赤韵?”年夕顿时睁大了眼,他一点儿也不介意,霄峥将这个十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来办。 然而,霄峥给了否定的答案:“不,这次你进去的任务不是对付赤韵,而是找回你的朋友。” “我可以进去找阿彩了吗?”闻言,年夕相当惊喜。小蝴蝶阿彩踏入小镇迟迟未归,年夕始终想要冲进小镇救阿彩出来。奈何,霄峥一直不答应,说贸然行动容易被赤韵的摄心术控制,命年夕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霄峥交代年夕进镇寻找阿彩,年夕简直喜出望外。 随之而来的问题在于,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小镇找阿彩吗,赤韵的妖毒似乎一点儿没有降低,大有增加的趋势,镇内附带一个被赤韵控制的来世九洛。找寻阿彩的难度一点儿也不低。 年夕望着霄峥没说话,他有理由相信,霄峥会教他一个安全可靠的方法进镇,如同霄峥教了年夕如何隐藏自身的气息一样。他觉得,霄峥或许会告诉年夕怎么利用自身的幻象进入红雾,免于遭受妖毒的侵蚀。 阿彩的妖力不算强,这类小妖怪比赤韵控制的力度不大,比较容易清除妖毒,回归正常。 岂料,年夕等来的办法,与年夕预料的完全不同。霄峥从容的拿出了两根相同颜色的绳子,一根捆在年夕的腰上,一根捆在自己的腰上。 霄峥叮嘱年夕:“你进入小镇之后,如果遇到战胜不了的对手,马上大力地拽紧绳子,我会拽你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年夕呆滞中。听霄峥的意思,好像是打算让年夕直接走进红雾里面。说好的幻象进入小镇比较安全呢,霄峥当真不准备教他另外的方法么,他保证自己幻象进镇后,不会麻烦霄峥驮着他的肉身,不会给霄峥带来不方便。 只求霄峥别叫他这么直接进去。办法太简单粗暴,反而令年夕有点不敢相信。 年夕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霄峥却十分的平静,他说道:“这样就足够了。收好气息,别让赤韵发现你进去了。” 闻言,年夕点点头。他有种幻觉,始终感到霄峥还有另外的话没说才对。难道这次进镇不考虑妖毒的影响吗,他收起妖气,哪怕赤韵觉察不到他的存在,可他的肉身身处红雾内,到处是妖毒,肉身难免中毒。 年夕可不愿被赤韵控制。 然而,年夕很快又想通了。既然霄峥告诉他,这样就行,意味着霄峥肯定有万全之策,霄峥不担心妖毒,年夕更不必惶惶不安。说不定,霄峥就是看准了年夕皮厚,连危险的妖毒都侵蚀不了年夕,所以才放心大胆让年夕无所忌讳的进小镇。 实际上,真相与年夕认为的截然不同。霄峥之所以让年夕踏入红雾,是在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判断幽海是不是当真藏在年夕体内。 以幽海往昔的妖力和幽海向来的王者脾气,幽海完全不可能任由赤韵的妖毒控制他,即使是他隐藏的肉身也不行。幽海不会中赤韵的摄心术,那么体内有幽海的年夕在红雾十分安全,可谓是进出自如。 退一步说,万一幽海不在年夕体内,年夕不幸中毒了,霄峥就立刻将年夕拽回来,给年夕驱除妖毒。这一点,霄峥对自己有信心。 对于幽海的存在,霄峥的心情十分复杂。倘若幽海隐在年夕身体里,年夕将不受赤韵的摆布,战胜赤韵的希望大增,偏偏随之而来的更大麻烦是,年夕或许会被幽海吞噬掉。 在霄峥心中,留有一个打算。其实,事到如今,他仍在暗自寄希望于九洛的成长,打算把亲手消灭赤韵的任务交给九洛。一旦九洛抛开以往的阴影,真正的面对自己,坚强的心智加上九洛体内蕴藏的无尽力量,战胜赤韵不在话下。 这一切取决于,九洛何时何地可以重新站起来,面对过去的所有,尤其是他是幽海儿子的这件事。迄今为止,九洛一口咬定自己是前王的孩子,根本不愿意与幽海有半点联系。但是,妖界不时的风言风语,又会让九洛不禁怀疑自己的出生,诸多的猜测令他摇摆不定。 九洛一直活得相当矛盾。 霄峥期待九洛的状况能快些好一些,也希望年夕能够度过难关。霄峥抬手摸了摸年夕的独角,年夕颇感意外,明显一愣,但他随即凑过脑袋,贴近霄峥,等着霄峥多摸两下。 按理说,霄峥的动作并不算是在摸年夕的独角,他是在解除另一个自己给年夕添加的符文。霄峥权衡再三,认为此时不应束缚年夕,一旦束缚了年夕,幽海的力量恐怕也会无法展现。 这不利于霄峥的判断,年夕中毒的原因是体内没幽海,还是幽海的妖力不能顺利施展。 根据近期对年夕的观察,霄峥确信幽海极可能已从封印的巨石中逃了出来。但,此时的幽海或许有伤在身,虚幻之境那会儿,幽海多半与年夕两败俱伤,所以幽海才会悄然无声的依附年夕疗伤,没有立刻现身,也没马上吞噬年夕。 幽海伤口愈合之前,霄峥得加快自己的计划。先解决赤韵,随后,安心对付幽海,不给幽海再次祸害妖界的机会。 霄峥看了看自己身边偏着脑袋的年夕,又摸了摸年夕的独角,说道:“进去吧。” 年夕兴高采烈地应了声,他面对红雾毫无惧色,霄峥相信他可以办到,他就坚信自己完全没问题。 快速隐去身影,收起自己的妖气,年夕欢乐地冲进了红雾,他将在赤韵眼皮底下,避开被控制的来世九洛,找到阿彩并平安带回。这一刻,年夕有点小苦恼,他不能开口喊阿彩,即使他喊了阿彩,阿彩也不会回答他,寻妖方式有点棘手。 迈入红雾,年夕骤感自己的世界整个改变了颜色。满眼的红艳挥之不去,红得异常冰冷,还隐约透着些许血腥。 红雾团团围绕着年夕,年夕特别不自在,他感到红雾在咬他,咬得他浑身痛。年夕连连晃了晃手,可惜红雾转眼又聚集过来,他处于一大团红雾内,根本避开妖毒侵蚀肉身。 烦恼的皱了皱眉,年夕硬着头皮在雾中前行,一点点疼痛拦不住年夕,他才不会让困难低头。 越靠近镇中的位置,年夕被红雾咬得越抓狂,恨不得和红雾大打一架。同一时刻,一缕浅浅的光芒点亮了年夕的独角,一股不属于年夕的妖力醒了。 眨眼间,妖毒急速自年夕的身上消散,疼痛感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挽袖子,开始寻找小蝴蝶~ 第88章 年夕对这种奇怪的现象表示有点不能理解,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独角突然冒出来了奇怪的光芒,这好像不是他的力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角,感觉冰冰的,都有点不像自己了。可惜红雾里没有水给年夕当做镜子,要不然的话,年夕一定要看一眼自己的角到底怎么了。 年夕偏着脑袋想了想,进镇之前,霄峥摸了摸他的脑袋,难道是霄峥担心他进镇之后有危险,给予了年夕特别的保护不成。想到这种可能,年夕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哪怕实情和年夕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年夕在红雾里慢慢的摸索,寻找小蝴蝶阿彩的下落。那些被摄心术迷惑的人没有留意到年夕的存在,面无表情的在小镇里面走来走去,如同一具具失去了魂魄的躯壳。 找了一会儿,年夕没能找到阿彩,倒是见到了来世的九洛。这只大白狐此时此刻正趴在小镇的屋顶,警惕的打探整个小镇的情况。 他的眸子依然泛着红色,处于赤韵的控制之中。 年夕十分纠结,尽管他认为自己应当转身去找阿彩,可他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又回来了。眼看着来世的九洛被束缚在这儿,要年夕当做没看见,年夕做不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年夕悄悄地爬上屋顶,一步一步走向大白狐。九洛趴在屋顶没有动弹,兴许是不曾察觉年夕的靠近,他凝视着红雾中的小镇,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孤单守卫。 可惜,九洛守护了错的人。 距离九洛越近,年夕越能清楚看见白狐后背可怕的旧伤痕,好像有什么存在被强行撕裂了。单纯以位置猜测,年夕觉得极有可能是侵蚀九洛的邪念。 目前,神医在给九洛清除邪气的位置貌似就在这儿附近,年夕近来每天去一趟九洛的住宅,将九洛疗伤的情况告诉霄峥。年夕有认真看过,黑气剥离的情况。 霄峥提醒过年夕,凡事三思而后行,如今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导致来世的变化,是变得更好,还是变得更糟,取决于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年夕琢磨着,自己该如何与来世的九洛交流。 摄心术利用的是内心的弱点,如果,年夕给九洛说一些令九洛高兴的事,开心的九洛是不是就不会被赤韵控制了。 该给九洛说什么话才适合,年夕挠挠头。 他努力的想了想,今天他去九洛宅院的时候,也带了一件小玩意回来交差。不过,这次不是拿走了九洛的贴身物品,而是黑狐狸的腰佩,墨玉雕刻而成的一团火焰。 年夕总是随手用九洛的物品交差,担心日子久了,被九洛发现,所以这回转向了黑狐狸。希望在年夕送回去之前,黑狐狸别这么快觉察东西不见了。 黑狐狸和九洛关系不错,也没做过伤害九洛的事情,按理说,看到黑狐狸的所有物,九洛没准有清醒过来的可能。 权衡再三,年夕找了一个适合的地方,轻轻的把玉佩抛向了来世的九洛。 与年夕预料的情况截然不同,听闻声响的九洛没有伸出爪子接住玉坠,而是下意识一掌把飞向自己的未知物品拍了出去。年夕瞪眼,完了,玉佩摔坏了如何还给黑狐狸。 年夕没有犹豫,果断的扑向了飞出去的玉佩,然而,先抓到玉佩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只白乎乎毛茸茸的爪子。 他扭头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竟冒出来了一只大白狐,他居然没留意到九洛离开了屋顶,冲过来接住玉佩,对方的速度远比年夕想象中的更快。 一头年兽,一只狐狸,一左一右的站在一起。年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生怕被一旁的九洛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九洛四下看了看,对玉佩的凭空现身十分在意,偏偏又没找到可疑的人,于是重新跳回屋顶。 九洛放下玉佩,伏在屋顶,仔细的看。 有一瞬间,九洛觉得这件东西似乎在哪儿见过,所以才立即把它又捡了过来。白狐的爪子碰了碰墨玉的火焰,又凑近闻了闻,若有所思。 见到来世九洛在研究黑狐狸的玉佩,年夕也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瞅一瞅九洛有无清醒的征兆。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年夕够呛,白狐狸红了眼圈,眼底竟有泪光。 尽管仍被赤韵控制,但九洛好像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中。 片刻,凝视玉佩的九洛低吼一声,轻声喊出了一个名字:“寂炎……” 年夕欣喜万分,九洛这是认出黑狐狸了吗,是不是有望挣脱赤韵的摄心术。可惜,年夕的高兴仅维持了一瞬。 觉察到九洛的异常,围绕在九洛四周的红雾顷刻间泛光,妖毒陡然增加,强制压抑住九洛的情绪。九洛眸子里闪烁着红艳的冷光,将上一刻的清醒彻底拧碎。 九洛扬起爪子重重的击向玉佩,年夕想也没想冲了过去,在九洛爪子下抢走了玉佩。 玉佩得救了,代价是年夕暴露了自己的所在。 冷冷的笑声随之飘来:“挺有能耐的,藏得如此隐蔽,又能逃过了妖毒的侵蚀。” 年夕握着玉佩紧张地打量四周,这些烦人的雾气阻碍了视线,年夕不知道赤韵躲在哪儿。刹那间,小镇爆发一道亮光,朝着年夕劈面而来。年夕抬手要挡,骤感腰间一股力,整个人眨眼消失在红雾中。 待年夕回过神,不再混乱的挥舞着爪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霄峥把他带离了小镇。他低着脑袋,不敢看霄峥,霄峥命他进去寻找阿彩,阿彩还没找到,年夕就先自己暴露了行踪。 年夕做好了被霄峥教训一顿的心理准备,哪知霄峥并没有责怪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赤韵已经有所警觉,今天不适合再进镇,先回去吧。” 默默的应了声,年夕有些沮丧,来世的九洛认出了玉佩的主人,只要再多一点点的时间,兴许来世九洛就能挣开赤韵的摄心术,不再受困其中。 走向妖王殿的路上,年夕都闷不吭声,霄峥看不出年夕的失落,年夕希望帮助来世的九洛,奈何没有成功。 霄峥缓了缓步速,对年夕说:“你这样无法彻底唤醒来世的九洛。你真要帮他,不是帮之后的他,而是现在的他。” 因为,这一刻的九洛的决定将影响来世九洛的命运,如果这一刻的九洛坚强起来,来世的九洛又怎会被赤韵控制。 霄峥拿过年夕握在手里的玉佩,沉默了半瞬:“十年前,来世的邪灵来到今古镇,意图阻止来世玄武的觉醒。邪灵的出现,导致九洛心底的黑暗爆发,那时,寂炎代替九洛承受了侵蚀的痛苦,险些丧命。” 为了答谢黑狐狸的救命之恩,九洛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墨玉雕刻为了火焰的模样,送给黑狐狸。黑狐狸可以用这块玉佩向九洛换一个要求,随时随地,有求必应。 此后,黑狐狸一直玉佩不离身,他从未向九洛提任何要求,静静地守护在九洛的身边。对黑狐狸而言,能够陪在九洛左右,他就心满意足了。 年夕理解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来世九洛能够认出玉佩,叫出黑狐狸的名字。 不过,霄峥想告诉年夕的不仅仅是这些往事:“玉佩若是不见了,寂炎肯定会到处找它。” 年夕这次顺手带回的东西绝不是第一天可以悄悄拿走,第二天可以悄悄送回去的一般物品。年夕最好认真的考虑一下,如何把玉佩还给黑狐狸。 望着玉佩,年夕陷入了漫长的思考,如果直接将玉佩交给黑狐狸,黑狐狸会不会暴打年夕一顿。他确信玉佩没有丝毫损坏,哪怕几度面临玉碎的危机,最终都平安度过。 黑狐狸就当借玉佩给年夕,让年夕玩一会儿,再完好无损的双手奉还。看一看而已,应该没这么大仇吧。 年夕一路走,一路想对策。霄峥从容的看了年夕一眼,果然是幽海藏在体内的缘故,年夕根本没有被赤韵的妖毒影响。棘手的敌人近在咫尺,霄峥该如何消灭幽海,又不伤及年夕。 不让幽海吞噬掉年夕,唯有让年夕变得比幽海更强大。 得知了玉佩的重要性,年夕一刻也等不下去,自动自觉的早早的去归还玉佩。早一点还回去,黑狐狸的怒气估计会低一点。 他蹑手蹑脚走到九洛的宅院,九洛喝了药在休息,毫无悬念,此时的黑狐狸正在焦急的到处找自己的玉佩。年夕抹了一把冷汗,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突发奇想取下了黑狐狸的玉佩。 不,准确说来,不是年夕取下来的。是黑狐狸偷吻九洛之际,玉佩恰好落在锦被上,年夕顺手带走而已。取腰佩的罪魁祸首当真不是年夕。 年夕苦恼,告诉黑狐狸他偷窥了黑狐狸吻九洛,估计比偷偷取走玉佩死得更快。围观了某些不该围观的画面,这样的秘密要永远的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挠头,玉佩怎么还回去才好~ 第89章 面对玉佩,年夕十分的苦恼,他觉得要确保自己平安无事不挨揍,又要把玉佩亲自送还到黑狐狸的手中,难度值超过了年夕的处理范围。 年夕瞅了又瞅,不管是玉佩挂在脖子上,挂在腰上,还是挂在佩剑上,都特别容易被黑狐狸发现,悄然无息的可能基本没有。 他想来想去,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他可以把玉佩放在九洛的枕边。 这会儿正在九洛睡觉,年夕出入房间比较容易,无声无息的放下玉佩也比较容易。而且,留在九洛身边既安全又适合。一旦黑狐狸返回九洛的床边,肯定能够一眼就见到玉佩,从此放下心了。 年夕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而高兴。 趁着黑狐狸不注意,年夕悄悄的溜到了九洛的房间内。他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放在了九洛的枕边。九洛仍在睡梦中,他看起来情绪十分平稳,眉宇间没有多少愁意。 随着黑影的一点点剥离,九洛的状态也一天天好转。 九洛状态稳定,这样的话,年夕就能放心了。 年夕放好玉佩,随即出了房间,不敢久留。不过,年夕也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屋外守了小会儿,确保黑狐狸能够拿回玉佩。 没多久,年夕果然见到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的黑狐狸回来了。黑狐狸推门之前,脸上还带着几许愁意,苦恼玉佩的不翼而飞。但当他行至九洛床边时,随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激动的拾起床上的玉佩,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玉佩能够平安找回,黑狐狸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失而复得是好事,可是黑狐狸并不认为这一切是九洛在和他开玩笑,多半是某个黑狐狸没有觉察的人来过了这里。 黑狐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年夕心虚地往旁边避开。玉佩已经归还给黑狐狸,年夕也该走了,他才不会告诉黑狐狸是他带着玉佩去来世九洛的面前转悠了一阵子。 年夕心情轻松地跑回妖王殿,开心的告诉霄峥,他把玉佩放在了九洛的枕边,黑狐狸已经拿回玉佩,一切都非常顺利。 闻言,霄峥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发觉年夕好像稍微变聪明了一点儿,知道想办法解决难题了。假如年夕能够再多一点儿机智,那么年夕或许能发现自己被幽海附身了。 这件事还不到告诉年夕的时候,依照目前幽海的处事方式,幽海还没到足以吞噬年夕的状态,所以,霄峥还有一点儿时间琢磨万全之策。 霄峥在思考年夕面临的大麻烦,偏偏年夕倒是一点儿没发觉自己不对劲。他跟着霄峥每天吃得饱,睡得好,夜里还能偷偷的往霄峥的身边蹭,贴着霄峥睡觉,别提有多幸福了。 只是,年夕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按理说,霄峥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年夕可以睡得特别安稳。明明应当一觉睡到天亮,奈何年夕最近陷入了诡异的噩梦里。 梦中的年夕居然挥舞着利爪企图杀死躺在身边的霄峥。 这可把年夕吓得不轻,他时常被类似的噩梦惊醒。睁开眼的年夕翻身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看一看枕边的霄峥还在不在,是不是一切安好。 每次确定霄峥毫发无损的处于美梦之中,年夕才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偶尔,噩梦醒来的年夕坐在床内苦恼,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如此奇怪的梦,最可怕的在于,梦中的自己竟然对霄峥动了杀机。 对年夕而言,估计没有比这个更惊悚的梦境了。 又一次噩梦惊醒,年夕盘腿坐着,无心睡觉了。他烦闷地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噩梦居然困扰了他。从小到大,年夕都有一觉睡到天亮,雷打不动的好习惯,如今躺在霄峥的大床内却噩梦不断。 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他记得近期并未遇到不好的糟心事。他只是每天跟随霄峥前往小镇,隐去身影在镇内寻找阿彩。他在小镇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惜始终不见阿彩的影子,不知道赤韵将阿彩藏去了哪儿。 除却在小镇内找阿彩,年夕每天也会顺路看一看来世的九洛,确定来世九洛是否还活着,没有遭受赤韵的伤害。 与此同时,神医为九洛疗伤也接近尾声。 后背的黑影一点一点的剥离,越来越少,最后一抹黑影消散之际,神医叮嘱黑狐狸:“虽然此前侵入的邪气已然清除干净,可毕竟,我只剥离得了邪气,治不了他的内心。倘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阴暗情绪,仍有被邪念再度侵蚀的可能。” 一旦出现再次侵蚀的情况,恐怕会比如今的形势更加的严峻,连神医也没有信心能救回九洛。 神医交代黑狐狸,务必小心守护九洛,尽力不要让九洛再接触到邪灵以及相关,也不要让九洛的情绪出现太大的起伏。悲痛,愤怒,狂躁,这些对九洛没有好处。 黑狐狸谨记神医的吩咐,一口答应了,只要有他在一天,他就会挡在九洛面前一天,用他的生命保护九洛。 奈何,九洛平稳的静养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九洛剥离黑影成功之后,霄峥交给九洛的第一个差事,是前往山脚小镇,消灭赤韵,以绝后患。 霄峥认为此刻的时机差不多了,若是继续等待下去,唯恐赤韵的妖力越来越强,愈发不好对付。 所有人对霄峥做出的决定均不能理解。 年夕就不懂霄峥的用意,按理说,九洛好不容易挣脱了邪气的黑影,霄峥不让九洛安心的养好身体,却突然命令九洛面对赤韵,这个会引发九洛不好情绪的妖女。 不仅年夕不理解,九洛对霄峥的决定同样也特别意外。他以为霄峥不愿意再让他接触赤韵相关的差事,岂料霄峥又一次交给了他任务。这意味着霄峥相信九洛,相信他能够战胜赤韵。 九洛好不容易获得了期待已久的机会,黑狐狸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每次九洛执意消灭赤韵,对黑狐狸而言,都有可能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他舍不得离开九洛的身边,偏偏又没办法,他总不可能放着九洛不管。 既然迟早要走到这一步,早走晚走都差别也不是太大。 出行前,霄峥特意唤来九洛,打算与九洛单独谈一些事,让黑狐狸远远的守着,不可上前。 霄峥的话语格外平静,他看着九洛,淡淡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命你对付赤韵吗?” “她是我这一生的敌人。我一心渴望除掉赤韵,解开心结,获得安宁。”九洛回答道。 闻言,霄峥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派你去,不是因为你的个人恩怨,而是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能够顺利的完成这次任务。不过,我也希望你清楚看到,自己能力所到达的程度。” 小镇内有一个来世的九洛,他困于红雾,无法挣脱的原因,和如今的九洛一样。 由于九洛的心智不够坚强,才会被赤韵控制了弱点。霄峥希望九洛在看到来世自己被控制的模样之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导致没必要的牺牲。 此次对付赤韵,霄峥将让年夕协助九洛,年夕负责把来世九洛从小镇里引出来,之后,九洛进镇消灭赤韵。 赤韵此刻必然已在小镇内布下天罗地网,里面的情形相当危险。正因如此,霄峥也答应了黑狐狸,同意黑狐狸陪同九洛一道进镇。 黑狐狸明知有被妖毒控制的危险,依旧坚持和九洛一起,霄峥又怎能拒绝黑狐狸的要求。 霄峥语气缓了缓:“最后这一条,不是命令。走了这么久,别一直盯着自己的仇人,偶尔也看看身边,你的路上,不是只有敌人和怨恨而已。” 听到这话,九洛垂下了眼帘。 决定了前往小镇一战,打头阵的年夕信心满满。霄峥交给了他引开来世九洛的任务,这事虽然有难度,但是貌似又不是太难。 年夕知道,来世九洛每天趴在相同的位置打探小镇内的风吹草动。年夕只需在来世九洛面前晃一晃,对方铁定追着他满地跑。可是挑战在于,他下不了手打来世的九洛,仅能与来世九洛满地兜圈子,到处跑,比谁跑得快,比谁的耐力好。 在九洛除掉赤韵之前,年夕不能让来世九洛在九洛跟前晃悠,免得影响九洛的状态。年夕挠头,到底围着大多范围转圈才最适合。 进镇前,霄峥依旧在年夕腰间系了一根绳子,免得年夕跑着跑着把自己弄丢了,方便霄峥及时找回年夕。 年夕先一步进镇,等他带离了来世九洛,再由九洛和黑狐狸进镇。 九洛站在山林中,表情始终相当严肃,走出妖王殿之前,九洛问了霄峥一个自己心中的疑惑。九洛问:“王,来世妖王可有提及,为何只让来世的我来这儿对付赤韵。寂炎,他在哪儿?” 黑狐狸为什么没有和来世的自己一起出现,黑狐狸没理由不陪在他的身边。 对此,霄峥的回答却是:“来世的事,由来世妖王掌管,我不曾过问。如果你想要答案,就活久了一点儿,活到以后的日子,自然会见到你要的真相。” 霄峥的话让九洛久久的沉默。他相信霄峥知晓一些事,但并不打算告诉他。 九洛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看了看身边的黑狐狸。他欠黑狐狸一条命,比欠这条命欠的更多的是黑狐狸的感情。他至今仍记得寂炎昔日的白狐模样,要不是对方为他抵挡侵蚀,也不会从此被邪气改变了颜色。 庆幸的是,寂炎及时清醒,没有彻底被邪气吞没,不幸的是,寂炎只剩尾巴尖一点儿白色的皮毛了。 九洛听到了神医和寂炎的对话,寂炎皮毛的颜色再无不回来了。九洛凝视着这一身黑色皮毛的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他欠了对方太多,不应再让寂炎陷入危险。 然而,不除掉赤韵,九洛内心的痛楚无法减轻,他不能考虑其它的事情。他一心只想杀了赤韵而已,哪怕明知不稳的情绪容易被对方控制。 小镇内闪过一道光,随之而来的是年夕一声的哀嚎:“好痛。” 来世九洛这家伙竟然重重地拽了他一脚,年夕两行泪。 之后,年夕引着来世的九洛逐步远离小镇。九洛深知时机已至,他稳了稳情绪,化为狐狸形态,一溜烟跑入红雾里,黑狐狸紧跟在他的身侧。 小镇的正中,闪烁着一大团红光,红光里清楚可见一把雕花的椅子。赤韵神情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她的身侧是她的随从,她的身后隐藏在那些红雾内,有数不清的被摄心术控制的人。 赤韵见到刚出现的大白狐,随即勾起嘴角,笑得分外得意:“说你蠢,你还真是蠢,自己送上门找死。一次不够,送两次,送了自己还不够,非要把自己身边的人一起送入坟墓陪葬。” 九洛怒瞪赤韵,发出一声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拼命的跑啊跑啊跑~ 第90章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即使霄峥站在红雾外,也能感觉到小镇的形势不容乐观。一边是被来世九洛追的到处逃窜的年夕,一边是面对赤韵的九洛和黑狐狸,胜负未知。 霄峥期待自己这次做出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其实,他也不知道将来的日子到底会是怎样,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走的路有没有倾斜。他走出的每一步,究竟有多少对,多少错,他无法知晓。 但是只要他决定的根本方向没有出错,那么来世就还有希望。 为了妖界的将来,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霄峥要活着去看以后的世间是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红雾内,九洛对着赤韵怒意陡增,大有拼命的架势。黑狐狸则是强忍着难受,奋力抵抗。 红雾中弥漫的妖毒在咬黑狐狸,咬得他浑身疼痛,他竭力隐藏起自己内心的难过,隐藏自己的软弱,隐藏起即将离开九洛身边的不甘心,他不能让赤韵发现自己的弱点。 黑狐狸为九洛挡住了赤韵身边的侍从,让九洛可以安心的对付赤韵一人。奈何所有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一切本就是赤韵布下的局,将他们一步步引至深渊。 赤韵一直占据主动的优势,九洛与黑狐狸显得被动得多。 即使如此,黑狐狸也尽其所能的为九洛清除掉身边没必要的障碍。他忍心伤害那些被赤韵控制的人,仅是将他们敲晕在地。可惜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那些人早就丧失了意识,不杀死他们,他们就会一次次卷土重来,再次袭击黑狐狸。 黑狐狸消耗的力气越来越多,被妖毒腐蚀的越来越严重,他的身体很沉,沉的抬不起爪子,迈不开腿,尾巴也晃不动了。 九洛虽未被妖毒影响,但他的力气同样流失严重。 赤韵敏捷地避开九洛的攻击,笑了笑:“何必做无意义的挣扎,在这儿,你根本赢不了我。” “就凭你那点能耐,我一掌就能把你撕碎。”九洛再一次袭向了赤韵,可惜还是落空了,整个小镇都在束缚着九洛的行动。 赤韵对此不以为然:“你的心如此混乱,还妄图战胜我,简直可笑之极。难道你身边的人从没告诉你身世的秘密?” 听到这话,九洛立即皱眉:“少耍花样,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忌日?确实,不过不是我,是你。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不妨好心告诉你一个真相。”赤韵唇边的笑意陡增,“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到这个消息。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够抵挡这儿的妖毒,可以稍微抵制住我的摄心术吗?” “因为我的力量比你强。”九洛吼道。 赤韵飞速地往后退了几步,不理解暴躁的大白狐:“大言不惭。你的这点能力不过是继承了幽海的血脉而已,要不是你的血液里流淌着幽海的妖力,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与你的朋友一样。” 她口中的朋友,指的是黑狐狸。这一刻,黑狐狸的皮毛已然腾起浅浅的红色雾气,他疼得难以忍受,即使如此,黑狐狸也不会让自己倒下。他必须守着九洛,他答应了要自己的全部守护九洛,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九洛遇到危险。 黑狐狸咬紧牙关:“别听她胡说,她是为了扰乱你的心智。” 见状,赤韵笑得愈发夸张:“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九洛你心里有数。你到底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是谁的孩子?为什么幽海迟迟不杀你?幽海从来没有替别人养儿子的仁慈,可他为什么屡次三番留下你的小命?你问问自己,若不是你那位自以为是的母亲耍了花招,除了模样相似,你的妖力,你的性情,哪一点类似前王。” “你住口。”九洛被彻底激怒了。 “九洛,你就是幽海的儿子,不管你承不承认。”赤韵大笑起来,“你一辈子都是那个被你鄙视的男人的孩子,永远无法改变。” “我叫你住口。”九洛怒不可遏,他一跃而起,扑向赤韵。 觉察异样的黑狐狸随之不顾一切的跳了起来,惊恐不已:“九洛,别过去。” 有陷阱。 赤韵眼底闪过一抹胜利的笑意,她指尖稍稍往上一仰,人霎时不见了,唯有铺天盖地布满剧毒长刺的锁链冲向九洛。九洛表情不由一僵,已来不及躲闪。 一刹那,九洛顿感自己身上一道力,他被大力的撞到一旁。九洛惊讶的回过头一看,那些密密麻麻满是毒刺的锁链,牢牢的捆住了冲来解救九洛的黑狐狸。 锁链越缠越紧,毒刺刺破了血肉,黑狐狸浑身沐血,顷刻间血肉模糊,黑狐狸仅挣扎了一下,就再也没能动弹,双眸失去了光泽。铁链拧碎了玉佩,将黑狐狸拽到了地面之下,转眼不见了。 一切快到超乎九洛的想象,仿佛只是瞬息间,就夺走了所有。九洛呆了半瞬,他发疯地冲上前,可是那儿什么都没有,仅留下黑狐狸的鲜血和碎玉。 九洛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嘶哑的声音无力地喊着:“寂炎……寂炎……” 与九洛悲痛的叫喊不同,小镇里回荡着赤韵肆意的大笑,得胜的大笑,再次欣赏到九洛痛苦的大笑。 九洛的全身止不住颤抖,耳边嗡嗡直响,他的原形猛地爆发出一股从所未有的力量,白色的皮毛逐渐泛黑。他感觉到了,他体内涌动一股十分近似幽海的妖力。 他的仇恨在大肆蔓延,他的仇恨唤醒了他来自幽海的那部分力量。就算他是幽海的孩子,有怎样,他是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九洛怒视整个小镇,他要夷平小镇,埋葬所有,不惜一切代价:“赤韵,我要杀了你。” 九洛掀翻了房屋,踏碎了道路,他的愤怒在增加,他的清醒在减少,他的心中只剩杀戮的念头,追逐着赤韵的影子。 忽然间,血红的世界里传来清脆的声响,仿佛有玉石在碰撞,一声又一声,传入九洛的耳朵,击在九洛的心底。九洛猛然停下脚步,即使他的心里仅有杀掉赤韵的念头,却迈不开脚步。 九洛仔细的倾听,他不断问自己,会是寂炎吗,是寂炎在给他说话吗。可他很快又摆了摆脑袋,不,寂炎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必须杀了赤韵给寂炎报仇。 偏偏,九洛一步也走不动,玉石的声响让他无法忽视。 九洛站在小镇内,一边是追杀赤韵的方向,一边是玉石声音传来的方向。 为什么霄峥不愿正面回答他的提问,为什么来世的自己回来时,寂炎并未同行,为什么? 九洛眼底的迟疑加深了,他杀了赤韵又能怎样,他失去的一切会回来吗?不会,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不会醒来,而赤韵给他的折磨也一点儿不会减少。 不行,他要去找黑狐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怎么能够让黑狐狸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在如此令人讨厌的地方。 这里才不是他们的墓地。 九洛掉过头,不再追往赤韵的方向,他欠了黑狐狸一个要求,他要听黑狐狸亲口告诉他。 循声找去,九洛意外的找到几块碎玉。碎玉在地面跳动,不停撞在地上,这是九洛听到了声响,只是玉石敲击地面的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似乎再也弹动不了。 九洛心里一紧,难道玉佩在提醒九洛,黑狐狸在这里吗,黑狐狸困在地底吗?他扬起爪子,用力击向地面,哪知土地出人意料的坚固,如此反常的地方或许当真藏有什么。 一下紧接着一下,九洛使劲的击打地面,他的爪子磨破了,鲜血直流,可是九洛一点儿也不觉得痛。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求寂炎能够等他,给他一点儿时间。 九洛知道,黑狐狸已在他身边守护了太久,所以这一次,九洛期望黑狐狸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救黑狐狸一次。他要将黑狐狸从黑暗地底救出来,他不接受黑狐狸从此离开他的身边。 生生的在地面砸出了一个窟窿,九洛往下一看,地底的场景让九洛难受不已。如此黑暗如此憋闷的地方,黑狐狸被锁链捆绑,一动不动。 九洛张嘴咬住铁链,打算将铁链和黑狐狸一道拖出来,奈何锁链太沉,九洛尝试两次均失败了。他放弃了这个办法,毫不犹豫的跳到了窟窿内,与黑狐狸一起留黑暗中。 锁链的毒刺刺破了九洛的皮肉,血染红了白色的皮毛。他心急地凑上前,鼻尖碰了碰黑狐狸。黑狐狸的身体非常冰,但是一息尚存,九洛赶紧取出丹药塞入黑狐狸的口里。 幸好他回来了,倘若他发疯的追杀赤韵,也许他将真的失去黑狐狸。黑狐狸为了他,受了重伤,中了剧毒,可黑狐狸还活着,在黑暗里等待着生或者死。 若是九洛不顾这些,只有杀掉赤韵的念头,那么,得知自己因此错过救黑狐狸的机会,九洛将会彻底崩溃。 九洛小心的切断毒刺,斩断锁链,避免黑狐狸受到更多的伤害。 摇晃中,几度服药的黑狐狸微微睁了开眼,他呆滞地望着面前被毒刺扎得遍体鳞伤的九洛,他竟然看到了九洛,一定是他太思念九洛,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象,达成自己临终的心愿。 这样一来,就足够了。 黑狐狸虚弱的要合眼,谁知,他缺了小口的耳朵又被九洛咬了一口。这一次,九洛咬得不太重:“别睡,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快出去了。” “九……洛……”黑狐狸费力地张了张唇。 “是我。”九洛应了声,“我放弃了追杀赤韵的机会,回来找你。你可别死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闻言,黑狐狸心中一股暖意。本来他以为这儿是他的墓地,又黑又冷特别不舒服。他一直知道,所以也一直害怕,九洛消灭赤韵之际,就是他的死期。可是,他没料到,九洛会回过头来救他。 不管是不是梦境,他都不会在这儿睡着,他会保持清醒,与九洛一起走出这一片埋葬了希望的黑暗。 也许,这不是他的终结,他想陪着九洛走更远的路。 笼罩小镇的红雾轻微颤了颤,减弱了些许。 年夕没留意这些细节,但他明显感觉了另外的一些变化,追赶他的来世九洛步速减缓,气势减弱。年夕好奇地回过头看了看,惊觉来世九洛身上附着的红雾在急速消散。 不仅如此,来世九洛眼底的嗜血红光也荡然无存,大白狐仰头长啸,后背原本的一条极深的伤痕,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年夕纳闷地挠头,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好像有什么在一瞬间突然改变了。 大白狐转眼恢复了神智,他静静地看了看前方的年夕,又扭头看了眼红雾弥漫的小镇。他眼神清澈,眼中少了恨意,柔和了几分。 年夕满心疑惑,奇了怪了,来世九洛怎么突然挣脱了赤韵的摄心术。难不成是他跑得足够远的原因,远到赤韵不能控制住来世九洛。 当然,真相与年夕的猜测向来有很长一段距离。 一阵风轻轻飘过,一只大黑狐静然出现,他的耳朵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口,尾巴尖留有一点白色的皮毛。 大黑狐慢步行至大白狐的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王命我来接你回去。” 大白狐闭了闭眼,享受着大黑狐轻蹭自己:“说的也是,前世的事就交由前世处理。” 说着,两只狐狸转身跑远了。 待到再也看不见他们,年夕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满脸悲痛:“别走啊,你们走了,我如何向我的王交差。” 霄峥命年夕引大白狐出小镇,没说可以让大白狐擅自离开。年夕不管来世的妖王是谁,但年夕心中的王永远是霄峥。 年夕抗议,来世的大黑狐好可恶,之前迟迟不出现,任由大白狐被赤韵控制。现在倒好,一出现就把大白狐拐跑了。 他要给来世妖王写抗议书。 作者有话要说:来世九洛: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来世黑狐:刚被王教训了T^T 来世九洛:? 来世黑狐:王说,自从以前我拐走你,导致他无法向他的王交差,他就特想教训我orz 来世九洛:拍肩,原本来世没有你,现在总算有你了,其它的别在乎那么多 来世妖王:当王的感觉真心不错XDDD 第91章 半路弄丢了大白狐,年夕犹豫小会儿,硬着头皮回去给霄峥禀报情况。他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开口比较适合,不会显得自己办事太不给力。 事实上,年夕根本什么都不必说,霄峥只要见着年夕独自一人灰溜溜的回来,基本上就已经猜出这一路上发生了怎样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随着小镇内气息的改变,红雾随之减弱,霄峥深深的感觉到,消灭赤韵的绝佳时机已然到来。他命令镇守在小镇四周的妖兵利用阵法步步逼近,缩小红雾蔓延的范围,避免赤韵的妖毒四处飘散。 按照当前的情况,霄峥十分相信,赤韵的状况正呈现出变弱的趋势。 妖毒似乎无声无息的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霄峥猜测,这样的崛起之力兴许来自九洛。九洛的妖力承接了幽海的力量,存在诸多未知的可能,九洛说不定不仅仅能够抵制住赤韵的摄心术,他的能力深不可测,或许足以化解赤韵的妖毒。 作为霄峥心中对付赤韵的最佳选择,霄峥深信九洛可以顺利的达成这份差事。 这一刻的年夕还不清楚小镇内部的变化,他只是感到眼前的红雾貌似变少了许多,而那些手握兵器的妖兵们兴致高涨的逼近小镇。 年夕稳了稳情绪,一脸失落的行至霄峥的身边,老实告诉霄峥:“大白狐没了,大黑狐刚才把他接走了。” “寂炎过来了?”霄峥略有所思。 闻言,年夕给出了肯定的回复。黑狐狸不但出现了,而且他还不和年夕商量就擅自拐跑大白狐。 来世九洛和寂炎的平安使得霄峥松了一口气,来世的他们安好,意味着如今的他们也能平稳的度过这一劫。 如此一来,赤韵的摄心术不再是威胁,来世九洛的情况非常平稳,能够挣脱赤韵的掌控,那么如今的九洛想必也可以避免摄心术这个麻烦。 既然如今的九洛不会面临摄心术的苦恼,那么九洛战胜赤韵势在必得。九洛不会再被赤韵左右,一切将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事实证明,小镇内的九洛情况确实非常不错。 尽管锁链的毒刺扎得九洛的身体疼痛不已,特别难受,可是九洛的心一点儿也不沉重。他深深的为黑狐狸仍然活着而欣喜,为黑狐狸没因此远离他的生活而庆幸。 他的心底莫名的扬起一股分外温暖的感觉,暖到身心都不会感到伤痛。他加快速度,拼命的扯咬锁链,他必须尽快救出黑狐狸。 黑狐狸被牢牢的捆绑在数不清的锁链之中,奄奄一息,他远比九洛现在承受的这些折磨多出数倍。 不管自己多么虚弱,黑狐狸都如九洛所期待的那样,没有再合上眼。 他确实不愿再绝望的闭上眼,沉浸在黑暗悲痛的世界里等待死亡。只要九洛在他身边,他就会一直看着九洛,一直看着这个他深爱的大白狐。黑狐狸告诉自己不要放弃,所有事都会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一颗又一颗的药丸塞到他的口中,药的味道特别苦,可黑狐狸意外的尝到了一股甜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洛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特别奇特的光芒,黑狐狸不知道这样的光芒来自什么地方,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光芒没有给黑狐狸不舒服的感觉,相反,光芒逼退了企图伤害他们的红雾,使得那些红雾不敢轻易上前。 红雾紧紧地围绕在他们周围,似乎在等待时机。红雾在盘算着如何加重黑狐狸中的妖毒,让黑狐狸归赤韵摄心术掌控,进而帮助赤韵对付九洛。 可惜,它们的目的没能达成,黑狐狸发觉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轻松了一些,体内的妖毒在慢慢消散。其中,黑狐狸最欣慰的改变是九洛,眼前奋力咬断锁链的大白狐似乎没有了以前那么重的复仇心,眼底的情绪柔和了丁点儿。 有所不同的九洛让黑狐狸安心了不少。 九洛咬紧牙关,死命地咬断了最后一根锁链,他驮着黑狐狸返回地面之上。 一阵阴冷的风刮过,整个小镇如同昏天黑地,鬼哭狼嚎的乱葬岗,气氛格外压抑。九洛的脚边浮起了红艳的符文,它们充满暴躁,彰显着强有力的攻击力。 赤韵对发生的一切相当的不满,她暴跳如雷,她无法接受供自己玩耍的傀儡居然挣脱束缚逃走了。 一只大白狐逃离了她的控制,另一只大白狐也没有按照她设计的步骤前进,赤韵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九洛的内心明明遍布伤口,破绽多到数不清,又痛苦又悲伤,难以走出自己的过往,这般心情的白狐怎么可能摆脱她的摄心术。 赤韵无法判断,到底是九洛自身产生的变化,还是霄峥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有一点,赤韵十分确定。现在,在小镇里的这只大白狐令她心里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快。 折磨九洛是赤韵长期以来的乐趣,所以赤韵之前才没立刻杀死被囚的黑狐狸。她要把黑狐狸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让黑狐狸沉浸在沮丧中,心灰意冷,无助无望的死去。 之后,赤韵会大方的将这个不愉快的消息告诉追杀她的九洛,让九洛知晓实情。她非常期待看见九洛后悔不已的表情,她几乎能够想象出,九洛得知自己错过了救黑狐狸的时机,悲痛万分的画面。 不出意外的话,情况本来应该是这样,九洛狂怒的追杀赤韵,忘却了寻找黑狐狸。可是为什么事情忽然变化了,九洛一声不吭的放弃了杀赤韵,掉头前往黑狐狸的方向。 九洛情愿弄伤自己,也执意要救出命悬一线的黑狐狸。这会导致九洛受伤,同时,黑狐狸更是会成为九洛的负担。 这一次,赤韵不会再有所犹豫,势必将九洛和黑狐狸一道抹灭。他们有心作伴,赤韵不妨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共赴黄泉,永无翻身的机会。她已经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九洛出来之际就是九洛的死期。 杀掉九洛对赤韵来说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可依旧远远不及她最初的打算,让赤韵的乐趣瞬间少了一大半。赤韵最期待看到了场景是,九洛知晓黑狐狸死讯那一刻的无尽崩溃。 九洛痛彻心扉的悲嚎,这一幕赤韵没有机会欣赏了。 赤韵陡然加强妖力,地面的红色符文愈发艳得瘆人,它们显示出赤韵狂暴的内心,以及必当致九洛于死地的念头。她没了折磨九洛的心情,她要看着九洛死,悲伤的死去。 九洛小心翼翼地驮着黑狐狸,黑狐狸呼吸微弱。黑狐狸明白他们现在站在赤韵的陷阱内,他不愿拖累九洛,轻声对九洛说:“放下我,你可以逃出去。” “在你心中,我是一只面临危险,独自逃走的狐狸?”九洛问。 对此,黑狐狸摇了摇头。九洛身为妖王的手下,勇猛善战的妖将,九洛从不会怯懦,永不退缩,屹立在战场直至生命终结。正因为九洛不会独自离开,所以,黑狐狸才担心:“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这是我要说的话。王给我的命令是消灭赤韵,今天,我要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而不是狼狈失败的逃跑。”九洛心意坚决,“抱紧我,别掉下去了。” 一边说,这只大白狐一边往前迈出两步。狂躁的妖毒在聚集,它们凶神恶煞的凝视九洛,偏偏又不敢肆意上前,它们对九洛心存一丝畏惧。 九洛再次面对赤韵,表情十分从容,他的心意格外坚定:“你说我是幽海的孩子,我体内流淌着幽海的血,那又怎样?” 他是谁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谁,为了什么而活着。 九洛,妖王霄峥手下的得力大将,战场上所向披靡,他拥有坚不可摧的力量。即使他不在战场,九洛也不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妖界回归平稳,除了厮杀,除了清除叛党,九洛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从小到大,九洛一直觉得自己活着比别人不幸,长久的把自己关在无止境的黑暗。过往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大步往前走。 如今,他渴望迈出一步,与自己身边的人一起走向平稳安定的将来。 这么多年以来,霄峥在妖界所做的努力是希望大家过得幸福,九洛何必让自己活在阴影里。 他厌恶幽海,痛恨幽海,可他若是因为幽海而惩罚自己折磨自己,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 令他讨厌的老妖王,至少留给了他一份能力。 九洛抬眼,冷静地平视赤韵,话音里带着必胜的信心:“你觉得,我能抵制妖毒,避开摄心术是由于我继承了幽海的妖力。我既然有这些不同,那么我必定会利用这份力量,在这儿永远除掉你,清除妖界的祸害。” 地底之下的锁链躁动不安,它们呼之欲出,要将九洛和黑狐狸置于死地。 “狂妄自大。”赤韵怒道,她扬起手,数不清的红雾忽地卷向九洛,铺天盖地的将九洛他们眨眼吞没,恨不得把九洛的皮毛染尽血色。 妖毒依附九洛的皮毛,窜到九洛的心底,寻找九洛的弱点。任何一个小缺口都足以让九洛万劫不复,使得赤韵轻轻松松的勒杀九洛。 然而,出乎赤韵的意料,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九洛的心很暖,他的心变得更加坚强,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收起曾经困住自己的黑暗,他渴望前行,内心的光明无限扩大。 赤韵在九洛心底寻到了一抹耀眼的光亮,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与此同时,九洛淡然地抬眼望向赤韵,眼神明亮:“我的心没有那么脆弱。” 九洛话音刚落,猛地扬起爪子大力挥散团团围着自己的红雾。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好好的享受现在,然后满怀期待的迎接将来。 他不会被赤韵控制。 一道夺目的光亮仿佛在回应九洛的情绪,霎时环绕九洛的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挥手绢,大白狐加油加油~ 第92章 面对情况截然不同的九洛,赤韵郁闷地往后退了小步。她眉头紧锁,对这些变化无法适应,她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杀了他。” 数量惊人的锁链与带有剧毒的长刺顷刻间从地底窜出,一跃至半空,企图抓住九洛拽到地底的深渊里。 九洛对此毫不惊慌,他敏捷的躲避锁链的攻击。这一刻的九洛思绪十分清醒,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冷静使得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正在发生的一切。 虽说背着黑狐狸影响了他的速度,可是九洛感觉自己的身体特别轻,非常非常的灵活,足以瞬息间避开铁链的围攻。环绕在他四周的亮光给了九洛无尽的力气,他一点儿也不感到疲惫,十分的轻松。 赤韵的妖毒无法束缚住他,那些红雾只会被九洛一爪撕得粉碎。 尽管地面的红色符文稍微限制了九洛的动作,让他不能立即走出陷阱的区域,但是九洛一点也不着急。他的心说不出的平静,唯有一颗不被混乱情绪左右的心才能看穿赤韵的破绽。 赤韵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九洛的改变,与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完全不同。以前,赤韵可以轻易的在九洛的眼底看出悲痛,偏偏这一次,九洛的神情映在赤韵的眼中少了一分慌乱,少了一分不安。 她不由开始着急,怀疑自己的陷阱能否捆住九洛,猜测自己的妖毒是不是可以侵蚀九洛,她苦恼,为什么自己未能掌控九洛的弱点。 这些与赤韵最初预料的不一样。 九洛相信,曾经赤韵的一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心是乱的,又怎么能逃出囚笼。以前这句话由赤韵嘲笑九洛,如今,九洛深感这句话,赤韵需要提醒她自己。 赤韵的心出现了混乱,这对赤韵而言,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机不可失,九洛再一次一跃而起,他奋力摆脱锁链之际,轻声对黑狐狸说了句:“抓紧我。” 闻言,黑狐狸淡淡地应了声:“我不会松手。”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黑狐狸都不会松开抓住九洛的手。 九洛的表情愈发平静,他的视线紧盯地面的赤韵,他察觉到赤韵露出了一丝困惑和迟疑。眨眼间间,仅仅是短暂的一瞬,九洛看透了赤韵的情绪,找到了赤韵的致命破绽。 他轻巧的躲避开赤韵的袭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向了赤韵,面无惧色。 他的利爪刹那间撕碎了红雾,撕碎了妖毒,撕碎了赤韵。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静止了。 骤感身上一阵剧痛,赤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深深的伤痕,她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不相信九洛可以战胜她。 从以前到现在,九洛只会是她的手下败将,任由她肆意折磨,踩在脚下。 为什么,注定失败的九洛竟然赢了她,这不可能,她不甘心。 赤韵呆呆地睁大双眼,无声地倒向了冰冷的地面。她的血在地面流淌开来,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悲鸣。 见到赤韵的惨状,她的随从顿时乱了手脚,慌忙的朝四下逃窜。 一阵轻风拂过小镇,金色的阳光暖洋洋的照耀着整个小镇。弥漫的红雾无声无息的散了,一点也不剩,满地的红色符文转眼变成虚无,地底的陷阱在阳光下化为了灰烬。 那些之前被赤韵摄心术控制的人们,他们无力地倒在地面。等他们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所有已恢复了正常。或许他们会隐约觉得自己历经了一场噩梦,好在噩梦醒来的早晨,阳光明媚。 赤韵费力地伸出手,要挡住照在自己身上的耀眼阳光:“不……不会是这样……” 她不应该在这里失去一切。 九洛的白色皮毛早已被血染红了,他的血以及黑狐狸的血。莫名的,九洛感到了一种解脱,身心的锁链被打开的轻松感觉,他站在赤韵的身边,低头凝视着曾经带给他无数可怕回忆的妖女。 他在赤韵的眼中能够清楚看见恐慌,看见惧怕,看见面临死亡的竭力逃避,像极了昔日的自己。 九洛徐徐地说了一句:“我会战胜你,是因为我比你强大。” 让他强大的不仅仅只是他的妖力,还有过往对他的磨练,以及他后背驮着的沉甸甸的情感。 阳光中的赤韵迅速衰老,变回了她原本的模样,衰老且虚弱。她默默地朝着天空伸出手,然后停止了呼吸,化作了一朵枯萎的朱槿花。 风吹过,干枯的花瓣随即被风吹散了。 此前笼罩小镇的红雾已经荡然无存,年夕与霄峥站在小镇外,霄峥看了看年夕,说道:“还不进去。” 这一次,年夕可以安心的寻找他的朋友了。 闻言,年夕一愣,他很快反应过来霄峥的意思,于是兴高采烈的往镇内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阿彩,阿彩,你在哪儿?” 他终于能够大声的呼喊阿彩,又不用担心被坏人听见了,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年夕在小镇里到处跑,跑着跑着,只见不远处晃晃悠悠飞来一只小蝴蝶。阿彩刚解开摄心术,飞得不怎么稳,忽高忽低的。 小蝴蝶听到年夕的叫喊,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你好吵,别喊了,喊得头痛。” 年夕欣喜地围着小蝴蝶转悠,查看小蝴蝶的伤势。所幸赤韵对小妖怪不感兴趣,阿彩这阵子还算安然无恙,不幸中的万幸。年夕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告诉阿彩,阿彩不知道,在他进入小镇之后,发生了多少可怕的事情。 当然,年夕也要尽快把这儿的消息通知白玉小妖,免得白玉小妖担心阿彩的处境。 总的说来,除了在陷阱里煎熬的黑狐狸,大家的情况都比较理想。不过,黑狐狸目前的状态是,身体痛,心里乐呵。 九洛静静地看了一眼碎掉的朱槿花,埋在他心里很深很深的心结无声的解开了。原来赤韵死了,他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心情而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对此,九洛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黑狐狸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低落心情。 九洛为难地摆了摆头,实话说道:“幽海给妖界带来了那么巨大的灾难,我是那个人的孩子,我是妖界罪人的后代,以后恐怕无法跟随王的身边了。” 黑狐狸尚未开口劝说话,意外的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是不是幽海的孩子并不重要,你没有必要活在他的阴影里。你这些年为妖界的付出,所有人有目共睹,何苦为了别人再为难自己。” 说话的人霄峥。 霄峥站在九洛的面前,他看了看九洛,又看了看黑狐狸:“你依旧是妖界的妖将,仍然是妖界至关重要的大狐妖,和幽海没有关系。快些带着寂炎去疗伤吧,接下来的差事将会是最艰难的差事。” 听到这话,九洛不禁露出了一丝疑惑,大胆猜测:“莫非,幽海他还活着?” 霄峥随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现在在哪儿?”九洛略显紧张,幽海的存在绝对是个大麻烦。 这一次,霄峥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偏过头望向了年夕的方向。年夕刚刚找到了小蝴蝶,两人说话说得特别欢乐。 九洛苦恼地瞄了一眼年夕,默默地收回视线:“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做好准备。” “这不仅是你的差事。”霄峥说道,这更是霄峥自己的差事,他肩负着妖界的希望,他要给妖界一个平稳的将来,那么就必须解决掉幽海。 幽海与赤韵不同,幽海的心冰冷至极,难以找到弱点,且幽海妖力不容小看。当前仅剩的优势在于,幽海兴许被年夕打伤了,如今安静的依附在年夕体内疗伤,可糟糕的是,霄峥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幽海现身。 狡猾的幽海,不会简简单单就中霄峥的圈套,他可以看穿太多的事。倘若霄峥下手迟了,幽海一旦吞噬年夕,完全复苏,那么霄峥估计会面临赢不了幽海的困境。 此时此刻,年夕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得知小蝴蝶阿彩毫发无损,白玉小妖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为了庆贺阿彩归来,也为了庆祝赤韵被消灭,当晚由白玉小妖坐庄,三只小妖聚在一起大吃一顿。 虽说年夕不能与霄峥一起吃晚饭,感到非常的可惜,但他觉得,对妖王要重视,对朋友也不能忽视。难得阿彩回来了,大家总得好好的聚一聚。 这次,白玉小妖满足了年夕的大胃口,替年夕多点了几道菜,附赠一大桶米饭。年夕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满脸的幸福,和年夕的大吃特吃不同,白玉小妖坐在一旁喝清水,阿彩在喝花蜜。 白玉小妖对小镇的事十分感慨,阿彩则露出了纠结的表情:“都怪赤韵那个老妖妇,太可恶了。” 一直把阿彩困在小镇里出不来。 “小声点儿。”白玉小妖急忙挥了挥手,又压低了声音,“她被人封在玉簪内,折成几截,避免她苏醒。岂料,最终仍然被朱槿花的窗花唤醒了。” 大概,这就是命。 赤韵控制了不少人,幸亏九洛战胜了赤韵。提到大白狐的伟绩,白玉小妖不由连连赞赏。九洛不愧是妖王手下的得力将领,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赤韵。 讨论完九洛,阿彩别过头打量年夕,它左看看右看看,有句话,它想说好久了:“没多长日子不见,年夕,你是不是长胖了?” 闻言,年夕迷茫,他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有吗?” 他只是跟着霄峥一起生活而已,每天有肉吃,有汤喝,夜里睡得暖和。或许是妖王的吃住水准比较高,导致年夕快速的横着长了一圈,年夕有点小激动,他距离大妖怪的体积又近了一步。 此外,年夕另有小苦恼,横着长的同时,可不可以也竖着长一圈。年夕期待自己能够再长高点,他发现自己人形状态的个子矮矮。 霄峥比他高一截,九洛和黑狐狸比他高一截,易定比他高一截,就连王蚺,都比年夕高出那么一点点,年夕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头顶还有独角。 要不然,岂不是更加拉大了与众人之间的差距。 难道是由于他从小到大都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以至于时至今日都长不高。 这对年夕来说,可谓晴天霹雳。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望天,我不要横着长,我要竖着长~ 第93章 近期的妖界,进入了一段相对安宁的时候。 黑狐狸疗伤之际,王蚺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年夕去找王蚺时,王蚺正坐在院子里面休息,易定外出去给王蚺买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虽然易定有这份心,王蚺表示很高兴,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在于,王蚺不知道这只慢乌龟买东西要买到哪个时间才能回来。 王蚺提醒过易定好几次,随便买一些就足够了,不必买太多。只要易定买的东西少,易定就不会化成原形驮着,那么易定也可以早一点返回。 一旦易定又变成大乌龟的模样,王蚺就清楚的意识到,一时半会儿,易定恐怕都无法出现了。 等待易定回家的时辰,王蚺会觉得相当的无聊。 年夕见王蚺精神非常好,十分的高兴,连连叹道:“神医的药方确实非常厉害,这么快就痊愈了。” 闻言,王蚺轻松地笑了笑:“是啊,良药苦口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 其实让王蚺恢复的如此迅速的不仅仅是神医的药方,易定为王蚺补充精气同样功不可没。补充精气的方式,当然就是年夕所看见的那一种,直接方便且一举两得。 又能为王蚺的康复加速,又可解决王蚺的夜晚所需。 近来,王蚺都不用向易定勾勾尾巴尖,只要他一个眼神,易定就会兴高采烈的扑过来。面对王蚺的某些事,易定的速度向来不会慢悠悠。 王蚺看了看年夕,问了句:“你呢,身体怎么样了?” 年夕当时直接被幽海所伤,比王蚺和黑狐狸的伤都重得多,好在年夕的自身恢复能力很强,很快又能活蹦乱跳。 对于王蚺的关心,年夕自信满满的拍拍胸口:“我早就没事了,能跑能跳,只是……” “只是什么?”闻言,王蚺追问道。 年夕苦恼地挠挠头:“这段时间总是做噩梦,感觉非常的奇怪。” 他怀疑自己或许有什么不对劲,要不然为什么被噩梦困扰,而且梦里的他带着杀机,企图杀掉枕边的霄峥。这种杀机在逐渐增强,好几次,年夕都感觉自己快要伤到霄峥了。 这样的梦让年夕非常的不安,偏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霄峥,难道对霄峥说,他做梦想要杀了霄峥不成。 年夕说不出口。 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做这样的梦是否意味着他在考虑杀霄峥,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听了年夕的烦恼,王蚺不由皱了皱眉。离开虚幻之境时,他们商量好了,王蚺疗伤期间,由霄峥留意年夕的变化。 尽管霄峥从来不会对王蚺多说什么,但王蚺从年夕的话不难判断,霄峥这一刻的处境不容乐观。年夕并不是做了噩梦,年夕这是被幽海影响了,幽海在慢慢的控制年夕的思想,左右年夕的举动。 利用年夕除掉霄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王蚺相信,幽海多半看得出,霄峥不会下狠手杀年夕。那么幽海的所作所为,将会对霄峥造成巨大的压力。幽海隐藏在年夕的身体中,他要是不现身,霄峥就不好对付他。 除非霄峥打算连同年夕一并抹灭,不然,迟早有一天,幽海会成功拔掉自己的眼中钉。霄峥若是倒下了,谁来主持妖界的大局。 幽海的力量与日俱增,霄峥该下决心了。 年夕偏偏脑袋,摸了摸自己的独角,说来很奇怪,这阵子他不仅噩梦加剧,连头都开始莫名其妙的痛。确切说来,是他的独角在痛。 “我的角在痛。”年夕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正对王蚺满脸认真,“你说,我会不会是要长高了啊。” 对此,王蚺哭笑不得,他觉得,也许他不该打击这头年兽。按照来世人的判断方式,如果长个子了,那应该是腿痛。至于年夕的独角在痛,王蚺认为长高的希望不大,他不常听说长个子的时候,脑袋痛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长高的可能。 王蚺又想了想,兴许是年夕的身体在排斥幽海也不一定。 不如采取一点儿特殊的方式试一试,对年夕下毒,同时也是在对幽海下毒,王蚺自己下的毒,他能够解开。 幽海若能因此离开,也算一件喜闻乐见的好事。 他权衡再三,对年夕说:“神医给我开了一种药,可以减缓疼痛感。” 说着,王蚺取出药丸交到年夕的手里,对年夕笑道:“感到独角痛,不妨吃一点。” 年夕盯着药丸,他不关心药丸能不能减轻疼痛,他更在意自己是不是要长高了,但,王蚺给年夕的药丸,年夕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吃下去。 收起药丸,年夕又和王蚺继续闲聊,他说得最多的人,莫过于霄峥。 年夕乐呵呵的告诉王蚺,他住在妖王殿,那儿的被褥有多么的柔软,那里的饭菜是多么的可口,躺在霄峥的身边入眠是多么的幸福。 他每天睁开眼就能见到霄峥,他比其他人都更先知道霄峥当天穿什么颜色什么花纹的锦袍。他发现霄峥心情不好时,会比年夕多吃一碗饭,霄峥心情好时,会比年夕多吃两碗饭。 年夕在吃饭吃肉这方面,居然从没赢过霄峥一次,年夕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不管怎么看,年夕都觉得自己会吃得更多才对。 谁知,世事难料。 王蚺听年夕说了许久的霄峥的大事小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年夕:“住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们才到这种程度,你这样怎么行。” 他简直看不下去了。 按理说,年夕和霄峥已是枕边关系,感觉却不及别人牵小手的亲密状态,年夕成为了一个暖被窝的装饰。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可是,”年夕开心地说道,“能在他身边,我就非常满足了。” 其它的事情,年夕也不敢过多的奢望。 “你这就满足了?也不怕他被别人抢走。”王蚺挑眉。年夕的进度让王蚺看着都替他着急,自己的男人必须紧紧守住,才不会被其他人撬了。 守住一个男人,得考虑两个方面,身和心。仅有其中一样,都不会安全。 比如,王蚺自己对易定,目前就属于身心双重加固状态。易定的心里时时刻刻念着王蚺,易定的身体也会渴求王蚺,与王蚺怎么亲昵都不够。 这般情感程度的王蚺和易定,他们相处就不会有外人肆意插一脚进来。 反观年夕,年夕只懂得傻乎乎的站在霄峥的旁边,还没能抓稳霄峥的衣角。他们中间要多少缝隙有多少缝隙,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把年夕挤到一旁凉快去。 “夕,以目前的相处环境,你若是喜欢他,就赶紧抓稳他。”王蚺劝道,千万不要错失了的良机。 不是谁都能得到被妖王拎在身边关注的机会,万一解决了幽海,霄峥不再把年夕放在眼皮底下,年夕就该哭了。 时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该怎么办?”年夕疑惑,这些事年夕毫无经验。 对此,身为一个有经验且只对一个人有经验的小伙伴,王蚺根据自己的情况提醒年夕:“首先,你得让他对你特别感兴趣。” 这样霄峥才会靠近年夕,了解年夕,进一步喜欢年夕。 年夕大力地点点头,等待王蚺告诉他好主意。 王蚺觉得,感兴趣包括诸多方面,床上的那个一方面属于至关重要的一点儿,达成这一条,另外的都能很快完成。 当然,在这方面,王蚺曾经也碰过钉子,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前,他和易定住在一起,那只笨乌龟对他非常非常好,百般体贴照顾,偏偏就是没有欲望,王蚺又放不下面子,主动索求。 好在最终王蚺顺利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偷偷给易定替换了修炼秘籍,让这只乌龟了解到一些除了修炼以外的其他事,并主动向王蚺提出要求。 从此一切顺理成章。 不过,王蚺坚信,霄峥看得书远比易定多得多,清楚的事儿也比易定多得多,不用提醒霄峥什么时间应当做什么事,况且年夕估计也没有拿着那种书给妖王翻阅的勇气。 于是王蚺决定,书的办法跳过。 那么哪一种方式适合年夕呢? 王蚺默默的打量年夕,他和年夕一样犯愁,怎么样能够让霄峥对年夕提起兴致。以年夕的自身气息,诱惑这一条铁定行不通,不但效果堪忧,多半还有引起反效果的可能。 扒光也是一门大学问,处理不好会弄巧成拙。 年夕不擅长歌舞,不懂得吟诗作对,缺少风花雪月的浪漫感觉。同时,他的长相身材也不会具备醒目的优势,难得的特点是皮厚肉粗,头顶有个独角。 如果想法简单和命大算是优点的话,那么王蚺也会非常乐意给年夕添加进去。 奈何,作为妖王,霄峥见多识广,美人见得多了,文人见得多了,金子见得更是多,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吸引霄峥的视线。就连年夕自己,想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能想好送给霄峥的礼物,可见不好下手。 霄峥在前世和来世溜达了好几圈,稀奇古怪的事物见得多。直到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时,王蚺才开始怀疑,世间到底有没有让霄峥感兴趣的存在。 年夕见王蚺皱着眉,他自己左思右想,给了一个可行的建议:“要不,剪一个窗花?” 闻言,王蚺两行血泪。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在独角系上蝴蝶结,想来想去,还是送自己最好~ 第94章 为了防止自己的独角又在半夜开始疼痛,年夕服用了王蚺给他的药丸,然后才返回妖王殿。药丸入口的感觉有一点点奇怪,似乎吃了之后,原本头不晕反而变得有点晕乎了。 他的独角古怪的愈发沉重,压得他几乎抬不起自己的脑袋。 年夕晃了晃头,忍不住纳闷,怎么吃了药反而比不吃药的状态更糟糕了,莫非这种药丸和年夕相克不成。 当天夜里,年夕做出了一个伟大的改变,他搂着霄峥,奋力的贴着对方。只要霄峥不秒杀他,年夕就决定把霄峥一直紧紧的抱着,不让别人把霄峥抢走了。 对此,霄峥偏过脑袋,看了看身边的年夕,问道:“怎么了?” 年夕找不到适合的回答,于是他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冷。” 这句话回的代价相当惨重,因为霄峥的手随即贴在年夕的后背,为他点燃了一团妖火。 妖火的温度可谓是十分温暖,可对于年夕这般皮毛厚,压根不怕冷,并且还有点热乎乎的妖怪而言,这简直如同在夏季烤火炉的煎熬,无比炙热。 很快,年夕发觉自己的后背开始冒烟了,整头兽如同在烈焰中沸腾。他实在是熬不下去,慌忙的一跃跳到床下,满屋乱窜:“好烫,好烫。” 再这么加温下去,他恐怕要变成一头烤年兽了。 待年夕焦急的给自己的后背降了温,才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又被霄峥看穿了。这会儿,霄峥已经坐起身,他望着屋内的年夕,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年夕苦恼的偏偏脑袋,自己该怎么给霄峥解释一番,他夜里装冷往霄峥怀里缩的奇怪举动。 他没想好自己该说什么,倒是霄峥朝他伸出手,说道:“别闹了,早点休息。” 虽说自己被揭穿有点尴尬,但是年夕十分庆幸霄峥并没有因此责怪他。他收起自己的窘迫,欢乐的奔向霄峥。 没跑两步,年夕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突然感到身体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对劲,那种连夜噩梦的真实感顷刻间浮现出来。他的意识在减退,心中对霄峥的杀意眨眼增强。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回荡。 “杀了他,杀掉霄峥,永绝后患。” 年夕分外抗拒这般不合理的命令,他大力地摇了摇头,企图摆脱这个烦人的声音。不,他才不会伤害霄峥,谁也别妄想让他这么做。 偏偏,他的身体已然失去了控制,他化为了原形,他露出自己的利爪,一下子扑向了霄峥。 此时的霄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的表情格外严肃,年夕凶神恶煞扑来的那一瞬,他快速的往旁边避开。大床当即被年夕斩断,轰然倒地。 霄峥瞄了一眼反常的年夕,环绕在年夕头顶的黑气增强了,是幽海的意识越来越明显的征兆。幽海一刻不现身,霄峥就一刻无法与幽海正面交手。 假如霄峥有连带年夕一起抹灭的决心,那么他可以更早的致幽海于死地。可他办不到,他希望确保年夕的安全,他想把这头笨笨的年兽继续留在身边。 没有了这头年兽半夜偷偷到他的房间揣走一盘馒头,没有了这头年兽时不时的送一些奇奇怪怪的窗花,没有了这头年兽偷偷摸摸蹲在他的窗户外露出一个独角,日子好像会少了一点儿什么。 太安静的生活,或许会显得有点无聊无趣。 知晓来世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些会左右霄峥的决定。比如说,在保全年夕还是在保全自己的这个问题上,霄峥会选择前者。 就大局而言,守护来世的妖王是他必须的责任。就个人而言,霄峥作为大妖怪,一个强者存在的意义,不是恃强凌弱,而是保护身边比自己弱小的妖怪。 要不然,霄峥成为妖王的意义何在。 霄峥早就考虑好了,倘若年夕最终无法压抑住幽海的存在,那么就由霄峥自己的出手。他的差事,作为现任妖王的任务,由他自己解决。 黑狐狸好不容易活了下来,那么黑狐狸理应和九洛从此过着平稳的生活,不该再卷入这件事。 来世的玄武终于顺利的彻底觉醒,等他们返回来世,必定能够解决邪灵,不让邪灵危害世间。来世的玄武肩负着来世的守护重任,他不愿让王蚺和易定再度陷入危险。 如果注定消灭幽海免不了必要的牺牲,那么就由他独自面对好了。 他的妖力和魂魄全部给年夕,他将进入年夕的体内与幽海一决高下。一旦他伤及幽海,立刻寻找机会束缚幽海,与幽海融为一体。 幽海若无法挣脱霄峥,而霄峥又甘愿被年夕吞噬,那么年夕轻松吞噬霄峥的同时,也能一并吞噬掉幽海这个麻烦。霄峥会为年夕提供最好的机会战胜幽海。 无论是幽海的妖力还是幽海的魂魄都会被年夕完全吞没,所有的一切力量化为己用。这样的年夕会变得无人能敌,从此统领妖界走向将来。 霄峥能够想象并且已经见过了年夕以后的样子,他相信,年夕会是一个厉害的妖王。这样一来,霄峥就放心了。 稳了稳情绪,霄峥将全部的妖力聚集在右手的手心。他没有再避开年夕的攻击,他在原地站稳,面对年夕,神色凝重。 年夕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相当的糟糕,尤其是这次他不是在做梦,他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这让年夕的深深的担忧,自己貌似被不好的东西掌控了。 他思来想去,他进入小镇的时候,并没有被赤韵的妖毒侵蚀。哪怕他被对方的摄心术控制了,如今赤韵已死,摄心术随之失效,他不应该这么反常。 那么导致他异常的究竟是什么? 幽海? 是幽海吗? 在虚幻之境那会儿,他并没有能够杀死幽海,反而是给幽海提供了依附的肉身吗? 霄峥也察觉到他的变化了吗? 既然如此,霄峥为什么不避开,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 年夕简直想要大喊:“快躲开,不然我会伤到你。” 偏偏他喊不出来,体内有一道强大的妖力在死命的捆绑住他,让越来越不能动弹。年夕费力的挣扎,怎么也挣脱不了。 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笑声,那个声音不属于年夕,冷酷到让年夕不寒而栗。年夕止不住自己的动作,用力的撞上了霄峥。 霄峥抬起右手挡住了年夕,年夕的独角抵在霄峥的手心,被一团妖力团团围住。下一刻,年夕拼命地往前踏了一步,独角戳穿了霄峥的手掌,霄峥的血顺着年夕的角,淌过年夕的脸颊。 年夕难过的心都拧紧了,他的脸上居然是霄峥的血。他痛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控制,他咬紧牙关,发出了愤恨的低吼。 他使劲地往后退,要抽出自己的角。他最喜欢的独角,他最自豪的独角,怎么可以让霄峥受伤,年夕不接受这样的事情。 奈何,对方的妖力太强势,年夕的反抗显得格外虚弱,只换来对方大声的讽笑,笑话年夕的不自量力,笑话年夕毫无意义的挣扎。 年夕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相当焦急,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独角暖暖的,一股非常温暖的力量从他的角传了过来。 与体内躲藏的黑暗力量不同,新出现的妖力暖和的让年夕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睛,熟悉的气息弥漫四周。他抬眼往前看,霄峥浑身上下散发出分外柔和的光芒。 渐渐的,年夕发现霄峥的形态在改变。年夕惊愕的睁大眼,他这是第一次看见霄峥化为原形,霄峥在外人根本不会显露出自己的原本形态。 年夕反复看了又看,激动之余,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霄峥是獬豸。獬豸形如麒麟,却又于麒麟不同。霄峥的体型比年夕大,颜色有差异,年夕的皮毛有很多的颜色,而霄峥的皮毛是纯黑色。不过有一点,霄峥和年夕相似,霄峥头顶和年夕一样,有独角。 自从霄峥第一眼看见年夕,他就在疑惑,这头年兽怎么不懂得把自己的独角收起来。非得顶着独角到处炫耀,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年兽似的。 后来,霄峥也慢慢习惯了,霄峥不乐意露出自己的独角,不意味着,年夕就得藏起自己的角不让别人看见。 年夕很高兴霄峥在自己面前显出真实的模样,但是这更让年夕害怕,高高在上的王,为何要显出自己的原形。年夕担忧的瞅着前方的霄峥,他的独角仍戳在霄峥的爪子上,一时半会儿,没法取出来。 他觉得这不是他的幻觉,温暖的力量传入他体内的同时,他发现霄峥的身影在慢慢的变透明,在慢慢的变模糊。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霄峥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明白霄峥绝对在做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他觉得他好像要失去霄峥了。 “年夕,别哭。”霄峥低下头,温柔的说道。 闻言,年夕惊讶不已,他根本没有哭,可为什么眼泪突然就自己落了下来,他的身体好像比他的意识先一步落下了眼泪。 霄峥头顶的独角轻轻的碰了碰年夕的独角。霄峥很少表达自己的情感,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走到这一步,不如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留下比较好。他交代道:“妖界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的守护它。” 他话音刚落,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我的王,没了T^T 第95章 一瞬间,年夕感到自己彻底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最心爱的霄峥居然眨眼就没有了,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没有了霄峥,他该怎么办。 年夕呆呆地望着这个静得可怕的房间,他的心特别沮丧,而他的身体此时此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三股妖力在他的体内相互撞击,除却他本身的力量,幽海和霄峥这会儿打得不可开交。 他可以听见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幽海笑得特别得意:“霄峥,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跑进来送死。既然你活腻了,我也不拦你,正好把你俩的妖力一并收下。” “想要吞噬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霄峥面对幽海毫不示弱。趁着霄峥之前被年夕打伤尚未彻底康复,霄峥要尽快寻找战胜幽海的机会。 年夕难受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如此多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他根本受不了这种痛楚,脑袋简直要裂开了。他深深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意识愈发的不清晰。 费力的晃了晃脑袋,年夕挣扎了些许清醒。他想要大声呼喊,奈何发不出丁点声音,他无法说话,幽海仍在支配他的一言一行。 身体俨然不是自己的了,这让年夕十分惊慌,但很快,他对自己说,无论如此,绝对不可以就这么认输,他必须想办法。年夕渴望消灭幽海,可同时他更希望尽早救霄峥出来,他不愿意让霄峥处于危险之中。 年夕摇摇晃晃地挪向房间的大门,他打算外出寻求王蚺和易定的协助,然后通知九洛他们。大伙儿一起出主意,肯定会有法子保护霄峥的平安,又能除掉幽海。 可惜,年夕没能有机会走到门口。幽海早已捕捉到年夕的想法,他稍稍一用力,年夕顿时整个人猛地往后移,一下子撞在墙上。 年夕伸出爪子死命的抓住地面,万分艰难地往前迈动脚步。唯有在霄峥处于上风的时候,年夕才能朝前走,一旦情势变得对幽海有利,幽海又会将年夕拽回墙边。 反反复复无数次,年夕开始感到有点累了,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明白,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要幽海仍在,他恐怕就不能踏出这个房间,他得依靠自己。 恍惚间,年夕回忆起王蚺给他的药丸,王蚺告诉年夕,头痛时服用能够减轻痛苦。年夕明明在回妖王殿之前吃了药丸,就是为了早早的解决头痛问题。 不知是他吃早了的原因,还是药效不对,药丸不仅没治疗效果,吃完之后反而头痛加剧。如今他不仅头痛,他还浑身都在痛,他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苦闷的发觉自己肤色发青,疑似中毒的现象。 难不成,他吃错了食物,食物与药丸混在一起,导致他中毒了。 想到这种可能,年夕顿时一脸血。 不一会儿,年夕没时间再考虑这些了,他的肉身一时间涌入了太多的妖力,处于破裂的边缘。 年夕相当怀疑,灭掉幽海之前,自己的肉身会不会提早化为乌有。他说不了话,又迈不开腿,在原地焦急打转,思考解决的方法。 他想来想去,忽然意识到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幽海和霄峥同在他的肉身之中,年夕这会儿在想什么,他们会不会全都知晓。倘若年夕的心事他们均看得一目了然,年夕岂不是所有的想法早已被看穿,没法对付幽海。 莫名的,年夕倍感失落。 幽海和霄峥的较量风云变幻,难分高下,若不是幽海受了伤,霄峥估计早已被幽海击败。年兽一族在虚幻之境时,困住了幽海的时间,看来颇有效果。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霄峥皱眉,瞪着幽海。究竟是幽海的力气先耗尽,还是他的力气先耗尽,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这艰难战役的胜利者。 不过,似乎他们忘了,这一场厮杀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家伙,他叫做年夕。 年夕中毒了,他确确实实中了剧毒。 他全身上下泛着浅蓝色的光芒,冰冷刺骨。他软绵绵地趴在地面,欲哭无泪,王蚺拿药丸给他时是不是一不留神拿错了,解药给成了毒药。 没被幽海吞噬,结果却换来活生生被毒死的一生,年夕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随着年夕身体状况的急速下降,体内的幽海和霄峥也相应的受到了严重影响。他们与年夕紧密联系在一起,年夕中毒后,他们随之变得越来越虚弱不堪。 其实,王蚺的药丸并没有给错,他有心给年夕使用的就是毒药。 王蚺担心,年夕的头痛或许是幽海在苏醒的预示,与其让年夕被幽海控制住,不如将年夕直接毒趴下,迫使幽海无从下手。 他并未提前告之年夕,是不想早早被幽海提防。 待到年夕吞了药丸,幽海要么随着年夕一同中毒,要么离开年夕,王蚺计划尝试利用剧毒逼迫幽海现身。当然,王蚺也不确定,自己的办法管用不管用,仅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蚺尾随年夕,果不其然,年夕在回妖王殿之前就服用了药丸。他算了算时辰,估摸着先等易定回来,他们再半夜前往年夕那儿帮忙。 幽海很聪明,下毒的方法估计只有第一次有效。所以,王蚺和易定赶至妖王殿,假如只能给年夕解毒,而见不到幽海,那么王蚺下一次必须得换一个办法了。 下毒的方式将不再对幽海管用。 这会儿,王蚺和易定尚未到达,屋外却有人先来了。 这个人是年夕认识的换馒头,可年夕还不知道对方有另一个他熟悉的名字。换馒头站在屋外的阴影中,一声不吭地打量房间内的动静,似乎在考虑什么。 下一刻,换馒头稍微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什么时候到的?” 他的话语旁人听不见,径直回响在对方脑海中,他们的交流只有彼此能够听得到。 “刚刚才到,就被你发现了。”黑衣人回答道。 这个人,年夕同样认识,是和霄峥合作今古镇生意的神秘人,也是来世的妖王。但年夕并不知道,对方有另一个让他更加熟悉的名字。 “我以为,你不会来看这一幕。”神秘人牵了牵黑色的斗篷,掩盖了自己眼底的情绪。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见状,换馒头伸出手摸了摸神秘人的脑袋:“不要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身为妖界之王,哭鼻子会被妖怪们笑话。” “我没哭。”神秘人咬咬牙,应道,“我只是讨厌这样的结局。” 神秘人渴望着改变。 在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在那个遥远的来世,当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如此过下去的时候,他做出了改变此生的一个重要决定。 他用自己存储许久的积蓄买下了一大片土地,修建了一座古朴的小镇,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作为今生今世极其珍贵的礼物。 在繁华喧嚣的来世中,他期待这个小镇能够让换馒头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 小镇的名字今古镇是换馒头取的,小镇的牌匾也是换馒头亲自题字。 然而,神秘人觉得这不够,一个仅仅是形似曾经的小镇还远远不够,他要为这份大礼加上最浓艳的一笔,让它成为不可替代的存在。 长久守护年夜,神秘人清楚的意识到,年兽们镇守的年夜,将一年一年连接在了一起。十年,百年,千年,年年有年夜,正因如此,神秘人的手中也握住了时间,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跨越今古。 在妖怪数目逐渐稀少的来世,神秘人又一次做出了大胆的举动,他打算为了自己,自私一回。 看似平淡无奇的年夜,是一年之中,神秘人妖力到达鼎盛状态的时间。他心意坚决的站在今古镇内,凭借自身的强大力量开启了一条不可思议的道路,从今返回古的道路。 神秘人回到了自己和换馒头认识的那天,他的力量只够到达这一天,对他而言,这一切已经非常不易。 他对换馒头说,他打算经营一点不同寻常的生意,没准可以赚大钱。 闻言,换馒头笑而不语。他听得出来,这不是神秘人的真心话。 他对换馒头说,现在妖界的妖怪越来越少,世人的心里没有了鬼神的存在,鬼怪们缺少世人对它们的信念,于是愈发的脆弱,甚至于从此消散。 偏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减弱,敌意在增强,心底的黑暗迅速扩大,使得邪灵食材充沛,瞬间膨胀,从此肆意妄为。 如若来世的世人也能看一看昔日无比繁华的妖界,说不定他们会对妖怪的相信增多,为妖怪们赢得一方生存的空间。 闻言,换馒头仍然笑而不语。他理解对方,这不是神秘人最想说的话。 神秘人对换馒头说,返回过去,说不定他可以尝试改变一点儿什么,让来世变得不一样,让来世变得更美好。 换馒头明白,只是神秘人心底的话。 神秘人对自己能否成为来世妖王并不在意,他不能接受的是,霄峥为了消灭幽海,选择与幽海同归于尽。他不需要霄峥的妖力,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单纯的盼望霄峥平安而已。 霄峥是否考虑过他的难过,是否明白他吞噬霄峥的悲痛心情,是否知道吞噬了霄峥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霄峥没能看见,神秘人在自己魂魄中发觉一丝霄峥的残魂的喜悦。 而霄峥也没能看见,神秘人强制撕裂自己的魂魄,只为了保全那一抹微弱的魂魄。他给霄峥重塑肉身,只求能与霄峥再见一面。 偏偏,事与愿违,不是霄峥的魂魄承受不了肉身,就是肉身适应不了魂魄。每一次均以霄峥的魂魄消散告终。 神秘人一次又一次的返回霄峥与年夕相识的那天,他满心渴求改变,可他越是着急,越是将前世来世弄得一次比一次更糟糕。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冲动不是办法。一旦他告诉曾经的自己一个所谓的真相,那么这个真相会立刻成为过去,另一个未知的真相随之产生,一切永无止尽。 现在改变将来,唯有以往的他们走出了困境,以后的他们才能得到新的生活。 神秘人静静的守护着,守着以前的自己,期待这一刻的自己不会犯和当初的自己同样的错误。 将霄峥连同幽海悉数吞没,不是噩梦的结束,而是噩梦的开始。 神秘人垂下眼帘,露出一丝疲惫,他朝换馒头身旁贴近了些,轻轻倚着对方。 换馒头伸手搂着他:“这么大了,还撒娇。” 神秘人默默地在换馒头身上蹭了蹭,他不是要撒娇,他只是不愿失去对方,想与对方亲近一会儿。他忍受不了再一次见到对方烟消云散,他就要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好难受,我中毒了…… 第96章 神秘人本打算倚着换馒头多亲昵片刻,不想却听到了从远至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他与换馒头迅速避到了一旁,静观其变。 这回出现的人是王蚺和易定,王蚺拽着易定着急的往前跑,一边前行,一边催促:“快点,再过一会儿,夕兴许会有性命之忧。” 他得尽快给年夕解毒。 原本王蚺计划等易定回来之后就尽快赶来妖王殿,哪知道王蚺错估了易定回家的时间,易定在半路意外遇到了一个卖锦履的小妖怪。易定觉得那些鞋子制作相当精致,于是耐心的和对方讨价还价,为王蚺购买了各式各样花纹的鞋子回来。 易定晚归,王蚺盯着易定买回来的锦履哭笑不得,不知道易定是不是忘了王蚺是蚺妖的事实。他在原形状态下,压根没有脚,仅有化为人形才需要穿鞋子。易定一股脑买一堆鞋子回来,妥妥的讽刺感,真把王蚺当成了蜈蚣。 这会儿,王蚺也没空和易定慢慢的讨论鞋子数量的问题,先到妖王殿给年夕解毒比较重要。 他俩行至妖王殿外,易定稍稍的放缓步速,他左右看了看,露出一丝疑惑:“这儿的气息不对劲。” 听到易定的话,王蚺随之停下脚步。他的速度虽然比这只大乌龟快,但易定作为玄武的主要支撑,易定的灵力格外充沛,伴随着来世玄武的彻底觉醒,易定对周围事物的洞察力也愈发精准。 对此,王蚺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小心的打量四周。 “是幽海出现了吗?”王蚺皱眉,问道。 倘若幽海这么快现身,年夕和霄峥面临的麻烦可就大了。 易定凝视妖王殿小会儿,苦恼地想了又想:“奇怪,这里的妖力出奇的混乱。” 在易定的眼中,整个妖王殿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年夕的妖力之中混杂了幽海的妖力,这两股相互抵触的力量里又融入了霄峥的妖力。 三道力量形似一个整体,却又彼此独立,互不退让。 最诡异的莫过于在这道混乱的妖力之外,易定又发觉了年夕的气息。这个年夕的妖力与平时他们所见的年夕截然不同,力量相当的耀眼,庞大到一种令人震慑的地步,透出几分王者之气。 与这般不同寻常的年夕同时存在的,还有十分古怪的霄峥的气息。霄峥给人的感觉相当的微弱,原本已不醒目的妖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一点一点的消散,似乎随时会荡然无存。 易定把自己见到的反常现象如实告诉了王蚺,交由王蚺做决定。听了易定的话,王蚺眉头紧锁,正如他和易定从将来的世间返回到这儿,王蚺相信,以后的年夕和霄峥多半也回来了。 他们躲在暗处,并未现身,至于这么做的原因,王蚺不愿过多的猜测,他们这么做必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然而,强大的年夕和虚弱的霄峥,两者之间的变化令王蚺隐隐感到不安。尽管一直以来,王蚺都不怎么看得顺眼霄峥的存在,但王蚺深知,年夕对霄峥相当重视。年夕爱着霄峥,王蚺作为年夕的朋友,当然不能置霄峥的生死于不顾。 霄峥遇到了麻烦,王蚺依旧会出手帮忙。 王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小心点儿。” 闻言,易定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伏在地面,转眼化为了灵龟的模样。如此状态下的易定站的更稳,走的更稳,没有多少力量能够轻易撼动他,他面向王蚺:“我驮着你进去。” 王蚺是他生生世世最珍贵的存在,一定要小心的驮着,小心的保护。 这次,王蚺接受了易定的缓速,他趴在易定的后背,化作一条大蚺。他们已在妖王殿外,易定再慢,他们也赶得及。况且,从安全着想,他和易定保持玄武的原本形态,灵力将会更加强盛,足以抵挡幽海突如其来的伤害。 此时此刻,年夕倒在地面,费劲的喘着气,他感到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坚信,王蚺多半给错了药,他只希望王蚺能早点意识到口袋里的毒药不见了,快些赶过来拯救年夕的小命。 年夕肉身的情况不佳,他体内争斗的幽海和霄峥也渐渐的放缓了动作。他们露出了与年夕相符的疲态,年夕再是照此下去,幽海和霄峥恐怕都要跟着年夕一起身中剧毒,倒地不起。 幽海迟疑半瞬,他原地坐下,开始打坐,企图逼出身体里的毒,防止自己中毒越来越深。 见状,霄峥冷静的说道:“没有用的。他中了毒,你一刻留在这儿,就一刻不可能解毒。” 所有的一切均笼罩在剧毒之中,幽海不可能逃得开剧毒的渗入。霄峥看得明白,这是王蚺的毒,蓝色的毒雾,寒冷到一种极致。他清楚王蚺不会狠心毒害年夕,也没有如此粗心大意,那么仅剩一个可能。 王蚺刻意给年夕下毒。 至于目的,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对付霄峥。王蚺如此做只有一个打算,逼出躲在年夕体内的幽海。 偏偏,幽海毫无离开的想法,不知道是他算准了王蚺会及时赶来救年夕,还是对自己命大相当有信心。霄峥不会给幽海逃过此劫的丝毫可能,要么幽海离开年夕,他们在外面决一死战,那么他和幽海就在这儿同归于尽,从此化为年夕的力量。 霄峥定定神,他每使用一次妖力,毒就蔓延的越快,他和幽海继续打下去,无疑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不过,霄峥并不害怕,他新心中了然,哪怕他不在了,妖界还有年夕。 有新王统领妖界,妖界不会陷入混战。 他心一横,正欲冲向幽海一决生死。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不要过去,别死。” 霄峥的动作一愣,回荡在他身边的是年夕的叫喊,是年夕的魂魄在哭泣。年夕一瞬间看透了霄峥的想法,在竭力的制止霄峥。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年夕喊道,“别离开,好不好。” 霄峥稳了稳情绪:“现在不铲除幽海,以后可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和幽海一道化为年夕的力量,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但是,若能因此保得年夕的平安,换来妖界的稳定,霄峥认为,自己的牺牲十分值得。 霄峥从容的走向了正在驱毒的幽海,幽海并未睁开眼,淡淡地冷笑了一声:“要杀我,你也别想活。”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霄峥的话语不快。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心存必须除掉幽海的信念。不管自己的结果是怎样,幽海一定要死。 霄峥扬起一道妖力狠狠地劈向幽海,幽海转眼移开了原本的位置,他睁开眼,不高兴的看着霄峥。尽管幽海避得快,但他的身上依然又多出了一个伤口。 年夕沮丧无比,他拼命的想要阻止这一切,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房间忽然被明亮的金光照亮了。年夕欣喜的偏过头一看,这般温暖的金光来自于玄武。大蚺趴在大乌龟的后背,冲年夕喊道:“夕,你还好吧。” 年夕确信,自己一点儿也不好,他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所幸一切还没到不可挽救的时候,王蚺他们出现了。 年夕张了张嘴,正要询问王蚺解药在哪儿,却见王蚺焦急地指了指他的脑袋:“夕,幽海依附在你的独角里。” 进屋之后,易定立刻见到年夕独角散发出的惊人黑气,幽海附在独角里,在年夕相当珍视又极其坚硬难以破坏的独角之中。 闻言,年夕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个幽海简直太坏了,居然躲在他的独角,难怪他最近总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他的想法好像被别人控制了的感觉,原来是幽海在暗中使坏。 他怎么可以让幽海这类的大坏蛋左右他的念头,掌控自己的行为。 年夕说不出话,好在他听得到王蚺的话,王蚺的话带给了年夕一线生机:“霄峥也在你的独角里,他情况不太好,我们得抓紧时间。只要幽海失去了依附的主要存在,必定现身,我可以将他从你体内拽出来。” 然而,幽海依附的是年夕的独角,倘若要让幽海失去这个依附,这意味着年夕将会随之失去自己的独角。 年夕心里咯噔一声,死命的咬咬牙。独角而已,没有了就算了,与独角相比,自然是霄峥的生命更加重要。一旦幽海出来了,霄峥也会很快出现,兴许就不必与幽海玉石俱焚。 趁着这会儿幽海中了毒,又有霄峥牵制,幽海没那么多精力搭理年夕。年夕猛地站起身,一鼓作气冲向了墙面。 一声巨响,墙轰然倒塌了。 很快,年夕摇摇晃晃的从断墙的废墟中站起来,他下意识的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表情一僵。这种时候,他痛恨自己的独角竟然这般坚硬,墙倒了,独角却根本撞不断。 下一刻,他的耳边回响起幽海得意的大笑,好像在嘲笑年夕的想法单纯。假如年夕的独角如此容易折断,幽海也不会挑选年夕的角了。 年夕努力让自己站稳,他了解自己的独角异常坚硬,但他不信,世间没有比他独角更坚固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低着头冲向了易定。 易定瞪眼,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大蚺见状,立刻滑下大乌龟的后背,大蚺用力扶稳大乌龟,斜着乌龟壳面向年夕。 在易定反应过来这头年兽打算做什么的一瞬间,他的后背骤然一阵剧痛,伴随着惊悚的断裂声。一贯慢悠悠的大乌龟激动的顿时蹦了起来。 “好痛,好痛。” 易定代替年夕喊出了这句话。大蚺赶紧伸出尾巴缠住惊慌的大乌龟,将大乌龟拽回身边,他的尾巴尖轻缓地揉了揉大乌龟的壳。 回过神的易定扭头打探年夕的情况,惊觉年夕的脑袋鲜血直流,年夕的独角愣是断掉了。这会儿,年夕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不动,他的独角断裂处仍在往外不停的冒着黑气。 易定费劲地的扭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乌龟壳,他的后背裂了一条小口子,远比年夕的情况好。易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的壳比较硬. 下次别再这么突袭,好歹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大蚺准备卷起断掉的独角,从中剥离出幽海的魂魄。猛然间,一抹黑气一下子窜出,直奔窗户,有意要逃离这儿。幽海到达窗户的刹那,冷不丁撞到一道白色的光芒,当即被挡回屋内。 “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白光逐渐成形,化为了霄峥的模样。中毒后,他的脸色相当难看,费力支撑着自己,并未倒下。霄峥吃力的喘着气扶着窗户,他怎会眼睁睁看着幽海逃走。 易定护在年夕跟前的同时,王蚺已然移至霄峥身边,他递给霄峥一粒解药:“我不是帮你,这个人情是给夕的。” 霄峥明白王蚺的话,他服下了解药,面对幽海。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与他预计的有所不同,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与此同时,房间外,换馒头的身体悄然腾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陈旧不堪的腐朽肉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肉身,他的妖力悉数回归,且愈发强势。 神秘人呆呆地凝视着心上人的归来,这般熟悉的音容相貌,感觉远离了好久好久。神秘人一声不吭,猛地抱住对方,紧紧的抱住,一时间红了眼眶。 “真是的,一点儿也没妖王的样子。”换馒头叹道。 神秘人牢牢地抱着对方不放手,他不在乎有没有妖怪笑话他,他只要他的心上人平安回家。换馒头不会再消散,那么他付出的所有一切,都值得。 换馒头抬手拍了拍神秘人的后背:“走吧,回家了。” 神秘人应了声,他拉紧换馒头的手,两抹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年夕:我的角断掉了,好痛T^T 霄峥:摸摸,还痛吗? 年夕:脸红红,亲亲就不痛了 霄峥:…… 第97章 幽海困在房间之中出不去,他不耐烦地看了霄峥一眼,话语里满是不屑:“现任妖王也不过如此而已,倚着人多欺负人少。” 对此,霄峥十分淡然:“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再让你祸害妖界众生。” 昔日危害妖界的妖王和妖后,如今赤韵已经不在了。黄泉路上,霄峥建议,幽海不妨去陪陪赤韵,被阎王严惩时彼此有个伴儿。当然,赤韵不一定还等着幽海,她没准早就走远了。 这会儿,霄峥服用药丸解了毒,他比起幽海更具优势,胜利的希望也更大。无需王蚺和易定出手,霄峥打算自己亲手解决妖界的祸端。 然而,霄峥尚未行动,有人比他先一步出手了。 满头是血的年夕一下子扑向了幽海,他将独角断掉的疼痛转化了战胜幽海的无限动力。王蚺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拦住年夕,受伤的年夕无所畏惧的猛地冲向幽海:“不许你说王的坏话。” 霄峥才没有仗着人多欺负幽海,对付幽海这样的坏蛋,年夕自己就足够了。年夕仍然清楚记得,当初霄峥交给了年夕一份重要的差事,希望年夕能够反噬幽海。 尽管这个差事相当的艰难,但是年夕相信自己可以担此重任,不让霄峥失望。虚幻之境那会儿,他没能成功消灭幽海,反而被幽海依附在体内。这一次,他不会再给幽海逃脱之机。 年夕毫不退缩,绝不任由幽海小看自己,他不是幽海的妖力补给,不会协助幽海威胁世间。他作为仅存的一头年兽,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年夜。年夕坚信,坏蛋幽海没有资格从他的手中迈过年夜,走向新的一年。 他不同意这样的家伙迎接新年,他必须让幽海的脚步永远停止在年关。 可惜,年夕的首次攻击并没有伤及幽海。 年夕习惯的用了自己的独角给对手致命一击,偏偏他的角此刻没有了,年夕一脑袋大力的撞在幽海身上。幽海稍稍一愣,随即面对年夕露出嘲讽的笑容。 见状,年夕气得牙痒痒。 霄峥表情一滞,他握紧了拳头,瞬间上前,计划把年夕抢回来。奈何幽海已然看穿霄峥的想法,他顺势一把掐住年夕的脖子,迅速避开。 面对霄峥,幽海冷笑道:“你们不提醒我,我差点忘记了,剩下一个食物忘了吃掉。” 闻言,年夕不满地奋力挣扎,他顾不得头顶的痛楚,大喊道:“混蛋,放开我。”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不会感到痛了,死人是没有痛苦的。” 幽海丢下话,手上的力量陡然加大,年夕几乎能听到自己脖子的骨头咔咔在响,好像即将折断。自己的独角刚刚断掉了,年夕可不希望自己的脖子紧跟其后又断成两截。 年夕费力的反抗,偏偏他使不上多少劲儿,他的妖力在飞速的抽离,他的魂魄仿佛也在霎那间离开他的肉身。一股外来的强势力量在吞噬年夕,黑暗铺天盖地的涌来。 一句糟糕没能叫出口,年夕眼前的世界转眼间陷入了漆黑一片。 独自一人站立在黑暗之中,年夕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迷茫地打量身边,他死了吗?为什么大家突然全不见了,他的四周唯有无边无际的阴沉。 幽海在哪儿,霄峥又在哪儿? 莫非死亡就是这种感觉,一个人置身于看不见光亮的地方,没有声响。他大叫了几声:“有没有人在啊?” 没有人回答他,除了自己的声音,他听不到丝毫动静,这儿安静得让年夕抓狂。 年夕特别执着热闹的气氛,他喜欢年夜里小孩子们开开心心的点燃爆竹,爆竹裂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羡慕众人在过年时有漂漂亮亮的新袄子,又喜庆又暖和。他总是趴在窗户外,一边琢磨窗花的样式,一边眼巴巴的望着一桌的饭菜,忍不住咽口水。 年夜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年夕不知道将来的世界,年夜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在年夕所经历的如此漫长的岁月,过年是世人们情有独钟的节日。 回家,过年。 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返回家中,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年饭。每次看到大家脸上的幸福笑容,年夕心里格外高兴,哪怕他不能进屋,不能和他们一起吃这顿饭。 年夜里,年夕总会到处跑,世人一旦见到年夕出现,立刻明白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对将来充满了诸多期待。 年夕没有继续在黑暗中摸索方向,他停下了脚步,慢慢的哼着不成调的年节歌。 “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写联对……二十八蒸馒头,二十九去打酒……” 年夕稍稍顿了顿,他望了一眼周围的陌生环境,偏偏脑袋,喃喃的说一句:“年三十儿,找到霄峥领工钱……” 一年之中,仅有这一天,霄峥会发给年夕工钱,因为这天的年夕才在勤劳干活儿。年夜对年夕而言,同样也是相当特殊的日子,这天的年夕能够站在霄峥的跟前,亲手接过霄峥给他的银子。 所以,年夕不能留在这儿,他得去霄峥那儿。年夕失去了家人,他也没有了同族,对年夕来说,有霄峥在的地方就是年夕的家。 哪怕眼前的道路仍是一片黑暗,可任何的艰难困境都阻拦不了一颗回家的心。家的方向,深深的刻在心底,纵是闭上双眼也不会迷路。家的温暖点亮了驱散黑夜与冰冷的明灯,家一直在最初的地方,等待家人的归来。 年夕摸摸自己的脑袋,独角断掉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自愈能力,他的角一定还会再长出来。就算会长得极其缓慢,就算只是小小的独角,但一切终究会好起来。 他不会被这点困难打败,更不会被幽海的阴暗吞没。幽海先是依附他的独角,紧接着又打算吞噬他的妖力和魂魄,年夕不会让幽海随心所欲。 迈过了年夜即是新年,度过了黑夜就是天明,他怎么可能败给幽海,败给早已逝去的过往。 “幽海,我绝不会输给你。”年夕信心满满的喊道。 随着他的话语,年夕浑身上下爆发出夺目的亮光,预示着新的希望的力量顷刻间与腐朽的黑气猛烈撞击在一起。 亮光在不断壮大,带着年夕急盼回到霄峥身旁的无尽渴望,年夕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再一次看见霄峥。他想要和霄峥一道同桌吃饭,他想要和霄峥同枕而眠,他留恋霄峥的气息,他最爱用自己的独角轻轻的蹭一蹭霄峥的睡脸。 光与暗相互抵制,难分胜负。恍惚间,年夕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年夕,快回来。” 年夕朝着那个声音费力地伸出手,有人一把抓住了他,手心的暖意让年夕的心微微一颤。下一刻,年夕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搂着他,好多声音在一旁焦急的呼喊他的名字。 他睁不开眼,但怀里的温度异常的温暖,年夕低低地应了声:“我回来了。” 一个吻轻轻的落在年夕的额头,话语飘过耳畔:“回来就好。” 之后发生了一些什么,年夕并不记得,他只是深深的感到了头痛,独角断掉的剧痛令他痛得难受。瞬息间造成的剧烈伤害相当严重,以至于年夕很长一阵子均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他的体内凭空冒出了一道非常不可思议的妖力,格外强大,偏偏又屈于年夕的妖力之下,能转为年夕所用。渐渐的,心底那些惶恐不安的感觉一点一点的消失了,新融合的妖力为年夕修复伤口提供了重要力量,加快了恢复的速度。 几个月后,白色的雪笼罩了大地。年夕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霄峥。见年夕醒了,霄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凝视年夕片刻,微微的扬起嘴角,似乎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 第二天,王蚺前来探望苏醒的年夕。 王蚺抖了抖外袍上的雪花,止不住的埋怨天气冷,蚺族向来讨厌寒冷的天气。与王蚺同来的易定衔了一支大灵芝,送给年夕疗伤实用。 年夕见到王蚺,说不出的欣喜,拽着王蚺一个劲的聊天。哪怕王蚺觉得年夕需要好好静养,但有不忍年夕闷得慌,于是两人凑在一堆说个没完没了。 此次,年夕能够平安归来,王蚺表示相当的欣慰。目睹幽海吞噬年夕的那一幕,王蚺当场懵了,他有种眼前一黑的难过。他一度以为,自己或许将从此失去这个朋友,他以为,他再无机会见到年夕,讨论妖生的理想。 倘若年夕真的没了,那么他和霄峥不得不做出抹灭幽海,连同年夕一并抹去的惨痛决定。 幸好,这头年兽向来命硬。 当易定咬住幽海不放,王蚺缠紧幽海给霄峥提供下手时机之际,霄峥的动作骤然止住。王蚺能理解霄峥下不了手,正因为王蚺自己也下不了手,所以才把杀掉幽海的任务交给了霄峥。 然而,霄峥没动手的原因不仅仅是下不了手,更是由于幽海的身上泛起了些许亮光,与幽海的气息完全不符的光芒。类似的光芒在快速的增加,当光芒到达一定程度时,幽海不见了,年夕出现了。 王蚺的震惊难以言喻,但更多的是欣慰。黑暗没有吞噬光明,光明驱散了黑暗。 年夕挠挠头,为难的笑了笑。其实当时他并没有考虑吞噬幽海,他心底的愿望是尽快走出黑暗,回到霄峥的身边,他想回家。 哪知道歪打正着,爆发出的信念居然压制住了幽海的信念。不管是不是偶然,年夕坚信,自己回家的念头并非幽海足以阻拦,这样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力量可以阻拦得了。 每逢过年前夕,数不尽的人们涌向家的方向,他们的信念与年夕一样坚不可摧。他们想要回家,与家人团聚。 不过,年夕尚不清楚,霄峥什么时候能够成为他的家人,他的心愿任重而道远。 王蚺想了想,对年夕说:“我和易定已经商量好了回去的日子。” 闻言,年夕不由失落:“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不算快了,我这次来今古镇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王蚺叹了口气,他在来世那边的奶奶肯定非常担心他,而且,王蚺缓了缓,“易定失忆后一直留在这边,好多年没有回去,奶奶经常提起他,想见见他。” 奶奶在来世肩负着照顾来世玄武的职责,既然王蚺与易定和好如初了,他们也该回去给奶奶保平安。 年夕虽有众多不舍,可也认为王蚺该回家了。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年夕问。 听到这话,王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一直都能见面。别忘了,如今的玄武一直在这儿。” 哪怕当前的蚺仍有一些心结,而当前的易定也在极力奋斗蚺的真心,大家都在努力。年夕也得学会与当今的蚺和易定好好的相处,成为好朋友。 至于王蚺和易定,他们返回来世之后,同样会与来世的年夕和霄峥好好相处。要是王蚺能够消除对妖王的不好印象,没准和霄峥的关系可以稍微缓和一点儿。 以后的日子,他们都得继续奋力前行。 王蚺和易定返回来世那天,大雪纷飞,地面积了厚厚的雪,年夕觉得自己快要被积雪淹没了。他披着外袍,与霄峥一道送自己的朋友。 这次,由小石头妖负责驾车,担当护送职责,它坐在自己的位置,小的简直看不见。 王蚺和易定朝年夕他们挥挥手,穿着打扮转眼发生了变化,没有了束发,没有了长袍,成为了来世人应有的短发与厚外套。衣着的改变仅是适应世间的一个小小装饰,他们的心依旧是那颗心,不曾改变。 目送马车远去,直至王蚺他们消失在大雪中,霄峥揽了揽年夕,说道:“走吧,回去了。” 年夕点点头,接下来轮到今古镇的过年庆宴,又是极其忙碌又热闹的日子。年夕累积了一大堆的差事,需要购买大量的食材筹备庆宴。 他恨不得将全部食材都一并买下,假如玉珠子肯给他那么多银两。 年夕他们行至半路,听闻一旁的雪地中传来声响,年夕好奇地望去,发现雪地之中有一只大黑狐。大黑狐抖了抖皮毛上的雪花,专心一意的在地面左闻闻右闻闻。 忽然,黑狐狸一跃而起,一脑袋扎进雪地里,他倒立于雪中,两条腿在半空吃力的蹬了蹬,立向天空的尾巴随之晃了晃。随后,黑狐狸的前爪撑住地面,费劲的拔出自己的脑袋,他甩了甩满头的雪,又继续朝前走。 年夕一头雾水:“黑狐狸在做什么?” 对此,霄峥十分淡然:“据说是九洛教他的方法,方便在雪地里捕食,特别适合扑捉冬季藏在雪下的小动物。” 不过看样子,黑狐狸目前学艺不精,没有什么收获。 年夕苦恼的想了又想,满心疑惑:“难道他不怕撞到雪下面的石头?” 他的话刚说完,立刻听见撞到硬物的一声响,黑狐狸脑袋向下插在雪地里,后腿微弱的抽搐了两下。 霄峥默默地别过视线,他清了清嗓子:“学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说完,霄峥大步朝前走去,年夕望了一眼晕乎乎拔出头脑的黑狐狸,继续紧跟着霄峥。 大雪朦胧了视线,年夕伸手牵住霄峥,霄峥的手特别暖和。无论雪再大,不管前方的路多么崎岖,只要有霄峥在,年夕就什么都不怕了。 年夕的新年愿望是存好多好多的金子,然后,买一份大礼物送给霄峥。 攒钱计划,千万年不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年夕:正文到此告一段落了o(∩_∩)o 第98章 年夕最近陷入了苦恼之中,他在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如何能让霄峥和自己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好的主意,于是,他想到了寻求帮助,把自己的苦恼全数告诉给身边的两个小伙儿,白玉小妖和小蝴蝶阿彩,希望他们能给年夕一些适合的建议。 听闻了年夕的烦恼,白玉小妖和阿彩的意见不一。 白玉小妖认为,耐心等待不失为是一个温和的办法,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感情到位了,自然而然就能水到渠成。 然而,阿彩不怎么赞成白玉小妖的观点,阿彩觉得,感情就应该轰轰烈烈,激烈的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年夕绝对不能再继续这么毫无行动的被动等待,年夕必须主动出击,制造机会,与霄峥才有可能感情急速升温。 关于如何点燃感情,让彼此燃烧起来的法子,阿彩表示自己还没考虑好。毕竟阿彩与霄峥不太熟悉,它不怎么了解霄峥的喜好,没法对症下药,不能药到病除。 不过有一点意见,阿彩十分肯定。霄峥连续瞅着年夕瞅了几百年,年夕一成不变的模样,霄峥估计早就看累了。年夕得做出一点重大突破,让霄峥眼前一亮,至少要让霄峥感到有点新意,不再乏味。 年夕反复琢磨,他送窗花给霄峥确实已经送了几百年,再这么送下去简直没有尽头,霄峥看窗花没准和看年夕一样,都看腻味了,实在有必要尽快的改变自己。 可是,到底如何改变,年夕折腾不出一个所以然。难不成他要从送窗花换成送年糕,年糕的存在也会容易联想到年夕的存在,只是年夕不太确定,霄峥喜不喜欢吃年糕。 要不改为送爆竹,爆竹的喜庆感觉一看就是热闹年。但是,送爆竹有个问题令年夕苦恼,他自己手中的爆竹不太多,购买爆竹是难题。要时常送给霄峥,恐怕数量严重不足。 实在不行的话,退而求其次,他还是攒点钱送年糕得了。 年夕的想法被白玉小妖和阿彩直接否决了。 白玉小妖一脸无奈地说道:“妖王又不缺吃饭的银子,他那儿山珍海味什么都有,对这些小食物不一定提得起兴趣。” 这一回,阿彩与白玉小妖的想法统一:“送什么不好,送年糕。天天吃年糕,也不怕粘掉你俩的牙。” 闻言,年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坚固的獠牙。吃年糕会粘掉他的牙齿,有没有这么恐怖,他确信自己和霄峥貌似还没有老到这种地步。 年糕之路行不通,年夕烦恼地挠挠头:“那我该送什么才好。” 阿彩沉默片刻:“反正都是送,你不如把自己送了吧。” 这样既简单又直接,符合年夕的最终目的。年夕送小礼物给霄峥,无非是要引起霄峥的注意,最后以收下年夕作为结局。既然如此,年夕何不干脆将自己洗干净送到霄峥跟前。 年夕没应声,倒是白玉小妖先说了一句:“他把自己送到王的枕边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把自己成功送出去。” 这点子或许行不通,年夕的诱惑魅力指数,白玉小妖和阿彩均心知肚明,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到白玉小妖的判断,年夕露出了沮丧的神情,难道他此生注定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直至霄峥乐意与他亲昵的那天。不知道在年夕老得再也走不动之前,能不能盼来这一久违的时刻。 阿彩沉思,它时不时摇摇头,随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它扇了扇自己的翅膀,坚定道:“送,当然得送自己。不过要和以前送的不一样,要不同一般。” “怎么个送法?”年夕望着阿彩,期待对方的建议。 “小白,”阿彩忽然偏过头转向白玉小妖,“你经常和来世人做生意,他们送礼通常都送些什么来着?” 白玉小妖微微一愣:“来世人送礼?” 依照来世人的嗜好他们基本上选择向心上人,送蛋糕送红酒送鲜花送钻戒,大多数时候都有效。只是身为妖王的霄峥不一定会欣赏来世人的这一套处事做法。 来世人送给心上人礼物,他们也时常会送出自己,给对方一个惊喜。 比如说将自己放在一个大盒子里,外面系上鲜艳的蝴蝶结,用直接或间接的方式送到心上人的手中。待到对方疑惑的打开这份大礼,他们就一下子蹦出来,形成又惊又喜的气氛。 年夕偏偏头,这么吓霄峥一跳的话,万一有惊没有喜,会不会死得很难看。然而,年夕自己目前也没有另外的方法可使用,答应尝试这个法子。 白玉小妖特意为年夕雕刻了一个大体积的木盒,上等红木的材质。白玉小妖在盒子表面雕刻了大量相当复杂华丽的花纹,整个盒子看起来特别精致美观。 它为年夕筹备的盒子特别大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装下年夕本人,更是为了装下许多的花朵。阿彩坚持,无花不浪费,鲜花的装点能够使得礼物愈发有氛围。 之后,白玉小妖与自己的生意伙伴交易了来世的大蝴蝶结,用于系在木盒的外面。 为了解决年夕进入妖王殿的难题,白玉小妖特意在盒子下方开了窟窿,方便年夕独自走入霄峥的房间。此外,盒子上另外开了一个小洞,让年夕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 这个小洞确实是小洞,避免影响整体的效果。为了好看,年夕表示一切都没问题。 所有事准备就绪后,年夕激动地进入盒内,阿彩装了满盒的鲜花,还在年夕身上撒了花瓣。随后,白玉小妖合上盒盖,它与阿彩一起为盒子系上蝴蝶结。 紧接着,年夕从盒底的两个窟窿伸出了自己的两条腿,兴高采烈的朝着妖王殿的方向前行。 妖王殿的护卫们惊见一个古怪的木盒鬼鬼祟祟地进了妖王殿,他们顿时提高了警惕,计划将盒子拦下。 一个心细的护卫盯着露出盒子的两条腿看了又看。得出了一个可靠的结论,这般似曾相似的感觉,多半是年夕。 妖王特别交代过,给这头年兽进入妖王殿的特殊通行权利。护卫们凑在一堆稍微商量了小会儿,无视了这个会走路的大木盒。 年夕位于盒内,奋力的朝着霄峥的房间行进。他一边走,一边喘气抹汗,白玉小妖对他相当好,盒子的木料格外实在,实在到沉甸甸的,年夕扛久了不由深感盒子有点重。 另外,木盒前方开的小洞果断太小,迫使年夕不得不走走停停,小心的判断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 走到半路,年夕意外的碰见前来向霄峥回禀情况的九洛与黑狐狸。年夕心急,赶紧蹲在灌木丛后,尽量不让他们看见自己,不让自己送给霄峥的惊喜,就将早早的被发现。 九洛和黑狐狸路过灌木丛并未停下脚步,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九洛这才扭过头回到木盒的位置。一个醒目的大蝴蝶结立在灌木丛上方,比年夕的独角还引人注意。 黑狐狸顺着九洛看的方向望了两眼,说道:“年夕这是在做什么?捉迷藏?”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他。年夕的事,留给王头痛就是了。”九洛说完这些,继续往前走去。他可没时间在这儿陪年夕玩,他的事情还多得很。 确定九洛和黑狐狸走远了,年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直奔霄峥的房间。当他乐呵呵的到达霄峥的门前,他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难题。箱子体积偏大,从门不能直接进去,倘若硬挤的话,没准他会卡在门框中。 面对这般情况,年夕一头冷汗。他权衡再三,既然门进不去,不如试试窗户。可是,窗户依旧无法让年夕通行,年夕依然进不了,毕竟,窗户比门还小一圈。 年夕苦恼加倍,他觉得自己这次的问题大了。他盯着大门左右为难,此时再返回去找白玉小妖改小木盒已经来不及。 他纠结片刻,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根据他不太精准的猜测,盒子只比门大出一点点,兴许他可以用蛮力试一试,说不定能够成功进屋。 年夕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抵在门框上,拼命的往里挤。他一个劲的推动大木盒,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砰的一声,他进去了。 交换的代价是盒子表面凸出来的牡丹雕花因此牺牲,盒子小了,他自然进出自如。年夕没有往回看,他不会发现,牡丹花断掉的同时,门框也光荣的裂了。 这会儿,年夕心中满是迈入霄峥房间的喜悦,他挑选了一处宽敞的位置,放下盒子与自己。他把自己的腿缩回盒子内,精心的理了理盒内的花朵们,开始满心期待的盼着霄峥回屋。 可惜,年夕等到睡着,也没能等到霄峥回来。 当天霄峥前往鬼后的庆宴,庆贺鬼后的二儿子娶媳妇。这事,年夕并不知情,他心心念念的睡在自己的大木盒之中等待霄峥的出现。 天蒙蒙亮,带着几分醉意的霄峥返回妖王殿,他一进房间,立刻见到了自己屋里的新物品。 一个大木盒,以及盒子顶上立着的大蝴蝶结。霄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年夕折腾的事情。裂开的门框和落在门边的木刻牡丹,除了年夕,没有其他人有这种胆子来妖王的房间干坏事。 霄峥行至木盒旁,发现蝴蝶结上系了一张精致的纸片,他瞄了眼纸上的话,哭笑不得。一排娟秀的小字写着,有一份送给你的礼物已顺利达到,快打开来看看吧。 他深知,单凭年夕自己瞎闹腾,不会冒出这些具有来世气息的玩意,霄峥有理由相信,多半是其它小妖给年夕出的主意。 霄峥笑了笑,他取下蝴蝶结,打开盒盖往里看。 此刻,一头年兽正蜷在花堆里睡大觉,嘴边还带着一丝笑意,估计沉浸在一个美梦之中。 霄峥打量了一番盒里的花,竟然全是菊花。 这个花盒足够新意,不知是谁的馊主意,给妖王送来一大木盒的菊花。 霄峥扬手拨了拨年夕身上的花瓣,将这头年兽抱出了木盒,放在大床内。他盯着年夕看了好一会儿,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年夕送来的菊花,霄峥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夕: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霄峥:应该是传说中的肉……渣……渣……渣……貌似木有看见的节奏…… 众人:掀桌,这不科学~ 第99章 黑狐狸近期陷入了苦恼之中,关于如何正确的扑倒九洛。 在他的记忆里,这只大白狐始终不肯屈于他人之下。九洛的性格和妖力决定了,九洛的自尊心相当的强。所以,拜倒在九洛尾巴下的妖怪们数不胜数,但是要把九洛压在身下的妖怪,据黑狐狸所知,目前是一个也没有。 阳光明媚的天气,黑狐狸趴在九洛房间外的草坪晒太阳,他化作原形,脑袋枕在前爪上,分外慵懒。一阵微风拂过,黑狐狸动了动有缺口的耳朵,又轻轻晃了晃尾巴,继续闭目养神。 这两天,九洛完成了霄峥交代的差事,处于休息期间,黑狐狸也趁机放松一会儿。待到妖王的下一个命令出现,九洛恐怕又得忙碌了。 阳光照在皮毛上十分暖和,黑狐狸懒洋洋的趴在地面,享受安静惬意的时光。 不一会儿,黑狐狸忽然听得房门打开的声响,他偏过脑袋一看,九洛走了出来。九洛身穿雪白的锦袍,和他的皮毛颜色如出一辙,白得是那么的纯净。 九洛看了一眼院中的大黑狐,冲黑狐狸说了一句:“我有点事,出门一趟,你不必跟来。” 黑狐狸应了声,随即站起身,尽管九洛不要黑狐狸跟过去,但送九洛出门是黑狐狸的习惯。他望着九洛的背影,直至对方消失不见,他这才又走回最初的位置,蜷在那儿打盹。 之后,黑狐狸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他有心事。 这阵子狐族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长得赏心悦目的灰色狐狸,与九洛相处十分融洽。九洛十分赏识这只灰狐,时不时与灰狐说说话,捕捕猎。 九洛向霄峥举荐灰狐,认为此妖值得提拔。 这事儿,黑狐狸表示心里隐隐不爽,他并非怀疑灰狐的能力,只是介意九洛器重灰狐。 黑狐狸跟随九洛左右许久,九洛也未在霄峥的面前狠狠的表扬黑狐狸一番,涉及黑狐狸的话题,九洛通常不怎么提及。况且,九洛和黑狐狸闲聊的时候,根本不见亲切万分的表情,不高兴冲黑狐狸发脾气倒是发生过。 以上种种,黑狐狸对灰狐深深的羡慕嫉妒恨。 一旦九洛忙起来,黑狐狸就极度缺乏蹭在九洛身边的时间。如今突然多出一只灰狐,一下子瓜分了九洛的时间,黑狐狸想要心平气和都不行。 兴许是九洛察觉到了黑狐狸对灰狐的敌意,以前,九洛还带着黑狐狸同去与灰狐见面,商量大小事。如今,九洛见灰狐,都不让黑狐狸同行,黑狐狸心里不是滋味。 盼到夕阳西下,九洛仍然没有出现,黑狐狸站起来抖了抖皮毛上的泥土和草屑。他蹲坐在草地,远望夕阳苦闷,阳光将他踌躇的影子拉得特别长。 黑狐狸忍不住猜测,九洛是不是见到了别的优秀狐狸,对比之下,认为黑狐狸能力不足,有点嫌弃他了。而且,黑狐狸说不准,九洛是不是会厌弃他变丑了。 他偏过头看了看自己仅有尾巴尖是白色皮毛的尾巴,抵制邪灵侵蚀之际,黑狐狸的毛色发生了改变,同时耳朵也被九洛咬出了缺口。此后,他在山脚小镇保护九洛,又踩入赤韵的陷阱内。 那些布满毒刺的锁链使得黑狐狸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后来,他的伤口虽然愈合,但皮毛却再也不如往昔般平整。如此看来,他确实比不上年轻有活力,又长得俊秀的灰狐了。 黑狐狸久久的叹了口气,没有九洛存在的宅院冷冷清清,他开始琢磨,是否要外出寻找九洛。 这时,一只小云雀飞到院子里,为黑狐狸送来了一个大好的消息。霄峥决定提拔灰狐,封为九洛的副将,从此以后辅佐九洛办理大小事务。当夜,九洛将在广宴阁举办庆宴,黑狐狸可前往同饮庆贺。 黑狐狸得知这个好消息,整只狐狸都不好了。 他奋斗了好久才能留在九洛的身边,凭什么这只灰狐不仅与他瓜分九洛的时间,还要挤占九洛身旁的位置。 黑狐狸不气恼灰狐年轻有为,比他走得快,走得高,他只是特别在意,九洛出门办这件事,竟然不告诉他,让他留在这儿等待。 黑狐狸烦躁的在院内踱来踱去,他深感,自己不能再如此安静的跟在九洛身后,长此以往,九洛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 他承认自己心里不平衡,他形如副将,却从未获得副将的名号。不行,他必须去找霄峥,自己主动向妖王申请职位。他得站得稳稳地,他在九洛身边的栖息之地才不会被其它狐狸抢走。 这么想着,黑狐狸径直冲向了妖王殿。然而,他痛苦的发现,自己出门前忘了占卜吉凶,他出门的时刻严重不对。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霄峥这会儿在房间里和年夕亲亲密密。 黑狐狸顿时泪流满面,这个世界简直不公平,那头笨年兽都与妖王滚床单了,连年夕都追到霄峥了,为什么他和九洛之间的距离还这么远。 明明年夕成功的难度比他大得多,偏偏年夕已如愿以偿,黑狐狸反而在退步,这相当的不合常理。 黑狐狸无计可施,妖王此时此刻正在忙,不便打扰,他不得不沮丧的扭过头,走出了妖王殿。黑狐狸问自己,接下来他该怎么办,莫非要前往广宴阁庆祝灰狐新官上任不成。 一边走,一边想,黑狐狸不知不觉来到了广宴阁外,黑狐狸下意识的隐去身影,只因不愿被其它妖怪看见。广宴阁内热闹非常,黑狐狸远远的瞅见了灰狐,并且看见了灰狐身边的九洛。 灰狐显得特别激动,他和九洛被众多妖怪围在其中。九洛送了灰狐一柄长剑,作为贺礼。 黑狐狸望了一眼灰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取下腰间的玉佩握在手中。九洛送给黑狐狸玉佩时,道是有求必应,如果黑狐狸说他讨厌灰狐,要求九洛从此不理睬灰狐,九洛会答应吗。 还是,九洛会认为黑狐狸不理智,提出这般幼稚的条件,一心与灰狐斗气。 进不进广宴阁,黑狐狸两难,他退至偏僻的小巷,琢磨不出现的借口。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云雀飞来,为黑狐狸带来一个消息。黑狐狸的一位老友外出归来,邀请黑狐狸小酌。 是围观灰狐令自己心塞,还是到朋友熊四家做客,黑狐狸果断的选择了后者。他担心自己走近灰狐后,会忍不住与灰狐大打一架,倘若这样,他们还不如不见面。 黑狐狸转身走了,他挑选了几条优等的鲜鱼,去了熊四家中。 熊四这番游历了文化古镇,吃遍各地美食,狠狠的长胖了一大圈。见到熊四的一瞬间,黑狐狸确信自己面前立着一堵不易摧毁的牢固肉墙。 黑狐狸露出笑容,将鲜鱼送与熊四,熊四高兴的把活蹦乱跳的鱼交给厨子,命他们精心烹制。熊四陪黑狐狸喝了几杯酒,察觉黑狐狸愁眉不展:“兄弟,出了什么事,情场失意?你最近瘦了。” 闻言,黑狐狸仰头喝尽杯中的酒,苦笑。熊四胖成如此这般,难怪见谁都觉得对方瘦。 黑狐狸沉默片瞬,郁闷地摆摆头:“一言难尽。” “慢慢说,反正今晚时间多着。”熊四应道,他做好全数准备,计划听黑狐狸讲一宿的情感故事。 黑狐狸数杯酒下肚,开始回顾自己与九洛相识的点点滴滴,他越说越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获得九洛的心,同时也后悔自己没本事。九洛可能看中了别的狐狸,他不死心又害怕面对真相。 这么久以来,他一个劲的爱着九洛,天知道,九洛到底烦不烦他。 他越想越感慨妖生过得失败,一不留神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在他醉趴下之前,熊四早已先一步光荣牺牲,黑狐狸用力拍了拍熊四的肩膀:“喂,醒醒,我还没说完呢。” 熊四闷闷地哼了声,似乎在示意黑狐狸接着说,但整头熊依旧趴着不动。 黑狐狸毫无悬念的宿醉,第二天醒来一直晕晕乎乎。他在熊四家小憩,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熊四诉说那些外出的异闻,这才是来熊四家的根本目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听得黑狐狸心痒痒,满心期待出门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间。 奈何,他放不下九洛,他不能让九洛一个人,他害怕九洛会孤单,担心九洛会寂寞。 黑狐狸以前也曾向九洛提及,想要外出透透气。 可九洛总是在忙,妖王有命令时,九洛在忙,妖王没命令时,九洛还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似乎永远没有能够和黑狐狸结伴出门的那一天。 黑狐狸身上有太多无法抹去的伤痕,或许正是如此,九洛才同情他,让他留在身边。时至今日,九洛往昔的心结解开了,敢于面对自己的过往,邪气的侵蚀也彻底消除。 他当初一心护九洛平安,执意跟随九洛,现在,他不懂自己还能再为九洛做些什么。邪灵走了,赤韵消失了,九洛的日子一片平稳,貌似再无需要黑狐狸为九洛抵挡的灾难。 黑狐狸十分矛盾,有时他觉得爱一个人,一心一意为对方付出就够了,不应该心有奢望。可有时,他又不得不在意,尤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望向漆黑的夜幕,总是不由期待,要是九洛能够回应他的感情该有多好。 偶尔,黑狐狸会浮现出悲观的念头,倘若他死在了小镇的陷阱,九洛对他的记忆会不会长久一点儿。 见不惯闷闷不乐的黑狐狸,熊四给了建议:“万妖城令你不开心,何不暂时离开这里,外出散散心,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我有一位朋友明天出发前往舫镇,你不如和它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舫镇?”黑狐狸迟疑,那地方貌似有点远。一个来回恐怕需要不少时间,但沿途的景色确实美不胜收。黑狐狸尚未下决心,熊四已经直接给了结论。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儿给它说一声。”熊四说道。 待黑狐狸调节好了心情回来,就鼓起勇气告诉九洛,他要和九洛在一起,他要成为九洛的恋人。如果九洛点头,黑狐狸就安心和九洛生活,不必再猜测,平添烦恼。 假如九洛不答应,黑狐狸就干干脆脆的放手,收起自己的情感,为自己另外寻找一只值得珍视的狐狸。 黑狐狸挽起袖子:“那我给九洛留封信,告诉他我出一趟远门。” “留什么信,何必这么麻烦。他要不理会你,再多信也没用。”熊四说。九洛倘若在乎黑狐狸,自然会打听黑狐狸的下落。 黑狐狸思索再三,同意了熊四的意见,他难得有一次外出不告诉九洛,不知道九洛会不会留意自己不见了。 出发前,黑狐狸才发现,原来熊四的这位朋友是一只赤狐,模样颇为可爱,笑起来十分的甜美。赤狐的脾气特别好,是一只能够轻松相处的狐狸。 一路,黑狐狸十分照顾这只小赤狐,小赤狐也特别亲近黑狐狸。 赤狐说:“寂炎哥哥,你的皮毛颜色真好看。” 浑身的皮毛黑得发亮,尾巴尖的那一点白毛,又非常的白,对比特别明显。 黑狐狸尴尬地晃了一下尾巴,他被邪气侵蚀产生了改变,如今已经回不到当初完全的白色。 赤狐说:“寂炎哥哥,你身上好多伤痕,疼吗?” 闻言,黑狐狸微笑着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赤狐笑容灿烂:“你这么厉害,一定打赢了很多的坏蛋。” 黑狐狸为难的笑了笑,他打赢了多少坏蛋,他不确定,他只记得自己的这些伤只为九洛。 说起来,他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九洛过得怎么样。按理说,获得了杰出的副将辅佐,应该问题不大,平心而论,灰狐十分出色,办事能力无需黑狐狸担忧。 “寂炎哥哥。”赤狐又唤了一声。 黑狐狸偏头看着对方,问:“怎么了?” 赤狐微微垂下眼帘,小声说道:“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欣赏沿途的美景,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如果哪天你走累了,我们就停下来,修建一间小屋,相守到老。” 听到这席话,黑狐狸的表情不由一滞。这其实是黑狐狸向往的将来,他曾经幻想,某天可以和九洛过这样的生活,可惜,九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儿。 黑狐狸看着赤狐,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不会伤害对方。他挺喜欢与这只小赤狐相处,特别轻松,没有多少烦恼。但是,他心里住了人,不能给小赤狐承诺。 赤狐紧张地抬眼望着黑狐狸,等待黑狐狸的答复。黑狐狸张了张嘴,他尚未开口,意外听到一个声音,非常不友善:“不要随便勾引别人的男人。” 黑狐狸惊讶不已,循声望去,只见扬起的尘土之中,浮现出一抹身影。一只大白狐心情不爽的站在那儿,直瞪小赤狐。小赤狐被大白狐的恐吓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禁哆嗦。 白狐狸上前,他拎起小赤狐放在一边,自己蹲在黑狐狸的对面。白狐盯着黑狐狸,沉默,再沉默,继续沉默,猛然间,白狐狸一跃而起,一爪子大力拍在黑狐狸身上,殴□□狐狸:“寂炎,你个混蛋,居然敢丢下我,自己跑了。” 小赤狐泪目,这是怎么回事,熊四明明告诉它,这只大黑狐无主,相中可收为已有,为何转身冒出一只白狐狸如此凶神恶煞。小赤狐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黑狐狸,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白狐狸,这只白狐狸惹不起,幸亏还躲得起,它决定开溜。 没多久,白狐打累了,他翻过身,躺在地面化为了人形,面对天空喘着气。黑狐狸莫名其妙的挨了揍,他静静地变成人形,望着天幕发呆。 半晌,九洛首先打破了沉默:“说话。” 黑狐狸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不是这句。”九洛郁闷地别过头。黑狐狸难道不知道他特别忙吗,在他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得转过身寻找黑狐狸跑去了哪儿。黑狐狸迟迟不出现到底算什么意思,要打算考验他的耐心,还是与他玩捉迷藏。 九洛惜才,看出灰狐有本事,提拔灰狐当副将,一是为了妖王身边多一个有用之才,二是为了让自己没那么忙。他无法立刻达成黑狐狸走遍大江南北的愿望,至少可以先从一起在庭院悠闲的晒太阳开始。 可,黑狐狸一声不吭的走了,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九洛得知熊四刚回来,与黑狐狸见了面,于是九洛去找熊四打听情况。 他抓住熊四圆滚滚的脖子死命摇晃,熊四才告诉九洛,黑狐狸不打算留在万妖城了,准备跟着小赤狐回老家结婚。 九洛认为熊四说得并非真话,但在那一瞬,九洛莫名感觉心慌。他问自己,万一是真的他该怎么办,庆祝黑狐狸新婚,还是,把黑狐狸找回来。 黑狐狸不明白九洛赶来的具体原因,但只要九洛来,黑狐狸就感到满足。他翻过身,压在九洛身上,凝视这只跑累了的白狐狸,,紧接着,黑狐狸鼓起勇气低头吻了九洛:“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闻言,九洛伸手环住黑狐狸,颇多不满:“下次再跑这么远,我才懒得理你。” 黑狐狸低低的应了声,之后他搂紧了九洛,直视对方,脸颊不由升温:“可以吗?” “什么?” “就是……那个……” 九洛并未回答,黑狐狸把这当做了默许,他终于可以成为九洛名副其实的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兽:这不科学,你们的番外为什么比我的番外数字多T^T 黑狐狸:因为我正文出现的时间特别稀少-。- 年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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